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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嫁山神 餘生田 58587 字 2024-06-10

51

這下子, 打獵是去不了了。

遙雲先給那半死昏迷的男人敷藥止血,清理了腹部的創口,餘冬槿聽他指揮,刷乾淨鍋燒了熱水備用, 又燒炭用爐子熬了遙雲給的藥。

等把一受傷一中毒的兩個人簡單收拾好, 灌了藥,將他們抬到家裡新收拾出來的床榻上, 遙雲拿來自己的新中衣, 給兩人換上, 他們的衣服上都有血,那個受了傷的衣服還破了, 是穿不成了。

弄好這些, 餘冬槿抹了把頭上的汗,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去, 給床上昏睡的兩個男人蓋好被子,他觀察了下兩人的麵相,那個中毒的還好, 失血過多的那位呼吸特彆弱, 餘冬槿真覺得一個不小心這人可能就得沒命。

餘冬槿看的揪心, 蹙著眉問遙雲:“他不會死吧?”

遙雲也不能保證,人的命途是多變的,於是他搖了搖頭, “不知道,隻能看他自己能不能扛住了。”

餘冬槿明白了,“哎, 希望他能堅持住。”

兩人暫時是醒不過來了,餘冬槿與遙雲也沒守在房裡, 回到廚房繼續忙活之前落下的事。

餘冬槿拿了麵粉和鹽,與遙雲在廚房外一起坐在小板凳上,打了水洗著被倒在大盆裡的豬大腸。

餘冬槿一邊洗一邊看了看天,憂心忡忡,“都這麼晚了。”救人花的時間太多,洗豬大腸也很費時間,可不洗又不行,這玩意味道大,一直放著可不成,而且現在天氣回暖了些,這種生鮮就不像之前雪天的時候好放了。

時間確實是來不及了,遙雲道:“這個我來洗,你去做飯,今天就不做鹵肉了,太費時間,咱們先隨便吃點,鹵肉鹵肥腸就明天再弄,反正看這情況,我們一時半會也是走不了的。”

餘冬槿想了想,覺得也是,誰知道居然能有這樣的意外呢?隻是這樣的話,租好的車馬就隻能暫時放著了,時間被拖長的話,到時候車馬行那邊還會按情況扣一部分押金,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為了那點錢見死不救吧?

餘冬槿雖然有點遺憾於今天不能吃到鹵肉鹵肥腸,但還是點頭,“好,那我就隨便做點。”

說隨便也不能太隨便,餘冬槿進了廚房,摸了摸躺在窗下草堆上的豬豬,起來查看了下還放在背筐裡的肉,割了一塊瘦肉,選了最好的一塊排骨出來。

餘冬槿把瘦肉放到一邊,著手備好了他們今晚要吃的排骨的調料,然後把排骨剁成小塊,用水浸泡出血水,期間,他淘了米放到罐子裡蒸飯,等排骨中的血水差不多泡出來後,撈出來瀝乾水放到大碗裡用鹽、料酒、薑片和澱粉抓勻醃製起來,待排骨醃製的差不多了,他給已經燒乾的鍋裡下了豆油。

這裡已經有植物油了,但品種不多,餘冬槿在鋪子裡就看見了兩種,芝麻油和豆油,而且不貴,比吃豬油便宜,而兩種植物油中,豆油的價格比芝麻油還要便宜。

油溫六層熱之後,餘冬槿將醃製好的排骨下了鍋,因為他油放的不算多,所以用鍋鏟翻動著去炸,等排骨顏色炸直金黃後撈出備用。然後他將鍋中剩的油撈出大半,將備好的薑蒜乾辣椒和花椒下鍋炸香後加入金黃的排骨,加入醬油翻炒。

等那股肉香飄出,引得遙雲忍不住抬頭朝著廚房裡看的時候,餘冬槿笑笑,將這道乾鍋排骨盛到碗中放到灶台上熱著,做好這道菜,他查看了一下罐子裡的米飯,用筷子在飯上插了幾個深洞,再蓋上蓋子讓它繼續蒸,餘冬槿便著手來準備素菜和湯。

素菜是清炒薺菜,而湯也是薺菜肉末湯,簡簡單單很快就能做好。這些薺菜是今天兩人趕車從縣城回來,在路上順道采的,不多,也就夠他們今晚這餐的。

菜全部出鍋後,米飯也就好了,餘冬槿給鍋裡上了水,在角房找了兩個完好的紅薯出來,削了皮砍了伴著米粒一起煮——這個是豬豬的晚餐,等下有剩菜也會倒給它吃,然後才扒著窗戶對外頭還在和豬大腸奮鬥的遙雲喊:“吃飯啦!”

