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
瓊凜垂著眼說道。
他看起來狀態十分差, 一雙眼睛無神而疲憊,就連從前張揚活潑的金發都萎靡不振,一時間白色花海都顯出些悲切來。
這還是伊斯梅爾頭一次見瓊凜這幅模樣。
身邊的蘭諾德顯然不悅, 他對瓊凜同樣沒有好印象, 他這麼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真的能夠回到巨行星,還來到了佩世一直糾纏在伊斯梅爾身邊。
原以為爍野星的意外過後,瓊凜會回到莫爾斯去好生料理家族事宜,不再來打擾他們。
畢竟事發過後,佩世對參與項目的雄蟲都進行了賠償,畢竟是佩世出麵,好處是不少的。要是能夠要的更多好處,對他們第二域的小貴族來說, 正是提升家族地位的好機會。
“現在恐怕不是合適的時機。”蘭諾德攔在伊斯梅爾身前,呈保護狀道。
“我隻要五分鐘, 單獨和梅爾說句話就好。”瓊凜道。
“離開了佩世, 或許你應該尊稱一聲殿下。”蘭諾德沒有任何鬆口的跡象, 隻是冷冷地提醒了對方的稱呼。
統共也不過才喊了幾聲, 竟就這樣被指責。瓊凜的臉色顯得更差了,但卻隱忍不發, 顯得像隻徹底沒氣了的皮球,他眼睫垂下低聲喃喃道:
“是的,您說的對, 上將。……我應該稱塞西爾殿下。”
蘭諾德也沒想對方一句話退那麼多步,直接選擇了尊稱氏名。
“請塞西爾殿下給我一個機會,單獨談話。”瓊凜雖然改換了稱呼, 但對於單獨談話的訴求依舊不變。
顯然蘭諾德並不心軟,隻道:“我們現在身處第四域, 儘管幻冥花海附近有精神力結界存在,也難保沒有一絲威脅,聲聲他現在身體還未完全恢複,我必須保障他的安全。”
“聲聲……?”
瓊凜低聲念著,視線不穩地落在蘭諾德身後安安靜靜的伊斯梅爾身上。
他見身後的伊斯梅爾坦然,顯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而麵前的蘭諾德也露出滿足的笑意挑眉看向自己,瓊凜這才回過神來。
他意識到,伊斯梅爾和蘭諾德之間已經有了旁蟲不可窺探的秘密回憶,就算自己無法理解這個名字的含義,卻也聽得出其中飽含的愛惜。
“並不會很遠,五米之外。”瓊凜說,他望向麵前的幻冥花海,白茫茫一片也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就在上將您可以看到的地方,可以嗎?”
“……”
蘭諾德沒有回應,轉身看向身後的伊斯梅爾。這樣的決定自然要伊斯梅爾自己來做,他隻是擔心伊斯梅爾的安全,卻並不會過多的乾涉伊斯梅爾的私事。
況且,瓊凜這家夥今天乖得像失了魂,總讓兩蟲心中不安。
伊斯梅爾見這邊對峙完看向自己,也就點了點頭,“走吧,我們去談談。”
來之前就預料到瓊凜會找過來,現在倒也算是輕車熟路。
兩蟲往幻冥花海一側走去,距離大概五米便沒再深入,隻是瓊凜打開了精神力屏障,隔絕了兩蟲談話的聲音。
原本還抿唇猶豫的瓊凜抬眼一看,便見不遠處的蘭諾德低頭打開星腦的放大視屏,上麵赫然是五分鐘的倒計時,不帶一絲感情的神情仿佛在說:
五分鐘,一秒都彆想多占。
於是瓊凜開口了,“塞西爾殿下……”
“不用這樣。”原本正色的伊斯梅爾忽地被這麼一弄,都露出些無奈來,“你還是叫我梅爾吧。”
方才蘭諾德“得意洋洋”的模樣實在是太像隻護主的大型犬炫耀寵愛,伊斯梅爾才沒有開口反駁。
實際上他答應過瓊凜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反悔的,離不離開佩世都一樣。
瓊凜得了他這句話,一直緊繃的軀體才放鬆了些許,連帶著伸進衣兜裡的手都沒有那麼僵硬。
“謝謝你,梅爾。”
“其實剛出事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不對。早知道我就應該讓你好好休息,你是自己去那裡的對嗎?”
“你分明說你不記得十一年前的事情了。為什麼又會知道D28星的通道?”
瓊凜雖然滿口都是困惑,卻沒有多少質問在其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個資格詢問這些。
他見麵前的伊斯梅爾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著回答,那纖長雪白的羽睫隨著視線顫動,“你問我的時候,我的確不記得。”
實話,瓊凜出現的時候,他壓根沒有經曆過十一年前的那場相遇。說是世界時間線的bug也好,說是他記憶錯亂也好,總之他不是有意欺騙對方。
顯然,瓊凜也察覺到了這個回答的奇怪之處。
“什麼意思……?”
