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冷笑道:“我聽人說,嵇先生可是有臥龍之才,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看透的,你要是能理解,你不也去他那鐵匠鋪打鐵去了嗎?”
一位路過的老者笑道:“這和種莊稼一樣,你就說禾苗吧,你給它灌上大糞,越臭的長勢就越好,要是給他澆油灌水,反而爛了根了,最好的就不一定是最合適的,這天下底下啊,說不清的道理多了。”
“嘿嘿,還是趙老伯會比喻,我看這喝酒的小子就像大糞,又臭又難看,卻偏偏讓嵇先生喜歡。”
“行了行了,再說兩句,你家田裡都要長草了,快走吧!”
幾人說笑著走向綠草茵茵的田地,此時麥浪滾滾,遠處看已經漸漸泛黃,麥穗開始垂下了頭顱,凝結著最後的精華。
那匹馬經過村中,大家都紛紛為其讓路,從東口徑直來到村西口,一株兩人合抱的柳樹之下,蓋著三間簡陋的茅屋,屋前屋後田舍青青,遠山如黛,繞過村莊的那條河從這裡流向北麵。
籬笆牆內種著幾塊菜地,公雞正飛上籬笆昂首打鳴,惹得一群老母雞咕咕直叫,院子裡有張石桌,一名七八歲的孩童正趴在桌上寫字。
門前柳樹下搭一座涼棚,這是村裡唯一的鐵匠鋪。
路口擺著碩大的火爐,被煙熏的黢黑,一塊排三尺高的土墩上擺著巨木,擺設鐵錘、鉗子等等,旁邊的架子上掛著打好的鐵鍬、鐮刀等農具。
火爐裡的火燒得正旺,一人正坐在草席上拉
著風箱,呼哧呼哧作響,神情專注而認真,似乎眼神已經融入爐腔的熊熊火焰之中。
另一人正從火爐裡鉗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鐵塊,鐵塊燒得通紅,放在架子上,提起手邊的鐵錘揮舞起來,鐵塊隨之不斷變形,火星飛濺,如同散落的流行。
鏗鏘鏗鏘——
打鐵的人身形高大,接近八尺,披頭散發,看不清他的容貌,機械地揮舞著大錘,也不知道他究竟要鍛造何物。
樹蔭之下一人鼓風,一人掌錘,兩人不發一言,卻配合默契,偶爾有經過之人觀望,也不予理睬,若是有人看中了鐵器,選定之後才可開口交談,這規矩在村裡人人皆知。
噠噠——噠噠——
就在此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與那打鐵之聲合在一處,似乎有一種韻律一般,打鐵之人的節奏變得輕快起來。
那匹馬到了鐵鋪前停下,打了個響鼻,刨著蹄子,但鼓風打鐵之人卻是頭也不抬,旁若無人,自顧低頭而作。
那馬上之人打量著低頭的兩人,布滿胡茬的臉上儘是滄桑,但看到這兩人的時候卻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是見到親人的那種笑意,親切而又溫和。
那人在馬背上也不開口,甩了甩亂發,伸手從背後解下酒葫蘆,打開木塞,一股濃烈的酒香逸散開來。
一瞬間的功夫,打鐵之聲消失,鼓風之人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