遙雲應聲:“好,我這兒也差不多了。”

餘冬槿連忙給那個他們在肉攤上買的,之前倒出大腸後已經洗好的木桶裡打好水放了醋,大腸洗好了還不成,得用醋水泡一泡才好。

把大腸裝入木桶後,遙雲出了趟門,把一盆廢水倒到了門口不遠處的荒地上,然後回來仔細的用醋洗了洗手,洗好餘冬槿捧著他的手聞了下,又用清水幫他洗了一次,這下才覺得滿意了,叫他端菜吃飯。

餘冬槿給遙雲打了碗湯,問:“那兩個人怎麼辦啊?他們也要吃點東西才行吧?”他指了指灶台上,“我還留了點肉末在那兒,想著如果他們要吃東西就給他們熬點肉末粥來著。”

遙雲給餘冬槿碗裡夾了塊排骨,這才端碗喝了口湯,喝完他感覺肚子裡一陣舒服,忍不住眉眼舒展,“等他們醒了再說,一時半會沒事的。”

餘冬槿看他吃著不錯,眼角眉梢便也有了笑意,他夾了排骨塞進嘴裡,邊啃排骨邊想了想,說:“那我還是把肉末粥備著吧,等他們什麼時候醒了就可以盛給他們吃。”

遙雲點頭,“也好。”

吃完飯,喂了豬,餘冬槿又覺得時間還挺早,大概是因為今天見了血救了人,他沒什麼睡意,於是乾脆與遙雲一起開始製作鹵水,這個東西說難不難,配方到位了隻需費柴火就行,沒有雞,他便隻用了排骨來熬湯底。

遙雲看著火,餘冬槿給排骨焯了水,然後讓它下鍋大火煮開小火慢慢熬著,餘冬槿則在廚房的櫃子裡翻了下,找到了以前家裡人用過得紗布,洗乾淨後用水煮了消毒,然後將自己準備桂皮、丁香、花椒、香葉、草果等等十多種的鹵料搗碎了用紗布包好紮牢,餘冬槿等不及,便沒等高湯熬出來,直接放了包好的料如鍋裡,讓鹵水慢慢煮。

做好這些,遙雲聽餘冬槿吩咐,將另一口灶下也燒起了火,餘冬槿把另外一口鍋刷乾淨,這鍋要燒水用來洗澡,他們今天忙得夠嗆,又處理了豬大腸,是肯定要洗澡的。

等鹵水味道出來,將泡好的大腸和整塊洗好的五花肉下了鍋,加入黃酒、糖和鹽,蓋好鍋蓋留了餘火,餘冬槿與遙雲洗完了澡,出了廚房。

餘家就這點不好,房子蓋得大,廚房距離臥房太遠,餘冬槿又不是以前有人伺候的餘家人,隻能在廚房裡洗澡,於是洗完澡走回臥房這段,在這大冷天裡,餘冬槿每次被冷的都忍不住嘶哈嘶哈的抽氣。

不過好在現在有遙雲在,他個頭大得很,擋在餘冬槿身邊像堵牆似的,餘冬槿還被他摟著,他溫暖的體溫傳到餘冬槿身上,讓他感覺很舒服。

兩人進自己那屋之前,還去隔壁看了下那兩個重傷的人。

他倆還是之前那個姿勢,睡得安安靜靜的,呼吸聽著還平穩不少,遙雲查看了一下兩人的體溫,告訴餘冬槿一切正常,餘冬槿鬆了口氣,這才拉著遙雲回屋睡自己的。

這晚倆人也沒心思做彆的,隔壁還有病人呢,遙雲隻能抱著餘冬槿老實睡覺。

大概是因為白天見了血的緣故,餘冬槿這夜一直斷斷續續的做著沒頭沒尾的夢,那夢沒什麼具體的內容,但就是讓他睡不安穩。

好在有遙雲一直在他身邊安慰,哪怕是在那昏昏沉沉的夢中,餘冬槿都能感覺得到遙雲輕輕撫在自己身上的溫暖大掌,與時不時安撫著他,在他額頭與臉頰落下的親吻,這都給他在他因為沉入夢中而產生無法抑製的驚懼時刻帶去了安慰。

最後他終於在多次的掙紮後將疲憊的雙眼睜開,在遙雲的懷抱中醒來,抬頭去瞧身邊人的臉。

遙雲又在他額前落下一吻,說:“先彆睡,喝點藥。”

餘冬槿迷迷糊糊的,“喝藥?”