“這事情複雜,我不太想提起來。”伊斯梅爾無奈道。
這件事還是少些蟲知道的好,省的傳了出去他又要在星網上多個“癔想症”的名頭。現今他已經是星網上那個最想嫁雄蟲的榜首,又瘋又美的代名詞。
天知道他打開各類論壇時有多麼尷尬。
瓊凜垂了垂眼,“沒關係,本就沒有理由告訴我……不過是一麵之緣。”
“我來找你,也隻是因為最近時常做噩夢。從你受傷的消息傳出來之後,那噩夢便開始了,每晚驚醒時我都想去塞西爾看望你。但是不行,一二域之間的通道沒有許可根本無法通過。
“我也不敢給你發通訊,也許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我總是夢到過去在荒星初遇時的場景,夢中總想如果那天我跟你們一起走,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可是我也同樣明白,或許和你們一起離開,會成為你們之後的拖油瓶……”
瓊凜說得也沒錯,十一年前他和蘭諾德救了瓊凜一命,準備回去時卻遇到了意外,那遷躍通道竟然將他們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後來遇到危險還是希斯克利帶著雄保會趕來救援的。
之後蘭諾德也被南希家主勒令不允許和伊斯梅爾來往,生怕他再將小雄蟲帶去危險的地方。
說著這話,瓊凜忽然間笑了起來,他仿佛在傾訴中明白過往無法改變,一切都是既定的命運。就算自己跟著又怎麼樣,最後站在伊斯梅爾身邊的也會是那位更優秀的上將。
他抬眼看向那位上將,依舊站在原地投放倒計時。
還剩兩分鐘了。
“算了……謝謝你,梅爾。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那麼多廢話。”
瓊凜說著,終於將兜裡的東西拿了出來,他握在手心中,直到在伊斯梅爾眼前展開,伊斯梅爾才瞥見這是什麼。
是巧克力,那天他在荒星給瓊凜的草莓夾心巧克力。
“我留了很多年,今天終於還是要還給你了。是你給了我成為今天這幅模樣的機會,謝謝。”
伊斯梅爾心中驟然一擰,連帶著臉上的神色都帶上了一絲怔然。
瓊凜見他發愣,卻是將笑容抿得更深,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住心中的疼痛。
“你應該也不記得這是什麼了,收下之後扔了也好。不過他的保質期還沒過,不愧是第一域的東西,十一年了。”
伊斯梅爾接過巧克力,攥也不是扔也不是。
瓊凜似乎並不知道這糖是蘭諾德為自己準備的。真要算起來,自己也不過是借花獻佛,要還也是還給蘭諾德才對。
伊斯梅爾頓了許久,也沒打算戳破。
或許這件事不讓瓊凜知道,反倒是一種仁慈。
“……那就這樣吧,梅爾,在幻冥花海好好玩。今天我特意遣了采集隊休假,沒有蟲會打擾你們。之後我會回到莫爾斯去,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我說過,我會活下去直到能夠真正站在你麵前。”
瓊凜說罷,也算是徹底收了手。
偏又句句話都說得牽強,伊斯梅爾看出他的逞強。
瓊凜這一場談話說了那麼多謝謝,一次又一次,仿佛在謝謝二字背後藏匿著什麼。可是自己明明沒有幫上什麼忙。
伊斯梅爾終究還是接過巧克力,將其裝到了風衣的兜裡,隨後上前一步在雄蟲毫無準備之際給了他一個擁抱,不帶一絲曖昧,隻留存著單純的善意。
“嗯,會有那麼一天的。我相信你,那一天到來時,塞西爾的大門會為你敞開。”
伊斯梅爾安撫著瓊凜,感受到被自己抱住的雄蟲軀體逐漸從僵硬到遲疑,最後緊緊地回抱住自己。
瓊凜從沒想過夢寐以求的親密來得這樣突然,卻並不帶任何情愛。隻是在一瞬間瓦解了心中的枷鎖藤蔓,不再為自己無疾而終的愛感到窒息。
反倒是覺得真好。
他一直以來追逐的身影果然如他想象般,是隻溫柔的雄蟲,就算伊斯梅爾真的與蘭諾德情投意合,他也不會再多生怨懟。
“……梅爾,真的很感謝你出現過,在我的生命裡。”這句聲音極小,幾近呢喃。
伊斯梅爾幾乎聽不清。
瓊凜·莫爾斯想,往後也許他們不再有交集,就讓那情愫都糜爛在心底吧。
他自覺不該說出除了謝謝以外更親近的字眼,去乾擾已經做出選擇的梅爾,他不想讓梅爾為難。
反正,隻要梅爾幸福快樂,他也就不再那樣難過了。
待到分開時,兩蟲周身的精神力屏障也消失了,估計是時間恰好到了五分鐘,伊斯梅爾已經聽到了身後腳步聲靠近。
果不其然,一轉頭伊斯梅爾便看到了臉色微妙的蘭諾德。
仿佛寫著幾個字:我是大醋精。
“……隻是擁抱而已。”伊斯梅爾簡短道。
不過再轉回身,麵前的瓊凜已不知什麼時候默默轉身走遠了,仿佛真急著處理事務去了,如果無視他遠去時攥緊的拳頭的話。
隨他去吧。伊斯梅爾想,總有一天他會放下吧?
“他剛剛給你什麼了?”蘭諾德問,說著已經貼了過來,極近的距離讓衣物摩挲出沙沙聲,秋末的第四域天氣涼,這麼貼緊時倒倍添溫暖。
“這個。”
伊斯梅爾伸手去兜裡拿,卻是沒拿穩地滾落在幻冥花叢裡,好在顏色鮮豔的包裝紙一眼就能找到。
等伊斯梅爾撿起時,那包裝紙上的某個地方忽地就被觸發。
包裝紙周身就投出一個迷你小屏來,是十幾年最先進的產品質檢信息,但因為容易誤觸現在已經不用了,改換成直接以粒子方式導入星腦以供察看的方式。
「草莓巧克力,包含物:草莓、巧克力……製造委托方:蘭諾德·南希。」
伊斯梅爾輕抽了口氣,才反應過來先前的沉默不過是徒勞。這巧克力在瓊凜手中那麼多年,這質檢信息不知早看過幾百回了。
肯定早知道這是蘭諾德給他的東西。
“這個是……”
蘭諾德盯著那古董一樣的小屏質檢信息思索,終於從記憶中搜索到了這玩意。
不就是那晚伊斯梅爾跟他說過的,他們一同去銀女星遇到遷躍通道,而後救了瓊凜時送出去的巧克力麼。
而在看清之後,蘭諾德仿佛忽然理解了一切,沒有再繼續問。
伊斯梅爾和他眨巴眨巴眼對視了幾秒。
沉默不過一會兒,蘭諾德便已經牽過他的手,將那巧克力裝回風衣。隨後理了理伊斯梅爾的領口道:
“事情說完了,該進去玩了。”
“好。”
伊斯梅爾點了點頭,實際上在這一來一回間他們早已進入了幻冥花海,抬眼望去已經被白茫茫一片的幻冥花圍繞。
伊斯梅爾順著小道走過去,蹲下身來察看這些幻冥花,風衣便被蘭諾德貼心地脫下收起,免得弄臟了衣角。
“幻冥花還真挺像曼陀羅華……”
“嗯?”
