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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熟練地攬住垂著頭悶咳的伊斯梅爾,方才那些花花心思早已拋開,隻抬手輕輕撫拍著他的脊背,待伊斯梅爾咳得不那麼猛烈了,才接過查爾斯手中的緩釋藥片,喂伊斯梅爾吃了下去。

真恨不得將雄蟲當做孩子似的來照顧。

藥片在入口的瞬間融化,泛起細細密密的甘甜,這是內菲爾專門調配的口味。先前他還做過草莓味的藥片,但被伊斯梅爾駁回——這樣做是侮辱美味的草莓。

這個新味道還是第一次給伊斯梅爾,不知道對方會是什麼反應。

“唔……”

伊斯梅爾蹙了蹙眉,隻覺得猛烈的咳嗽之後肺部抽刺得難受,還沒等開口溫水也遞到了唇邊,潤了潤嗓子才好受些。

伊斯梅爾這才站穩了身子,拍了拍內菲爾離開了他的攙扶。

伊斯梅爾又接過遞來的消毒濕巾,擦了擦方才掩住口鼻的手心,才回味了一下那緩釋藥片的味道。

還不錯,嘗起來像薄荷和甘草片的味道。

於是那邊已經退開兩步,準備從這一刻開始保持距離,為日後離開做準備的內菲爾便聽到了伊斯梅爾的聲音:

“內菲爾,這次的味道很不錯,我喜歡。”

他說這一句也是告訴內菲爾可以稍稍減少一些工作量,不用再費儘心思去研究“藥的味道”這種東西了。說到底,都是為他的挑剔買賬,現下伊斯梅爾心態轉變,自然不會再刁難。

“之後就不用再研究改進了,多睡會吧。”伊斯梅爾挑了挑眉示意他,“真是的,一個個跟著我怎麼都那麼疲憊。”

好像他是那愛壓榨的主。

那邊詫異的內菲爾抬起眼簾正巧看見這個可愛的表情,一雙眼睛透過鏡片看向臉上帶著點點笑意的殿下。

方才嗆咳過的臉上還帶著些岔氣憋出來的紅潤,特彆是眼角彎彎的弧度處一點紅,總算是讓雄蟲那張白皙的臉少去了幾分鬱氣。

內菲爾剛入職時曾聽過塞西爾老侍者的飯後趣聊,說原本這位三殿下剛出生時是孩子中與大公爵長相最相似的,而性格大相徑庭。卻沒想到越長大,那氣質便就更像幾分——陰鬱、沉默、死氣沉沉。

更巧的是他和大公同為家中的第三子,上頭也是兩位兄長,這讓他們不約而同地都想起大公那一輩的血雨腥風,議論就這樣瑟瑟而停。

莫名其妙的,在伊斯梅爾不知道地方,他早已被塑造成了第二個巴芙特,在切曼斯的訂婚宴之後大家更是深信不疑。

但作為伊斯梅爾的私蟲醫生,內菲爾知道他隻是生病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他從未見過如此殘破的軀殼和靈魂。

於是他儘全力地奔走各處,進行研究和治療,知道伊斯梅爾需要更多的陪伴和社交,便就提議巴芙特安排參加了訓練項目。

到現在,伊斯梅爾的情況終於有了一些好轉。竟然也會表現出這樣單純的喜悅,這讓內菲爾的心臟頓失一拍。

即便他一開始接近伊斯梅爾不過是為了權力和地位,但他怎麼可能沒有動心過?

於是在伊斯梅爾隨口的這句話中,內菲爾感受到腳底生根,有什麼東西牢牢地抓住了他,告訴他暫時無法離開這位殿下了。

反正蟲族的生命長達幾百年。

那就再多留一會兒吧,他還想看到伊斯梅爾更多的笑容和喜悅。

“殿下不必為我們憂心。”

“隻是您還沒醒的時候多留意了些。”

內菲爾如此答道,並保證之後一定會多休息多睡覺,不讓殿下背上虐待下屬的罵名。

……

晚間,伊斯梅爾已經洗漱完畢準備上床睡覺,正捧著星腦繼續品讀論壇裡的各種蟲族曆史向小說。

他還沒想好往後要做什麼,塞西爾家主的位置幾十年以內還落不到他們手裡,就算巴芙特正打算把權力放下,也大概是會交給他的哥哥們——但想來事業腦父親是不會這樣輕易離開。

所以如果蟲族曆史足夠吸引他,也許他日後會考慮在這方麵做研究。

直到時鐘指向深夜十一點,門外的查爾斯終於敲響了他的房門稟告道:“殿下,上將已經回來了。”

“知道了。”

伊斯梅爾收起星腦,總算是從那書中收回了些心思轉而攏著睡袍就出了臥室。

睡袍是中長款式,時值秋初,用料是真絲綢緞,穿在伊斯梅爾身上顯得體型修長欣麗。純黑緞麵透著光澤,襯得露出的胸口和小腿皮膚更加白皙細膩,特彆是那鎖骨隱隱綽綽地截斷在布料中,直看得走廊邊守候的查爾斯眼神一頓,默默壓下了視線。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殿下的側臉,唯恐之後會亂了心神。

伊斯梅爾靠在二樓的欄杆上,雙手抵在了鑲嵌鉑晶雕刻秀美的大理石製圍欄上。他低頭看向邁入客廳的雌蟲,隨後屈起手指叩了叩石麵。

悶短的聲音在偌大的廳堂內倒是聽得清明。

於是客廳處剛剛邁步進來的蘭諾德便抬起頭,詫異地看向了主動在二樓接應他的伊斯梅爾。

他的雄主一襲純黑睡袍,雪白的發絲耷在圍欄邊,彎彎的雙眼被羽白的眼睫掩住,淡色紅潤的唇瓣勾起,見他看過來便開口道:

“蘭諾德。”

真是太過分——偏偏那圍欄高度恰好,擋不住鎖骨前袒露的肌膚,直將蘭諾德的視線緊緊抓住,他頓了足有兩秒才稍顯慌亂地上抬視線繼續看著伊斯梅爾的臉。

當然,伊斯梅爾的臉也不是那麼好招架的。

原本已經在行程中平複下來的心情頓時又被那一顰一笑牽動。

“不上來嗎?”

伊斯梅爾朝他開口。

蘭諾德這才忙不迭地點頭,腳上步伐加快了許多爬上樓,而在這上樓的期間他能夠感受到伊斯梅爾的視線一路跟隨,就落在他身上。

這讓他竟不敢對視。

直到站到了伊斯梅爾麵前,他才敢抬眼。他顯得有些無措,要是許久以前大概會直接伸出手來給伊斯梅爾一個擁抱,替他攏緊睡袍哄他去睡覺,外邊冷容易感冒。

但現在他連戒指都隻敢貼身裝在兜裡,不敢戴在無名指上,自然也不敢擅自觸碰伊斯梅爾。

伊斯梅爾自然也注意到蘭諾德欲言又止的模樣,見他右手上從未取下戒指的無名指空空如也,還奇怪地眨了眨眼。

但他並沒有過多思慮,隻是開口道:“這次倒是沒有騙我,好了一點就趕回來了?”

