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四十七場 日常生活!
他的目光順著那隻手往上走, 正好和抬頭的央鳴目光相遇。
“……”
猝不及防,他的腦海一片空白。
央鳴也沒說什麼,就那麼隨意地看了他一眼,他後麵就有人急急忙忙的過來, 手裡拿著口罩和帽子:“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我不是說了出門你得……”
這時他注意到了黎堯, 但是對方的反應和一般人見到央鳴的是並不一樣, 顯得有些呆愣。
該不會是激動傻了吧, 經紀人心想, 但是還是謹慎的壓低了聲音:
“我不是說了彆這麼隨隨便便就出門嘛!這裡有什麼好逛的,而且你連個保鏢也不帶……宋昱看你不順眼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瞄了一旁的黎堯一眼, 咳嗽一聲,“今天先回去吧。”
央鳴沒反駁,被那個頭發三七分的經紀人拉著,轉身走了。
“我……”
黎堯想說什麼,但是央鳴已經走了。
不知道怎麼就煩躁起來,黎堯皺起眉, 手揣在褲子口袋裡往回走。那種不上不下的鬱悶無法發泄也說不清原因,之前散著步的好心情更是一掃而空。
哼,大明星是吧,了不起是吧, 翻臉……翻世界不認人了是吧。
直到回到家的時候他還是皺著眉。老鼠打開門就看見他這幅表情, 不由奇道:“怎麼了,發生啥了?”
黎堯反應過來:“沒……沒什麼。”
老鼠的腰間還係著他的小綠圍裙,買東西送的,印著很少女心的小藤蔓和小愛心圖案。他應該是在做飯, 手裡還拿著鍋鏟,似肉非肉的香味從房間的那頭飄過來。
鍋裡還在燒著東西, 老鼠也沒空管他,舉著鍋鏟風風火火的跑了,嘴裡念叨:“管他什麼不高興,人吃飽了就高興。”
黎堯就笑了,笑著笑著,又淡了下去。
炒菜的聲音傳來,香氣也愈發勾人。老鼠的聲音傳過來:“告訴你一個好事情,劇組明天開機,我們明天就能見到鳴哥啦。”他哼哼著小調,“為了這一天,我也等了不短的日子啊——啊啊,”他唱起來,“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我好比虎離山受了孤單——”
他將飯菜裝好端上桌,坐下來拿著筷子敲著碗邊:
“鐺。”
“我好比南來雁——失群飛散,我好比淺水龍——困在~沙灘。”
這時候門鈴響了,又是燕子,這次倒是帶來了自己的碗,這下再不用因為家裡隻有兩個碗而委屈老鼠用小盤子了。
老鼠看著他,表情投入地猙獰著,又敲了一下碗:“想當年——雙龍會一場血戰——!”
“吃你的飯。”燕子說。
老鼠就不唱了,乖乖端起碗。燕子看著弱不禁風,說起話來卻挺有信服力,老鼠吃了幾口飯,才想起來自己之前要說的:
“那什麼,燕子啊,我們要去鳴哥的劇組啦,怎麼樣,厲害吧 ?”
燕子的回答平靜得過分:“噢。”
“哼……弟呀,我先和你說好,雖然你心裡可能會很激動,但是明天不要著急要簽名,畢竟以後還有很多時間能接觸,說不定混好了,還能要個合影啥的呢!”
黎堯懷著心事,所以回答也很平靜:“嗯。”
老鼠覺得很無趣,這難道不是一件很令人激動的事情嗎,怎麼一個個的都那麼冷淡?這樣看起來好像我比他們low似的,看來我也得冷淡一點,對,我以後可是大明星,應該處事不驚。
他想著,狠狠扒了一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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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會場。
“臥槽!!”
“臥槽真的是央鳴臥槽啊啊——”
“嘶嘶嘶你彆揪我,疼!”黎堯好不容易才把掛在他膀子上的老鼠掰下去,嫌棄地看著他,“至於嘛,你昨天不是還說有很多時間接觸,一定要注意身為粉絲的紀律,先不要激動嗎?!”
這個劇組陣容很豪華,由央鳴參演這點就可見一斑,但是也很風風火火,上午來的,當即就搞了開機儀式,擺供桌,紅布蓋機器,吃開機飯,拍照,這次的導演對這些規矩很看重,特意請人來看了風水定了吉位,讓主演們在吉時都拜了佛像才滿意。
由於老鼠和黎堯是特約,老鼠還是“關係戶”,兩個人得以在旁邊觀望,老鼠激動的像個腦殘粉,完全把持不住,今天風不小,黎堯穿著長袖,但是他知道,如果一捋袖子,肯定是一排淤青。
老鼠蹦噠了一會,終於冷靜下來了,但是還是很激動,語無倫次的:“今天……哎……明天……”
黎堯:“行了行了,我知道,彆衝動,要是乾了什麼出格的事情我們就沒法呆在劇組了。”
老鼠:“不,你不懂……”
黎堯:“我懂,看見偶像,激動唄。”
“你把你哥當成什麼人了?我會激動,不是因為看見他而激動,”他漲紅著臉,眼睛發光,“而是一想到我以後也會像他一樣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我這裡,”老鼠指指心口,“就老激動了。”
黎堯很清楚老鼠有多愛演戲,也知道他有多想成功,他拍拍他:“以你的實力,總有一天你會成功的,淡定點兒。”
老鼠深呼吸了一口,才覺得在比自己年紀小的黎堯麵前像這樣不理智有點丟臉:“弟啊,讓你見笑了,但是我真的、真的挺激動的。”
“我知道。”
央鳴已經化好了妝,束冠,道袍,長劍,佩玉,和那些工作人員混在一起,真是鶴立雞群,氣質卓越,黎堯看著他,也覺得有點心跳。
這部戲是由網絡上一部很紅的修真小說改編,投入大製作,並且早早就放出話說會請好萊塢的特效團隊,而且為了造勢,女主角是麵對全國甄選的,無條件報名那種,轟轟烈烈的選了幾輪投票了幾輪,終於選出一個非常符合女主角形象的絕色美女,劇組還沒開機就已經擁有了大量的關注度。
老鼠又拉了他一下:“哎,哎!”