遙雲點頭,“嗯,安神藥。”

餘冬槿轉頭看了看,這才發現遙雲正坐在床前,而他則被遙雲用被子裹著抱在懷裡,床下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藥爐子,上頭的藥罐子正噗嘟噗嘟的冒著氣。

遙雲彎腰將藥罐提起,將裡麵褐色的藥水倒在了一旁的小碗裡,然後端碗吹了吹,待熱氣下去後將藥碗送到了餘冬槿嘴邊。

餘冬槿這會兒反應過來了,聞著那苦澀的味道,有點嫌棄,用提不起勁兒所以聽起來細細軟軟的聲音抗議:“我能不能不喝呀?”

遙雲另一隻手取了一粒蜜棗來,說:“不行,莫怕,喝完給你吃棗兒。”

餘冬槿哼哼,“你這是哄小孩呢?”說是這麼說,他還是就這遙雲的手皺著眉頭喝乾了這碗藥,然後不等遙雲來喂就含下了遙雲指尖的蜜棗,嚼嚼嚼,吃的著急,無法,遙雲這安神藥也不知是什麼配方,味道可真是太苦了。

遙雲看他蹙眉,心裡心疼,他放下碗抱著人,悶聲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餘冬槿嘴裡動作停下,瞪大眼睛不解的望著他,不懂他乾嘛這麼說。

遙雲:“我該在你入睡之前就給你熬碗安神藥的。”這樣餘冬槿也不至於難受了這半宿,怪他沒有想到。

餘冬槿這才知道他是在想什麼,無奈,探頭過去用額頭在他臉頰上蹭蹭,說:“這怎麼能怪你呢?我都不知道我膽子居然這麼小。”這是真的,他再怎麼說,也是殺雞殺魚殺鴨子的好手,以前見過的血不少啊,怎麼今天居然被嚇成這樣呢?

他納悶,“我太鬱悶了,隻是一灘人血而已,我居然被嚇得做噩夢。”

遙雲搖頭,“人血畢竟不同。”他把人放到身邊躺好,說:“以後我再不會讓你看到這些。”

餘冬槿伸出手,摟住了的脖子,抬頭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沒關係,有了這次的經驗,我下次肯定不會再這麼慫了。”他說的俏皮,說完還又在遙雲嘴上啃了一口。

遙雲笑笑,低頭捉住了愛人的唇舌,與他交換了一個帶著蜜棗味兒的深吻。

大概是那安神湯起了作用,餘冬槿又被遙雲喂了點水,隨後不一會兒就又有了睡意,且這次的睡意來勢洶洶,他在遙雲的注視下,很快就陷入了讓人放鬆的深度睡眠。

52

第二天餘冬槿醒來的時候, 天色已經不早了。他睜開眼睛時,遙雲不在房裡,他伸手摸了摸,發現身邊的被褥裡也是涼的, 遙雲應該起來有一會兒了。

餘冬槿打著哈欠穿好衣服鞋子, 出了臥房來到堂屋。

堂屋裡,八仙桌被收拾了出來, 上頭擺著大碗裝的肉末粥和盤子裝的包子饅頭, 還有兩碟子乾菜酸豆角, 而一旁的寬板凳上,則放著餘冬槿與遙雲之前在聽雲縣上新買的牙刷牙粉, 還有一盆溫水, 盆邊還搭著餘冬槿用來洗臉的布巾。

準備的可真齊全,餘冬槿感歎, 遙雲對他太好了,他早上起不來,這人卻醒得早, 每每都會為他準備好洗漱用具和早飯, 這樣可不行, 他早上還要起來鍛煉呢,可不能被遙雲慣壞了。

餘冬槿蹲在堂屋外頭刷了牙洗了臉,遙雲這個時候拿著碗筷從廚房那邊過來了, 而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男人。

餘冬槿放下布巾,臉上充滿訝異的去看那個男人, 納悶,這人不是中了毒麼?怎麼這麼快就能行動自如了啊?

男人走近之後, 雙手交疊對著餘冬槿行了個鄭重的禮,說:“在下陳樾,多謝郎君救命之恩。”

餘冬槿連忙起身,學著回了個禮,口中連道:“不用不用。”

遙雲把碗筷交給陳樾,讓他拿進去,自己則蹲下將水盆裡的布巾擰的半乾,站起給有點犯傻的愛人擦臉,餘冬槿的目光忍不住跟著那個男人進了堂屋裡。

他實在好奇,在布巾的包裹下悶聲問:“他什麼時候醒的啊?另外一個人呢?現在怎麼樣了?”