蘭諾德見他視線從自己右手一閃而過,莫名心虛地蜷了蜷指尖,把手往後藏了藏。他隻是不想惹伊斯梅爾不快,但現在看來……好像弄巧成拙了。

“嗯,已經辦理了出院,囑咐過不要過度運動,其他沒有什麼大礙。”蘭諾德答。

“不需要安撫精神海嗎?”伊斯梅爾接話道。

“……”

蘭諾德雙眼被那綠瞳一盯,忽地垂下眼簾。

安撫精神海,作為已婚雌蟲他自然不能去尋其他蟲,安撫劑也暫時不能服用……他不知道伊斯梅爾願不願意,也就沒有提起,打算硬抗過去這段時間再喝安撫劑。

“過來。”

伊斯梅爾一聲喚,那邊垂著眼的雌蟲便聽話地上前,一副任人擺弄的模樣。

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伊斯梅爾隻是張開雙臂主動抱住了他,雙手攬在他肩頸處,一手撥開發絲按住他頸後,讓精神力柔和地灌入他體內,身上的信息素也沒有遮掩地彌散在四周。

聽得懷裡的雌蟲悶哼了一聲,緊繃的身子忽地軟了下來,伊斯梅爾才稍稍加強了精神力輸入,方才打通了鬱結的地方,蘭諾德身上也會舒暢些。

“不許對我撒謊。”伊斯梅爾在他耳邊道。

低聲密語瞬息間就讓雌蟲偏過頭將臉埋了起來,耳根紅了個透,哪能受得了這逗弄。

“沉默也一樣,說出來不說出來都是欺騙,知道嗎?”

“知道了,雄主……”蘭諾德勉強開口應聲,仿佛是為了懲戒他一般,那頸上的精神力更加強硬了些,精神力交合帶來的酥軟讓雌蟲牙關打顫:“可、可以了,請彆再……”

用精神力攪弄他的精神海了。

可惜蘭諾德說不出口,伊斯梅爾也沒打算善解蟲意,隻是淺淡地應了一聲稍微鬆開了懷抱,掌著他後頸讓雌蟲跟自己對視。

伊斯梅爾嗅著空氣中雌蟲被挑逗出來的信息素味道混雜著熟悉的洗衣液香氣,不免被逗笑。

敢把戒指摘了裝在胸口的口袋裡,剛剛抱在一起時都硌到自己了,沐浴露卻還是如往常一樣。

“怎麼不把戒指戴上,後悔和我結婚了嗎?”伊斯梅爾說著,見雌蟲緊咬著內唇顯然被折騰得臉色緋紅,才收回了手上的精神力轉而從肩上往下滑到胸兜裡,修長的手指勾出了那枚婚戒。

環身被雌蟲的體溫弄得滾熱。

蘭諾德被質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後才連忙搖了搖頭。本想悶聲將那戒指戴上,卻又想起方才伊斯梅爾說不許和他說謊,也不能用沉默蒙混過關,才低聲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我以為您不喜歡、”

不過話剛說完,伊斯梅爾就已經抬起他的手將那枚戒指推了進去,蘭諾德被這動作一驚,整隻蟲都僵住了,“便沒有戴著……”

伊斯梅爾見蘭諾德呆滯的模樣,仰頭就這麼在走廊裡吻了一下他緊張而抿得發白的薄唇。蜻蜓點水一般轉瞬即逝,下一秒蘭諾德全身上下可見的皮膚都紅了個透,下意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指尖碰了碰還殘留著柔軟觸感的唇瓣。分明討吻的時候那麼不要臉,這主動被親了一下就像煮熟了的蝦似的。

金瞳熠熠,大概完全宕機了。

“去換衣服吧,嗯?”伊斯梅爾泰然自若地說著,點了點他的外套,原來是外套的衣角在從庭院穿過時沾上了露水和枝葉,看來是從稍近的那條小道趕來的。

蘭諾德此時正有想要冷靜一下的意思,聽到這一聲如蒙大赦,胡亂點了點頭跟伊斯梅爾應了一聲就轉頭往自己的房間那邊走去,看背影活像是落荒而逃。

伊斯梅爾輕笑出聲,往回走了幾步靠在自己臥室的門邊抱臂看著那身影逐漸遠去,還衝一旁如雕塑般目不斜視的查爾斯問道:“客房門沒鎖吧?”

“沒鎖,殿下。”

“那就好。”伊斯梅爾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查爾斯:“你和他們今晚都早點回去休息吧,不用守在外邊了。”

依照往常的規矩,身為執事的查爾斯必須隨時在伊斯梅爾身邊待命。夜晚,他會在伊斯梅爾門外守侯到午夜十二點再離開(前提是伊斯梅爾已經入睡,沒有其他吩咐),之後才是換班值守的其他侍者。

查爾斯沒有過多的詢問,頷首應下後吩咐走廊各處站著的蟲侍一起跟上,都離開了二樓。

直到這些蟲侍排排隊整齊地下了樓,伊斯梅爾才轉而抬眼看向那邊剛打開門似乎有些疑惑的上將。

隻見蘭諾德遲疑地走進了房間,大概是繞了兩圈後發現自己的客房空空如也,退出來看了看並沒有走錯房間,才又無措地轉身尋找伊斯梅爾的身影。

兩道視線在半空中相撞,原本還帶著滿腔疑惑,卻在望見伊斯梅爾眉眼中帶著的笑意時驟然升起了一陣小心翼翼的期望。

他看見伊斯梅爾靠在臥室門旁,那隻玉白漂亮的手從睡袍中伸出,朝他勾了勾。

“雌君,你走錯房間了。”

第 77 章

蘭諾德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雲端上, 深一腳淺一腳。

他轉眼一瞥便發現,二樓走廊上守著的蟲侍全都沒了身影,而伊斯梅爾靠在臥室門前, 似乎正喚他過去, 還念著一句雌君。

他隻覺得無名指根上的婚戒愈發灼熱,好像箍緊了他渾身上下的血流。然而這隻不過是錯覺,實際上他心臟狂跳,清晰地感受到全身的血液不可控地加速流動,就連空氣都顯得那麼稀薄。

不過是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常人半分鐘就可以走過的距離。這原本有一部分可以屬於他的臥室,他竟用了三年才真正抵達。當他站在伊斯梅爾麵前時,才發覺在那一場變故中麵前的雄子改變了許多, 不知是什麼觸動到了他。

是他在意識殘留之際所念的那個名字嗎?

那時他拚命挽留伊斯梅爾,幾近絕望。

在滿腦子“他離開後, 這個世界和我都將沒有意義”“想要他留在我身邊, 永遠不分開”的想法中, 忽然間有個名字浮現, 就這樣喊了出來。沒想到這竟然成了一切的轉折點。

“你在想什麼?”

伊斯梅爾的聲音總算喚醒了意識遲鈍的蘭諾德。

他從方才蘭諾德轉過身後就一直觀察著蘭諾德的狀態,這位上將一改平日冷冽果斷的作風, 二十幾歲的年紀卻還像個孩子似的,再緊張點恐怕都要同手同腳,直到站在自己麵前也隻是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臉。

這讓伊斯梅爾不免疑惑, 他是不是不該那麼快讓蘭諾德住進來。

也不知道那漏洞的傷害有沒有波及到大腦。

“我不知道……”

蘭諾德覺得腦內一片混亂,他連事情的全貌都不了解,根本無法問出內心的疑問。於是這樣一開口, 又引得伊斯梅爾更深地注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這邊的伊斯梅爾見雌蟲眼中掩蓋不住的迷茫和黯然, 也大概猜到了蘭諾德現在的狀況。從醫院醒來時就是這樣,總是欲言又止,問起來又說不知道。伊斯梅爾知曉他不會欺騙或敷衍自己,會這樣回答自然是真的抓不到重點。

也許蘭諾德的記憶恢複了部分,但理不清。

伊斯梅爾初步斷定是這樣的,畢竟作為數據體,他在投放到這個世界時就應該被徹底清除過,但不知是什麼原因,蘭諾德並沒有被徹底重置,林妄聲那個世界殘留的記憶和感情仍舊影響著他。

伊斯梅爾也不免垂了垂眼,要是係統在身邊就好了,至少這方麵還是它比較專業。

也許是見伊斯梅爾垂眼,蘭諾德的心一下又揪了起來。似乎不管什麼時候,他都無法對伊斯梅爾的感情視而不見,這就又低聲開口道:“雖然我還不能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您還沒有離開,這是我能夠詢問您的意思吧?”

