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 117 章(1 / 2)

()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bgm請循環播放:《a geclothes》,by murray gold

本章參考:《神秘博士》

致敬永遠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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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河踹門找上裴元時,距那一夜才不過三日。

“裴元!解釋!”

怒氣衝衝的姑娘連用手開門這一項都省了,用腳踹開虛掩著的房門,大步走向坐在桌案前的男人, 一把抽走他手裡的書,毫不客氣。

裴元順著那隻突然伸到他眼前的手抬起頭, 撞進那滿臉的怒火裡。

“怎麼?”

他順其自然後靠倚上椅背, 揉了揉發脹的鼻梁,閉上眼睛, 頓時一股酸澀感蔓延。

看書看得太投入, 忘記休息了。

“你又看了多久的書?”

李清河瞥見裴元臉上微不可查的的疲憊, 習慣性地皺起眉訓道:“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一坐就坐一——”

不對。

她不是過來關心這個小肚雞腸的混蛋的。

“裴元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 努力找回之前的怒氣。

“為什麼我突然會發癢?”

一瞬間從心臟深處湧起,傳入四肢百骸, 如同有無數小蟲抓撓一般奇癢無比,久久不退, 癢得眼前都陣陣發黑。

聽聞質問,裴元猛地抬頭。

李清河猝不及防之下毫不猶豫後退一步, 站定了之後才意識到她剛才做了什麼, 她竟然因為裴元投向她的簡簡單單一個眼神退卻了。

那個眼神裡並沒有太激烈的情緒,李清河卻莫名覺得燙人。

就好像她突然在什麼時候輸給他了一樣。

“……癢?”

用奇怪眼神看著李清河的裴元甚至露出了笑容,用讓李清河十分不適的慢吞吞強調重複了一遍。

“是不是一刻之前?”

“……你怎麼知道?”

“你做什麼了, 為什麼會發癢?”

“哈,我也沒乾什麼,就是和——”

工聖那邊的萬花少年切磋來著。

那個少年似乎喜歡她,切磋結束的時候鼓起勇氣,抬起的手指微微發抖,小心翼翼為她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發。而瘙癢正是那個時候開始的。

……李清河突然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一旦說出來,她就會徹底輸掉什麼東西。

無法解釋這種感覺,所以她忍不住又後退了一步,徹底從裴元身上藥材的苦澀氣味的籠罩中脫離。背在後麵的手指暗暗刺入手心,靠尖銳的疼痛勉強保持清醒。

不知何時無法忍受的瘙癢已經停止了,那種幾乎要掉眼淚的難受仿佛隻是她一時的錯覺。

“怎麼不說話?”裴元步步緊逼,“你做什麼了?”

“……和人切磋。”

李清河勉強低聲說。

切磋。

少年人在熱血上頭的時候,發生點悸動也不奇怪。

“男孩?”

裴元了然問,得到沉默不語的肯定答案後,非但不惱,反而笑起來。

“你笑什麼?”

“笑我自己。”裴元說:“我笑我自己不惑之年,竟然連年方二八的你都沒看清,束手束腳,差點就走錯了路。”

“……你在說些什麼?”在裴元看不到的地方,李清河背著的雙手愈發不安絞緊,“你這幾天怎麼這麼奇怪?”

“我給你下了牽情瘙。”

裴元說:“由一對雌雄蠱蟲構成,此蠱對身體並無傷害,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活動,一旦動起來,心頭到四肢就會像有無數小蟲抓撓一般。現在雌蠱在我身上,雄蠱在你身上。”

“——蠱?你竟然給我下蠱?”

李清河瞪大眼睛。

裴元沒有理會李清河的質問,而是繼續帶著李清河不喜歡的笑容自顧自說。

“你知道什麼情況下,蠱蟲才會活動嗎?”

想知道的話……

那個給你春.藥的五毒小姑娘,不是還留在萬花嗎?