遙雲把悶到他的布巾拿開,又蹲下擰了布巾起身給他擦臉,說:“那個失血過多,身上又有創口,淩晨的時候還有點發熱,好不了那麼快,他這樣的外傷,人就算清醒過來了也要慢慢養,還得補血。”

“這個中毒的情況就好很多,解了毒就好,養也需要養,但與那個受傷的相比就好很多了。”

餘冬槿驚訝:“發熱?”

遙雲點頭,把水倒了,拉著他進屋吃早餐,“嗯,淩晨時你睡得沉,我沒有吵醒你。”

餘冬槿明白了,有點擔心:“現在呢?人沒事了吧?”

遙雲:“我又給他喂了藥,已經退了熱,就是人還沒那麼快能清醒。”

陳樾這時正在堂屋裡擺碗筷,他以前應該身份不俗,大概一直都是被伺候的那個,所以動作很不熟練,但為人大概有強迫症,因為他們是三個人,所以是三個碗三雙筷子,他擺滿了八仙桌的三方,可能是感覺彆扭,這會兒一直微微蹙著眉盯著那空下來的一方看呢。

餘冬槿瞧著,不由微微抿嘴,心中覺得有點好笑。

餘冬槿與遙雲直接落坐到了陳樾對麵那一方,遙雲把被陳樾放到另一方的碗筷拿了過來,給餘冬槿打了一碗肉粥。

餘冬槿以為這樣陳樾會更難受呢,誰知這樣一來他看起來反而覺得好受了,不自覺的鬆開了眉頭。

餘冬槿觀察著他,見狀又在心裡覺得好笑,他開口對他道:“你也喝點粥,這本來就是特意為你們熬的。”

這粥一看就是他昨晚上做了,一直溫在灶上,今天早上又熱過的,都快成糊了。

陳樾說:“多謝郎君。”然後姿態儒雅的給自己碗裡盛粥,不太熟練,但很有範兒。

關於這個陳樾的身份,他雖然不曉得他為什麼會中毒,但看昨日他幫人脫下的那身衣裳,還有他身上的配飾與頭上的發冠,餘冬槿就知道這兩個莫名出現在他家的男人肯定不是尋常人。

而且這人和餘冬槿以前見過的人都不太一樣,他有一種看起來就很貴的氣質——嗯,餘冬槿個人覺得這個形容很貼切。

遙雲瞥了陳樾一眼,又偏頭瞧了一直悄悄看著陳樾的餘冬槿一眼,問:“不餓?”

餘冬槿回神,端碗喝粥,“廚房鍋裡的鹵味怎麼樣了?”

遙雲給他夾了個自己做的肉包,說:“已經鹵好了,我嘗過了,味道很好。”

餘冬槿頓時口舌生津,“那怎麼不撈一點切了嘗嘗?”

遙雲說:“早飯不宜太過油膩,鹵味咱們中午在吃。”

餘冬槿舔舔不慎沾道唇上的粥水,吃包子,“那好吧。”

他們對麵,陳樾一邊小菜配粥一邊默默觀察著他和大哥的兩個救命恩人。

他還記得昨日他昏迷之前看見的景象,所以他在今晨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陌生之地後也並未慌亂,在檢查過大哥的傷勢,他又給自己號了脈,發覺他中的毒和大哥受的重傷居然都得到了很妥善的醫治便十分吃驚,大哥的傷就不說了,他體內那毒可是會要命的,卻如此輕易的就被祛了個乾淨。

他當時就想,他是不是遇見傳說中的神醫了,但大哥昏迷時明明與他說過,這個地方是他當年到江左剿匪時,來過的一戶人家,這姓餘的一大家子除了被他大哥救下的餘家小兒,其餘人都死於匪禍,這餘家留下的獨子今年應該也就十八歲吧?

陳樾看了眼餘冬槿,猜測這位郎君應該就是當初那位餘家小兒——他不可能是神醫,但是……陳樾的目光暗自挪向那身材高大,神色淡淡的遙雲,這位就更不像是神醫了,他更像一位將軍,比他大哥比他父親更像是一名武將。

而想到父親,想到如今可能已經被屠滿門的陳家,陳樾便口中發苦,濃濃的痛恨之情便湧上了他的心頭。

餘冬槿吃完一個大包子,喝完了粥就覺得差不多了,他看對麵陳樾吃的慢,打的那麼小一碗粥卻吃的磨磨唧唧的,不由著急,“你是不是身上難受啊?吃不下麼?”