蘭諾德看向蹲在幻冥花邊的伊斯梅爾,他白皙的肌膚和眼睫以及白發仿佛已經與花海融為一體,天也是白茫茫一片,仿佛一幅美麗的雪景畫。
伊斯梅爾指尖碰了碰幻冥花的花瓣,心中總有種異樣的感覺:“它們好像讓我想到了……係統。”
係統這個詞蘭諾德知道,伊斯梅爾曾同他說過的。蘭諾德還記得伊斯梅爾提起係統消失時的低落,於是帶著些詫異道:
“難道這是什麼提醒?”
第82章
伊斯梅爾當然無法從這轉瞬即逝的感受中抓住真相, 隻是帶著考量將腳下這一片的幻冥花都摘了下來,交給蘭諾德保管,等之後回去再研究。
他剛剛從瓊凜的話中聽說, 這幻冥花海本就有采集隊, 想來他拿幾朵對方也不會介意。
而幻冥花海雖然夢幻,但實際上也隻是純純的風景區,伊斯梅爾和蘭諾德逛了不一會兒,便找了處小丘陵,撥開白茫茫的花朵留出空地,就這麼躺著睡了一覺。
起初蘭諾德還擔心這麼睡會著涼,誰知拗不過伊斯梅爾,隻得將自己的外套也一同脫了下來給伊斯梅爾蓋上。
伊斯梅爾想以地為席, 他也就在一旁坐守。
中途被柏西拉走的懷斯亞還跑回來一次,不過在開始騷擾伊斯梅爾之前就被柏西再度拉走, 哄著騙著就一起去幻冥花海更深處了。說是要看看他在佩世的訓練成效什麼的……
這麼一個小鬨劇之後伊斯梅爾發覺天色漸晚便沒有繼續躺地上睡覺。在塞西爾那柔軟昂貴的大床上睡了好幾年, 現在躺久了的確也不舒服。
他是準備等傍晚, 看到幻冥花變色後再啟程回家的, 跟看曇花一現一個性質,總想親眼見證一下這種奇特之景。
可惜的是他不缺睡眠, 睡久了又被蘭諾德念叨傷精氣神,硬是被撈起來箍懷裡,要他換一種消磨時間的方式。
看書也好, 聊天也罷——總不能出來一回還把作息破壞了。
“找不到事做嗎?”
蘭諾德將頭擱在伊斯梅爾肩上,雙手從背後環抱住他的腰身,見伊斯梅爾打開星腦, 從寥寥無幾的程序主頁打開了瀏覽器,花了兩分鐘逛了一圈論壇又歎口氣關掉。
“或許我們應該再晚幾個小時來。”伊斯梅爾道。
說完他要收回星腦繼續瞌睡, 或是起身找點事做,就被身後的雌蟲按住了手腕。
隨後便見雌蟲伸出手指戳弄他的星腦程序主頁,大概是翻來翻去隻看見“通訊”“瀏覽器”“相機”這種係統自帶的軟件,才無奈道:
“我好像知道聲聲為什麼會無聊了。”
“你在藍星的時候一般都做些什麼?”
蘭諾德說著,打開了伊斯梅爾星腦的應用程序下載庫,伊斯梅爾任他動作,隻是蹭了蹭坐直了些。
“……忙,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睡。”
實話實說,在這以前他每天不是在和舊係統鬥智鬥勇,就是在發病和發病之中,哪有心思尋找彆的娛樂活動。
這導致他早已習慣不從電子產品上尋找樂趣。
“這樣啊……”
蘭諾德靠在他耳邊輕聲念叨著,如搔癢般繞過人耳畔。
“聲聲不玩手機嗎?你說過有時候你的工作很少,可以在無界域休息,休息的時候也隻是睡覺嗎?”
蘭諾德近來記憶恢複得也好,基本能夠記起身為“宋語嵐”這串數據時的經曆,那個世界是以藍星為樣本的現代世界,他自然對手機有所了解。
就是人類的低配版星腦嘛。
他家聲聲本來就是人類,應該習慣用電子產品才對。
“我當時對虛擬的東西都太敏感,就算是遊戲,也隻會覺得沒意義。睡覺是我唯一能夠逃避感知的方式,雖然大多數時候也會做噩夢。”伊斯梅爾解釋道。
看著麵前點點劃劃的手十分熟練地在他的星腦上下了一堆遊戲。
伊斯梅爾:?
伊斯梅爾疑惑地偏頭去看,卻是差點蹭到了蘭諾德的臉頰,“我可沒有心情一個一個嘗試。”
然而蘭諾德隻是笑了笑,說道:“我觀察了聲聲最近看過的書,還有逛過的論壇,包括留言過的帖子,懸賞過的提問——”
“……”
果然變態的本質,是不變的。
伊斯梅爾默默想,許是臉上的表情太明顯,蘭諾德又解釋道:“是聲聲允許的呀,不記得了?”
“什麼時候?”
伊斯梅爾不解。
蘭諾德無奈,湊到他耳邊呢喃耳語,才喚醒了伊斯梅爾那消失的記憶——竟然是他在床上允許蘭諾德可以隨意查看他的星腦的!
於是伊斯梅爾不再說話了,自己在床上說的話,對方是全當真了。
“……經過這些觀察,我猜聲聲會喜歡這個遊戲。雖然上手比較難,但我相信這一定難不倒你。”
蘭諾德一邊介紹著,一邊將星腦擴展到最大,完全是伊斯梅爾平時不會使用的尺寸。足有兩蟲臂展寬。
他打開的是一款名叫“遺跡”的遊戲,主要玩法是策略經營結合古文化探索,會隨著遊戲進度逐漸推進曆史,的確很符合伊斯梅爾的近來的興趣。
沒過一會兒,伊斯梅爾便完全沉浸了進去。
其中有一些解謎要素伊斯梅爾很快便能參透,卻在需要熟練度的探索戰鬥裡栽了個跟頭。正泄氣地想著也許還得玩一段時間才能推進,便見蘭諾德伸出手一頓操作,完美通過。
“誒?”