去問問她吧。

李清河馬不停蹄奔至前山,扯住見她就心虛得拔腿就跑的五毒。

“裴元讓我來問你。”她急促地說:“牽情瘙的雄蠱在我身上,雌蠱在他身上——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為什麼我會癢?”

一串問題連珠炮一樣照著苗疆姑娘的耳朵轟過來,把她炸得魂不附體。

“哎?哎哎哎哎?!”

苗疆姑娘尖叫起來。

“那個竟然真的是給你們兩個用的?!你喜歡裴元?!不對,裴元竟然真的喜歡你?!”

李清河呆愣住。

而苗疆姑娘沒注意到好友的異狀,還在喋喋不休。

“我之前以為他要牽情瘙是要搞你——竟然是你們兩個用了嗎?!天呐——教主在上啊!”

“……什麼?”

李清河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不光聲音,她的唇,她的目光,她的手指,都在不易察覺顫抖著。潰敗的預感再次抓住了她,將她死死壓在最底,壓得心臟不堪重負,想要衝出喉嚨,在體內狂躁捶打,每一次捶擊,都精準地打進她的靈魂。

“你說什麼……?”

她的目光閃爍,語氣飄忽。

“裴元他……”

“牽情瘙是我們苗疆女在定情的時候用的,蠱蟲以情思為食,因為在體外雌雄蠱蟲會進入休眠,隻有飼主兩方互相有情意的時候,才會蘇醒。隻消查看蠱蟲的情況,就能知道情郎是否喜歡自己。

“蘇醒之後,如果對彼方飼主外的人生出情思,蠱蟲就會不滿,遊走在體內而瘙癢,纏繞全身,無法消退。”

苗疆姑娘深吸一口氣,確定無疑宣布結論。

“所以,你喜歡裴元,裴元也喜歡你。”

————。

密集的捶打消失了。

心臟破體而出,爆炸成了令人頭暈目眩的盛大煙花。

裴元。

喜歡她?

她似乎又回到了晴晝海的那個中秋夜。

天上的銀漢地上的星河,頭頂茂密的桂花手中甘甜的桂花酒,男人的輕笑和湊近的藥香,籠罩頭頂的陰影和附在手上乾燥滾燙的溫度,湊近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皮膚上,顫抖著戰栗著融化著攪亂著沸騰著衝刷著。

她恍惚著鬆開了苗疆姑娘,任憑對方急急忙忙補充說著什麼卻完全無法擠進飄忽的腦袋,深一腳淺一腳走回落星湖畔的屋子,盯著敞開的書房門,就好像看到了白日盛放的煙火。

“你喜歡我。”

她聽見自己仿佛響在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為什麼?”

裴元放下手裡的書,抬起頭,看著去而複返,緊抓門把靠在門口的李清河。

“你喜歡我。”

他平靜地反問。

“為什麼?”

李清河陡然沉默了。

許久,直到一片雲遮蔽了太陽,屋子陡然暗下去,才有悠悠一聲歎息打破了僵持不下的黏濁氣氛。

“下個月你就可以回去了。”

裴元站起身,把看不下去的書插回書架。

李清河沒想到會得到近似驅逐的答案。

“你不留我?”她條件發射一般立刻問。

“你不是說想要去邊關,看看大唐周圍到底有多少勢力在窺伺嗎?”

裴元正對書架背對著李清河,越往內書房越昏黑,李清河隻能看到他一如既往優雅舒展的肩背,看不到他隱匿於陰影中的表情。

“羅、奚、契丹、室韋、突厥……想要把這些地方都走一遍,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

“三個月的時間。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給了你一副足夠支撐你完成這些事的健康身體。就算你需要穿著單衣在冰天雪地潛伏三天三夜,最多也就得場風寒發發汗,病後一點後遺症都不會留。”

“……”

“你現在才十七,不需要那麼急。在去之前,總要師出有名吧?邊關的那些家夥不會認你夔國公的家世,他們不喜歡文官,你必須花點時間,在天策裡混出些名頭來,在朝堂上結交幾個說得上話的人,找合適的時間自請奔赴突厥邊界鎮守——你才有權力插手邊關的事。