黎堯看過去,原來是女主角也化好妝出來了,挺輕薄的綠裙子,長發飄飄的,臉離得遠,不怎麼看得清,不過看上去確實很漂亮。
下午拍的這第一場,是吻戲。
基本上拍電視劇,第一場都會是吻戲之類的,這樣能讓男女演員熟悉起來,以後的戲會好拍很多。那女主角是海選出來的新人,第一場就要和央鳴拍吻戲,這點讓她很是激動,一直並著手扇風,不安的走來走去。
導演雖然嚴厲,一開始也不好意思訓斥新人,讓她先拍試試。
這段情節是為了迎合女性觀眾改編的,當時小說中的女主角和男主角還沒有相戀,正在情愫暗生的階段,女主還隻是男主的小師妹,活潑調皮,總是去找小師兄的麻煩,男主高冷孤僻,雖然看上去沒什麼反應,但是心裡很明白小師妹隻是用這種方式來對他表示親近,所以沒有厭煩,反而對她生出了感情。
小師妹有一次不小心搗蛋過了頭,心裡很慌張,怕小師兄這次真的討厭她了,準備去道歉,又不好意思,忸怩著要哭出來的時候,男主就這麼吻了她。
各部門已經準備完畢,場記板一打,開始。央鳴的角色比較容易,擺著一張臉就可以,女主角因為緊張,看起來也挺符合劇本上的描寫,扭扭捏捏的。
那邊正在演著,老鼠看了一會,覺得很無趣,對黎堯嘀咕:“那女演員也太不專業了,還好這個導演帶得好,能給她氛圍。嘖嘖,可惜她水平實在拉胯,還沒有我演得好。”
黎堯笑了:“演的再好,你也當不了女主角啊。”
老鼠摸了摸自己的臉:“哥主要靠的是內在美,唉,現在的人啊都太注重外表了,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的人實在太少咯。”
黎堯:“所以你想找到一個能看中你內在美的女生?”
老鼠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其實……我有個未婚妻。”
雖然是吻戲,但隻是借位,尤其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兩個人離的距離還是挺大的,拍著拍著總算是順利了點,又換了好幾個機位。
黎堯轉過頭來看老鼠:“什麼?”
老鼠低著頭:“我……有個未婚妻來著,在我老家。”
黎堯除了知道他是臨沂的、爺爺喜歡京劇、疑似和母親一起住以外,彆的基本上沒聽他怎麼提過家裡,更不用說有個未婚妻的事情了,他不由皺起眉頭:
“我看你這麼喜歡跳廣場舞要微信,還以為你是單身呢,那既然都有未婚妻了,你乾嘛還拈花惹草?”
“我這……唉,我承認拈花惹草確實做的有點不地道,但我這個未婚妻,其實我一直把她當親人看的,這親事也是我家裡和她家裡定的,我倆當事人的意見並不重要……我回家和你細說。”
今天看來是不會拍到什麼龍套部分的戲了,老鼠並不想在這個地方說這個私人話題,便拉著黎堯回家。
走到半路,老鼠的手機又響了,那個特設鈴聲和上次的一樣,是首老歌,老鼠一聽就知道又是他媽打來的。
他按下接聽,還沒說話就變了臉色,掛了電話,拔腿開始往前跑,跑了兩步又停下,然後焦急地前後張望,伸出手來想攔一輛出租車。
黎堯被他一連串的舉動弄的莫名其妙:
“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不會是家裡老人有事讓你立刻就回家吧?”
老鼠一邊揮手一邊跺腳:“不是!哎呀!我媽來了,就現在!”
第052章 第四十八場 突如其來1
“什麼?”
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老鼠打開了門,黎堯也跟著鑽了進去。
“師傅,酒店車站,快!”
黎堯雖然覺得這件事情很突然, 但是老鼠的表現好像也太慌張了一點。
“等就等一會唄, 彆著急啊。”
老鼠皺著眉, 手在褲管上神經質的摩擦著:“哎你不懂。”說完又拿出手機, 打了一個電話, 剛接通就吼:
“怎麼回事,我媽怎麼跑出來了?!”
“……那你也不能由著她啊!”
老鼠和對方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黎堯突然覺得老鼠有點陌生, 當然誰都有沒表露出的一麵,他也理解。
老鼠又開始摩挲褲子,注意到黎堯在看他,勉強的笑笑:“剛剛那個是我未婚妻,一直照顧我媽來著,我媽……身體不好, 心臟病,這次不知道怎麼非要來看我。”
雖然奇怪於老鼠和他未婚妻之間的關係,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黎堯也不怎麼好說太多, 隻點點頭。很快車就到了, 老鼠急急匆匆的塞了錢就下車,回頭囑咐黎堯:
“兄弟,馬上你彆多問,也彆驚訝, 隻管配合我,知道吧?”
“沒問題。”
雖然黎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看見老鼠他媽媽的時候還是挺驚訝的。老鼠應該也就二十來歲,但是他媽媽卻像是七八十了一樣,要不是知道了是他媽媽,黎堯肯定以為這是老鼠的奶奶或者姥姥。
那個老人像所有老人一樣,褐色皮膚、皺巴巴的臉、老人斑、皮肉鬆鬆垮垮、渾濁的眼睛被擠得小而深陷。她笑著,腳下放著一個蛇皮口袋,手裡挎著籃子,腰間一個豔紅的小腰包。
老鼠三部並做兩步地趕過去接過籃子,表情又氣又委屈:“你來乾嘛呀,媽!”
老人用自己的手不住的拍老鼠的手,說不出話來,隻是笑,然後比劃了一連串的手勢。
老鼠:“我哪能有什麼事啊,我都多大了,唉!瞎操心!”
