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溪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醒來時聞到了一陣很濃的消毒水味。
她想,她應該在醫院或者診所。
左手的手背漲漲的,有輕微的刺痛感, 大概是在輸液。
周圍靜悄悄的, 一點聲音也沒有。芙溪眼睛看不到,猜測現在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有點渴了。
她用右手撐在病床上,慢慢地坐起來。
“芙溪,你醒了。”旁邊的伏黑惠放下手裡的書,問道, “你要喝水嗎?”
沒人理他。
“需要去衛生間嗎?那我去叫護士小姐。”
依然沒人理他。
伏黑惠皺了皺眉,提高了音量:“芙溪!”
病床上的人安安靜靜地坐著, 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像一尊雕塑。
但伏黑惠剛才確實看到她動過了。
“芙溪, 我去叫醫生!”
伏黑惠剛跑到病房門口, 就撞到了準備往裡走的伏黑甚爾。
“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伏黑甚爾滿臉疲態,這兩天他忙得焦頭爛額,心力憔悴,胡子也沒時間刮, 顏值從牛郎天花板降成了街頭頹廢大叔。
他扒拉了一遍自己的人脈和芙溪的人脈,最終發現能幫上忙的除了孔時雨,就隻有伏黑惠了。
幸好這小子同意幫忙看護。
“她好像……”伏黑惠指向芙溪的手指有一點抖, 他不敢直接告訴伏黑甚爾,芙溪好像變成了沒有回應的木頭人,“我叫她, 她沒有反應。”
伏黑甚爾臉色一沉:“你說什麼?”
“請問有人在嗎?”
病房裡傳來了芙溪脆生生的、露怯的聲音。
是的沒錯,伏黑甚爾聽出了她聲音裡的膽怯。
她以前是那麼堅強的小鬼,但麵對未知的病理變化, 她也是害怕的。
越想越心酸。
“在這呢。”伏黑甚爾大聲說。
“有沒有人在這裡啊?”芙溪又問。
他怔怔地看著她,距離隻有三米遠,卻像隔了一個次元。
——芙溪聽不到了。
一瞬間,伏黑甚爾有些不知所措。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他就不會偷懶給她讀字數最少的《最後一片葉子》,他應該讀最長的那篇,不,是讀整本。
……那竟然是芙溪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啪。”
芙溪拍了自己的手臂一下,發出一聲脆響。
但她本人什麼也沒聽到。
這下子她也知道自己失聰了。
“有人在嗎?……我現在聽不到聲音,如果有人在,就拍我一下。”
她也不確定有沒有人在,幽默地補了一句,“不過記得彆拍臉。”
幾秒鐘後,一隻大手輕輕地貼在了她的臉頰上,芙溪抬起手,在摸到對方的手指和掌紋時,她認出了是伏黑甚爾的手。
“感情線錯綜複雜,桃花運無數,看來是甚爾沒錯了。”她藏起語氣中的怯意,故作輕鬆道,“我好像暫時聽不到了,以後要麻煩你在我手上寫字了。咱也不懂盲文,就寫日語或者英語吧。”
伏黑甚爾任由她握著,卻沒有寫字。
他不知道該寫什麼。
有什麼文字能安慰到現在的芙溪,嘗不到味道看不見也聽不見的芙溪。
她像是被困在了一個殼子裡,被迫與世隔絕,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惡化下去,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
“你不要擔心,我現在感覺還挺好的……對了,我肚子餓了,想吃東西。”
掌心傳來癢癢的感覺,他終於願意在上麵寫字了。
【你想吃什麼?】
伏黑甚爾寫得很慢,是在照顧她讀字的速度。
“龍利魚粥和厚蛋燒吧。”
其實吃什麼都無所謂,反正吃不到味道,芙溪沒有胃口,隻是想借此轉移伏黑甚爾的注意。
【好。】
醫院的自動販賣機就能買到這些食物,伏黑甚爾給了伏黑惠一些硬幣,委托他出去買,然後他繼續坐下和芙溪聊天。
“甚爾,我要是撐不過去——”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會的。】
“我是說萬一我——”
【沒有萬一。】
芙溪沉默了。
伏黑甚爾在拒絕她的死亡,連假想都不願意。
在這一點上他固執的像個小孩。
……也是。他一直位居人類肉體素質的巔峰,從來沒有像這樣靠近感受過生命緩慢消亡的過程。
但他現在必須學會接受。
“你要明白一件事,死亡並不是終結——”
厚蛋燒的香氣撲麵而來,然後食物便堵上了她的嘴。
一頓飯,都是伏黑甚爾喂她吃完的。
他喂的速度不快,但基本不讓她有空停下來說話。
最後他往她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是花?”
芙溪沿著花莖往上摸,摸出這是一朵向日葵。
“居然是向日葵,甚爾你也會送花嗎?”
【惠買的。】
“惠君也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