陳樾收回思緒,抬眼,扯著嘴角露出一抹習慣性的淺笑,“樾不難受,樾隻是食欲不佳,還請郎君莫怪。”

餘冬槿夾豆角吃,說:“不怪不怪。”他怎麼可能怪,想到這位和屋裡那位昨日的慘狀,他覺得食欲不佳也是應該的,隻是,“你還要養身體呢,不管吃不吃得下還是要吃一點的,不管你們遭遇了什麼,身體都是自己的,再怎麼樣都不能叫自己虧了。”他問遙雲,“你說是吧?”

遙雲點頭,“正是這樣。”他看了眼陳樾,“你的同伴還需要你照顧,你身體本就要養,所以還是要好好用飯才行。”

陳樾聽了,不免覺得羞愧,“你們說得對。”他還要報仇,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而且大哥還需要他,他不能讓自己倒下。

他咽下口中苦澀的肉粥,大口開始吃起飯來。

飯罷,陳樾想要幫忙洗碗,卻被遙雲攔下,遙雲給他碗裡又打了一碗粥,還拿了個小木勺給他,說:“你去照看你同伴吧,他這兩日是最危險的時候,身邊缺不得人。”

餘冬槿聽了,忙說:“是啊,你給他喂點粥,看他吃不吃得下,還有水,我等下燒水拿來給你。”

陳樾端著碗,又是一禮,“陳樾多謝兩位郎君,兩位郎君的大恩,樾一定銘記在心。”

進了臥房,陳樾小心的給大哥喂了些粥,但陳家大郎依舊沒什麼意識,吞咽困難,他便喂的艱難。

餘冬槿提著水壺拿著水碗進來的時候,就見陳樾端著的碗裡的粥並沒有去掉多少,他忍不住歎口氣,心道這種病人若是一直不醒,又吃不下東西,在這沒有醫療條件的古代,最終肯定隻能餓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實在太難了。

陳樾見他進來,對他點了點頭,喊了一聲“郎君”。

餘冬槿應了,倒了一碗水晾在一邊,然後在床下的小凳上坐著看兩人,他反正沒啥事,鍋裡的鹵味他剛剛看過了,確實挺好,就是顏色不漂亮,餘冬槿剛剛給鍋裡下了醬油,又燒了小火讓鹵味在鍋裡慢慢煨著,本來應該炒點糖色的,但家裡的糖太少了,而且糖挺貴,餘冬槿沒舍得。

家裡的活計則被遙雲包了,喂豬喂馬,洗衣服砍柴,他都趁著早上餘冬槿沒醒的時候乾完了。

陳樾一邊喂大哥,一邊與餘冬槿說話,“郎君可是姓餘?”

餘冬槿點頭,“是啊,你不知道麼?我還以為遙雲告訴你了。”畢竟這兩人都起得早,餘冬槿還以為他們已經交流了一番呢。

陳樾:“原來那位郎君名為遙雲。”

餘冬槿:“……他沒和你自我介紹啊?”

陳樾搖頭,遲疑了下,還是說:“遙郎君好像不愛說話,樾每每與遙郎君說話,遙郎君都不怎麼搭理樾。”

餘冬槿覺得好笑,他聽出陳樾可能是因為在遙雲那裡頻頻碰壁,所以內心有點鬱悶,忙道:“他可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遙雲確實有點麵冷,看著不近人情,其實他心地很好的,你莫擔心。”

陳樾聽他道歉,忙說:“郎君無需道歉,個人有個人的脾氣,這是再正常不過的。”

餘冬槿笑著點頭:“確實,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姓餘呀?”

陳樾便將床上人的身份,與自己在大哥口中聽見的,當初的剿匪的事情一一與餘冬槿說了,“我大哥那時是第一次帶兵剿匪,所以他對那時的經曆印象很深,與我說起過你。”

53

餘冬槿聽得愣住, “竟然,竟然是這樣。”所以,他和遙雲這是救下了當初原身的救命恩人麼?

那這可太好了,有恩就要報, 這下子, 便兩不相欠了。

陳樾將當初的事簡單的說了下,便沒有繼續說自己與大哥的事, 轉移了話題:“樾身上的毒, 還有大哥受的傷, 都不是輕易好治的。”他問餘冬槿:“遙郎君莫非是位神醫麼?”