他想知道這一切,必然是要詢問伊斯梅爾的。

伊斯梅爾這才掀起眼簾,見蘭諾德就算沉默了不少,倒還是他熟悉的模樣不變這才露出一點笑意,“當然。”

說完後,伊斯梅爾又轉過身,示意蘭諾德跟上後才繼續道:“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可伊斯梅爾走了沒兩步,就發覺身後的雌蟲並沒有跟上來。

這一回過頭才發現是怎麼回事,許是他方才的語氣太柔軟,好像全然信任了蘭諾德,這種被信任被接受的感覺瞬間讓素來堅韌的雌蟲露出了脆弱的神情。

伊斯梅爾知道這種感覺。

當你拚儘全力都想要得到的東西在沒有預料的時刻出現在你麵前,你第一個反應根本不是喜悅,而是委屈。

“雄主。”

蘭諾德喊了一聲,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忙側過身用黑色的發絲掩住麵頰,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神才保證自己沒有露出窘態,進而回過身看向伊斯梅爾。

“謝謝您願意相信我。”

再多說一句話顫抖的聲音就要暴露了,於是蘭諾德閉了嘴。

伊斯梅爾看他就像看一條被雨淋濕的大狗狗,此時正因主人舉過來的傘嗚嗚咽咽地不熟練地表達。說起來,就伊斯梅爾所聽他說過的愛、喜歡,就少得可憐,蘭諾德往往是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那就不要辜負我的信任。”伊斯梅爾道。

蘭諾德忙不迭地點頭,隨後邁步跟上了伊斯梅爾,順帶還將身後的臥室門給關上了,現下整個臥室裡就剩他們兩蟲,再扭捏的氣氛也曖昧了起來,更何況他至今不好意思注視眼前的伊斯梅爾,他的雄主實在是過分漂亮。

而蘭諾德視線投向彆處時,看到的卻是更加讓蟲心軟的畫麵。

伊斯梅爾那寬敞而柔軟的大床上,向來隻有一個枕頭的床頭,赫然擺放著另一個枕頭。當然不用問這是為誰準備的這種蠢問題,就算伊斯梅爾三年來沒有親近過自己,但他也從未對其他蟲產生過興趣,隻有無數向他奔來的蟲而已。

空氣中彌散著雄蟲身上散發出的香氣,也就是發情期前無法控製的信息素溢出。原本先前被雄蟲安撫精神海所勾起的情欲也在此刻驟然間浮現,即便是情緒起伏巨大,他耳畔的緋紅都沒有消失過,一雙金瞳緊緊盯著身前徑直往室內走的雄蟲。

伊斯梅爾自然是對自己信息素亂飄的事情不知情,隻是隱隱聞到了香甜的氣息,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好不容易看完了蘭諾德發現驚喜後的反應,伊斯梅爾也準備躺床上再回答蘭諾德的問題,卻驟然聽身後的雌蟲開口:

“雄主……”

“我能吻你嗎?”

這一句始料未及的問話讓伊斯梅爾忽地就轉過了身,睜大的眼睛總算沒了先前的遊刃有餘,顯然還沒跟上蘭諾德的思維。

但直到蘭諾德走近,他看清雌蟲臉上到現在還沒有褪去的潮紅,才明白了問題所在。

內菲爾是說他發情期快到了。

他差點忘記了這事。

此時房間裡充滿了自己的信息素,而待在裡麵的又隻有蘭諾德,濃度極高的催情氣味全讓蘭諾德一隻蟲吸了去,他就是再想壓抑住欲望和伊斯梅爾互相剖白也難抵來勢凶猛。

伊斯梅爾也此時已經坐到了床上,還需稍仰著頭才能與蘭諾德對視。

大概也是發現了這樣的情況,來到他麵前的蘭諾德很快單膝蹲下身,換做自己仰視著伊斯梅爾,他感到全身如火燒般灼熱,房間裡出奇地熱,讓他控製不住地想要觸碰麵前的雄蟲。

想要接吻、想要觸碰、想要更多——

“雄主……”

腦內的理智被撕扯著,情欲這樣叫囂著。

而他仰望的雄蟲終於垂眼看向他,秘境一般的眸子倒映著自己的身影,臉上帶著的不再是以往熟悉的玩味而不屑的逗弄,反倒是滿腔的笑意。

雄蟲伸出手掌住他的下頜,幾乎捏住了他脆弱的脖頸,而腕間一用力就將他拉拽到了身前,那被浴袍掩蓋住的修長白皙的雙腿岔開,根本就是春光外露,身形不穩的蘭諾德這麼一往前,便下意識地伸手掌住了那手感細膩柔軟的大腿。

如他想象中一樣,如玉石般冰涼滑膩。

伊斯梅爾撫了撫雌蟲的唇瓣,指尖微微用力便觸碰到乖順張開的牙關,紅潤的舌尖蹭過他的指尖,雌蟲張口就含住了他的一個指節,微張著唇仍由對方攪弄,隻將他那想要接吻的想法愈勾愈熱。

直到雌蟲抓住他大腿的雙手用了力,伊斯梅爾才笑著抽出了手指道:

“可以了。”

隨後不等伊斯梅爾多說兩句,身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誘導發情的雌蟲便撲了上來,先是試探般吻過唇角和唇瓣,才伸出方才被人攪弄得發麻的舌尖撬開雄蟲的唇縫,一深一淺來回兩相觸碰,便引得自頸後泛起的酥麻。

雄蟲一開始還與那侵入的舌尖糾纏,隨後便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吻著自己的雌蟲仿佛幾百年沒開過葷的狗崽子,也不會累似的,深吻足足長達幾分鐘,直到自己悶哼了幾聲,耳膜泛起的都是嘖嘖的黏膩水聲,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一會兒,牽扯出銀絲。然而伊斯梅爾還沒喘兩口氣,又再度被雌蟲吻住。

“唔、蘭……”

一聲呼喚被嘖嘖作響的吻聲蓋住,不知什麼時候雄蟲已經被雌蟲推倒在床上,被這急促而又熱烈的吻弄得難以招架。兩具軀體皮貼皮肉貼肉,就連伊斯梅爾也莫名覺得房間內蒸騰般熱了起來,腰間睡袍的束帶也被蹭散了許多。

不過蘭諾德的吻技巧性不足,隻是攻勢密而緊,不一會兒便被身下的雄蟲牽著走,成功被按著後腦吻得暈頭轉向。

在成功奪回主導權之後,伊斯梅爾暫且拉開距離,提醒已經被情欲磋磨得理智儘失的雌蟲,“……醫生說不能過度運動?”