“我玩過很多這種類型的遊戲。”蘭諾德說,“中學時期,我攻讀機甲科常常比身邊的同學掌握得快,訓練也毫無難度,空閒時間裡總得找事情來消磨。”
“所以……你還會打遊戲?”伊斯梅爾瞪大了眼睛,覺得自己腦中的某些印象被打破了,但並不讓他難以接受:“資料裡完全沒有介紹過。”
蘭諾德知道伊斯梅爾指的是曾經係統給他的人物檔案,略有些不開心地湊過去親他,這幅表情真是看過多少次都覺得可愛。
“當然,聲聲,我是一隻活生生的蟲,不再是數據了,你明白嗎?”
“你不知道的我,還有很多。”
伊斯梅爾頭往後仰幾分,在他親上來前說道:“我明白。”
“好在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了解對方。”
話音剛落,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都被溫柔而綿長的吻吞了去。
直到傍晚,花海中的幻冥花開始自根部染色,變為如星空般美麗的深藍色,留下點點白色粒子,搖曳如妖。
兩蟲觀賞完後才被柏西和懷斯亞再次找到,懷斯亞一邊控訴著:“小梅爾,管管你哥吧,他真的是沒救了。他說這裡很適合潛伏訓練,竟然讓我陪他一起伏擊演練了八個小時!對著空氣!八個小時!”
“八個小時無休,你哥那麼有事業心,還請假來做什麼!”
不過還沒嘮叨完,就又被柏西勾著肩往弗朗西家的星艦上走去。
遠遠地伊斯梅爾還聽見柏西反向控訴懷斯亞:“我和弟弟出來旅遊,你非要跟著,我不得討回來?你這體能也是真不行,哪有你這麼弱雞的雄蟲。”
“喂,誰教你用體能弱指責雄蟲的??是你們塞西爾家的兩位生反了吧……!”
“……他和瓊凜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那麼吵。”伊斯梅爾扶額,在心底估摸著後麵幾天假期一定要讓懷斯亞好好待著,不然柏西可算是白休假了。
……
晚上回到塞西爾,伊斯梅爾便將這些幻冥花交給了查爾斯去養著。內菲爾才被他按頭休假,自然不好再交給他研究——但幻冥花早年有入藥曆史,想來內菲爾也會很感興趣。
但伊斯梅爾留了一朵,也就是一開始讓他感知到係統存在的那一朵。他躺在床上拿著那朵幻冥端詳,而蘭諾德就在身側用星腦處理軍務。
“還在看,有頭緒了嗎,聲聲?”
蘭諾德問著,關閉星腦,都是一些細微的事情,很快便處理完了。
伊斯梅爾盯著那幻冥花緩緩搖頭,“沒有。那一抹氣息消失了。”
“是類似信息素的東西嗎?”蘭諾德又問。伊斯梅爾對其描述玄之又玄,他也很好奇那到底是什麼感覺。
“不,信息素很容易被捕捉到。這不一樣,我總感覺它好像從我身邊掠過,便就消失不見。”伊斯梅爾說著,打了個嗬欠。似乎是倦了。
不過說完,伊斯梅爾就又撐起眼皮開始沉浸式賞花,將做完工作巴巴地看著自己的雌君忘在了腦後,直到被冷落的雌君默默開口幽怨道:
“聲聲好像很喜歡那個係統。”
“你說……十一年前在銀女星的樹林,就是因為它的離開而哭的。”
“不過,既然聲聲很在意。我們就去找到它,好不好?”
伊斯梅爾躺在床頭,早已經眯著眼睛開始小憩,隻是點了點頭以作回應。
見他如此,方才還一副幽怨模樣的雌蟲已經換上了溫柔而包容的笑意,將床上的伊斯梅爾撈到了自己懷裡,又伸手將伊斯梅爾手中的花朵抽出,插放在一側的花瓶中。
“我們去洗澡吧?聲聲。”
話中有話,伊斯梅爾還沒應聲便感身子一個失重被對方打橫抱起,直奔浴室。
伊斯梅爾方才看花時就已經困得緊,此時窩在雌蟲的懷抱裡也是感覺睡意越來越濃,隱隱有睜不開眼的架勢。
直到浴池內放好了熱水,蘭諾德手法熟練地扒掉了伊斯梅爾渾身上下的衣物,突如其來的冷氣才讓雄蟲醒過神來,他被蘭諾德扶著坐進了浴池中。
“唔……”
剛被擾了清夢的雄蟲不悅地哼了兩聲動了動身子,便被雌蟲護在懷裡小心地哄著:“聲聲睡,我來幫聲聲洗。”
這一聲接一聲地哄著,伊斯梅爾才勉強配合地張開雙臂搭在浴池自帶控溫的大理石圍邊上,讓雌蟲隨意清洗身子。先前蘭諾德對他的身體展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啃啃咬咬不亦樂乎伊斯梅爾都縱容了。除卻胸前,被伊斯梅爾正色拒絕後,就算是清洗身子蘭諾德也不會再動分毫。
聽話又細膩的雌蟲就連洗澡的服務都是極好的,不一會兒就讓雄蟲在按摩加洗浴的享受中垂頭夢周公去了。
直到洗完頭發,替人擦乾淨身上的水漬要吹乾頭發時,伊斯梅爾才悠悠轉醒,先前疲倦的大腦似乎也沒有那困頓了,便抬起眼仔細看著悉心照料吹乾他長發的雌蟲。
透過麵前的鏡麵看去,雌蟲吹頭的手法中規中矩,看得出來是有備而來,但經驗實在淺薄,時不時就要停下來檢查一下哪裡沒有吹乾,或是哪裡的頭發沒有理順。
莫名地讓伊斯梅爾無奈又好笑。
素來擔任情感中照顧者的一方,笨拙起來竟然有點可愛。
“……”
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在內心誇了對方可愛的伊斯梅爾表情嚴肅了起來。
眾所周知當你認為一個“人”可愛的時候,你就徹底陷入了愛情陷阱!