這句說的就是方言了,但是臨沂的方言和東北話差不多,要聽懂並不費力。老鼠的媽媽應該是不能說話,熟練的打著手語,臉上是抱歉的笑容。
“都什麼時候你還讓我回去拍戲……我不忙,唉,真不忙……不,上次不是騙你的,我確實在拍戲啊,是吧小黎 ?”老鼠轉頭對黎堯擠眼。
黎堯:“是,阿姨,他最近是在拍戲,不過劇組剛開機,所以沒我們什麼事情,您放心……”
老鼠緊張的盯著他,生怕他說漏嘴似的,一聽見他證實了,馬上截下話頭:“總之先去我那安頓下來再說,走吧。”
等到了住處,老人仰頭望著屋子,表情很滿意,老鼠和她說著話,背後用手示意黎堯看手機。
黎堯打開手機一看,老鼠不知什麼時候給他發了消息:
「要是被我媽知道我是個連上鏡都困難的龍套就完了,她一直以為我是導演,懂嗎,弟,配合啊 !」
他對老鼠比了個OK,老鼠的媽媽各屋都轉了一圈,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連忙打開袋子,一股複雜的土腥氣撲麵而來,裡麵是各種黎堯認不得的菜,還有一隻被紮捆的很嚴實,乾瞪著眼的公雞。
“媽!你帶這些乾嘛呀,都有得買,不比家裡,需不著你帶!”老鼠很苦惱,但是又沒法去責備一片好心,煩躁的抓頭發。
老鼠的媽媽又開始比劃起來。
“我不忙,真的,你老趕我走乾嘛!”
老鼠的媽媽指指黎堯。
“噢,他啊,他是……我手下的演員 !”
老鼠的媽媽張著嘴,很驚訝,過來握著黎堯的手,上下打量他,然後又比劃了一通。
老鼠:“啊……你也覺得在電視上有印象對吧,哎,雖然還不怎麼紅,但是以後我會捧紅他的,我是大導演嘛!”
雖然口氣聽上去很自信,背對著老人的表情卻是在拜托的樣子。
黎堯拘謹的對老人笑:“導演人非常好,我們劇組的人都很喜歡他。”
老人聽見這個,好像問了老鼠什麼,老鼠躊躇了一陣,直到她又比劃了一遍,才最終說:“行。”
黎堯:“阿姨是要……?”
“她想看看我們是怎麼拍戲的。”
黎堯:“?!”
他用口型詢問老鼠怎麼辦,老鼠也很無奈,還好老太太要宰雞給他們做飯,兩個人才得以去陽台商量。
黎堯:“現在怎麼辦? ”
老鼠:“嗯……我也不知道啊!”
他來回來的走著,不斷的抓頭發。
黎堯:“先彆走了……繞的我頭都暈了……”
老鼠:“唉,也怪我,早知道就實話實說了,但我來這邊多久,我就騙了她多久,實在不好坦白,我媽……她畢竟也沒多少時間了,可能哪天突然就沒了,我就……我就希望她能放心我,所以……唉。”
他深深的歎口氣。
黎堯拖過椅子來讓他坐下,“她怎麼突然要過來?”
老鼠的手肘撐著膝蓋,把臉深深的埋進掌心,沒回答這個,反而說起了彆的:“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媽看上去年紀很大?”
黎堯:“……呃……”
老鼠:“在我上麵,本來還有三個,兩個夭了,還有一個姐姐出了事情,年紀輕輕就走了,她是在那之後生我的。她特彆特彆疼我那個姐姐,嗓子,就是因為她活生生哭啞了,那時候我爸還在,勸她領養一個,她還是想要一個親生的孩子,就冒著風險生了我。”
老鼠又歎口氣:“她也很疼我,可能就剩我一個,又是最小的,所以操心的要命,要不是自己身體已經垮了,折騰不了了,肯定得跟我一起來橫店,所以我就……”
“就……”
“……”
他用手在臉上狠狠的搓了兩把,才能繼續說下去:“就不斷地吹自己混的多好多好……最近甚至說自己成為了一部電影的導演,她很高興,汪琳……我未婚妻沒攔住她,居然一個人來看我。”
黎堯:“要不,拜托一下什麼認識的導演,讓大家配合你一天?”
老鼠依然捂著臉:“你是第一天混橫店嗎,一天的經費數目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我認識的最厲害的人不過就是羅姐,說是圈子裡的大熟臉,路路通,也不過就演過一個電視劇女二,沒用的。”
黎堯也沒辦法了。
手機響了一聲,掏出來一看,是一條徐寬的短信:「關於男二號的事情,考慮好沒?」
黎堯看著短信,喃喃地說:“如果沒有現成劇組的話,那就自己組一個……怎麼樣?”
老鼠連頭都沒抬:“你以為是過家家呢。”
黎堯把短信給他看:“除了導演,我們至少還有一個編劇,反正角色也很少對吧,那就我和燕子。”
老鼠這下抬起了頭,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你說什麼胡話呢……就算不考慮演員出場費,也不要太多工作人員,那些設備呢、人員呢,拍戲是一個團隊的事情啊 !”
黎堯:“你忘了嗎?”
老鼠:“什麼?”
黎堯:“不是有個人嗎,自帶團隊,也很有錢,你不是推薦給徐寬了嗎。”
老鼠張大了嘴:“你是說……”
“沒錯,我去找央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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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寬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你怎麼知道我寫好企劃書,正打算去找央鳴啊,而且你居然要和我一起去,你是認可我了嗎?”
黎堯:“……是,那什麼,我剛剛說的你聽見了吧,讓老鼠……咳,不是,王誌聰,暫時當現場導演,可以吧?”
徐寬猛點頭:“行的行的,隻要能拍,我無所謂,但是你要去哪啊,我去過劇組那邊了,今天已經收工了。”
黎堯:“我知道一個地方……央鳴可能會在那裡,到時候直接麵對麵和他談。”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黎堯的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根據昨天央鳴經紀人說的話,央鳴似乎比較喜歡在那個地方閒逛,但是既然撞到了他,或許今天就不會去了?