鼻尖抵著鼻尖,蘭諾德喘息著聽雄蟲開口,撐起身子不免在雄蟲的眼角和臉上的酡紅停留許久,算是徹底被挑斷了理智,隻見雌蟲再度埋到了伊斯梅爾的頸間,一邊吮吻著鎖骨一邊向下啞聲道:

“讓我來服侍您就好。”

儘管還想繼續解釋,自己指的是蘭諾德不能劇烈運動,而非自己。但還是被雌蟲已經探下去的手硬生生攔住,吞回了這句話。

看來今夜暫時是不能進行心靈上的剖白了,伊斯梅爾想,肉.體的剖白已經開始了。

第78章

酣眠, 陽光,令人貪戀的氣味。

蘭諾德體內有著生物鐘,不似伊斯梅爾現今還窩在他懷裡淺眠, 當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他眼睫上時, 他就已經醒了過來。他細嗅著空氣中屬於伊斯梅爾的氣味,有些戀戀不舍地又收回了想要掀開被窩起床的手。

隨後他的視線順著酣眠的雄蟲的臉蛋和五官一寸寸描摹,秀眉纖睫都如雪一般潔白,挺翹的鼻梁下是微紅的唇瓣,雄蟲的睡相很好,昨夜是這麼懷抱著入睡,到了早晨還一動不動,就連唇瓣都緊緊貼合在一起, 隻有緊挨著他的蘭諾德能感受到時不時撲灑在他臉頰上的鼻息。

這就是他的雄主,他唯一的雄主。

即便從未說過一句喜歡和愛, 蘭諾德也能深切地感受到伊斯梅爾如今的溫順, 不似從前那樣亮出鋒利爪牙的貓兒了。他貪戀著此刻的溫馨, 不免伸出手蹭了蹭伊斯梅爾的臉頰——滑膩膩的, 好像那玉石,卻又柔軟得讓蟲愛不釋手。

被蹭癢的雄蟲倒也沒醒, 隻是在枕頭裡蹭了蹭腦袋躲開了手指,繼續睡覺。

蘭諾德想想也是,平日裡這個點伊斯梅爾是肯定還沒起床的, 更何況昨夜——雖然沒有過度運動,但在之後他們卻都沒有睡著,半夜就躺在那床上聊了半宿的話。

從一開始自己的小心翼翼, 到之後好奇的追問,伊斯梅爾知無不言地將一切都告訴了他, 也幫他理順了那些混亂不清的記憶。他那時才明白原來自己擔心的一切都是可笑的想象,他和伊斯梅爾根本沒有什麼前世仇恨這麼狗血的東西,反倒是同病相憐的家夥。

都是被那所謂的“舊係統”摧殘的可憐蟲。

雖然昨夜伊斯梅爾談起這些事時已然是不在意的模樣,但蘭諾德卻能察覺到伊斯梅爾的狀態並不好,說著說著那雙眼睛就黯然了下去,唇角的弧度也默然消失。即便再怎樣表現出不在乎,那些傷害過他的記憶依舊是一把觸之即痛的利刃。

不然伊斯梅爾也不會患上先前那樣嚴重的精神疾病。

“如果……我沒有成為異常數據,沒有擅自那樣關心您,愛上您,沒有讓您違抗係統的命令而一次又一次輪回,就不會——”

蘭諾德想起來自己昨晚愚蠢的自責。

隻是那自責還沒完便已經被雄蟲打斷,伊斯梅爾告訴他就算沒有當時的他,自己遲早也會因為難以承受而反抗,到最後還是一樣的結局,唯一會改變的隻是他們倆不再相遇。

那之後,蘭諾德便沒再詢問這方麵的事情,他看出伊斯梅爾的情緒不好,也許對於雄主來說要忘卻這些痛苦的過往還需要很長時間,於是他改換了問題,他問了許多伊斯梅爾喜歡的東西。

包括吃食、愛好、喜歡的花卉和植物,以及各種感興趣的地方,不論是在藍星還是巨行星的東西,隻要有可能,他都會為伊斯梅爾找來。他想,如果用能用美好的記憶覆蓋掉這些也是好的,隻要能讓笑容留在伊斯梅爾的臉上,這一切都值得。

伊斯梅爾也一樣一樣數著告訴他了。

以往要是詢問這些,伊斯梅爾必然是敷衍開口打發他走,就連伊斯梅爾喜歡吃番茄炒蛋這事,他都是在對方很年幼的時候從星腦聊天中套出來的話。前兩年他為了在巨行星尋找番茄,還特地找到了從事花卉和農植產業的莫爾斯家族,這才被霍根找到機會加上了星腦的聯係方式。

他也沒想到直到今天,自己都沒找到機會向伊斯梅爾解釋,為什麼自己還會留有對自己有心思的雄蟲的聯係方式。

說起來……

雖然霍根已經死去,但後來莫爾斯家族知道這件事後,便已經自發提出會免費為南希家族提供各種異星農植,包括他想要的番茄、青菜等等。前兩天剛剛收獲,已經送到了伊斯梅爾的宅邸裡。

今天恰好可以早起為伊斯梅爾下廚。

這樣想著,蘭諾德撐起身子從床上下來,細心為床上的雄蟲理好了被窩才邁步轉向衣帽間內,打開衣櫃穿上了自己的常服。雖然昨夜事後去清洗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但現今再看到自己的衣物和雄主的緊貼在一起依舊感到十分甜蜜。

蘭諾德動作小心,直到洗漱完畢出了門去都沒有吵醒床上的伊斯梅爾。

他出了門,查爾斯已經在外守候著。見到自己出來,隻是視線一低恭敬問候了一聲便讓開了道路,繼續守在門前。

他是個忠誠且有自知之明的執事,所以蘭諾德就算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會像防內菲爾一樣防著他。

不過見他要下樓,查爾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上將,您準備下樓嗎?方才柏西殿下到達宅邸,應該正在樓下。”

蘭諾德這才掃視了一眼下方,果然看到了伊斯梅爾的二哥柏西正在客廳內坐著,身邊還帶著一位蟲侍,受柏西吩咐之後便往廚房去。

竟然有蟲要跟他搶做早餐的位置?

於是蘭諾德立即下了樓和柏西打了個照麵。

“柏西殿下。”

“叫我哥就好了,”柏西擺擺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蘭諾德,見雌蟲容光煥發的模樣倒也明白了什麼,“他既然已經接受了你,也就不必見外了。”

蘭諾德頷首,乖巧道:“知道了,二哥。”

先前因著伊斯梅爾的態度,柏西對自己是沒有什麼好感的,甚至從一開始就讓自己稱呼他為“柏西殿下”,一副沒把他當做自家蟲的模樣。而之前伊斯梅爾一醒來便趕到醫院看望自己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到了對方耳中,這才勉強接受了自己這位弟弟的雌君。

“二哥方才是讓侍者去準備早餐了嗎?”蘭諾德問。

“嗯,不錯。”柏西笑了笑,“梅爾最近好了些,我打算讓他吃點補身子的,內菲爾跟我說他這家夥勸了又勸都不願意出門曬太陽,還是得多吃點好的。”

蘭諾德聽了也點頭,雖然以他昨夜的觀察來看,伊斯梅爾並沒有營養不良的模樣。但柏西能夠這麼關心伊斯梅爾,他也不好潑冷水,隻是轉而繼續問道:“是我們這裡傳統的吃食嗎?”

“是,怎麼了?”