不過畢竟他的雌君從小到大都是及肩短發,恐怕從沒處理過這樣長的頭發,就連他自己初到這個世界時就對係統詬病過頭發的長度實在是難以打理。
而係統皆以“這樣不好看嗎?”的說辭搪塞了過去。
所以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伊斯梅爾這樣想著,試圖給自己摘掉這層可愛的濾鏡。
但很快蘭諾德便發現了鏡前伊斯梅爾的表情,稍頓一會兒放下手中的長發順順毛,問道:“怎麼聲聲怎麼看起來這麼嚴肅?是不是不舒服,要我再吹慢一點嗎?”
分明也是考慮著自己想早點休息,但蘭諾德卻完全包容了他的一切小脾氣。這成功讓方才還在努力打消想法的伊斯梅爾釋然了,這樣細致而包容的愛“人”,喜歡上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隻見伊斯梅爾欲蓋彌彰地抬起手握拳遮住了抵在鼻頭遮住了因鏡麵而全然展露的表情,還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道:“這樣已經很好了。”
說罷,抬眼便對上了蘭諾德帶笑的雙眼。那雙眼睛仿佛在說雄主的演技略顯一般,但卻十分惹人喜愛。他再度抬手開始為伊斯梅爾吹發,見伊斯梅爾似乎已經沒有了困意,動作倒是放慢了些,發絲疊在一起難舍難分的情況也少有出現了。
“對了,聽說明天內菲爾參加的研討會就結束了,已經跟查爾斯說過會回塞西爾域,需要提前將幻冥花給他嗎?雖然聲聲給他批了一周的假期。”
“又是研討會?我有時候還蠻擔心他自己先把身體壓榨壞了。”伊斯梅爾這樣說著,考慮了兩秒過後道:“看他吧,如果能早一點知道那花是不是真和係統有關係,我也能安心一些。”
誰知道少的那一分、一秒,會不會是讓他遺憾一生的決定。
第83章
一周後, 伊斯梅爾同柏西以及蘭諾德的休假旅遊已經結束。
最後他還是在柏西的堅持下去到了第三域的模擬次元,這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
到了模擬次元伊斯梅爾才發現, 雖然也有他已經不感興趣的人類宇宙, 但更多的是各種他完全沒有接觸過的世界。
比如獸人、精靈、女巫,諸如此類魔幻的故事和模擬次元。簡直就是東西結合的完美產物,特彆是這些生物都受到了蟲族文化的影響,更是彆有一種樂趣。
在遊玩結束後,向導還為他們介紹了目前軍隊探索的最新成果:“你們來參加咱們的遊戲,應該知道在巨行星所在的星係之外,還有許多星球生活著有機生命體——就是那些幻想小說裡才存在的人類和獸人,我們模擬次元可是專門申請查看了軍部係外探索項目的部分資料才成功完成這模擬次元的!
我還記得咱公司查看的探索項目取名SP8, 巨行星總軍部的潛伏部隊六年前秘密進行的,全巨行星沒有比我們模擬次元更早得知這個消息的!但也是軍部那邊決定發布消息, 我們才有機會察看……”
“反正各位就期待一下吧, 我敢斷言, 不出十天你們就能在星網熱搜上看到幻想生物大發現的詞條!”
當時伊斯梅爾聽到模擬次元的向導這麼說, 才反應過來柏西真正的用意。
他仿佛從其中感知到了更具象化的自由。
係統在為他選擇這個世界時,分明說過這個宇宙稱作蟲族宇宙, 就算世界中有不少關於幻想種的文化,但追根究底存在其他生物是很沒用且浪費的。
而現在,主神告訴他這個世界脫離無界域掌控後, 這個宇宙的一切都在自我發展,而那些隱於暗麵的事物也緩緩地浮出了水麵,比如這向導口中說的“其他星係的生命。”
這個宇宙會出現人類、獸人、甚至更多幻想生物。這讓伊斯梅爾感到無比有趣, 以至於對上身邊蘭諾德的視線時,眼中都滿是遮掩不住的好奇。
蘭諾德伸手牽住他, 同他耳語道:“你會越來越深愛這個世界的,它會給你更多的驚喜。”
不用蘭諾德這樣說,就連伊斯梅爾也意識到自己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了強烈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從前想要逃離的虛無正緩緩成為無可辯駁的真實。
……
原本伊斯梅爾還想讓內菲爾休息幾天,卻沒想內菲爾聽了伊斯梅爾的訴求後二話不說就繼續投入了工作,並且還聲明,能夠研究幻冥花已經不算是工作了,完全是他的興趣。
伊斯梅爾也就隨他去了。
順便這段時間閒下來時就去他在塞西爾域的研究室裡察看進度,卻總能見到內菲爾臉上掛著愁容,在見到伊斯梅爾時又驟然收起。
伊斯梅爾次次都隻捕捉到那轉瞬即逝的憂鬱,挑起話題詢問內菲爾也隻是搪塞過去。
直到假期結束伊斯梅爾再一次前去察看時,終於又見到內菲爾坐在研究台旁撐著腦袋神遊的模樣,出神得甚至沒有看到伊斯梅爾的身影,臉上掛著的是淺淡的煩躁愁色。
“研究不順利?”