不不,就算會去,人家央鳴也根本沒有理由搭理他們兩個路人吧……沒名氣、沒經曆、沒成績、沒保障,就這麼提出要對方幫忙,怎麼想都是天方夜譚。
但是為什麼,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讓央鳴來幫忙呢?明明在這個世界裡,他們還隻是陌生人啊。
兩人已經到了昨天的地方,徐寬還在張望著,但是黎堯已經一眼就看見了央鳴的身影,戴了黑色帽子,帽簷壓的很低。但是露出的那下半張臉,線條非常好看。
沒想到他真的在……心情不禁緊張起來,黎堯深呼吸了一口,然後拉著徐寬向他走去。
“那個,央鳴,你好……”
央鳴皺皺眉,掃過徐寬手裡拿著的文件,開口道:“來要簽名?”
徐寬:“哦不不不不是的,我這裡有份企劃案,關於一部電影的,不知道您是否感興趣呢?方便的話想請您看一下!”
天色一如昨晚,已經淡淡的暗下來了,央鳴自然覺得這又是一場無趣的單方麵糾纏:“這方麵的事情請你們聯係我的工作室,我個人對這些沒什麼興趣。”
“那個,不是想請您來演出,隻是想看看您能不能當我們的製片人……”黎堯突然說,“我們真的很想邀請您來參與製作,至少看一下……企劃書吧。”
央鳴:“我難道不可以拒絕嗎?”
黎堯低下了頭:“雖然……第一次見麵就這麼要求有點不好,但是我……”
央鳴並不打算和他繼續交談,看著徐寬,直奔主題:“你是編劇?有什麼影視化了的作品嗎。”
徐寬老老實實的回答:“沒……”
央鳴又問了幾個問題,依舊得到否定的答案,連徐寬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沒什麼背景,也沒有經驗,就是……就是很用心地寫了這個故事,就是想把它拍成電影。”
黎堯保持著低著頭的姿勢沒有再開口。
央鳴:“想拍電影的人很多。什麼優勢都沒有,你為什麼會有勇氣來找我?”
徐寬:“因、因為這是一次機會啊!我自己都沒想到,今天能見到您……我是個不怕成功,啊不是,不怕失敗的人,就算這次沒成功,我也會再嘗試的!”
“這不是讓我選擇你的理由。”
“啊?需、需要什麼理由?”徐寬將手裡的企劃翻開:“我這個本子很詳細的,也很有看點的,我……”
央鳴拿過去看了看“嗯,有點意思,但是內容不多。”
徐寬:“嫌不夠我們以後可以再合作的。”
央鳴被他的天真逗笑了:“我欣賞你的自信。”
徐寬很認真地說:“為了拍這個本子,我已經找過幾千個人了,可以說,在橫店這兒人人喊打……但是我還是想把它實現出來。”
央鳴翻著劇本,並沒有說話。
徐寬:“雖然我現在還沒有作品,但是我喜歡跑,喜歡接觸人,而且老是纏著彆人不罷休,所以認識了不少人,我覺得我這麼做,遲早有一天會成功的!”
“啊……”他想了想,青澀地加上一句拍馬屁的話,“這不,今天就讓我見到您了……”
央鳴把企劃書還給他:“我看了一下,劇本還可以。”
徐寬推推自己的大眼鏡:“那麼你是……”
“你的電話號碼我記下了,我工作室之後會聯係你。今天就先這樣吧,你和你的朋友……”他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黎堯,“一起回去吧,不要再透露我的位置。”
徐寬高興的聲音都變了,止不住的點頭,拉著黎堯一起告辭。
走在路上,徐寬覺得自己要哭了,明明之前推銷自己的時候就算挨罵挨打,也沒有想哭過,但是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賞識之後,反而很難過,眼睛發熱,鼻子發酸。
不過能一點點的達成夢想,怎麼樣都值得。
第053章 第四十九場 突如其來2
雖然戲劇性的達成了想要的結果, 但是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今晚老鼠的媽媽住在這裡,黎堯作為老鼠手下的演員,當然沒資格和“導演”住在一起, 就去了樓上暫住在燕子家。
今天, 老鼠家飄出的香味整棟樓都聞見了, 還好房東老頭打麻將不在家, 否則肯定要找上門來。
燕子被香味饞的厲害, 但是今天偏偏還不能去蹭飯,所以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他家乾淨整潔的可怕, 要不是擺著牙刷之類的私人用具,看上去就像被收拾完好的賓館。黎堯隻帶了點老鼠塞給他的換洗衣服,要不然把涼席帶來,還能打個地鋪。
燕子脖子上依舊掛著他巨大的白色耳機:“今晚就一起睡吧,反正床也不小。”
黎堯沒什麼意見,反正擠擠也沒什麼, 他想起徐寬的事情:
“對了燕子,有個事可能要你幫忙。”
燕子抱出一床空調被:“說。”
“徐寬的那個戲,你能當主角嗎?”
果不其然,燕子表現的很反感:“為什麼, 他讓你來勸我?”
