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羈之表
鐵錘掉落塵埃,那人緩緩抬頭,亂發中雙目清涼,眸子黑白分明,年紀雖輕,卻透著睿智,仿佛看穿了一切塵世。
雖然他神色還算冷靜,但喉結卻忍不住上下蠕動,歎道:“好酒!”
“確實好酒,”鼓風之人也將目光從火苗中抽離出來,淡淡道,“我雖不善酒,卻知是好酒。”
“當然好酒!”
馬上人晃了晃葫蘆,發出一陣清冽的水聲,看似身形委頓,卻不用手扶馬背,左腿輕提便從馬背上輕巧地翻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草席上的人,搖頭歎道:“不懂酒,你這一生便不完美。”
鼓風人眼睛一瞪:“我懂茶!”
騎馬之人翻了個大大的眼白,輕笑道:“茶不如酒,酒中有乾坤!”
鼓風的腮幫子也鼓了起來,振聲道:“酒不
如茶:茶不誤事,茶中有人生。”
“不必爭了!”打鐵之人看不下去,卷了卷袖子到一旁的石槽中洗洗手,笑道,“如此美酒,當撫琴助興。”
那人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能聽嵇中散一曲,不枉此行。”
那人眼睛盯著葫蘆,抬手指著籬笆門:“嗣宗兄,請進!”
鼓風之人也站起來拍拍土,忽然笑道:“有酒無肉,豈不無趣?我去宰一隻老母雞來。”
打鐵之人一怔,指點著那人失笑道:“子期盯著那隻老母雞多時了。”
這兩人正是如今銍縣炙手可熱的人物,打鐵者便是人人求見不得的嵇康,那鼓風之人名叫向秀,銍縣人雖不知其來曆,但這二人經常在一起打鐵自娛,十分默契,久而久之,也當做同鄉人看待了。
騎馬之人便是一年前攪動中原,名動天下的奇人阮籍,自從曹爽、夏侯楙之事水落石出之後,有
人漸漸發現這其中軍師阮籍的作用不可小覷,而此人忽然神秘失蹤更是證實了這一點,沒想到他竟還在中原遊蕩。
三人相視大笑,並肩走入宅院,一位年輕娟秀的婦人聽到外麵的動靜,趕忙將院子裡的孩子拉走,忙著去準備酒食了。
二人在院中水池邊重新洗漱淨麵,來到草堂之中,擺設著兩張桌椅,迎門擺著一張方桌,四張高背椅,內室則是坐席擺設,上麵散亂地放著一本紙質書和兩卷竹簡。
兩人就在放桌前坐下,阮籍自行取了兩個小酒杯,拿起葫蘆小心翼翼地到了七八分,神情十分凝重,生怕漏出一滴來。
濃烈的酒味徹底散發出來,嵇康取過一杯,放在鼻子底下閉著眼睛嗅了好一陣,忽然看向阮籍:“此等好酒,當用碗飲,嗣宗兄卻用小杯,未免太小氣了些。”
阮籍笑道:“非是愚兄吝嗇,此等烈酒,一
碗下去,保證你明日不能醒來。”
“哦?真有如此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