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那雙眼仿佛沉積著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恐懼?悲傷?哀切?
抑或都有。
猛然瞧見這麼一雙眼,無論是誰,都要被嚇一跳的。
傅紅雪都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手。
可他臉上卻依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竹枝枝倒是平靜。
詭秘的事情,她也見過不少。
見得多了,便不會過於驚訝。
花滿樓什麼也瞧不見,他自然不會被嚇到。
“怎麼了?”君子溫聲問道。
“沒什麼。”竹枝枝頓了頓,道,“瞧見了一尊美人像。”
就是這美人像看起來,有些不對勁。
花滿樓疑惑:“嗯?”
竹枝枝伸手,抓住花滿樓的手腕,將他的手,放到美人像的臉上。
“花神摸一下就知道了。”少女這麼樣說道。
君子的指腹,落在美人像上。
隻一下,他便將手收回來,對美人像欠身道:“失禮了。”
竹枝枝的眼眉一跳:“果然是麼……”
少女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如同被濃霧遮掩的星光。
“我們再去看看彆的。”她說。
再往前走,街道上也出現了不少人像。
人像栩栩如生,仿佛先人還在。
有些在驚懼奔走;有些似乎被擠壓著,有些不滿地擰著眉頭;有些臉上惶惶,四處顧盼,似乎在找誰。
更多的,卻是一如尋常,在忙活著手上事情的人。
他們麵容或平靜或歡樂或微愁。
生動得令人心裡發毛。
仿佛下一刻,就會走動起來。
竹枝枝握著火把,穿過這些人像,慢慢往前走去。
她的腳步走得很慢,看人像的神態很專注。
花滿樓亦然。
少女的目光掃過將稚子擁在懷裡的母親;並肩同遊,相視而笑的少年人;執手相看,笑意止不住的情侶……
還有那扶在門邊,張望外間,似是在等家人歸來的老人。
不過君子並不是用眼睛看,用的是心。
他背著一隻手,側身躲過人像的時候,會下意識彎腰致歉。
——像是為自己的擋路感到不好意思。
腳步輕盈,無聲。
像是花瓣飄落,葉子入水。
人像湧湧,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寬敞街道儘頭——王宮。
儘管被灰蒙住、凍結,可建築本身的壯麗,還能被窺見。
牆壁上的繁複花紋,也都還在。
仰頭去看,仿佛看見了時光被完整封存。
王宮裡麵有人,很多人。
起碼,聽起來是這樣沒錯。
可他們一腳踏入大門,那些聲音卻全都消散了。
“花神,剛才的聲音,你聽見了嗎?”竹枝枝雙眼掃視四周能見的環境。
“嗯,聽見了。”花滿樓點頭道,“有很多人在說話,很熱鬨,但是具體說的什麼,卻聽不清楚。”
真是奇怪。
少女繼續打量四周,思索著,警惕也沒有完全放下來。
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風聲。
竹枝枝和花滿樓並肩轉身,一人合扇橫掃,一人轉笛豎挑。
隨在後頭的傅紅雪配合還算默契,一掌打出。
掌風吹起竹枝枝和花滿樓的發。
地上灰塵揚起。
發出響動的位置,什麼也沒有。
他們一擊打空,便旋身躲開,唯恐傷到對方。
花滿樓側耳細聽,手腕一轉,折扇被打開。
唰——
啪——
有什麼東西,落入扇麵。
花滿樓收回手,竹枝枝拿著火把,俯身去看。
“是一顆石子。”竹枝枝用鐵笛去挑那顆黑色的石子。
花滿樓湊近聞了聞,道:“有毒。”
石子被他拋到一邊去。
竹枝枝蹲下,用鐵笛敲著地麵。
地麵的板磚花紋也華麗繁雜,藏一個小洞再簡單不過了。
少女輕笑一聲:“看來這西域古國,也不是那麼好闖的。”
花滿樓也笑道:“身懷秘寶,總是要多點手段保存自身才行。”
這倒是沒錯。
“不過……我不喜歡有毒的東西,擺在太顯眼的位置,隨便傷人。”少女如是說。
她朝花滿樓伸手:“花神,我需要那個小鐵片。”
君子也不問緣由,隻將東西從懷裡摸出來,輕輕放在少女的手心裡。
竹枝枝用兩根手指夾住,插入地磚的縫隙之中。
哢——
地磚被撬開。
沒多久,地磚連同一堆零碎,都被拆了個乾淨,堆在一起。
少女用君子遞過來的帕子,包裹著自己的手,將埋在地裡的竹筒拔起來,竹筒裡麵的石子,也全部倒了出來。
七八顆石子滾了一地,像彈珠一樣。
這嚇唬人的小玩意,其實不過是一個小機關。
可真要將人打中,那也是能傷人的。
“雕蟲小技。”少女拍了拍自己的手上的灰。
花滿樓笑道:“那是枝枝厲害。”
少女微微仰頭,有些驕傲。
冷不丁,埋藏竹筒的地方,冒出大量的濃煙。
他們兩人毫不設防,又離得近,瞬間就吸入了大量濃煙。
濃煙是迷煙。
竹枝枝和花滿樓眼皮子往下一耷拉,暈倒在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