伊斯梅爾輕聲邁步來到內菲爾身邊,忽然間開口。
這一聲讓內菲爾如同驚醒般回過神來,詫異地看向伊斯梅爾:“不、殿下,幻冥花的研究很順利。”
伊斯梅爾略帶懷疑地看著他。
內菲爾隻得無奈地道:“真的,殿下。我已經整合了報告,隻等著明早同您彙報了,隻是沒想到這麼晚了您還會親自過來。”
“既然研究完了怎麼不回去休息?你的助手都已經回去了吧。”伊斯梅爾環顧整個研究室後說道。內菲爾的工作自然不是他一隻蟲獨攬的,身邊也有一些助手蟲侍,有一位聽說還是內菲爾的學生,隻不過這些助手和學生都並不像內菲爾現在一樣,得了家族允許常居塞西爾域。
“收尾工作,沒什麼的。”內菲爾隨口扯了個謊。
但很明顯瞞不過伊斯梅爾。
他早在進來的時候就觀察過內菲爾發呆的台麵,沒有一件器械是在運作的,甚至連試管等儀器都是洗乾淨擺放著的,內壁都是乾燥的,壓根沒有使用痕跡。
哪是什麼收尾,可不就是心事重重。
“遇到問題可以直接告訴我,難道有我們塞西爾解決不了的事情麼?”伊斯梅爾道。
也不知道他的擔心是不是多餘,總怕這位從不給自己休假的雌蟲醫者不自醫出現上班應激心理疾病,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內菲爾聽到這句話麵上露出猶豫的神色,可在伊斯梅爾的視線之下也隻得卸下心防。這位小殿下可是半句謊言都不會輕信,恐怕自己這次是糊弄不過去了。
“工作上的事情而已。”內菲爾道:“殿下不用憂心,我很快就會調節好自己的情緒,不會讓自己的私事影響工作的效率。”
伊斯梅爾才不管後麵那些公式化的話語,隻抓住前半句重點:“既然幻冥花的研究已經順利完成,最近也沒有研發新藥的打算,你哪來的工作上的事情?”
“……”
“研討會麼?”伊斯梅爾麵對沉默,拋出了自己的猜測,“鬨了不愉快?”
隻見氣氛僵持了一會兒,最後以內菲爾的歎氣收尾。
他的小殿下果真是聰慧,能從話中挑出他的漏洞然後直接找到問題的關鍵。
“研討會上是發生了一些爭執。
他們認為我的觀點和他們的研究相駁,並且我已經在塞西爾家族工作了那麼久,肯定已經和他們不在同一層次。所以最後研討會“婉拒”了我的繼續參與,他們讓我回第一域來。”
內菲爾笑了笑,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但他不說伊斯梅爾也明白,回第一域?怎麼可能,就連第三域的家夥都排斥內菲爾,第一域隻會更甚。內菲爾現在的情況就屬於爬的太高卻又不夠高,身後沒有權力支撐,隨時容易從頂端墜落,所以無數雙手都在試圖推或拽下他。
伊斯梅爾抱臂思索了一會兒,看得內菲爾都破天荒地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直到他避開伊斯梅爾的眼神看向彆處去,才聽到身邊的雄蟲開口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他們欺負你,我豈不是很沒有麵子?”
內菲爾一愣。
“下次就彆去和第三域那些酸葡萄討論了。”
“覺也不睡,淨用來思考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伊斯梅爾話說得毫不留情,手上卻是直接從自己衣服上取了塞西爾家徽下來,“伸手。”
內菲爾聽話地抬起手攤開,腦子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伊斯梅爾就已經將那家徽放到了他的手心。冰涼的觸感好像要凍傷內菲爾的手心,在伊斯梅爾收回手的下一瞬,那隻手掌便快速收回攥緊。
“他們覺得你在第一域走不出條路來,你就走給他們看。”伊斯梅爾說。
內菲爾一時間處理信息失敗,直到手心裡那枚家徽被攥得溫熱才意識到,家族家徽向來是身份的象征。
除卻親信之外幾乎不會隨意送出,在伊斯梅爾的宅邸裡能夠佩戴家徽的也隻有執事查爾斯一蟲,在伊斯梅爾不想出麵時,查爾斯代表的就是伊斯梅爾。所以伊斯梅爾現在將自己衣服上的家徽取下交給他,無異於給予他同等的權利。
伊斯梅爾知道內菲爾的專業能力出類拔萃,不然他的父親巴芙特也不會選擇內菲爾作為他的私蟲醫生。而這樣出類拔萃的精英還受到這樣不公的待遇完全是因為他得到的實在太少,反讓其他蟲將他看輕,嘲諷他的努力。
不過,這些嘲諷在上一秒已經煙消雲散,家徽已經交到了內菲爾手上,他的背後就算是真正有塞西爾撐腰,沒有蟲再會刁難他。
麵前同樣沉默許久的雌蟲垂著頭,透過眼鏡的目光直愣愣地盯著手中的塞西爾家徽,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伊斯梅爾頭一回見內菲爾也有這樣狼狽不知所措的模樣,十分善解蟲意地沉默了許久等他回神。
“謝謝您,殿下。”
終於,內菲爾開口道了謝,緊接著就要單膝下跪行個大禮,卻是被伊斯梅爾攔住,扶起來一看。
比自己年長好幾歲的醫生眼眶都紅了。
伊斯梅爾撇開眼假裝沒注意到這點情緒,轉移話題道:“謝什麼謝,給我看看你研究好的幻冥花。”
內菲爾對他這生硬的轉折哭笑不得,自然也不會奢求小殿下再安慰安慰他,能夠為自己撐腰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他很快收起自己的情緒,將那枚家徽放在內襯的胸兜裡,轉而從一旁掛著的白大褂裡掏出密鑰,打開了更深處的房間。
“殿下進來吧,幻冥花的養護艙暫時不能移動,還在裡麵。”
伊斯梅爾跟著內菲爾的步伐進入研究室的深處,隻見實驗室一側的燈光下,僅有一束幻冥花泡在養護艙的營養液中。懸浮在半空中,花瓣隨著不斷輸入的稀少氧氣而飄動著,半截花身已經染上了深藍色。
“殿下送來的七株幻冥花中,隻有這一朵檢測出了不尋常的粒子。其他六朵幻冥則沒有什麼區彆,不過都是很有研究價值的花卉,我便讓學生帶回去提取花素了。隻留下了這一株。”
內菲爾介紹著,將桌麵上的報告交給了伊斯梅爾。
伊斯梅爾接過報告垂眼一看,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數據,最底下則是研究的結果,因著他一開始就沒有說過到底研究什麼,所以研究出來的結果也同樣很長。
不過很快伊斯梅爾便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2號檢測出特殊粒子,是什麼樣的?”
