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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一點兒動靜也無?”李清河皺著眉頭,環視**的城市。
“李渡城早已沒了活物。”一旁的中年男人背著一口插滿刀劍的詭異棺材回頭看向小少女,“姑娘還是快快離開吧,彆往裡走了。”
“你不是想找人取那無常鬼項上人頭嗎?怎麼我就不行了?”紮著小姑娘丱發丸子頭的李清河揚揚圓潤的小下巴, 烏溜溜的眼睛瞪著高高大大的奇怪男人,“我還救了你呢!你打不過它我不一定打不過呀。”
一身黑衣的魁梧男人隔著麵罩歎了口氣, “非實力之故, 姑娘尚且年幼,為何要以身犯險?李渡城不單有不受控製的屍人, 還有**的樹木、花草, 被感染的動物, 這些東西都有傳染性,十分凶險, 我擔心姑娘受了無妄之災啊。”
“慕容叔叔不用憂心。”年方十四的小少女輕快的跳著, “我雖實力不算上乘,但已習得遊龍步法, 從這脫身還是輕而易舉的。”
慕容追風揉了揉額頭,他擔憂的並不是實力, 這滿城凶險不是一個稚氣未退、莽撞前來想要立功的女娃娃對付得來的。
想到這,他又重重歎了口氣。
慕容追風本是李渡城的居民, 一朝瘟疫襲來, 李渡城中哀號遍野,白骨叢生。他有些武功,逃出城後便終日以僵屍為獵。後來遇到無法應對的無常鬼, 才在古道遊蕩,想找位實力超群的俠客幫他殺死無常鬼。結果運氣不佳遭遇了毒屍群,被路過的天策小姑娘所救。小姑娘問出無常鬼的存在,便拍著胸脯信誓旦旦說會為民除惡。
有人幫他固然是好,可問題是這姑娘才豆蔻之年!
他瞥到少女一蹦一跳,踮著腳特地走沒有淤泥的地方,頭更疼了。
希望不要出什麼事……
慕容追風滄桑的眼睛注視著遠處李渡城上空陰沉的黑雲,如此企盼。
“喂,大叔。”小清河跳煩了,乾脆一點腳尖用輕功浮了起來,“既然如此凶險,你為何在此剿滅毒屍?”
【不,彆問。】
“……總是要有人去幫他們解脫。”魁梧的大漢在後麵一步一個腳印。
“幫他們解脫?”小清河輕飄飄在路邊石頭上落腳,歪頭去看慕容追風,“叔叔為何這樣說?毒屍禍害八方,即使曾經是無辜百姓,也應該是……”少女皺了皺眉,謹慎的措辭。
【不,彆說。】
“禍患?”
慕容追風停下腳步,“你說的……也對。”
她拍拍手,“慕容叔叔身上的傷,”她頓了頓,貼心地沒明提對方臉上的疤痕和渾濁的左眼,“不是之前才有的吧,定是清掃毒屍時受的傷。真是的,被傷到叔叔還這麼心善。”
慕容追風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笑,想拍拍聰慧的小姑娘,看到自己沾了血汙的手又收了回去,在褲子上蹭了蹭。“姑娘好聰明,這都能看出來。”
小清河得意揚揚下巴,伸手拉住慕容追風撤回的手,放在自己頭上,“想摸就摸啦,我的頭很好摸的!我爹我娘和天策的將軍大人們都可喜歡摸了!”
慕容追風渾身一顫,感受到手下規規矩矩梳起來的柔軟發絲,僵硬地抬手,小心順著梳起的方向摸了一下。
“很好摸吧?多摸幾下啊,我弟弟頭發都不如我軟呢!”李清河開心眯起眼睛,之前嫌棄淤泥嫌棄到用大輕功的女孩兒此時毫不在意慕容追風臟兮兮的手,甚至仰起頭主動蹭了蹭。
“……嗯。”男人輕輕應下。殘存的獨眼裡水光一閃不見。
他身後背著的棺材傳來沉悶的撞擊聲。
“咦?”小清河探頭,“原諒我冒犯,之前一直不好意思問,你這棺材裡還是活物?”