柏西似乎不解,但也頗有耐心地看著蘭諾德等待他的下文。

實際上拋去先前的成見不看,柏西還是很喜歡蘭諾德的。

八年前他剛畢業,不顧巴芙特的阻攔毅然決然拋棄了安排緊湊的學業深造而選擇入軍。因著身份尊貴又是雄蟲,一連四五年都隻是被安排些安全輕鬆的雜活,一直都隻是位一等軍。

直到三年前伊斯梅爾和蘭諾德結婚後,他和父親巴芙特大鬨了一場,讓巴芙特決定將深造和接手家業的機會留給身為雌蟲的希爾。他才打破了軍營內對他的限製,兩年過去他在各處執行任務,迅速地爬到了少尉的位置,才知道軍蟲們真正的生活有多麼艱苦,自然對這位年紀輕輕的上將頗為欣賞。

“梅爾應該不太喜歡這類菜品,先前家裡的侍者為他做過,全都被倒掉了。”蘭諾德應答,隨後看向一旁已經無事可做守候在外的廚子。

廚子感受到兩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才點了點頭:“是的,殿下他從不吃巨行星的傳統菜,偶有下咽也進食不了多少,很多都倒掉了。”

“反倒是上將做的那些異星菜,殿下是全都吃了的。”

他實話實說,自從蘭諾德閒下來歸家之後,他這個廚子是越來越閒了,也不用擔心伊斯梅爾的健康,那是越吃臉蛋越紅潤,氣色越來越好。

柏西也是剛剛開始忙事業,所以對這些事都不了解,還沒在塞西爾域內學習管理技能的希爾有時間陪在伊斯梅爾身邊。

聽到這話的柏西也是麵色一怔,想到了以往的小梅爾挑食的模樣這才歎了口氣:“還是我不夠了解梅爾,差點忘了這茬。”

“要是這次休假夠久,我還真想多陪陪他。”

柏西這麼說著,轉而看向蘭諾德:“那你去吧,做他愛吃的。”

蘭諾德得了允許,露出些笑容:“如果二哥希望多些時間陪伴梅爾,不如交給我吧。”

他記得柏西隸屬於潛伏部隊,自己雖然是機甲部隊的上將,但好巧不巧的是那天來看望自己的好友正是潛伏部隊的上尉,正巧是柏西的上司,自己要是讓那位好友給柏西批一段時間的假也不是難事。

最近的星域周圍都還算安寧,不然自己也不會有那麼多時間抽身出來。

柏西困惑的偏了偏頭,那模樣和伊斯梅爾如出一轍,讓蟲不得不感歎真是親兄弟,就連微表情和反應都那麼相像。

思考了兩秒過後,柏西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拍了拍掌:“好啊。”

“我這多了個弟弟的二哥終於也是有好處了,”柏西從沙發上起身,抬手拍了拍蘭諾德的肩膀囑咐道:“能有個兩周就已經很好了,事成的話二哥帶你們出去玩?我聽說弗朗西家那小子經常帶梅爾去第三域玩,第三域最近開了一家模擬次元,梅爾應該會喜歡。”

蘭諾德笑了笑道:“沒猜錯的話模擬次元應該是造夢集團的產品,體驗各種各樣的蟲生那一類?”

柏西點頭:“沒錯,梅爾從小就悶在這塞西爾家裡,難道會不感興趣麼。”

欲言又止的蘭諾德抿了抿唇,回想伊斯梅爾昨夜同自己說過的不下一百種世界之旅,以及那時臉上的疲倦還是對柏西委婉道:“這個……二哥可以親自去問一問梅爾。”

“不過他還在睡……”

不過第二句話還沒來得及傳入雄蟲耳中,柏西便已經轉頭上樓去了,還頭也不回地說道:“梅爾天天睡那麼久怎麼行啊!”

他估摸著這個點少說也睡了十個小時有餘,畢竟方才在蘭諾德身上聞到的雄蟲信息素並不濃鬱,可見昨夜並沒有很瘋……

可當他打開伊斯梅爾的房門,看到已經坐起身來睡眼惺忪,上身半裸還布滿青青紫紫的痕跡的伊斯梅爾時,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弟弟不是雄蟲嗎??

伊斯梅爾剛剛才被陽光喚醒,正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見蘭諾德不在猜到對方應當是去做早餐了,畢竟這麼賢惠的雌君會乾什麼他猜都猜得出來。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陽光一照,自己白皙的皮膚上被咬被吸出來的痕跡就那樣明顯,看得自己都不禁疑惑到底是誰發情期啊。

而更讓伊斯梅爾愣神的是開門的竟然是柏西。

“哥?”

柏西也不見外,緊皺著眉頭上下打量半點不害臊,那眼神仿佛發現自家弟弟被欺負就會立刻衝下去揍蟲一樣。看得伊斯梅爾無奈,撫了撫自己被啃的最明顯的鎖骨,用手掌蓋住那痕跡。

“他敢欺負你?”柏西叫道。

感覺下一秒就要提刀了。

伊斯梅爾笑道:“沒事的,二哥。他不敢欺負我,就是喜歡亂舔亂咬,很聽話的。”

“不過你怎麼來了?”

柏西這才將要問的話吞了回去,弟控如他,雖然不會有過度的占有欲,但肯定也不想聽那麼細節。

而且畢竟這是他們兩位之間的私事,問多了也不好。

於是他順手從衣帽間的衣櫃裡拿了件家居的常服給梅爾披上後,柏西才將方才的事情告訴了伊斯梅爾,詢問他是否想要去試玩那個模擬次元。

“你要是想,叫上其他蟲也可以,你哥我可是弄到了搶先體驗資格呢。”

伊斯梅爾看著柏西期待的模樣,逐漸將這張臉和記憶中那個弟控的柏西重合,果然就算許久沒見還是難改本性。

但這種東西,他真的一點興趣沒有,難道他還嫌當宿主當得不夠嗎!

“一起去嘛,梅爾?”

“不要。”伊斯梅爾不像蘭諾德那樣委婉,開口拒絕半點不留情麵。

但柏西已經邊照顧小孩似的替雄蟲攏上衣服,一顆一顆地將紐扣係到最後一枚,直將脖頸上的痕跡都遮蓋住了,才摸了摸伊斯梅爾的腦袋:

“你不是很喜歡人類幻想小說嗎,聽說他們也可以模擬人類世界哦,我特意讓他們留了這部分。”

“不要啦——”

他已經做夠人類了!!

第79章

到底是拗不過這個親哥。

也不知柏西是不是看到身上那些痕跡, 突然占有欲大爆發,尋求安全感似的道:“難道說梅爾你隻是不想和我一起出去?寧願待在家裡和蘭諾德……反正,我也很長時間沒回來了, 果然已經把親哥忘了。”

“……”

伊斯梅爾記得也不是很久沒見, 雖然在記起一切之前他沒有關注,但他記得二十三歲生日那天柏西還到場了。

他提著霍根腦袋發瘋的時候,柏西還在台上替他致詞呢。

無奈地撫了撫額頭,伊斯梅爾撥開額角的碎發,轉而伸手拍了拍柏西的胸口,因為柏西是站著控訴的,他也摸不到腦袋。伊斯梅爾開口安慰道:

“哥,彆開玩笑了。隻是覺得那個東西很沒意思而已。”

柏西得到這個回答, 定定地看了他許久,終於才泄氣般相信了伊斯梅爾的回應, 頗為受挫地坐到了一邊的小沙發上, “我已經沒有蘭諾德了解你了, 剛才他擺出那副表情的時候我就該知道這不是個好計劃。”

“待會兒還是讓他彆給我請假了, 反正這假期也沒什麼地方好去。”

“還是多出點任務,免得父親又想讓我回來接手家業, 說什麼雌蟲會更辛苦,可我看希爾他明明很樂意——”

伊斯梅爾沒回應,隻是將褲子也當著麵穿上後從床上下來。

對於誰來學習接手家業這件事, 目前看來他們一家子都沒什麼矛盾了,巴芙特除開擔心希爾日後會更辛苦以外,倒沒有什麼控製的想法。

這麼想著, 伊斯梅爾走近了癱在沙發椅上十分泄氣的柏西身前,抬手擁抱住他, 讓他的腦袋恰好埋在自己頸邊道:“我們可以去彆的地方,隻要不是去什麼模擬次元就好。”

他知道柏西的提議一定是為自己著想,就連當初的佩世訓練項目不也是內菲爾向柏西提議而被同意的麼,柏西就算是忙於軍務,但也仍舊抽出了時間關心自己。

現在,身邊家人的關懷不再是刺痛他的可怕之物,溫暖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模糊,伊斯梅爾切切實實都能感受到,自然也不會再想看到柏西這副挫敗的模樣,也許係統那時說得沒錯,他有那麼一丟丟心軟。