餘冬槿被問的又是一怔,隨後笑道:“怎麼說呢, 算是吧?不過他一般不給人治病。”這是真話, 他覺得遙雲之所以會救這兩個人,應該是算到他們身上, 有與自己相係的因果吧?這兩人應該就是係在他命途上的一段緣吧?

嗯,等下就去問問遙雲,看是不是這樣。

陳樾聞言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是腦補了些什麼, 點頭認真道:“自然, 如此隱世神醫,肯定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餘冬槿:“……唔,差不多差不多。”他胡亂把這段對話糊弄了過去, 然後等陳樾艱難的將肉末粥給陳家大哥喂完,就抱著碗勺出了房間,去了廚房那頭。

廚房外頭, 遙雲正給馬兒刷毛呢,他看見餘冬槿後動作停了下來, 給馬兒喂了個草團子後過來接過了餘冬槿手上的碗,兩人一起進廚房。

後頭的馬兒嚼著草團子,睜著一雙圓溜溜的馬眼睛瞅著他們,十分依依不舍。

餘冬槿眉眼彎彎,進了廚房先深深嗅了一口空氣裡彌漫著的鹵味香,然後忙不迭過去打開鍋查看了一下鍋裡的鹵味,感覺顏色已經很不錯後便把它們撈起來,還一邊忙一邊將剛剛陳樾告訴自己的事兒與遙雲說了,然後問遙雲:“你是因為他們和我有緣才救他們的麼?”

遙雲把碗唰了,點頭,“嗯。”

餘冬槿切了一塊鹵肥腸自己嘗嘗,覺得味道不錯之後又給遙雲喂了一塊,說:“我還琢磨呢,想這兩個人難道也有奇緣麼?”他還納悶呢,這有奇緣的人怎麼和批發的似的,來一個是一個的。

遙雲還挺喜歡鹵肥腸的,吃的很香,餘冬槿見了,又切一塊喂給他,遙雲一邊吃一邊說:“他們是山神娘娘的奇緣,不是我的。”

餘冬槿頓覺窘迫,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又給他塞了一塊鹵肉,“彆說話了你。”

餘冬槿把肉切好,鹵肉碼好一碗,鹵肥腸碼好一碗,澆上鹵汁放到鍋蓋上,用簸箕罩起來,剩下的沒切,而是和鹵汁一起被打起來,放到罐子裡蓋好蓋子擱到一邊,這切好的就今天中午吃,剩下留著慢慢吃。

做好這些,兩人搬了板凳坐在主宅屋簷下,一邊喝茶一邊看被放到院子裡的豬豬玩耍,餘冬槿才想起來問遙雲,“話說,這兩人到底什麼來曆啊?你知道麼?”

遙雲搖頭,“看不清晰,隻曉得不是尋常人。”

餘冬槿很驚訝,“我還以為你會知道呢。”

遙雲:“我也並非全知全能,畢竟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山神。”

餘冬槿歪頭,把腦袋擱在他肩頭,說:“我就喜歡小山神。”

遙雲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摟著他與他一同慢慢喝乾了碗裡的暖茶。

喝完了茶,遙雲問餘冬槿:“要不要去山上玩兒?”

餘冬槿眼睛一亮,來了精神,“好呀!”他說:“正好看看有沒有野菜可以采!”對於采野菜,餘冬槿現在可有勁兒了。

遙雲便將茶壺茶碗收起,把豬豬趕回廚房,兩人去屋裡與守著陳家大哥的陳樾打了聲招呼,便結伴出了門。

餘家大宅屋後是一片田,挺大一片,田的那頭就是山腳下,兩人背著背筐走在田埂上,餘冬槿拉著遙雲,一直在地上尋找野菜的蹤跡。

可惜,現在天氣還太冷了,餘冬槿被遙雲帶著一路拐著彎兒走,直到終於走到山腳下,也隻挖到了五棵長得還不錯的薺菜。

但餘冬槿已經覺得滿意,少就少吃一點,這些焯完水用來煮粥的話,也夠一頓。

山腳下,田地邊有個小塘,塘裡的水很滿,這段時間山雪飛速開始融化,所以原本乾巴巴的環境已經轉化為了一片水蒙蒙,溪水水塘的水資源格外的旺盛,地上的泥土也很是濕漉。

這一點是最讓餘冬槿懊惱的,泥巴當當的,太容易弄臟鞋底了,淤泥糊在鞋底上,每走一段都要處理一下才可以。

餘冬槿站在塘邊張望了一下,說:“這是個藕塘。”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看著這個塘,餘冬槿心裡癢癢,與遙雲商量,“咱們回去也挖個塘怎麼樣?”