撞擊聲不停,慕容追風擋住小清河探尋的目光,“叔叔求你,不要問。”
“……唔,好吧。” 她皺起眉頭,小腦袋高速運轉起來。
【不,彆想。】
“清河姑娘獨自出門,家人不擔心嗎?”兩個人繼續趕路,慕容追風問。
“……不擔心啊!”心裡發虛,麵色無異,李清河若無其事重複:“我很強的,他們不擔心我。”
……哪家缺跟筋的爹娘把自家女兒放出來還不擔心?視力不太好的慕容追風沒看到小姑娘一瞬間抿起的唇,在心裡激烈地譴責李清河的家長。
“而且我有天策的煙花彈啦,有危險放一個就會有人來找我。”她從懷中掏出一支煙花彈,晃了晃又放回去。
“……等等,若我未看錯,你還揣著霹靂彈?”慕容追風無意一瞥,瞥到藏煙花彈的地方還有幾顆圓滾滾的黑球。
“啊!是的!萬花天工的小姐姐送我防身的!”
慕容追風:“……”
他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把煙花彈和霹靂彈放在一起?!誰給這姑娘上的武器課?!
就不怕把自己炸成天上煙花嗎?!
“說起來,”小清河看著近在咫尺的李渡城,隨口問了一句,“叔叔你的家人呢?”
【讓你彆問了!】
慕容追風腳下一頓,“都去了。”
“……對不起。”女孩兒發覺自己提到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題,輕快的語調低了下去。
“無事,稍微休息一下吧。”慕容追風找了塊平坦地方,脫下外袍,細心地把比較乾淨的內裡朝上讓小姑娘有地方坐,又掏出水囊遞給李清河,“我兒子比你大些,剛弱冠。我夫人很漂亮。”他無意識地摩挲放下來的棺材,側首對坐在他衣服上喝水的少女一笑,“不過沒你漂亮。”
【不,彆喝。】
“我夫人在城中經營一家布店,她手又穩又巧,能輕鬆織出雙花緞,我衣服的內裡都是我家夫人縫的,好穿又舒服。”身後棺中物似乎也聽得入迷,撞擊聲漸漸停止,魁梧的男人此時流露著和粗曠外表完全不搭調的溫柔,卻和諧得緊,“當年我年輕莽撞,同人打鬥不小心波及到布店毀了她的布,她為了布錢追了我月餘。膽子忒大,一點也不怵我。”
“……是膽子大。”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慕容追風,眼神複雜,直率點頭。
“……我扭不過她,”慕容追風一哽,頓了頓,“問我爹要錢被一頓好打,好不容易湊齊還她,她卻說她不要錢了。”
“她不要錢了?”李清河好奇追問。
“是,她不要了。”慕容追風手搭在棺材上,想起那年春天麵容姣好的姑娘挽著垂鬟分肖髻,一身桃色羅裙攔在他身前,人麵桃花,一雙好看的大眼睛一轉不轉盯著他。“我錢都還你了還不行?”年輕的少年煩躁地撓了撓頭,說不出心裡哪來的煩躁,於是越來越煩躁,“小潑子你煩不煩啊為了幾兩銀子追我一個月,女孩子知不道矜持一些嗎!”
姑娘還是瞪著一雙明亮亮的眼睛,抹了口脂的唇瓣緊抿。不知怎的,慕容追風就想讓她鬆口,想問她你的下唇咬著一定很疼吧,卻沒敢開口。
登徒子才那麼說話!少年恨恨想。
“你這個傻大個兒!”姑娘終於開口了,她反手一張帕子朝慕容追風劈頭蓋臉扔了過去,傻大個兒少年被一股熏香懾住心魂,恍惚間揭下帕子,定睛一看。
帕子的邊角繡著兩隻纏頸的鴛鴦。
“……哇唔。”李清河大張著嘴,訥訥,“令夫人真是直率。”
“她看起來可安靜了,其實連地痞都敢抄起棍子打。”慕容追風嗬嗬笑起來,嗓音沙啞,“我看到那帕子,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當年的少年臉紅得滴血,“你你你你你你——”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清楚,“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小潑子!”他手舞足蹈,幾乎要跳起來。
“你要不要?”姑娘手背在身後,傾頭湊近。
“啊啊啊啊你彆過來!”傻透了的少年這下真的跳了起來,忙不迭往後躲,“小潑子你——”
“你要不要?”