柏西身子一僵,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略顯呆滯地回抱住伊斯梅爾,顯然埋在弟弟懷裡讓他有些大腦宕機,但幾秒後還是接受般靠在了伊斯梅爾的肩上,舒出了一口氣:

“你這小崽子,嘴上說話那麼傷人,現在又賣乖,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反正你說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這個假我肯定是要跟著你了。”

對於這個說法伊斯梅爾欣然同意,正好他最近也對巨行星的一處叫幻冥花海的地方產生了些興趣。

幻冥花海是伊斯梅爾在星網的曆史論壇中看到的,是一處現在已經荒廢許久的旅遊景點。星網上流傳的景觀圖也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老照片,光看那圖便能理解幻冥花海這個名字的來源。

幻冥花海是一處寬有上萬平方米的穀地丘陵,位處治安並不完善的第四域。在幻冥花海的區域裡,每一寸土地都生長著白色的幻冥花,漫山遍野仿佛一片白茫茫的大海。據星網神貼傳言,幻冥花在白天是潔淨的純白色,而到了晚上則會化作深藍,上麵附著特殊的白色粒子,整朵花如星海般璀璨而神秘。

按理說這麼漂亮的景觀並不該荒涼如此,但誰知道幾十年前幻冥花海因著特殊磁場乾擾,成為了第四域罪犯的最佳犯罪地點,還由此催生出了各種各樣的邪門信仰。

例如在幻冥花海死去的教徒會脫離巨行星的掌控,死後的靈魂會經過幻冥海去向遙遠的宇宙。於是那地方就被第四域的政客起訴關閉,現在不知道掌握在哪個家族手裡。

至於那些在幻冥花海犯罪和自殺的蟲是什麼教徒,伊斯梅爾當時還想繼續深究,卻被告知該內容已被刪除——

事後伊斯梅爾仔細地搜索了一番幻冥花的圖片,扒拉著高糊的照片終於看清了那些花卉的模樣。倒是和藍星的曼陀羅華長得很像,隻是幻冥花通體純白,就連根莖都是白色。

不過都已經在蟲族世界裡了,伊斯梅爾也沒多震驚,隻是好奇著白色的根莖親眼看上去到底怎麼樣。

“什麼?幻冥花海啊。”

柏西聽伊斯梅爾說完,眨了眨眼道:“那地方在四域十二區,早就已經不允許入內觀景了,梅爾可要失望了。”

伊斯梅爾露出遺憾的神色:“真的嗎?就算是哥也沒辦法嗎?”

柏西被他忽然間放軟低下去的語氣拿捏,吸了口氣頓住,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道:“當然你要是真的想去肯定有辦法,幻冥花海的所有權現在在莫爾斯家手中,讓希爾出麵去談肯定能成。”

“莫爾斯家?”伊斯梅爾有些驚訝。

說起來他還沒有了解過瓊凜的家族,倒是不清楚幻冥花海竟然是莫爾斯家族的產業,不過他記得莫爾斯本家的確是做花卉生意的,但大多數時候產的都是那種名貴的嬌花,或是能夠入藥的花草。

“一開始本不是他們家的,後來搶到手了,卻沒想到正巧被封禁,到現在都沒撈到幾個星幣,每個月還得處理那生長能力十分強悍的幻冥花,賠著本養想出手也難,四域的殘教徒和政客都盯著。”

“我想要是給他們點好處,把幻冥花海直接買下來送給梅爾也不是難事。”柏西這麼說著,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決定的可能性。

伊斯梅爾立即開口拒絕,“這一看就是賠本的買賣,我才不要呢。”

再說這花海是莫爾斯家的,他又不是很想去看看了。

畢竟莫爾斯家裡,霍根和那獨眼龍弟弟都成不了事,隻剩一個曾被遺棄又殺回來的瓊凜,往後肯定是瓊凜掌權。這一去肯定會再次和瓊凜糾纏上,伊斯梅爾不太想應付。

但還沒等伊斯梅爾反悔,這邊的柏西就已經按下他的雙臂轉而掌握了擁抱的主導權:“那就去吧,待會兒我就讓希爾去談一談。”

“……”伊斯梅爾張了張唇,“好。”

最終還是應下了,到底是要解決這件事,瓊凜那邊也不能一直裝傻下去。

隻是讓伊斯梅爾感到奇怪的是,從自己回來已經過去將近小半個月,瓊凜竟然一次都沒有來拜訪過,是不能麼?說起來一、二域之間的確有限行,是不被允許隨意通過的。

至於懷斯亞,除了先前來拜訪過控訴自己還不將他從星腦通訊錄黑名單中拉出來以外,就忙得抽不出身來了。佩世先前訓練過程中發生的意外可夠幾波人爭利的。

……

傍晚,伊斯梅爾悠閒地躺到了後花園享受夕日美景。

順帶將在黑名單待了足足有幾個月的懷斯亞放了出來,星腦比較蟲性化,拉黑之後並不會消除所有消息記錄,也不會拒絕接收新消息。伊斯梅爾一將懷斯亞從黑名單中拉出來,聊天界麵上便一條接一條地彈了出來。

【小梅爾】

【小梅爾~】

【不要以為故意不讀我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你在看,偷偷看預覽了對吧!】

這是被拉黑的第一天,懷斯亞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去。你真把我拉黑了,真有你的。】

【來,偷拍了一張梅爾高光時刻。】

【圖片】

【嘖嘖,真漂亮。】

這是生日宴那晚發來的訊息。

伊斯梅爾點開消息中的圖片,因著在黑名單中時圖片消息隻會暫存,不點開便看不到是什麼。這一打開,撲麵而來的就是紅通通,血糊糊的場麵——他提著霍根的腦袋,站在舞台上大笑的模樣。

不得不說技術不錯,但伊斯梅爾很嫌棄。

有種被黑曆史撲麵的尷尬。

伊斯梅爾忍了忍,快速關閉那張相片,接著往下滑動查看消息。

後麵倒是沒什麼特殊的東西,隻是隔三差五就來嚎一聲小梅爾,試探自己是否被拉出黑名單。

【彆問我為什麼那麼執著,你肯定會把我拉出來的】

【這就是我弗朗西的自信!】

這是前兩天剛發的,還真被他猜到了。

伊斯梅爾頓了頓還是沒有再把他扔回黑名單,反倒是回了一個冷笑的表情包。還想再詢問對方知不知道莫爾斯家幻冥花海的事,星腦的熒幕便被點點雨滴穿透泛起漣漪。

下雨了。

伊斯梅爾正準備收起星腦,麵前的花圃便驟然一黑,一道身影從身後接近,隨後一把傘就立在了他的頭頂,仰頭一看正是蘭諾德。

“雄主,您在這裡看夕陽?”

說著,視線下移就看到了麵前漣漪剛剛結束恢複正常的星腦屏幕,一眼就看到了通訊備注的名字:懷斯亞。

“……哦,原來是和懷斯亞殿下聊天呢。”

蘭諾德還沒等他回答便這樣自顧自地應聲,說起來他還真算不上看懷斯亞順眼,他和懷斯亞小時候就不對付,見麵都要打一架。

再之後懷斯亞還偷偷將伊斯梅爾帶去丁塔蘭,欲行不軌還被霍根拍了照片發送給自己,以及在爍野星那次黑湖邊的挑釁,蘭諾德真是厭煩了這位“雄主的朋友”。

要不是顧及鬨翻了伊斯梅爾會為難,蘭諾德還真想再和懷斯亞打一架。

伊斯梅爾聽他說話的聲音驟然冷淡,不免也彎起笑眼逗他,“怎麼了嗎?”

