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到了這兒也不喊人,跟頭兩次一樣蹲下身子瞅那些青草裡的兔兒們,這個動作是模仿,很專業,是從何國昌那裡學來的。按何國昌的話說,兔子是一種緊張性的,小心翼翼的動物。要養殖它們就要了解它們,包括進食,還有活動,以及身體狀況。
突然,一條花狗竄了出來,對他一陣狂吠。這是他沒料到,忘了這戶人家還有條狗。他措手不及,慌不擇路,逃到了深水田裡。一直站著,挎著個黃書包,把花狗盯著看。突然冒出來的這副德行使陳紅綢笑了老半天。
她就立在那條花狗的旁邊,手裡拿條細木棍。穿著一件棗紅色,又繡了一些花兒的薄絨衣服。一邊訓斥花狗一麵朝著蘇童笑,以為田裡的人是來偷兔子的。心裡想,這可是全大隊長的最俊的小偷了。
不過,以上的猜測很快就過去了,她看見蘇童的手裡拿著一個紅本本,還有一支筆。
“你是乾啥的?”她問,很直接。
蘇童說“我上次來的時候那狗可是關起來的。”
“我問你是乾啥的?”
“你先把狗關起來。”
那條狗被關上了,蘇童也上來了。褲管也濕了,卷起老高。鞋子不能穿了,光著腳。
陳紅綢才知道這個人就是蘇童,是何國昌大隊長安排下鄉,與各個養殖戶們溝通,學習,並在這兩者之間發現和創造新的技術。她翻了那個紅本本,密密麻麻的字證明確實如此。
陳紅綢對他很感興趣,問了很多,蘇童也說了很多。從兔子到學校,再到他的家庭生活和來這兒的具體情況。他是來混補貼那五毛錢的,沒有一官半職,大隊安排的工作,雖然不知道出入,隻管照著去做。
我們忘記了交代,陳紅綢十九歲了。
這個十九歲的女子對蘇童的家底還是聽說了一些,因此一種憐憫之心由心頭升起。此外,他跟楊明清大女子的事也聽說了一些。現在看來,那個風風火火的時髦女子眼光真不錯。不過,以自己的年齡來看,就是嫩氣了一點。也不知道,他是怎樣在那個家庭裡熬出來的?一個人對付莊稼地,還有一個母親需要孝敬。
蘇童在這兒也不打算逗留,做完該做的事就準備離開。筆錄已經做好了,在整理的時候跟陳紅綢請教了一些情況。快到中午陣了,他準備去下一家。
“你還是吃了飯再走吧!”陳紅綢說。
蘇童說“不了,我帶的有。”
書包裡有兩個煮熟的土豆,這是他媽給他安排的。頭兩次下鄉,何國昌到了哪兒就在哪家吃,然後掏錢結算。不管人家要與不要,錢總算要拿出來亮個相。蘇童覺得把家裡的土豆換成錢,還不讓自己餓肚子,也多了一些補貼。
蘇童走了,陳紅綢替他憂傷,知道他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