內菲爾來到伊斯梅爾身邊,看向伊斯梅爾指向的那一條結果,解釋道:“是樹產生的粒子,因為這種樹很特殊,目前隻在D28發現過,所以可以斷定是從D28攜帶而來的。不過D28甚至和巨行星不在同一星係,最快的路也要通過爍野星的隱藏的時空遷躍通道,那通道在您和上將出事後便已經被封閉——”
“所以這件事非常奇怪。”
“那什麼情況下花卉會帶上樹的粒子?”伊斯梅爾問道。
“粒子的吸引性很強,隻要觸碰到就會沾染。不過,這樣僅限於接近植物,我認為幻冥花並不會和D28樹接觸。除非有蟲在那樹的附近使用了精神力,將粒子吸引到自己身上,隨後立即回到了幻冥花海。”
“……我大概知道會是誰了。”
伊斯梅爾眯了眯眼,能夠熟練地在D28和幻冥花海之間來回的,估計也隻有瓊凜一隻蟲了。畢竟在自己和蘭諾德他們前往幻冥花海以前,幻冥花海還是一片禁區,並不允許旁蟲入內,但瓊凜就不一樣了。
幻冥花海屬於莫爾斯家族,瓊凜自然是可以隨意進出的。
伊斯梅爾說罷,將報告的內容拍攝下來存入星腦,“好了,我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如果你對幻冥花還有興趣,可以把這一株也拿去研究。”
見伊斯梅爾沒有要說明的意思,內菲爾也聰明地沒有繼續追問,隻是帶著笑將伊斯梅爾送出了研究室,而查爾斯就在外等候著,隨時護送伊斯梅爾。
查爾斯見到伊斯梅爾時,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他們小殿下的領口處少了什麼,家徽竟然就這樣不見了。
殿下的每一件衣服都應該在送到伊斯梅爾衣櫃裡之前就彆上家徽,且一切程序交由查爾斯審查,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於是查爾斯在接到伊斯梅爾之後就開口詢問道:“殿下,今日的衣物上沒有家徽嗎?”
查爾斯有些緊張,他幾乎不能容忍自己出現這樣的失職。即便伊斯梅爾向來覺得在家也要彆上家徽十分彆扭。
“給內菲爾了。”伊斯梅爾隨口道。
他看向查爾斯瞪大的眼睛,偏了偏頭疑惑道:“這東西我這裡多的是,怎麼了嗎?”
查爾斯頓了頓,看向站在伊斯梅爾身後,戴著眼鏡笑得像個老狐狸一樣的內菲爾,想到:他當然知道家徽對伊斯梅爾來說就是個裝飾品,他想要多少有多少,可對於他們這些侍者來說,家徽就是一種特殊的認可,甚至可以當做某種證明,就連自己也隻擁有一枚巴芙特授予的家徽。
雖然他不明白這位殿下為何要將家徽交予內菲爾,但還是試探道:“您知道家徽代表的意義……”
這一問,內菲爾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了。方才伊斯梅爾給他時,可沒說明白到底代表著什麼,他因為太過激動也忘記問了,此時再看伊斯梅爾那單純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信了。
伊斯梅爾瞥了一眼查爾斯,“我看你也是上班上糊塗了。”
“上班……?”很明顯查爾斯已經不把24小時執事的身份當做上班了,還輕聲複讀了一句。
“我怎麼會不知道家徽代表的意思呢。”
“我把家徽交給他,他就擁有了塞西爾的認可,和普通的侍者不一樣,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塞西爾三個字掛在自己名字的前麵,也可以永遠留在塞西爾家。”
“不過最後一條嘛……”伊斯梅爾說著,側過身看向內菲爾,“你要是想離開也沒關係。隨意。”
聽得查爾斯是差點嗆口氣,怎麼可以隨意!
萬一內菲爾真答應了呢,頂著塞西爾的名頭撈一堆好處,然後還要遠走高飛,那可真是——
查爾斯正要開口勸解伊斯梅爾收回方才的“隨意”,便聽一側已經樂開了花的內菲爾笑道:
“殿下的病沒好,我就哪兒也不去。”
“當然,就算您康複,我也想留在塞西爾。殿下待我這樣好,我怎麼舍得將殿下交給另外的蟲呢。”
第84章
【在通過第一域的請求被拒絕以後, 我獨自前往了D28星,試圖尋找到那空間漏洞的痕跡。但D28已經被佩世和軍部封禁,我隻能靠近漏洞消失處的外圍, 並沒有什麼發現。】
【之後, 因著星艦的部分功能出了些問題,我並沒有立即回到第二域,而是就近在第四域降落,正巧在十二區附近,可十二區沒有可供星艦停放的地點,我便將星艦臨時停放在了幻冥花海。在艦員緊急維修的時候,我順便巡視了一圈花海。】
【我知道了,所以你在幾天前從D28直接回到了幻冥花海。】伊斯梅爾再度確定, 隻要對麵給出肯定的答複,他就可以即刻啟程前往D28星。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湊巧的事情?
係統消失在D28, 而那株與自己有感應的花朵身上又攜帶了D28星樹的粒子。想來想去, 伊斯梅爾都覺得這恐怕是係統傳出的信號, 雖然他們這麼多年有若共生, 但到了這種時候還是難以尋找到對方的。
【是這樣沒錯,怎麼了嗎?】星腦上彈出消息, 是瓊凜給予的肯定答複,緊接著便是關心伊斯梅爾問這些做什麼。
早些時候,他還在和前往清點家族產業的路上就收到了伊斯梅爾的消息, 大喜過望之間差點忘記詢問對方遇到了什麼難事。
不過此時開口問,對麵的伊斯梅爾也隻是無關痛癢地回道:【我的醫生內菲爾在研究幻冥花,他發現花上有D28樹的粒子, 便來詢問我。我自然就找你印證自己的猜想了。】
半真半假的話語最難被拆穿,瓊凜就算心中不太相信伊斯梅爾會為這事來找自己說話, 但還是隱隱有些高興。
至少這樣一來,他還能感受到自己的價值。順帶也打消了不敢給對方發送通訊的膽怯。
伊斯梅爾這邊詢問完畢,便關閉了星腦,立即從沙發上起身,就喚來了一側的查爾斯道:“準備星艦,我要去一趟D28。”
查爾斯剛迎過來,腳步便頓住了。
“殿下,您是說目前正處於封禁狀態的D28?”