“沒什麼……”蘭諾德下意識道。

“嗯?”

“好吧,其實有一點不開心。”

蘭諾德難得坦誠一次,便見雄主從長椅上後仰著的腦袋看過來,他抬手扶起雄蟲的後腦勺,隨後撐著傘繞到長椅前,用精神力掃去座椅另一側落上的雨滴,最後乾脆收了傘直接用精神力阻擋雨珠,坐到了伊斯梅爾身邊。

“我希望您的時間都屬於我,這是不是太過分了?”蘭諾德道。

什麼雌蟲、雄蟲都到一邊去,不要來打擾他和伊斯梅爾單獨相處的時光。

“是有一點。”伊斯梅爾道,見蘭諾德希冀的眼神垂了下去才又說,“不過偶爾這樣也不錯,我喜歡雌君坦誠的樣子。”

喜歡兩個字措不及防地竄入蘭諾德的耳畔,引得雌蟲一愣,連精神力都控製不穩了,直讓幾滴雨水飄到了伊斯梅爾臉上,他抬手擦都來不及——

“我、……!”

蘭諾德想說自己怎麼那麼不注意,小心觸碰著拭去雨水的手指卻猝不及防地被伊斯梅爾抬頭啾了一下。

“……好過分。”

蘭諾德收緊了手指,維持著精神力保護罩的穩定,低聲嘀咕道。可不就是好過分嗎,他的雄主時常像小貓一樣可愛,讓他無時無刻都想要將雄主吞吃入腹。

“什麼?”

伊斯梅爾沒聽清,靠得近了些。於是兩蟲間不過隻剩幾厘米的距離,蘭諾德抬手擦去他臉頰邊的水滴,隻是笑著道:“……好想親您,可以嗎?”

伊斯梅爾對於蘭諾德這隨時隨地要親的狀態已經習慣,隻是頗為無奈他的謹慎,“可以。”

待得到同意的雌蟲垂眼吻上來,唇瓣即將相觸的時刻,伊斯梅爾才盯準時機仰頭,張開牙輕咬了一口對方的鼻尖。

“……?!”

蘭諾德不解,蘭諾德捂鼻子。

刺癢,驚訝,心動,各種情緒徹底攪渾了蘭諾德的思緒。

“下次不準再問那麼多了。”伊斯梅爾道,“這是懲罰。”

“還有稱呼,也得改改。”

他聽著怪不順耳的,明明已經結婚了卻好像在搞什麼上下級戀愛。

第80章

經過伊斯梅爾這一口, 蘭諾德徹底被攻陷。

伊斯梅爾覺得這稱呼生疏,他何嘗不是?往前還沒結婚時,他還能叫一聲梅爾, 結婚後卻隻能稱您, 他還是忍了許久才沒有去豔羨可以親密叫對方小梅爾的懷斯亞。

如今伊斯梅爾既然這般開口,蘭諾德也沒有必要再如此謹慎。

他捂著鼻子的手緩緩放下,隻見挺拔的鼻梁上還殘留著一抹淺淡的紅色牙印,“好……”

“那……聲聲怎麼樣?”

蘭諾德試探一般喊道。

得到了意外的答案,伊斯梅爾顯然怔愣一瞬。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消去了些許,帶著些晦澀難懂的情緒——怎麼能叫這個名字呢?他寧願蘭諾德叫他小梅爾或彆的什麼。

因為這個名字總會讓他想到過去,想到自己曾對蘭諾德做下的一切。

就寓意而言,著實不太美好。

伊斯梅爾也不想就此發難, 這段時間他的精神狀態好多了,連帶著脾氣都好了不少, 像隻食饜後曬太陽的貓。

“為什麼呢?這個名字, 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嗎。”伊斯梅爾問道。

蘭諾德頓了頓, 抬眼探究伊斯梅爾的情緒, 他不知道伊斯梅爾的態度到底如何,隻能原原本本地將真實的想法全盤托出:

“這是你在人類宇宙的名字, 而且隻有我知道。對吧?

“我想,如果不能獨占你的時間,那讓我獨占這一個名字也好。”

他心底那些瘋狂生長的占有欲早已沒了地方消解, 如若不是理智堅定,擔心伊斯梅爾會被自己嚇到,他恐怕早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行動, 哪還會次次親近前都那樣詢問。

“……”

伊斯梅爾沒有接話回答,蘭諾德便繼續解釋道:

“如果你不喜歡也沒關係, 我知道在人類世界的那些時光,對你來說並不快樂,這個名字……或許並不是個好想法。”

伊斯梅爾眉間輕蹙,低聲道:“那會讓我想起來,我第一次殺人。”

那時候他心中的負罪感達到了頂峰,在徹夜難眠的夜晚,他告訴自己,我殺死的不過是數據,一堆異常數據——我沒必要對數據抱有憐憫。

而這也是一切的開端,讓他失去了對生命和價值的衡量與評判能力,至使他在之後的世界陷入了虛無主義。

甚至在這個世界的前幾次輪回,他把身邊一切愛他的人全都傷害,隻因為他失去了正常人的感知。

很多話悶在肚子裡,伊斯梅爾說不出口。

而後蘭諾德卻已經默不作聲地將他攬到了懷中。

“你不是說,我們的世界已經完全自由了嗎?我們已經是新的生命體了。過去的事情,我想用新的美好代替,我們一起把痛苦忘記好不好?

蘭諾德在他耳邊輕聲說著,抬手輕撫伊斯梅爾的後背。溫暖而柔軟的懷抱仿佛給了伊斯梅爾力量。連帶他無知無覺中緊攥的拳都鬆開些許。

是啊,我們都已經是新的生命體了。再也沒有可以主宰這個世界的意誌存在了,他們有完全自由而嶄新的蟲生。

伊斯梅爾靠在蘭諾德肩頭,嗅著雨中彌散更甚的香氣,終於平複了內心將要翻出根來的傷痕。

“好吧……”

他答應了蘭諾德。至少他相信蘭諾德真的會讓這個名字變得美好,承載上更多幸福快樂的記憶。

“如果他們問起來怎麼辦?”

伊斯梅爾又問。

這名字完全跟他的名字不搭邊,突然改了稱呼恐怕之後跟著他們的柏西也要多問。

“當然是秘密,讓他們猜去吧。”

蘭諾德驟然笑出聲,似乎這樣很讓他開心似的,說罷便就著擁抱的動作側過臉吻過雄蟲的耳根。

“我的聲聲,隻有我知道的聲聲——”

“好啦,彆在這裡啃我……!”

