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瘦小的手在她的手背輕輕拍了一下,告知他的存在。
“謝謝你啊,惠君。”
伏黑惠向來是個閒話很少的孩子,他在芙溪的手心裡也寫了一句話。
【你要快點好起來。】
“我……”我可能不會好起來了。
沒辦法跟小孩說。
芙溪提出想去看看伏黑惠的母親。
這令伏黑甚爾有些詫異。
“如果覺得為難就算了。”
【可以。】
伏黑甚爾找了個理由打發伏黑惠回家拿東西,便帶著芙溪去了伏黑惠母親所在的墓園。
他每年都會抽空獨自來這裡掃墓,卻從來不帶伏黑惠。然後坐上一天,什麼話也不說。
“我喜歡向日葵,希望惠君的媽媽你也喜歡。”
芙溪把那朵向日葵放在了墓前。
伏黑甚爾在她的手上寫:【她會喜歡的。】
“是嗎?”芙溪笑著調侃道,“看來大美女都是有共性的。”
【臭小鬼。】
久違地聽到他說臭小鬼,芙溪想起了他們剛結伴冒險的那段時光——其實也就是在幾十天前。
他們幾乎每天吵架,但是又很快和好。
賺進一筆,又賠掉一筆,吵吵鬨鬨,開開心心。
芙溪歪過頭說:“我以前覺得向日葵很倒黴,始終看著太陽,卻碰不著。但現在發現是我錯了。”
沒等伏黑甚爾寫字,她就自我解答道:“陽光就是他們溝通的橋梁吧,所以向日葵才長得特彆大,特彆高興。”
“等我下去了,遇到惠君的媽媽,我會告訴她,你把惠君養得很好。你以後也要這麼好,做一個好男人,一個好父親。”
芙溪按住伏黑甚爾的手,用一種溫和卻不容拒絕的語氣繼續說道,“人活著,要走正道,做有意義的事。你必須承諾不會變回去,因為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她把下巴輕輕擱在了他的肩上。
“拜托你了,甚——”
這一次,她連他的名字都沒叫全,就遺憾地昏了過去。
她心想,也許下次醒來時,連感知能力都會消失,再無法和伏黑甚爾交流。
前提是她還能醒來。
“芙溪。”
伏黑甚爾探了探芙溪的鼻息,發現她還活著,隻是又陷入了昏迷。
墓園靠海,這個點沒有其他人。
今天是晴天,有風吹過。海水一波一波乘著風衝上岸邊,撞到岩石上,撿起白色的水汽。
伏黑甚爾在漫天水汽中回過頭,望著亡妻的墓碑,向日葵燦爛得令人想要落淚。
他與她感情很好,但她陪伴他的時間太短了,在他對生活充滿熱情的時候,猝不及防地離開了他。
現在他又有了喜歡的人,重新開始覺得活著有意思,喜歡的對象又要走了。
並且還是在他眼前,一點點的惡化。
他說不上來是自己不幸,還是她們更不幸。
視線從墓碑上收回,落在懷裡少女的身上。
她變得很瘦,以前是清瘦纖細,現在是瘦骨嶙峋。醫生說她身體裡的各種器官近乎衰竭,能保持清醒完全是意誌力在支撐著。
伏黑甚爾低頭吻了吻她冰涼的眉心。
“不會讓你死的。”
他單手抱起她,另一隻手撐著遮陽傘,慢慢往回走。
他回憶起兩天前的雨夜。
將芙溪送去醫院急救後,確定現代醫學無法乾預之後,他又去找了黑傑克。
他打算綁架他,很短的時間裡,他已經想好了無數種令黑傑克低頭的方法。
但怪醫黑傑克不在。
坐在那裡的是老熟人費奧多爾。
“我十分同情你和芙溪小姐的遭遇,誠心祈禱或許會有用。”
費奧多爾優雅地握著茶杯,欣賞著他在雨中狂奔後狼狽的樣子。
兩人在屋簷下僵持著,伏黑甚爾眼神如刀:“你找死。”
“伏黑先生你還不明白嗎?能拯救芙溪小姐的隻有我。”費奧多爾望向自己修長的手指,“我可以豁免她的痛苦,也可以要求黑傑克救他。好吧,我們可以締結束縛,如果我最終救不了芙溪小姐,那我就為她陪葬。”
能空手套到德川家的一切,並不被原主人記恨,費奧多爾雖然卑鄙無恥,卻真的有能力。
伏黑甚爾臉上掠過殺意。
“你想讓我做什麼?”
實際上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他垂眸看著地上的黑色卡片,這是芙溪為了糊弄他而畫的黑卡,被他翻口袋的時候掉在了地上。
背麵寫了一行字:
【我願意把世間所有的祝福都獻給你——from芙溪】
她做到了。
她把世間所有的祝福都獻給了他。
“殺人的事會介意嗎?”費奧多爾問。
“不會。”伏黑甚爾答應的很乾脆,“殺誰?”
費奧多爾托腮,他知道伏黑甚爾答應過芙溪不再做殺人的事,遠離垃圾堆,好好生活。
伏黑甚爾不殺人,做彆的事也同樣出色,畢竟他圓滿解決了與幸吉的遺憾。
但他願意為了喜歡的人,重回垃圾堆。
——人性大概是世間最偉大的自私。
“一個國中生,這是照片。”
費奧多爾扔下的照片剛好蓋在了芙溪的黑卡上,遮住了那行溫柔的字跡。
照片中,陌生的少女麵無表情,她頭上形如發箍的發帶令伏黑甚爾想起了初見時的芙溪。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挺溫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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