遙雲自然無有不可,“當然行,也想種藕?”

餘冬槿點頭,“種藕多好啊,荷花這種東西,從花葉到根莖,全都是寶貝,開了花結了蓮蓬蓮子還能吃,多好,到時候還可以在藕塘裡養魚,嘿嘿,這麼一想,真是美滋滋啊。”

遙雲見他提起吃的便精神奕奕,忍不住笑,“嗯,回去就挖塘。”

餘冬槿:“得請人乾,我要挖個大一點的。”

遙雲:“好。”

塘邊山腳,是一片水竹林,這會兒雖然水竹筍還未長起,但餘冬槿已經想象得到再過兩個月,竹林裡竹筍茂盛的情景了,可惜,他們那時就不在這邊了,不過遙雲村也有水竹林,這樣一想,餘冬槿就不覺得遺憾了。

遙雲拉著餘冬槿,在竹林邊把鞋底蹭乾淨後進了林子。

餘冬槿看著林子裡的竹子,想著春筍起來的日子,就開始算時間,但他不懂怎麼算這裡的節氣,也沒有日曆,他問遙雲:“立春是什麼時候來著?”

遙雲道:“今年立春立的晚,正月十四才開始進入初春。”

餘冬槿點頭,這才曉得,“原來已經立春了呀?”

遙雲拉他上了一個坡,說:“咱們這兒立春沒有什麼節目,都是按平常一樣過得,你自然不清楚,畢竟這會兒天還冷,還不適宜耕種。”他告訴餘冬槿:“在咱們這,二十四個節氣裡,百姓比較喜歡過立秋和立冬這兩天,立秋那天大家要曬洗家裡的鍋碗瓢盆,慢慢開始晾曬乾菜製作醃製品,為冬日裡預備好各種食物,立冬則要做米酒要吃肉,還要祭祖。”

原來是這樣,餘冬槿聽得入神,聽完說:“那到時候你可得提醒我,我也要和大家一起準備。”

遙雲點頭,說:“到時我們一起。”

餘冬槿笑眯眯,重重點頭,“嗯,我們一起。”

兩人在山裡逛了一會兒,遙雲與餘冬槿停下腳步,餘冬槿望著那一片嫩生生的,葉上莖上生著短短白毛的植物,辨認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認出來,於是不確定的去看遙雲,“這個是?”

遙雲:“是茵陳,現在應該正是吃它的時候。”

餘冬槿想起來了,頓時滿臉興奮,“我都忘了還有這一樣野菜了!”茵陳,也就是白蒿,初春的時候,剛發芽不久的白蒿的嫩芽兒便名為茵陳,是一樣很有營養的春菜。

以前餘冬槿的姑奶奶還在的時候,在野外摘過這個回家涼拌給大家吃,餘冬槿如今其實已經忘了它的味道,隻記得那時和姑奶奶一起洗菜時姑奶奶的笑,還有觸摸到茵陳時留在手上的那種毛茸茸的觸感,很是有趣。

兩人采了一背簍的茵陳,遙雲又抓了兩隻野雞,餘冬槿昨天就念叨著沒有雞骨架,做鹵味的高湯就少了點味道,他一直記得呢,雖然現在才抓到雞有點晚了,但鹵湯還在那兒,完全可以用來鹵兩隻雞的。

回家路上,餘冬槿因為采到了茵陳所以開心,他開心,遙雲便也心情放鬆,兩人一邊走一邊聊陳樾和他哥的事。

餘冬槿想早點回去,但陳家哥哥一直不醒的話,就很麻煩了。

遙雲便道:“我們帶他們一起上路,他們也不能留在這裡,會有危險。”

餘冬槿聽了,有點害怕,“危險?”

遙雲點頭,“我雖然無法看清他們的未來,但猜也知道,這一個中毒一個受傷的,肯定是遇見了極其麻煩的事,他們現在這情況,暫時恐怕隻能躲著,陳家老大這個傷,要是想養好,起碼要一兩個月,我們肯定是等不了他們這麼久的,所以最好是能帶他們一起走,這樣我也能給他們一些照顧。”

餘冬槿蹙眉,“可陳家大哥的傷口還未愈合,貿然上路到時候在馬車上又崩裂傷口怎麼辦?他那傷口那麼大,還那麼深……”想到昨日餘冬槿給陳家大哥包紮時,看見的那傷口的模樣,餘冬槿就忍不住一個寒顫。

這也就是遙雲,有好藥可以給那時已經半死的人吊著命,這要是換個本地的大夫,這人肯定是救不回來的,他沒等遙雲回答,突發奇想道:“隻用這樣包紮上藥的方式,長起來太慢了,不然我們給他做縫合手術吧?”