時至今日,慕容追風仍然能清楚地勾勒出織布姑娘那眼睛,那鼻尖,那咬緊發白的嘴唇,那沒撲胭脂、卻比胭脂更豔麗的麵頰。
少年下意識握緊手裡香帕,又快快鬆開抹平了褶皺。神使鬼差的,他說:
“……你彆再咬嘴我就答應你。”
那嘴唇鬆開了,上麵的口脂被咬的斑駁,可是慕容追風發覺他完全不覺得難看,反而喜歡得緊。“你答應我了啊。”姑娘不易察覺鬆了口氣,背在身後的手鬆開,少年敏銳的眼力捕捉到絞紅的手指和微微反光的手汗。
原來不止他在緊張。
“如果我沒答應呢?”
“那我就纏到你答應為止。”
“!小潑子你——”
“叫我婉清。”
“……
“婉清。”
“真好啊……婉清……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李清河躺在衣服間,一雙美麗的眼睛睜開又閉,“你們成……婚……?”
“我把娘留給我的金釧送給了她,跟我爹說如果讓我娶她我就當官。我爹又狠狠揍了我一頓,黑著臉應下了婚事。”慕容家是貴戶,本不應與賤商通婚。慕容追風不知下了多少力,才讓家裡同意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每每想起此事,他都慶幸自己堅持了下去。
娶到了自己一生所愛。
他四十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此。
“那你……兒子?”
【……彆講了。】
“我兒叫慕容無常,我夫人極不喜這個名字,給他取字飛鴻。他遺傳了我夫人的好相貌,和我倒是一點不像。”一下一下,慕容追風小幅度輕拍小姑娘的後背哄她入睡,“沒大沒小,老是說幸虧我娶了他娘,否則隨我的話他不知道要醜成什麼樣。臭小子。”李清河哼哧哼哧笑出來,慕容追風清清嗓子,“雞嫌狗厭的小混蛋。
“……後來他告訴我,他看上了城東邊一家的姑娘。那姑娘嫌他不學無術並非良人,他偏要做良人給她看。
“飛鴻開始讀書,請師傅習武,每晚做詩寫詞,燭火搖曳到天明。
“……他過了鄉試,興高采烈告訴我想上門求親。”慕容追風收回輕輕拍打李清河的手,小心把睡熟的小姑娘連著衣服抱起來,細心裹了裹,縱身跳到一棵還算完好的高樹上,把小清河妥善安置在粗壯的枝椏上。
“這樣就不會被毒屍發現了。”慕容追風用樹葉掩了掩,再三確認了隱蔽性。然後在李清河的衣襟裡掏了掏,摸出來一堆雜物。煙花彈霹靂彈、包起來的點心、天策腰牌,甚至還有一摞信箋紙和毛筆。他猶豫了一下,把霹靂彈揣到自己懷裡,拿起紙筆匆匆寫了幾句,妥帖折疊好後塞回女孩衣襟裡。把天策腰牌用繩子吊在樹杈上當做標記,並用力把煙花彈向上空擲去。男人仰頭看煙花在白日炸開,紅色的“天”字久久不散,
一切安排妥當後,慕容追風扯了扯麵罩,縱身躍下,向李渡城的西北方向獨自走去。
“來生再見吧,清河姑娘。”
過了鄉試的慕容飛鴻送了一封拜帖,姑娘家答應讓他第二天上門一敘。
第二天是瘟疫爆發的日子。
慕容飛鴻揣著慕容追風給他的金釧,離開家跑去找那位心愛的姑娘,一去就不複回返。
“婉清,那姑娘真是頂可愛,你見了一定也會喜歡的。”慕容追風腳步蹣跚,嘴邊的歎息消失在風沙之中。
“可惜咱們……”
日暮西沉。
“嘿!小心肝兒!醒醒!”有人輕輕拍打李清河的臉,又捏住她的鼻子,在她耳邊撓癢癢。
李清河抖了抖,睜開眼睛張嘴猛吸一口氣,“誰啊!想作弄死我嗎!”
“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女孩子家家彆學那些叫花子滿嘴歪話!”天策女子一巴掌糊上李清河的頭,把齊整的發髻揉成了一團狂草,露出一個獰笑,“來!給大師姐解釋解釋,被朱先生明令禁足的你,為啥現在在李渡城?!”
“璿璣姐?你怎麼在這?”李清河猛地坐起來,身上裹著的柔軟外衣滑落,旁邊蹲著的女人差點被撞下去。“哎喲小皮猴兒你想要滅你師姐口嗎?!”沒空回應李璿璣一驚一乍的抱怨,她一把抓住璿璣的袖子,“你看到其他人了嗎?!一個長得雖然很魁梧但很溫柔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