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微拉長聲:“唔————”
他們忙著在頻道內鬥嘴,沒有人注意,藍玨在旁邊一字不落全聽了去,並且眼神變得幽深冷冽。
過了一會兒,謝知微又說:“艦長,今夜務必小心夜襲。”
“我知道。”
趙國既然試圖在此堵截西唐隊伍,什麼都不做自然不可能,但夜襲是最基礎的一招,他們想得到,藍玨也想得到,唯一的問題就在於,趙國究竟在這件事上拿了多少好處,這個好處有沒有大過一個平臨城。
平臨城現在不隻是一個小城,城裡有一位臨城君,實際上那位臨城君的價值,遠高於一座不算大的小縣城。
吃著鹿肉的士兵們載歌載舞,甚至唱起了平臨這邊的民歌,想來是新學的,因為實在荒腔走板,難聽至極。
就在此時,一道銳利的破空之聲,城頭依然漆黑一片,但勁風呼嘯,那枚羽箭似乎帶有空腔,氣流穿過,發出尖銳得讓人脊背發寒的尖嘯,箭矢穿過士兵手中的鹿腿,洞穿他大張著要去咬肉的嘴巴,油花混合著鮮血噴湧而出,片刻後,他才緩緩倒下。
“敵襲,滅火,滅火!”
城頭漆黑,黑夜裡的射手居高臨下,點著營火玩心理戰的士兵就像被加亮標注的活靶子,銳利的風聲呼嘯,儘管篝火已滅,但弓手似乎已經記住了方位,並且完美預判,撲通撲通,人體倒地的聲音在萬籟俱寂中傳開。
齊國的士兵摸著黑,向城頭射箭,究竟射中了什麼就不得而知。
隻聽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從城頭傳來:
“平臨雖小,卻非任人魚肉之地。還請各位拿出該有的尊重來。”
——臨城君。是那個年輕的富商,月光透過雲層,隱約照在城頭,影影綽綽的影子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但自詡正規軍的士兵是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玩什麼心理戰了。
褚襄不由得讚歎:“那個射手非常厲害。”
敵人是心理戰術,臨城君又何嘗不是,那名射手明明可以無聲無息殺死敵人,卻偏偏拿出帶有空腔的響箭,殺得高調至極。
“怪不得一座小縣城能在兩國軍隊之間支撐下來。”藍玨也露出讚許。
但褚襄搖了搖頭:“君上,任何人都知道,他撐不下來的,這隻是一座彈丸小城,勢必會歸屬趙國或者齊國,最終隻能是二選一,不可能遺世獨立,所以,這位臨城君的目的,現在昭然若揭了。”
“目的?”藍玨問。
“君上,曲淩心的判詞,您在都城時刻意傳播的那些詩歌、預言,看來傳播得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廣。”
熒惑降世,亂天下者起於南境——整個南境三洲,諸侯大大小小有不少,但若最像是有亂天下這技能的,唯有少年成名的西唐國主藍玨。熒惑是凶星,凶星若是出世,必然應在一位戰場殺伐的君王身上,臨城君就是明白這種道理的。
臨城君在帝都天衍的線人輾轉從春江館得到了消息,大名鼎鼎的殺手組織離未庭已經向西唐獻上了忠誠。這個世道,金錢的作用可以無限大,所以他很快也得知——
藍玨擁有了龍雀,還拔了出來。
得龍雀者,天下可平。
“君上。那臨城君是個商人。”褚襄說,“這天底下最大的買賣,不正是天下本身嗎?”
功名利祿,金錢珠寶,當天下大亂之時,命都不保,何來富貴。平臨城裡那位臨城君,的確愛財愛到了骨子裡,所以他一定也知道,唯有天下平定,他的財富才能真正成為財富。
褚襄繼續說:“更何況,從龍之功啊,誰會不心動?如此一來,君上都不必費心,這人已經順服了。”
藍玨冷漠地勾起嘴角:“拉開陣仗,演一出熱愛故土、心懷大義的溫情戲碼,你的意思難道是說,他就是做給我看而已?”
“君上,這個世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地做他自己。”
藍玨上前一步,眼神中充滿壓力,他問:“那麼,包括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