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輪已經偏移。
黃昏也已經籠罩大地。
竹枝枝坐在客棧的窗邊,對著餘光看著手上焦糊的鐵片。
她回頭看向花滿樓,蹙眉道:“上官飛燕也是被這東西給殺死的?”
花滿樓點頭,溫聲說道:“沒錯。”
當時事態緊急,他們的心思,都放在救人的事情上,根本就來不及看上官飛燕一眼。等到頂峰閣被燒,大火撲滅,裡麵就隻能翻出兩具焦糊的屍體,以及屍體上這了不起眼的小鐵片。
少女翻著手上的鐵片,睫毛輕動。
那可就有點不對勁了。
按理說,金鵬王朝事件中,若不是霍休成為最後的反派,就是上官飛燕成為最後的反派。
可現在……
霍休早已經被抓走,誰會殺上官飛燕?
難道是青衣樓那群殺手,自發為自己總瓢把子報仇?還是霍休留了一手,提前就裝好了暗器?
竹枝枝暫時想不到。
她把鐵片往掌心一收,托腮看起日落來。
“怎麼了?”花滿樓斟了一杯熱茶,等溫度涼了一些,才放到她手中去。
他感覺少女,似乎有些心事。
“我在想……夢和現實,到底要怎麼樣分辨,才能分辨清楚呢?”竹枝枝的手指,在白皙的臉蛋上跳了跳,才伸手接過青年手中的熱茶。
在寢室的時候,她無比篤定那邊才是現實;可現在置身於此,她又感覺,似乎這裡才是現實。
花滿樓笑道:“夢與現實,為何一定要分辨清楚?莊周夢蝶抑或是蝶夢莊周,終究還是看一個人選擇如何的活法。”
“嗯?”少女側頭看青年,認真傾聽著。
花滿樓溫聲解釋:“若是一個人無論在現實,還是在夢中,他都能夠活得很快樂,很熱愛當時所在的世界,熱愛世界的一切。那麼,他到底在哪裡,重要嗎?”
“花神的意思,是說隻要我們做好自己,就不用糾結其他事情了,對麼?”竹枝枝恍然大悟道。
若當真是這樣,那她是不是也要順應自己心意,去做某件事情?
少女雙眸輕輕顫動。
落日的霞光,跳進少女的眼睛裡,星星點點。
花滿樓雖然不能看見,可他能感覺得到。
——她的眼睛,一定很美。
他這麼想。
光影在兩人的絮語之中,悄然溜走。
夜幕來臨。
“花神你說,楚留香真的會出現嗎?”竹枝枝看著樓下升起的燈火,探出腦袋去觀望。
“他一定會出現的。”花滿樓笑道。
楚留香既然已經來到了神水宮附近,那就必然會知道今日的事情,說不定對方當時還在場。
要是他知道了蘇蓉蓉三人被牽扯其中,必然會放心不下,想要查探一二。
少女認真地盯著路上行人,疑惑道:“可是街上行人那麼多,他又會易容術,我們要怎麼抓他?”
按她對原著的了解,楚留香此人甚是能豁出麵子來,要是他假扮成另一個人,那他整個人的氣質和行為,都會隨之變化。
如果他偽裝的是銀豐樓的店小二,那他就絕不會令人覺得,他像聽風酒館的店小二。
就算是親娘來了,都沒有把握能在匆匆一瞥裡,將他認出來。
——雖然誰也不知楚留香的親娘到底是誰。
少女話音剛落,就看到在黑夜之中,屋脊上忽然有一個黑影晃動了一瞬。
黑影就像是羽毛飄在紛飛的大雪裡似的,毫不起眼,毫無動靜。
若是隨便誰看到,都會以為那是一隻黑貓跳過。
可竹枝枝清楚地知道,那是一個人。
漆黑的夜,鬼鬼祟祟的人。
少女絕不認為,那是一個偷偷做好事的人。
說不定是誰想要偷摸乾壞事。
那還得了?
“陸小鳳,逮楚留香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少女留下這麼一句話,就像是貓似的,上了屋頂。
她一腳踩著窗台,一跳;手指抓住屋簷,一拉,一翻身;人就伏在了瓦片之間。
前後不超過兩秒的時間。
花滿樓伸手沒把人抓住,隻好也從窗口翻了上去,追上少女。
離開之前,他也留下了一句話。
“陸小鳳,楚兄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聽到前一句話,迷糊醒來的浪子,還沒完全聽清楚花滿樓說了什麼。
人,已經不見了。
窗戶還大敞著,晚風吹來,吹涼了桌上新倒的熱茶。
陸小鳳覺得。
他一顆心,也涼涼的。
竹枝枝落在瓦片上的聲音很輕,和一隻貓踩上去也並沒有什麼區彆。
她看著前麵那一道在屋頂上騰躍的黑影,緊追不舍。
黑影似乎是衝著府衙的方向去的。
深更半夜,居然襲擊府衙,肯定沒好事。
少女這麼想道。
她想著,追趕的腳步就更加緊了。
花滿樓幾乎要聽不見少女的動作,要不是少女奔跑的時候,風聲流到他耳邊,或許他真的要聽不出來。
青年感覺到,少女異常謹慎。
他也不由得放輕了自己的動作,放低自己的身形,隔著一小段距離墜著。
月色被濃雲遮蓋了半邊,灑下銀輝。
銀輝落在萬家屋頂上,也落在前後追趕的三人身上。
他們就像是鍋底冒出來的小氣泡一樣,微微浮動著,飄走。
楚留香是在接近府衙的時候,發現跟在自己身後的少女的。
隻是夜色並不算清明,少女又壓低了身體,他沒看清楚跟著的是何人。
他一個翻身,落在府衙後院的屋頂上,轉頭對上少女。
“不知道是哪位英雄,一路尾隨?”楚留香道。
他換了一張再普通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