黎堯知道他是誤會了:“不是, 是老鼠的媽媽來了,老鼠對他媽說自己是導演,接了一部電影,他媽想看看, 老人身體不好,這個心願老鼠不得不答應。沒辦法, 我們隻好拍徐寬的那個。”
燕子嘖了一聲:“花點錢去找個小劇組做做樣子不就行了,還真拍。”
“又不認識什麼人,老鼠又沒多少錢,怎麼借啊。”
“橫店這邊有不少拍微電影短視頻的,我就認識一些,要我幫忙嗎。”
“忘了你是北影的高材生了……或許之後還真得你幫忙,不過現在還有個路子,就是徐寬那個本子,徐寬找辦法給央鳴看了那個劇本,現在得到了央鳴工作室的讚助。”
燕子有些驚訝地挑眉,很快又恢複了冷淡的樣子:“沒想到徐寬還真有點運氣。行吧,看在經常蹭飯的份上我可以幫這個忙,可是你們想的太簡單了,把劇本拍出來不是那麼簡單的,前期要籌劃的事情很多。”
“工作室那邊的意思就是,徐寬一點經驗也沒有,他們頂多是同意出錢,讓我們拍一個東西出來放在平台上看看什麼反應先,所以人員也就是我們這幾個,你是徐寬欽定的主角,我是男二號。老鼠這邊呢就是最好儘快搞一個真的作品出來給老人看看,不用精細的大製作。對了,你剛剛說認識人能不能聯係下,我們好租器材什麼的。”
燕子:“我可以直接給你找來一個團隊,正好人家今天拍完準備明天走……你把徐寬的微信推給我……不對,我早拉黑了,算了,你把他電話給我吧,我讓負責人直接和他談。”
拿到電話之後,燕子就去了陽台打電話。對於燕子,他可以說一點也不了解,現在想想,不過是蹭飯的交情,燕子就願意幫他們這麼多,他其實也是一個很好的人。
“還愣著乾什麼,去洗澡啊,你認為我會允許你不洗澡就睡覺?”燕子打完了電話,把手機往床上一扔,“事情搞定了,正好人家也不想浪費時間,明天隨便找個外景開始試著拍吧,反正劇本內容也不多,反正暫時沒什麼事,你洗完澡我和你先對戲。”
這話說的黎堯有點尷尬,抱著衣服就去了浴室。
水劈頭蓋臉地衝下來,熱氣蒸騰。他用手從上往下把頭發抹到腦後去,水珠從睫毛上滴滴答答地滾落。
浴室裡有麵鏡子,但是不知為什麼從中間裂開了,碎裂的痕跡蛛網一樣從一個點輻射開去,就好像是被誰狠狠的砸了一拳。
是燕子砸的嗎,為什麼?反感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但是燕子明明長的很好看。
洗完澡出來之後,燕子把他的T恤砸過去,“把衣服穿起來,彆就圍著浴巾。”
“唔,”他把衣服套起來,“燕子,你不去洗澡?”
“洗過了。我說,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好像曾經聽老鼠說過,但是時間一長還真忘了。
燕子把他的褲子也狠狠的砸過去:“我叫薛晏!明天見了人,彆叫我這個外號!”
“哦哦……彆激動。但是你是怎麼知道正好有一群劇組的?”
“朋友圈裡看見的,導演是我的同學……雖然腦子有點毛病。明天你就看見了,一群人裡最奇葩的就是她。嗬嗬,知道央鳴工作室參與了,她巴不得倒貼錢……你彆管這些了,先看看劇本吧。”
劇本並不長,男二號台詞也不是太多,黎堯看了幾遍,已經大概有了印象,他要演的男二號和他本人感覺也挺接近,有點老好人,愛操心。
不過這個叫“醃蘿卜”的男二號非常軟弱膽小,要演出這樣的感覺並不是很難。在鏡頭裡,負麵情緒總是比正麵情緒更好表達一些。
燕子的角色,也就是男主,則和他本人更像了——否則徐寬也不會纏他這麼久,是一個對外界漠不關心,封閉而清高的角色,有著聽覺延遲的奇怪缺陷。
“明天估計瘋子先會拍這場,”他指了指在籃球場的一個片段,“這場很適合團隊磨合,而且地方好找……還有在樓頂這場、體育課的這場……”燕子的指尖輕輕的點著劇本,“體育課這邊,你的台詞比較多,今晚記得背好。”
“先練我說的第一個。”他說著,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好像就已經進入了狀態。
也並沒有像小說裡寫的一樣,什麼“整個人氣勢一變”、“整個人感覺都不一樣了”那麼誇張。燕子隻是這麼看著他,表情有些不耐煩。
雖然在橫店已經呆了好幾月,參加的戲也不少,但是都是龍套角色,頂多也就一兩句台詞,像這樣要和彆人演對手戲……幸好老鼠在家練習的時候會抓著黎堯一起,要不然他可以說是完全沒經驗。
“那個……白楓、白楓?”他照著台詞念道。
燕子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耐煩:“有事嗎。”
黎堯:“那個,你應該還記得我吧?上次……”
燕子:“我好像並不認識你,沒事的話請你讓開。”
黎堯:“……上次我們不是……”
他看著燕子冷漠的表情,忽然就想起央鳴,想起和央鳴搭話卻被直接無視的自己。
燕子等了一會,也沒見黎堯說下去:“怎麼不繼續了?”
“呃,有點出戲,抱歉。”
“明天你也是主角,一群人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比現在更容易出戲,所以你最好今天就找到狀態。”
“我知道。”
第二遍,黎堯儘量把自己想象成醃蘿卜:“上次我們不是在體育課上……”
“停、停。”燕子打斷了他。
“怎麼了?”
“你演的很差勁,我知道你並沒有專業的基礎,但是有一種演員是天生的。有部電影叫fishtank,你看過嗎?”