“在那之前,把拳頭和槍都磨利了。”

“你不留我。”

李清河肯定地說。

絮絮叨叨的男人頓了幾頓,依舊背對著她。

“……留你作甚。”

“你喜歡我。”

李清河執拗地重複,似是不甘心地想要從反複的確認中抓住麵前這個一點都不動搖也不示弱的家夥的弱點,扳回一城。又似是不甘心於暴露了自己的心事,對方卻表現得無動於衷。

“那又怎樣?”

裴元終於轉過身來了。

“你五歲偷學藝,長.槍已能舞。

“十四棄爵位,用劍作裙衩。

“十五入天策,不求安和貴。

“十六背離鄉,以武定天下。”

裴元每說一句,李清河就晃動一分。

“現在。你告訴我,我會留你嗎?”

雲朵移走了,陽光重新照進書房,照亮了細小的浮塵中裴元那沉靜的臉和晦暗的眼。

“你還欠我兩件事——證明洛陽人的風骨,還有還我的恩。留在這,你什麼都做不了。”

李清河頭暈目眩。

險些拔腿就逃。

——他還記得。

——他竟然都記得。

——那些個,那些旁人聽起來的玩笑話,連師父都不覺得她能做到的理想。

——他一字一句,都記在了心上。

她感覺不到呼吸了。也感覺不到心跳了。

她隻能感覺到中暑一般的昏沉。

裴元的身體裴元的話裴元的氣息裴元的眼睛死死籠罩住她,把她關進滾燙的他的心臟裡。

他根本不是無動於衷,李清河明白了。

他隻是,比她更克製。

這炮火終於轟開了她的外殼,燒得她內裡潰不成軍。

“我拒絕你。”她拚命咬緊舌頭,直到絲絲血味蔓延。

“聽到了嗎,我拒絕你。”

當天晚上李清河就從裴元的小院裡搬了出去。

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裡,李清河都拒絕和裴元見麵,哪怕是喝藥,都要經由他人的轉手。

“不是吧。”作為始作俑者的五毒聽聞後嚇得全身銀飾抖得像狂風中的風鈴,“你竟然拒絕了裴元大夫?——那個裴元大夫?”

“不是我,阿香,不是我先拒絕的。”

李清河坐在椅子上,靠在膝蓋上蜷成一團,曾經亮如繁星的眼睛此時空空如也。

“是他。”

是裴元往她發熱的腦袋上澆了桶水,逼著她認清毫無未來可言的現實。

“他逼著我認清,我不能。而我也確實不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似懂非懂的阿香咂咂嘴,滿腹同情拍了拍好友的背。

“但如果你不想和他在一起,就趁早找他把蠱蟲取出來吧。那東西可是雙向的,如果裴元大夫變了心,你就有得受了。”

——等等。

李清河放下腿坐直。

“蠱是雙向的?”

神采漸漸回歸她的眼睛。

“對啊,我上次不是和你說了嗎?你沒聽到?”

阿香歪歪頭,完全不知道後麵她追著好友絮絮叨叨補充的那些東西,李清河一個字都沒往腦袋裡塞。

所以裴元才知道她動心的時間。

李清河豁然開朗。

接下來,李清河單方麵向裴元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她不再完全拒絕裴元的靠近。

但,她開始頻繁出入萬花穀。

每當熟悉的瘙癢開始,裴元就知道,李清河又開始發動攻擊了。

她絕口不提讓裴元取走蠱蟲,也不肯放縱自己的心意。她隻是整日在穀外鎮上和各色少年男子玩鬨,讓那瘙癢在兩個人身上一起蔓延死不消退。

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她在等待我反擊,等待我宣判結局。”

當阿香實在忍不住好奇,鼓起勇氣跑去詢問裴元時,本該奇癢難耐、坐立不安的男人彆說表現出哪怕一分不適了——他竟然還能慢條斯理沏茶。

精於茶道的風雅男人的動作明明輕柔優雅,但阿香看著,愣是打了個寒顫。

“什麼意思?”

