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人生。(2 / 2)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像是認識了多年的好友。

林嬌將跌打酒收好,向天星問她:“會留疤嗎?”

林嬌被他逗得笑出聲,雖然很輕很輕,但這是向天星第一次看見她笑。

原來她笑起來是右邊是有個酒窩的,看起來很可愛,連那雙眼都多了幾分神采。

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林嬌看了眼隔壁房間,小聲問道:“你還害怕留疤?臉上應該不會,你臉上沒傷口。”

這張臉要是留疤那太可惜了。

向天星看著早已經穿好衣服的她:“那你身上……”

林嬌頓住:“嗯,小時候發生了很多事,我好像本身就容易留疤。”

兩人都在一言一語間提到了童年,很明顯,林嬌不願意多聊。

向天星低歎,小王子沒有說錯,要想和一個人產生羈絆就要冒著掉眼淚的風險。

他想走進一個人的心,就要先學著打開自己的心扉。

快來看呐,這裡住著我所有的不堪與繁華,你要進來看看嗎?

林嬌問:“你怎麼會在那條路上。”

向天星立刻明白:“後來打不過他們,我就跑,他們追,就不自覺地跑到了那條路上,然後……施陽對我說,爬回去吧。他們就放過了我。還以為大晚上在馬路中央很危險,沒想到這裡車子那麼少,一晚上都沒看見一輛,哈哈。”

林嬌也跟著笑,頭上的汗水乾了,身上的汗水混著奶香味有種海風的鹹,不知道她到底騎了多久找了多久。

向天星想,那個夜晚,應該也沒有一輛車經過。

“你會離開這裡。”她向他保證。

“那你呢?”他問。

林嬌愣住,不再說話,抬頭看向那個月亮。

夜風輕拂,向天星有些遺憾:“要是能把我的MP3帶出來就好了,裡麵錄了我彈的曲子,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說完,他就哼了起來。

不得不說,他的嗓音有一種乾淨的透徹,曲子裡的那些荒誕和虛幻,無法掙脫的無可奈何都變得清明,林嬌聽得很認真。

林嬌:“很多時候我做成一件事的時候,我就喜歡抬頭看月亮,會覺得深夜中隻有月亮才是活著的,我說什麼她都能聽見。”

向天星笑:“我練琴的時候也會,我第一次掌握輪指很興奮想要找個人分享我的喜悅,可那麼晚父母都睡了,就連鄰居的燈都是關的,啊,好失落啊。好像天地之間隻剩下了我一個人,很奇怪吧,明明那個時候有很多人愛我,我也同樣愛著他們,但總有某些想要試圖被理解的瞬間,我覺得我是孤獨的。

於是我抬頭去看月亮,我發現天上永遠會為我亮起一盞永不熄滅的燈。”

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我還沒聽過你唱歌,你聲音挺好聽的。”

林嬌趕緊擺手,她似乎很不適應被誇獎:“再誇下去我要成歌手了。”

向:“搞不好十年後真的能聽到你的歌,走到哪放到哪,紅得不得了。到處都貼滿了你的名字,林嬌。到時候我給你做小跟班。”

她笑:“歌手也有化名吧?我不太喜歡我的名字。”

向:“那你想叫什麼?”

她思索了會兒:“就叫,月亮也圓了吧。”

向挑眉:“很特彆啊。彆說十年,就是二十年我也不會忘記,我要每天打開廣播,看看月亮也圓了歌手今天有沒有出新歌。”

關於未來的暢想是帶著希望的,希望,這兩個字念出口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揚。

他突然感慨:“不知道長大後的我們會是什麼樣,好想穿越回去看看啊。”

人生為什麼沒有加速鍵,一鍵度過這些苦難。

林嬌看著漸漸西沉的月亮催他睡覺,向天星覺得今夜氣氛正好,如果現在不開口,或許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機會說出自己的故事。

又或許,他隻是太孤單了。

所以他主動說了:“不僅MP3,父母同學送的禮物,我的鋼琴畫板,我的獎杯我的得意人生一樣都沒有被帶出來。我的人生是被一刀劈成兩半的,沒有一點緩衝期,我在被擠壓的邊緣,前方就是懸崖,我隻是從站著變成了坐下。”

林嬌坐到了他的身邊,兩人一起抬頭看月亮。他突然問:“你知道我抓周抓了什麼嗎?”

林嬌搖頭。

他笑:“聽說當時放了很多很多選擇,可我一樣都不要,我就那麼直直的衝向了我爸媽懷裡,我爸總拿這個說笑,說我這麼重感情以後是要哭鼻子的。”

父母全身心的愛將他灌溉得太好了,所以這種斷崖式的割離才痛徹心扉,他甚至來不及告彆。

林嬌覺得自己不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她應該說些什麼,但此刻說什麼都有可能是雷點,她換位思考,如果是她,會需要安慰嗎?

似乎不需要,她隻需要天上那盞永不熄滅的燈,靜靜地存在就好。

向天星深吸一口氣:“是我害死了父母。”

林嬌的右手立刻在左手臂上拉下幾道紅痕,她身體輕微的顫抖,向天星意識到她的不正常,想起了那些流言蜚語,立刻轉身扯開她的手攥住。

“我們不一樣,林嬌。你當初還是個嬰兒,連笑都還沒學會。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這個世界,你能做什麼?你怎麼會有錯呢?不要拿彆人的錯去懲罰自己。過去是一條環形的湖,銅山就是那條船,你每一次回憶的斷點都是一次刻舟求劍,不要再給自己添新傷。”

林嬌苦笑著拂開他的手臂:“那你呢?”

我?

是啊,每個人隻有開導彆人的時候最清醒。

向天星還記得被警察帶走那一刻的恐懼,昔日最好的玩伴陳謹思掉著眼淚和警察解釋這應該是個誤會,他不是這種人。

陳謹思問警察能不能放過他,卻在擁抱的瞬間在他耳邊冷笑:“我不會永遠排在你身後。”

那種恨意。

他恍惚了,以為出現了錯覺,一條毒蛇順著他的耳後鑽進了他的心裡狠狠咬上一口。

他後悔了,不應該報名這次的肖邦青少年鋼琴比賽。

不應該和陳謹思做朋友,不應該……偷東西?

父母為了給他驚喜,謊稱工作原因無法到場,原來他們早已經換上了最美的禮服,捧上滿懷的鮮花,迎接讓他們驕傲的兒子捧著獎杯回家。

他和陳謹思從小學三年級就是同桌,陳謹思家庭條件不太好,但為人努力,做事刻苦,雖然學習成績一般,但老師們都很喜歡他。

當陳謹思總是用那雙充滿崇拜的眼睛看向向天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些虛榮心,他很享受。

陳謹思因為買不起本子躲在座位上哭,他想不就是一本本子嗎?他給陳謹思買了十本。

陳謹思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和他說好羨慕大家都有熱乎乎的早飯吃,他想不就是早飯嗎?每天阿姨做了很多反正他們也吃不完,帶給他吃。

陳謹思開始越來越粘他,說父母還沒離婚的時候就打算讓他去學鋼琴,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