“什麼fish……”
“一個電影。那裡麵的女主角,就不是專業的,她的導演在人群中找了很久,在她和男朋友爭吵的時候看見她,覺得她就是那個女主,結果她確實很適合。”
“……那我……”
“所以你沒必要去使用什麼技巧,現在也沒時間再去學,你就真實的表現就可以了。”燕子伸出指尖,點著他的心口,看著他說:“你就想象在你心中有一個人——如果真的有那更好——有那樣的一個人,你想要接近,但是因為種種原因,無法接近。”
燕子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隻要把台詞當成是你想說的話,把情節想象成你的記憶,就會很順利,很真實。”
黎堯沒回答,腦中自然而然浮現出的央鳴的樣子已經讓他感到胸悶。
“你現在的表情就挺好的。再說一遍看看,那句台詞。”
“……”
黎堯的手攥著劇本又鬆開,抿抿嘴,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眼睛也往下看去,不敢與他直視。
“……”他短促地提了一口氣,就像哭泣之後的抽噎一樣提了口氣,然後有些急促地說:“上次我們不是在體育課上……”
那口氣好像支撐不到說完這個句子似的,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見過的。”
燕子笑了:“很好。今晚你看看劇本吧,再代入一下角色。”
黎堯點頭,他也感覺自己剛才發揮的很好,那種壓抑的心情到現在都殘留著揮之不去。他翻開第一頁,從頭看起這個故事,儘量把它想象成是自己的經曆。
那場體育課的戲,因為自己台詞很多,得先背個大概才行,而且後半段台詞都是要哭著說的,情緒變化很大。
要哭啊……這還挺難的。雖然自己能借助央鳴重現出難過的心情,但也不至於哭出來吧……實在不行,隻能到時候滴眼藥水了。
在《莫及》中的那節體育課上,醃蘿卜對男主說了自己的悲慘故事,說著說著就哭了一場。他從來沒有對彆人這樣傾訴過,所以心裡對男主的傾聽很是動容,並且男主全程僅是靜靜的聽著,並沒表現出什麼同情,這種善意的距離感讓他更加感激,所以後來才會想去靠近男主。
但是醃蘿卜不知道的是,聽覺延遲的男主根本就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隻不過是因為逃課恰好也在那裡曬太陽罷了,醒來之後看著醃蘿卜在一旁抽泣,就像看一場蹩腳默劇,而在第二天聽見所有始末之後,也因為錯軌的畫麵與聲音,把那場哭訴當成了一個笑話。
醃蘿卜以為的那個對他非常重要的下午,在彆人心裡其實什麼也不是。
黎堯隱約間能明白這樣的心情。
第054章 第五十場 莫及1
雖然隻是小製作小片場, 但黎堯站在場地,看著那群工作人員和那些設備,還是讓他有種不真實感。這些居然全部都是為了他和老鼠的一個想法準備的,而且他還要扮演男二號……
“哎呀、哎呀……”老鼠的媽媽在場地裡走來走去, 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 “誌聰真的有出息了, 手下有這麼多人, 哎呀……”
老鼠陪著他媽媽轉悠, 燕子抱著臂冷冷的站著,而這個團隊的導演, 也就是燕子所說的那個瘋子女同學在和他說話。
這個女同學確實很特彆,她的穿著非常引人注目。現在可是九月,天氣熱得很,但她居然穿著一件呢大衣,而且那呢大衣的顏色比軍綠鮮亮一點,配著那種質感, 看起來就像抹茶一樣。而且不僅衣服非常厚實,脖子上還圍著一條殷紅的圍巾。
她:“薛晏,你來橫店這麼久,怎麼沒出什麼成果啊?該不會是隻顧著玩了吧?”
燕子:“你倒是有成果, 借著你爸的人到處拍戲, 拍回去那麼爛的一坨再讓你爸幫你剪,最後出來的作品就說是自己的,居然也能有名氣。要我說你直接點啃老又有什麼呢,非得折騰一圈。”
她:“好啊你, 你不就認為我全靠我爸嗎?我告訴你,我早就和他沒關係了, 這些、這些人,都是我自己的團隊,我自己的!你能不能看見我的努力?”
燕子:“哦——說的好像這些人不是你爸的人脈似的。”
她氣急敗壞:“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這破性子不也沒改嗎,有你這種態度求人辦事的嗎,這麼多年你都沒朋友就沒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燕子愣了一下,有點彆扭:“……好吧,是我不好。對不起,這次謝謝你能來幫忙。”
“哼!你可彆想多了,我隻是想和鳴哥哥的工作室合作一次而已!”
她瞪了燕子一眼,一跺腳跑了。
最後一句話聲音有點大,老鼠的媽媽也注意到了,問道:“這是咋啦?”
老鼠:“沒事沒事,拌嘴來著。媽啊,我繼續和你說,這個毛茸茸的玩意呢,叫……”
老人雖然不懂,但是還是聽的很高興,連連點頭,臉上全是滿足。
徐寬也很高興,他還是第一次和比較正經的劇組合作,拿著筆一直在和攝像討論取景的事情。他不是沒想過隨便找幾個人湊團隊,像是拍短視頻那樣隨便用手機拍拍,但他覺得那樣的話就浪費了自己這個寶貴的劇本,不希望它被太隨便的對待。黎堯的手裡拿著劇本,上麵被熒光筆畫出來的台詞雖然已經背好了,但還沒有一一的揣摩透徹,不過要完成今天的部分還是綽綽有餘。
果然如燕子昨天說的那樣,第一場選的是籃球場的對手戲,因為是現代劇,服裝也不需要太特彆,就讓兩個人穿了一身普通製服,但化妝卻是花了不少時間,黎堯被拉過去塗塗抹抹拍拍撣撣的弄了半天,結果睜開眼一看好像根本沒化妝一樣,湊近了才發現,那些臉上的小瑕疵都不見了,整張臉立體了很多,而且眼角下垂、讓人看著就覺得很無辜純良。
燕子長的本來就很帥,一化妝,再加上清爽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子,確實很有偶像劇男主角的派頭。
那個穿的和抹茶一樣的女同學剛剛還在生燕子的氣,但看見演員都準備好了,也就收住性子進入認真工作的狀態,檢查完各組的準備情況之後,她示意老鼠喊開始。
老鼠看了他媽媽一眼,清清嗓子,挺起胸膛: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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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裡的場景是一塊看起來有點荒僻的籃球場,金屬球框的漆都剝落了,麵板上的玻璃也碎了,球框下麵吊著幾根臟兮兮的線,一看就廢棄了很久。
籃球場旁邊有一堵牆,縫隙間冒著雜草,名叫醃蘿卜的男生背靠著牆壁,屈起膝蓋抱膝坐著,頭埋得很低,單薄的肩頭偶爾聳動兩下。
白楓雙手插在褲袋裡,漫不經心的走了過來,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坐下,離醃蘿卜差不多有半米,不遠不近。
他背靠著牆,耳朵裡的聲音,是昨天這個時候的語文課。
“……而智勇多困於所溺。”就算並不是在上課,腦海裡也能清楚的浮現出語文老師那個模樣,一個中年禿頂。
醃蘿卜聽見聲響,稍微抬起頭來張望了一眼。
是白楓,儘管淚眼朦朧,他還是認出來了。畢竟白楓也挺特彆的,在班級裡除了自己,要說還有誰一直獨來獨往的話,那麼隻有白楓。
他……乾嘛要坐在這裡?