阿香用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問。

“她不肯做那個先放手的,一定要我放棄才行。”

裴元將滾沸的水倒入茶壺,看著翻轉回旋的茶葉輕笑,似回答,又似自言自語。

“真不知道洛陽城是怎麼把她養大的,對彆人的感情一點都不信任。”

“……”

不知為何,阿香畏縮了一下。

“對了,阿香姑娘。”

裴元的眼睛突然移動到畏畏縮縮的小姑娘身上,露出輕柔親切的微笑。

“看她表現,你沒告訴她那牽情瘙的其他作用吧?”

——事實上,她說了。

阿香抓著凳子腳,思考著五毒的輕功能不能跑過萬花。

她合理懷疑如果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落星湖底沉一個她絕對綽綽有餘。

“她,可能,沒、沒聽見。”

阿香抖抖索索,迂回求饒。

“這樣最好。”

茶泡好了,裴元將茶漏夾出,取了兩個杯子斟滿,將其中一杯輕輕推到阿香麵前。

“那就讓多餘的話,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吧,你看如何,阿香姑娘?”

茶湯嫩綠光潤,茶香鮮嫩清高,阿香機械地抿了一口,感覺那是自己淚水的味道。

她感覺自己就是兩隻搏鬥的棕熊腳下的小小蘑菇,幼小,可憐,柔弱又無助。

阿香還能說什麼呢。

當然是答應了。

“好的裴元大夫沒問題裴元大夫放心吧裴元大夫啊我湯呢我忽然想起來我鍋上還熬著湯彆糊了我先走了不打擾了裴元大夫日安!!!”

裴元目視年輕的五毒姑娘視他如洪水猛獸般連滾帶爬跑出院子,低頭喝了一口茶。

滋味鮮爽甘醇,泡的不錯。

李清河似乎堅信他會放棄。

一口一口,很快一碗清茶見底。裴元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巧了。

裴元此人。

古板笨拙,沒有情趣,不懂體貼,不會溫柔,不解女兒心思。

但是。

唯獨不缺的就是耐心。

一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

李清河還沒有等來放棄的裴元。

“我不相信。”

她趴在桌子上,悶悶地說。

“我就不信他能堅持下去。一個月不行,那就兩個月,三個月,一年,十年。”

那瘙癢實在難以忍受。連她都忍不住會想這種博弈到底有什麼意義,屢次差點擊垮她,她就不信裴元能夠長久堅持。

“裴元大夫真是個狠人啊。”

阿香看著萎靡不振的好友,發自內心感歎。

“清清,聽我一句勸,放棄吧,論時間,你堅持不過他的。”

“為什麼?”

李清河瞥過臉,麵頰貼著冰冰涼的桌麵,眼睛盯著阿香,滿是迷惑。

“為什麼你覺得我會輸?”

銀器碰撞聲響起。

阿香眼簾低垂,溫柔地摸了摸在感情方麵尚且懵懂的好友的發辮。

“——清清,喜歡不喜歡的事情,怎麼能論輸贏呢?”

“……我不明白。說到底,我為什麼會喜歡他?”

“我反倒一點也不奇怪你會喜歡他哦?”

阿香毫不猶豫說:“就算你換一個人問,隻要是見過你們相處的萬花,就不會奇怪你們互相喜歡。”

“……為什麼?”

“因為你看,你們一個方才及笄,一個已然不惑,在一起的時候,反而是你更強勢啊。”

“……什麼?怎麼可能?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欺負我。”

真是當局者迷。

阿香歎了口氣。

“我看你是身在其中不知幸福深淺……舉個例子,你對裴元大夫那麼不客氣,天天頂撞他,甚至還做了那麼多惡作劇——你敢對李承恩將軍做嗎?”

李清河的反問衝口而出,甚至一點想象和思考都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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