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桑林起的風,鑽進小酒館裡。
陸小鳳一拍額頭,像是想起了什麼。
“是我記錯了,鐵公雞是另一個老板,你可是最大方不過的了。”浪子懊惱道,“來來來,喝一碗,我陸小鳳給你賠個不是。”
“哎喲,陸大俠,不敢不敢。”酒館老板放下酒壇子就跑。
瞧著,是個膽小的。
陸小鳳踩著自己的條凳,單手扣著碗,喊道:“你怎麼膽子還是小得跟老鼠似的,老是躲躲藏藏。”
酒館老板早已躲到櫃台底下,隻伸出手來,擺了擺。
竹枝枝咬著筷子,想笑。
“你在取笑我?”陸小鳳將桑果酒端走,“罰你不準喝酒。”
少女才無所謂。
她又不喜歡喝酒。
——她隻不過,是想嘗嘗花神倒的酒的味道罷了。
青年失笑。
“花滿樓,連你也來取笑我?”陸小鳳將他麵前的酒碗挪開,“罰你也不準喝酒。”
花滿樓微笑道:“喝酒的機會常有,能取笑你陸小鳳的機會,卻不常有。兩相權衡之下,我還是不喝酒的好。”
西門吹雪忽地放下了手裡的酒碗。
“這麼看來,我這酒也喝不得了。”
他雖和花滿樓不合拍,但對陸小鳳這種事,卻總是能奇異地站在同一戰線上。
浪子:“……”
他真是命苦。
都有一群什麼鬼朋友。
可想著想著,他自己反而忍不住先笑了起來。
爽朗大笑。
酒館老板差點以為他瘋了。
竹枝枝看了一眼後廚晃動的布簾,抓緊多塞了兩塊醬牛肉。
“來了!”店小二捧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大鍋,朝這邊走來。
少女伸出手,摸上了碟子。
花滿樓臉還帶著微笑。
浪子背對著店小二,還在笑,像是全無戒心。
異變突生。
店小二將手中的大鍋往前一潑。
少女早有準備,護著手中的碟子,轉身躲到了西門吹雪背後。
——她怕醬汁濺到他們花神身上。
——那多不好。
西門吹雪和陸小鳳,早已旋身而起,抬手把桌子給翻了。
花滿樓往後退了幾步,抬腳將桌子一踢,擋住了潑過來的,熱氣騰騰的一鍋亂燉。
汁水還是不免四濺,將精致的小酒館毀了個乾淨。
擋住了滾燙汁水的桌子,還沒有落地。
對麵已經飛過來兩個人。
正是那酒館老板和店小二。
他們手上冒出來一柄軟劍,向著陸小鳳和花滿樓去。
西門吹雪眼中冷氣冒起。
他抬起烏鞘長劍,將那軟劍打歪,順勢接住劍招,和酒館老板纏鬥起來。
陸小鳳忽然就落空了。
店小二則是朝著花滿樓而去。
在他動的時候,掛在酒館兩邊的細脖子空酒瓶,忽地抖動起來。
叮鈴——
叮鈴——
雜亂的聲音響起,花滿樓眉頭一蹙。
他聽不到對方的動靜了。
吃著醬牛肉的竹枝枝,將手中的筷子甩了出去。
叮!
筷子被軟劍砍斷,劍招一變換,從另一個角度刺了過來。
叮鈴——
叮鈴——
剛根據筷子掉落處判斷位置的花滿樓,瞬間失去了對店小二位置的掌握。
竹枝枝緊接著,把手上的碟子,也甩了出去。
碟子在這種時候,變成了飛刀似的利刃,帶著森嚴的寒氣,朝店小二脖子而去。
店小二麵色一變,隻能先避開。
趁這個機會,少女將物歸原位的掃把重新撈起來。
嫌棄掃把頭礙手,她抬腳一踩。
哢。
掃把頭斷裂開來。
竹枝枝把掃把頭一踢,提著掃把棍子就衝了上去。
“花神,我來幫你做眼睛。”少女清脆的聲音,在一片嘈雜的叮當聲裡,格外清晰。
他二大爺的,居然敢欺負他們花神眼睛不好,故意擾亂聽覺。
少女眯了下眼睛。
她就讓花神自己來,吊打這缺德玩意兒。
花滿樓嘴角忍不住上揚:“好。”
他沒告訴少女,適應了那和酒瓶幾乎一致的聲音之後,他還是能夠輕易分辨出來兩者的區彆。
——幕後之人,低估他了。
可青年什麼也沒說。
他順著少女的聲音,幾步就跟了過去。
少女說話的時候,棍子一掃,已經將扭身避開碟子的店小二,逼入了牆角。
店小二就落在櫃台上。
“你們是怎麼將我認出來的,我自認並沒有破綻。”
“花神,我在右邊,你把左邊門口給堵住。”少女將棍子從右手換到左手,將店小二給攔了。
店小二半空折身,往後一躍,軟劍朝著少女而去。
竹枝枝哼了一聲,側臉閃過,右手將左手掌心的棍子一坨拽。
唰——
棍子順著掌心滑了過來,橫在兩人之間,攔住了店小二進一步的去路。
“你們確實裝得很好,甚至不惜將抹布往自己臉上抹去,可你們忘記了一件事情。”花滿樓閃身堵住了左邊去路。
店小二手腕一沉,想要揮劍下劈。
少女握著棍子的左手一翻轉,伸手一橫,棍子被她當成了輕巧的筆一樣,在店小二的手腕上轉了好幾圈。
這種詭譎的身法,店小二簡直見所未見。
他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想要揮劍將棍子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