自己經常在這節體育課的時候來到這裡,跑完步就偷偷溜走,學校是去年剛擴建了的,有了寬闊的新操場之後很少再有人來到這邊的舊地方。
聽說還要被拆掉,再建一幢藝術樓。
總覺得這裡和他也一樣,都沒什麼用,都是被人拋棄了的,都不起眼,並且最終要消失。
其實消失了也沒什麼害怕的,隻是一想到就算消失了,也沒有人會記得自己,沒有人會為自己難過,就會很傷心。
就像明明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每次去探病還是會哭,還是無法接受媽媽就要離開人世的事實。媽媽經常說,絕症病死比起彆的死亡,其實已經很好了,至少她有漫長的時間和他告彆。
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醃蘿卜每次想到都要不爭氣的掉眼淚。
醃蘿卜一個不小心抽泣出了聲音。
他瞄著白楓,對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很平靜。
“那個……我……嗚!”
反正都被看見 這副丟人的樣子,醃蘿卜也自暴自棄地開口了。可能是太久沒有和彆人傾訴的原因,他開了一個頭之後就再也收不住,哭著斷斷續續地說起自己的事來,很散很碎,想到哪就說到哪。
在簡短的時候他也會去看白楓的反應,讓他安心的是,白楓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變過。
在醃蘿卜眼裡,這並不是讓人反感的憐憫,而是一種無聲的支持。感受到對方的體貼,他覺得自己又要哭了,狼狽地抹著眼睛。
“你,對,就是你,來翻譯一下這個句子!”
白楓聽見那個老師的聲音正衝著自己,難道那節課問到自己了?
因為聽力的缺陷,他很會觀察環境,根據他人的行動和表情做出反應,這麼多年也好端端地偽裝到了現在。
看著同桌的舉動翻開書頁,被人搭話就禮貌的微笑和點頭,老師的嘴型隻要不是“白楓”那麼和自己就沒有關係。隻要稍微花點心思,日常是很好應付過去的,隻有英語聽力得完全瞎蒙。
所以,昨天老師是在叫自己?
還沒等他疑惑完,就又聽見了椅子摩擦地麵的聲音,前麵的一個家夥站了起來,囁嚅著,支支吾吾。
晾了一會,老師隻好讓他坐下,白楓聽見周圍有人小聲的笑著,說著“醃蘿卜”、“廢物”一類的話。
啊……這麼說來,自己的前麵好像確實坐著一個人,平平淡淡的氣質、平平淡淡的長相、平平淡淡的縮瑟感,唯一能讓人留下印象的,就是他的外號“醃蘿卜”。
就算是從老師那裡也很少聽見他叫什麼名字,老師也隻是喂來喂去,所以他知道的,也就是“醃蘿卜”這個惡意的外號而已。
會叫這個名字並不是因為彆的,隻是這人每天會自帶盒飯來學校吃,而且盒飯裡一直都是醃蘿卜和白米飯,沒有變過。
說起來,因為是前後桌的關係,他倒是經常給自己拾筆,白楓對他的印象僅此而已。
他睜開眼睛,就看見旁邊剛剛埋著頭的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抬起了臉,用手背不斷的抹著眼角,校服的袖口,臟兮兮的,黑了一片。
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正好有聽見關於這家夥的事情,白楓肯定都不會想起來這是他的同班同學。
白楓有點厭煩,他本來以為旁邊的人是在睡覺,沒想到是在哭,這說明他在明天的同一時間聽到的將是很長一段哭聲。
醃蘿卜看起來哭了很久,而且很壓抑,咬著下唇,整個人蜷縮著發抖。
真是的。白楓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扔給他,希望他早點停下,然後繼續保持著剛剛的姿勢,靠在牆上看著前麵的廢棄操場聽語文課發呆。
陽光已經由手邊移到了腿上,從暗處去看明處,景色就像是完美聚焦了的照片。
日光明亮,那些被修剪過的灌木邊沿陰影投射在下層的葉麵上,看上去就像是畫出來的反差,就算是隔得很遠,也能感受到那種近乎西瓜味的清爽感。
醃蘿卜手忙腳亂的接過了那包紙,沒敢用,隻是將它放到一邊,再次將頭埋進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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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攝的時候,老鼠一點也沒和黎堯客氣,結結實實的訓了他十幾次,這倒不是為了在他媽媽麵前表現,黎堯畢竟沒什麼經驗,好在一天下來進步很大,以後的戲應該會順利很多。
拍攝結束之後,老鼠留著繼續帶他媽參觀一些幕後工作,抹茶妹子——黎堯在心裡姑且這麼稱呼著,她自認為拍出來效果還是可以的,這個片子最終也會有一定的看頭,於是把自己十分的勇氣鼓足成了一百分的勇氣,帶著粗剪好的幾個片段,美其名曰是找金主彙報工作,十分亢奮地要去見央鳴。
但她還是有點沒底,於是希望主演燕子一起過來,但燕子表現的就像他的角色一樣冷淡,一點也不領情,最終找了黎堯和她一起。
抹茶穿著呢子裹著圍巾,還是紅配綠,路上不斷的有人朝她看,黎堯走了一會,也忍不住問:
“那個,你為什麼穿這麼多?你不熱嗎?”
第055章 第五十一場 莫及2
聽見黎堯的問題, 抹茶衝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管得著嗎?”
黎堯隻好不再問,但不到一會,抹茶自己開口了:“嗯,那什麼, 這是為了引人注意。”
“為什麼要引人注意?”
抹茶又翻了個白眼:“我樂意呀!”
這樣堵回去之後, 她又開口了:“我們學校裡奇裝異服的人多了去了, 喜歡是一方麵吧, 另一方麵就是希望得到彆人的關注。”
“……”黎堯不想再接話了。
央鳴目前正在劇組拍戲, 他的劇組是大製作,在片場外圍還有幾個人在拍照, 黎堯知道那些應該是談好了的媒體,而不是狗仔。
兩人聯係上工作室的負責人之後,還算順利的進入了片場。他們到的時候央鳴正在和一個配角對戲,這場戲大概是要加很多特效,兩人的手上都綁了加了銀點的黑布,是便於捕捉動作的傳感器。
央鳴持著劍, 劍尖直指對麵的男配:
“為何。”
不是質問,也不是疑惑,隻是平淡的說著。而那個男配的手裡拿著的是一把拂塵,他表情凶狠:
“你還問我, 老子可是上好的水屬性單靈根, 你這個五靈根的雜種玩意,憑什麼能得到勾月師妹的青睞?”