查爾斯狀似不經意地提醒道,更何況就算不封禁,D28也是一個危險的存在,光就之前伊斯梅爾在D28受傷一事就足以他猶豫了。
“封禁——”伊斯梅爾轉過身看向查爾斯,蹙了蹙眉頭。
他倒差點兒忘記了,方才瓊凜也說他被攔在了封禁之外。
因為發出脈衝的漏洞當時就消失了,目前軍部和佩世都在搜尋和探查之中,D28又沒有居民,於是乾脆便封閉了整個星球,免得調查受到打擾。
“殿下,查爾斯並非有意違抗命令,隻是D28實在危險,恐怕大公知曉此事也不會同意,不如等您身體再強健些,通行封禁解除後再前往?”查爾斯放低了聲音勸解道。
以往伊斯梅爾拖著一副病體到處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查爾斯也沒有考慮他的動機,隻當是殿下又如往常般複發病情了。儘管內菲爾診斷殿下的自我價值認知障礙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
“不、”伊斯梅爾一口回絕,“你不說誰知道我去哪了?”
巴芙特毋庸置疑肯定是不允許他再前往D28D的,那他就更要動作快些,免得巴芙特之後公務少了就有機會盯著自己這邊了。
“那查爾斯鬥膽詢問殿下……您打算去D28做什麼呢?那裡的封禁就算是您也不能輕易無視。”
查爾斯說的是實話,麵對佩世和軍部聯合封禁,除非巴芙特出麵,不然伊斯梅爾鐵定是靠近不了分毫的。更何況,他作為受害蟲,再回去肯定更多麻煩。
但伊斯梅爾倒不跟查爾斯考慮那麼多,這些事情到地方了再想也不遲,於是抱臂望向那邊苦口婆心的查爾斯道:“就一句話,聽我的,還是聽他們的?”
查爾斯抿了抿唇,不知道該不該就這樣鬆口。隻是抬眼悄然一瞥,便看見他們小殿下那上揚的眉眼,帶著絕對的自信,甚至唇角還掛著笑意,明顯根本不懷疑他會給出的答案。
隻是將抉擇的煎熬交給了自己罷了。
“我是殿下的執事,當然隻聽殿下的。”查爾斯低聲答話。
說罷那邊的伊斯梅爾便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道:“知道就好,去準備吧。兩個小時內我就要出發。”
安排好星艦的事宜之後,伊斯梅爾便來到了二樓的欄杆邊,往下看去就見蘭諾德正和拜訪到家中的好友在聊天。那位好友正是當日在醫院守在蘭諾德身邊,並且給柏西準了假的那位。
他還沒考慮好要不要讓蘭諾德陪自己去。
如果帶上蘭諾德的話的確會更保險一些。當然,不僅僅是安全方麵,更因為蘭諾德本身於佩世以及軍部都有話語權,封禁可能會更容易為他們解開。
於是站在樓上思慮了一番的伊斯梅爾決定下樓。
正巧也認識認識蘭諾德的這位好友,說起來自從昨天晚上蘭諾德給他吹發,以及在幻冥花海蘭諾德坦白他中學時期還很喜歡玩遊戲的時候,伊斯梅爾就已經意識到他對蘭諾德的了解實在太少了。
這讓他情不自禁地會想要了解他的一切,包括蘭諾德身邊的這位好友。
“聲聲,怎麼下來了?”
蘭諾德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伊斯梅爾,一見到他便露出了麵對朋友時既然不同的笑意,站起身直接來到了伊斯梅爾麵前。看得那邊坐在沙發上的好友很是無奈。
畢竟這位好友和蘭諾德共同就讀於佩世,在他們還是同學的時候,這位好友便已經見識過上將有多麼喜歡塞西爾家這位小殿下了。
此時聽到這樣黏糊的愛稱也不驚訝了,隻是順著蘭諾德的身影看向了那位伊斯梅爾。
網上的名聲不太好,但總歸來說有臉和身份頂著,喜愛他的蟲占大多數。這位好友現在看去,也並不覺得對方是網上傳聞的那種精神病,瘋子。
反倒在被蘭諾德牽過介紹時,認真聽著的模樣還顯出幾分單純來。
“這是朗曼,潛伏部上尉。也是我在佩世時的好友,聲聲應該見過他。”
伊斯梅爾聽後點點頭,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後便和蘭諾德坐下。
這話題一起就聊到了那日在醫院的事情,朗曼還向他賠了個不是,表明自己當時態度的確不太好,伊斯梅爾搖搖頭便過了,反倒是問道:
“你們軍部最近調查D28星的事情有進展了嗎?”
“D28星嗎?目前倒是沒什麼發現。我們潛伏部也接到了些任務,正巧之後要派一些隊員去D28星搜索探查,漏洞就這樣憑空消失,難保不會再出現意外。畢竟D28上的物資比我們想象的要豐富得多,我們不能就這樣放任這個星球自行生長。”
“為什麼?”
“嗯……”朗曼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答道:“新聞上應該有報道,我們在係外發現了新的生命。新聞上的內容隱藏了部分實情,實際上係外的新生命已經發展到了我們意想不到的程度,這是非常嚴峻的問題,但實在太繁雜我就不多說了。總之D28星上也出現了類似的生命跡象,如果不加以抑製……”
“所以說封禁並不隻是因為漏洞。”伊斯梅爾接話道,他揚了揚眉:“那些生命體是什麼樣的?”
說不定就有係統的蹤跡呢?
“暫時還沒有定論,就算真的捕捉到生命體,我們大概也會讓他們在被大眾發現以前消失。”
隻能說不愧是蟲族,基因裡攜帶著殘酷因子是無可辯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