……

雖說伊斯梅爾和柏西很快就已經決定好之後的行程,準備卻還要花一段時間。

蘭諾德早早發過信件讓好友為柏西批假,但軍部管理森嚴,就算是蘭諾德出麵,應該走的程序也還是要一步一步來,一層一層遞交上去,直到最後收到批準書,柏西才能夠休假。

正巧巴芙特從蟲皇陛下那邊得到了允許,可以從能量核中央提取百分之一濃度的行星核能量。

采集的行星核能量也送到了伊斯梅爾的宅邸,內菲爾得到這些珍貴的能量後日夜不休地研製出了一種新型的治療劑,能夠有效延緩器官衰竭的速度,這樣一來伊斯梅爾的軀體在器官不斷地更新換代中也能減少許多負擔。

“您的軀體負擔減輕後,精神海也會更穩定,能夠使用的精神力就更多了。這樣殿下去第四域的時候也會安全很多。”內菲爾這麼解釋道,今天出門的時候他還特意遣下屬帶了粉餅,替他遮了遮眼下的黑眼圈,生怕這位小殿下看出什麼端倪來。

好在伊斯梅爾沒有多責備他不聽勸又通宵,隻是盯著他眼下好笑地說了句:“用的什麼眼霜啊,看起來效果很好嘛。”

內菲爾笑著順著伊斯梅爾的話想要蒙混過去,沒想到回去之後就收到了伊斯梅爾的短通訊,內容如下:

“未來兩周不準上班,外邊玩去,需要星幣或者彆的什麼直接跟查爾斯說。”

他的小殿下那麼關心他,樂得內菲爾是掩都掩不住笑容。

五天後,製作完足量的藥劑交給查爾斯,內菲爾也終於聽勸地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去第三域參加新的研討會,對他來說的確算是休息了,而且離之後伊斯梅爾要去的幻冥花海也更近些。

不過剛收整完畢來到塞西爾域外圍,就看到了一艘十分招搖的星艦,上麵印著弗朗西家徽。

竟是懷斯亞又來拜訪了,想來臨近伊斯梅爾出行前往第四域的時候了,大概是同去吧。

內菲爾隻是看了一眼便離開,沒有過多關注。

【小梅爾,這次行程就我們四個?】

懷斯亞的消息從星腦界麵上彈出,被拉出黑名單之後他的話就多了起來,一天能發好幾條。

看得蘭諾德借著這個理由罵了他好多次,具體表現為:在伊斯梅爾身邊說懷斯亞的壞話,包括不限於各種風流浪蕩的劣跡,以及在弗朗西家整治上下的殘忍手段。

伊斯梅爾對此也隻是配合地連連點頭。

“是啊,他就是又壞又黑心,簡直是劣跡雄蟲,應該關到巨行星監獄裡去。”

兩天前也不知誰走漏了風聲,被又壞又黑心的懷斯亞發現要去第四域,立即是抓住機會要求加入旅程。

本著就算不同意也會遇到懷斯亞的感覺,伊斯梅爾還是同意了。跟著他們的話行程還能掌控,必要時刻能讓柏西把他拎走。

【嗯,怎麼了?你可彆想帶你那些雌蟲寶貝來,不然就等死吧。】

【當然不會,我已經到塞西爾了,一起走吧。^_^】

【知道了】

也不知懷斯亞賣什麼關子,明明可以在第四域彙合,偏就要來塞西爾門口一起走,還說可以乘他們弗朗西的星艦。

於是當伊斯梅爾和柏西抵達塞西爾域邊緣時,便就看到弗朗西家的星艦和南希家的星艦並排懸停在空中。

“嘖嘖,南希家的這是軍艦的規模了吧,這麼出去多招搖啊。還是坐我們弗朗西的吧,舒適大氣!”

懷斯亞毫不留情地指點著蘭諾德的星艦。

“這是A8號遊行艦,有著南希家族研究的,巨行星最先進的穩定係統,且全速前進時不輸戰鬥艦,如果我們家聲聲還想欣賞巨行星的美景,A8還能變化形態,屆時四周會有十數米長的落地舷窗——想來無論觀感、體驗感、性能都比弗朗西這過時的G56要好得多。”

蘭諾德淺淡地嘲了回去。還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懷斯亞那星艦上的改裝裝飾,實在是太惹眼了,他坐都要嫌丟蟲。

“……喂,你們南希家能拿出A8有什麼好驕傲的,G56也不差好吧!”

懷斯亞睜大眼睛喊道,他也沒想到蘭諾德這家夥竟然真的能一眼看出來各種型號的星艦。

“小梅爾,我說你都和蘭諾德待了多久了,來我這邊透透氣唄,我帶你看看我新改裝的操作係統——”懷斯亞轉而看向伊斯梅爾,賣力地宣傳著自家的星艦。

這模樣讓人不得不懷疑,他一開始要加入旅程就是為了“棒打鴛鴦”的。

但好在這邊伊斯梅爾早就猜到了,也將這件事跟柏西說過,柏西身為大他們幾歲的長兄一輩,想要攔著懷斯亞,懷斯亞還是會收斂著點。

懷斯亞剛剛說完,這邊就又響起了聲音。

是站在伊斯梅爾身邊的柏西忽然間開口道:

“唉,我對弗朗西的星艦還挺感興趣的,咱們一起坐吧。”

隨後拍了拍伊斯梅爾,“梅爾,你去和蘭諾德一起吧。”

伊斯梅爾點了點頭,瞥了一眼被柏西撈過去的懷斯亞,不免被逗笑。

“不是,柏西哥,你不應該對軍艦感興趣嗎?”

“還有,蘭諾德你嘴裡喊的聲聲是誰啊?小梅爾,你家雌君有新雄主了??”

這句話剛說完,懷斯亞就已經被柏西塞進了弗朗西的星艦內,隱隱還能聽到一聲磕腦袋的脆響。

“聲聲,我們走吧。”

見懷斯亞那家夥被柏西拉走,蘭諾德也收起了方才麵對懷斯亞時不屑的神色,轉而笑起來,語氣也放軟了些許。

伊斯梅爾竟然都從那張臉上看出些陽光明媚來,也明白蘭諾德對這個新昵稱非常滿意,連帶著整隻蟲都不顯得沉悶了,有點回到了從前的那種狀態。沒錯,就是在切曼斯訂婚宴上時剛見麵的感覺,那時的上將儘管話少但卻並不小心翼翼,反倒是充滿了獨占欲,鮮活而自信。

不像前段時間剛從漏洞崩潰的脈衝傷害裡醒過來時,整隻蟲都顯得患得患失又小心謹慎。

伊斯梅爾抬起手,那邊蘭諾德便握住那手指,牽至唇邊俯身輕吻,除卻肌膚的柔軟,抵在他唇角的是無名指上那枚銀環鑲嵌著鉑淚石的婚戒。

……

午夜。

第四域,第十區。

星艦行駛了接近一天,才抵達十區附近。和第一域不同的是,越往下的界域空間越大,實際上他們五個小時前就已經來到了第四域,但光是從一區到十區就已經用了半程的時間。

伊斯梅爾很喜歡站在蘭諾德所說的落地舷窗邊俯瞰整個巨行星的景色,人類對宇宙星河的追求是永恒不變的,就連伊斯梅爾也不例外。蟲族宇宙中能夠自由暢行在各個界域和星球也是他願意留下的理由之一。

不過比起第一域恍若天使光環般光潔美麗,地廣蟲稀的景象,第四域就仿佛沾滿了沙塵礫石的破碎灰色緞帶,形狀並不完美,各個區域之間的縫隙極微小,鱗次櫛比的建築物和器械更添灰敗。偶有幾個格格不入的地方,都是蘭諾德口中其他環域的“投資者”。

隨著他們一路前行,終於在第二天上午抵達第十二區的幻冥花海。

幻冥花海附近有精神力結界保護,星艦不能從上空通過,必須降落在指定位置。但隔著遙遠的距離,伊斯梅爾便先窺見了此處的風景,一望無際的白色丘陵和山穀,隨著風起而簌簌波瀾,仿佛一片純白的海洋。

伊斯梅爾今日特意換了一種風格穿衣,選擇的是蕾絲邊的白色內搭襯衫和黑色緞麵長褲以及一件披在身上的黑色風衣,和蘭諾德穿得倒有些相似。

起因是蘭諾德告訴他:“如果再穿一身白色,聲聲恐怕一走進幻冥花海裡就看不見了。”

而在星艦降落,兩蟲邁出艙時,卻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來客——瓊凜。

瓊凜竟也不找借口,不找時機,就這麼站在他們必經的入口處攔住了他們,開門見山般無視蘭諾德說道:

“梅爾,你好些了嗎?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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