他麵上說著,另一隻手卻在背後偷偷結印:“你還真以為我是當年和你一起上山、什麼也不懂的傻小子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將手猛的退出去,嘴裡呐喊著:
“去死吧!”
央鳴連忙禦起劍, 橫在自己身前,身體卻被衝擊著倒退兩步, 腳下的沙地摩擦出拖痕。
——這當然都是後期會處理好的鏡頭,事實上,男配隻不過把手推到胸前,央鳴拎著劍往後用力的踏地而已,並沒有炫酷的特效,工作人員用透明的線牽著央鳴的袍擺抖來抖去試圖表現出“衣角獵獵”的效果,光禿禿的表演,看上去幾乎有點搞笑。
到了休息的時間,抹茶拉著黎堯厚著臉皮湊了上去:
“那個,央鳴老師您好!”
央鳴沒有脫下戲服 ,保持著那一身轉過頭來:“什麼事?”
黎堯:“啊……那什麼,來彙報一下我們劇組的事情……”
抹茶早就眼睛發光,一把推開黎堯湊了上去:“央鳴老師您好您好!能再次見到您真是三生有幸!!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您和我在北京一個飯局上見過一麵?我是××的女兒,我是您的超級粉絲!!哦不不我現在有幸成為了您工作室的合作對象,是莫及這部片子的執行導演,能和您見麵我真是太高興了啊哈哈哈——”
“呼!”
她狠狠地提了一口氣,又說:“央鳴老師剛剛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讓我想到了您在琴心劍裡麵的造型!我真的是特彆喜歡您,啊我從小學就開始看琴心劍了,而且我每個寒暑假都要看一遍——”
“呼!”
“老師的所有台詞我都倒背如流啊!真的是太帥了!!還有去年的三刀六洞我也是不斷的在重溫,老師您現在在拍的這部劇我也去看了原作小說,特彆特彆期待播出之後的樣子啊啊啊——”
“呼……不行了頭有點暈……”來回抽氣讓抹茶一陣缺氧。
聽著抹茶的話,央鳴的表情禮貌而疏離:“謝謝你的支持和喜歡,令尊也是我很尊敬的導演。關於那部短片的事情你們和工作室的人彙報就可以,祝你們拍攝順利。”
黎堯:“嗯……”
央鳴沒有想要和他們再交談下去的意願,他們也隻好在和負責人溝通了一陣之後離開,走的時候,他好像看見在那幾個拍攝的人裡有個挺鬼祟的身影,但一眨眼又不見了。
黎堯有些警覺,結合狗蛋兒說的,因為有人會害央鳴,根據最常見的套路,很可能是裝成工作人員弄壞威亞什麼的。但這種情況倒也不難辦嗎,回去之後可以讓老鼠提醒那個組裡的炮手注意。
抹茶捂著腦袋:“我感覺像是在做夢……我得掐自己一下……”
“哎哎哎你掐我乾嘛!”黎堯拍掉她的手,“你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央鳴是我的夢中情人!啊!!不好!剛剛忘了要簽名了!”抹茶一臉痛不欲生的樣子,蹲在地上大聲假哭。
路人紛紛側目,站在他旁邊的黎堯就像個沒良心拋棄了女孩的渣男友。
黎堯真是沒辦法:“喂,你能不能起來,馬路上很危險的啊!”
一聽這話,抹茶更來勁了,直接仰倒在馬路邊上,兩條腿抬著蹬來蹬去:“我不我不我我不,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
周圍已經有人掏出手機在拍照,黎堯試圖拉她起來:“行行行,明天再帶你來!”
抹茶還是蹬腿:“不!你休想隨便先把我哄過去!要是今天得不到我就去死……但是現在過去央鳴肯定就對我的印象不好了,”她踢踢黎堯,“你去。”
黎堯:“……你先起來。”
“你先答應我!”
“他現在應該已經在拍下一場戲了啊。”
“行,行吧,反正就是我自作自受嘛,嗚嗚嗚嗚我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呀!!!我太傻了我是個廢物嗚嗚嗚嗚……”
黎堯:“……我答應你。起來吧,地上臟。”
“好嘞!”她一下子就蹦了起來,精神的就像和剛剛那個要死要活的家夥完全無關一樣,“你今天去要,然後我明天去要,我就有兩張啦,哈哈哈!還愣著乾嘛,去啊,我去薛晏他們那邊等你哈!”
黎堯隻好再走回片場,還好保安沒忘記他的臉,給他放行了。央鳴果然已經在拍下一條,還是剛剛的那身衣服,鏡頭圍繞著他不斷地做特寫,大概是後期做心理獨白的時候用。
他就那麼看著央鳴,仿古的衣服,料子很好,不像很多電視劇,用那種反光嚴重的絲綢,顏色還豔得俗氣,央鳴穿的衣服款式利落大方,隻在袖口出繡了些淡淡的花紋,腰間彆著一把長劍,劍穗的顏色也並不紅,像是微微被曬褪了色,看上去用了很久。
如果忽略一大群工作人員的話,畫麵還是很不錯的。這條是一遍過的,拍完之後緊接著就是下一場,女主角勾月提著輕薄的綠羅裙上了場。
“師兄,你在這乾什麼呀!”
央鳴回頭看了她一眼,難得的笑笑:“參悟。”
勾月看了看前麵微波蕩漾的湖麵,說:“這有什麼好參悟的?師兄你又不是水屬性的修士。”
央鳴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水麵:“疊疊不休,亂珠複濺,寰轉不息,修道,也當是如此。”
他說這段台詞的時候,吐詞很清晰,就像聲樂練習一樣,平穩的推出氣流,聽上去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女主角並沒有他這樣的專業素質,表現出撒嬌的神態,按著台詞說:“哎呀,師兄又說人家聽不懂的話了!”
她的表現平平,和央鳴一比,高下立現。央鳴唰的從腰間拔出寶劍,向著水麵一指。
工作人員從後麵扔了一塊小石頭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