遙雲理解了一下縫合手術的意思,說:“可以試試,但萬一汙了傷口,情況恐怕會更嚴重。”

餘冬槿道:“那就做好消毒工作,你那裡不是有酒麼?”

遙雲這就不明白了,“酒確實可以消毒,但是對於這樣的傷口,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餘冬槿摸了摸下巴,“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從酒水中蒸餾出酒精!這玩意對於消毒就很有作用了!”

遙雲看他,眼帶詢問,不明白酒精是什麼?他的阿槿難道還能讓酒成精不成?

餘冬槿搖頭,“得試試再說,以咱們現在這條件,這玩意真挺難搞的,反正完全百分之百的酒精肯定是提取不出來的……等回去我和你說。”

遙雲點頭,“好。”

54

到家後, 已經是該用午飯的點了。

酒精的事先放在一邊,這東西著急也做不成,先填飽肚子要緊,餘冬槿讓遙雲去洗一碗用來做涼拌菜的茵陳, 自己去灶上把米下了鍋, 今天他們吃大鍋柴火飯!兩個鹵味在飯蒸的差不多的時候放到灶上熱了就行。

當然,陳家大哥的肉粥餘冬槿也沒落下, 這個還是用罐子燉, 那五棵在田埂上挖到的小薺菜便叫他也下到了這罐子粥裡, 要營養均衡嘛。

飯還沒那麼快好,遙雲洗好野菜, 開始料理兩隻野雞, 他動作快,給兩隻雞拔毛用不了多少時間。

他不讓餘冬槿插手, 餘冬槿隻好坐在門檻看他忙,邊看還邊說:“雞腸子和雞腎雞心得留下,鹵起來也好吃。”

遙雲任勞任怨, 聽他的話, 一一將這些雜碎給料理了出來。

待將兩隻雞料理好了, 餘冬槿接手把它們係上草繩掛在窗戶上麵,晾乾一些再鹵,吃起來更有風味。

這時, 陳樾忽然出了主宅的大門,一臉急切的跑過廊下,他身體虛, 過來時已經是氣喘籲籲,扶著牆柱對著廚房外的兩人急道:“我哥忽然發起熱來, 剛剛還亂動扯到了傷口,叫那傷口又溢出了血來。”

餘冬槿一驚,連忙和遙雲一起與他去了房裡差看陳家大哥的情況。

屋內床上,陳家大哥果然有了動靜,他雙目依舊緊閉,但是臉上卻不再是今早那無知無覺的模樣,他緊緊蹙著眉頭,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很明顯正感到十分的痛苦不堪。

這時他身上的棉被已經被掀開,餘冬槿便見到他肚子上那用來包裹傷口的布巾已經被染紅了,傷口果真是出血了。

餘冬槿看的難受,也心急,問遙雲:“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辦哪?”

遙雲看了一眼,先安撫餘冬槿:“無事,他隻是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了,敷在他傷口上的藥有麻沸的作用,但那麻沸作用是有時效的,現在時效過去,他便疼的受不了了。”然後對身邊的餘冬槿和站在床邊著急的陳樾道:“陳樾你去廚房打盆涼水端過來,阿槿你也過去,去幫我燒壺開水。”

餘冬槿連聲應了,與陳樾一起小跑著去了。

陳樾打了水走,餘冬槿在廚房燒水,一邊盯著火一邊觀察著廚房裡的物什,想著若是要蒸餾出酒精,要用什麼東西來做蒸餾器皿,他隻是以前在網上看過類似的資料,那些實驗用的都是特製的玻璃器皿,現在情況這麼緊急,他還真是有些麻爪。

而且也不知道遙雲那果子酒是多少度的,他記得用來消毒的話,好像是用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來消毒比較好來著,但是還要儘量蒸餾出百分比最高的酒精再稀釋比較好,畢竟果酒裡太多其他物質了。

水還在燒,餘冬槿滿廚房翻罐子,彆說,他家大大小小的罐子壇子還真不少,他還在廚房中間的長案下的幾個罐子裡翻到了些遺留的乾菜和小魚乾,曬的乾蹦蹦的,但看著已經有些年頭了,已經不能吃了,可惜。

餘冬槿一邊掏空腦子思考蒸餾酒精的知識一邊找了幾個大小不一覺得用得上的出來,這時水燒開了,他連忙洗了滿是灰的手,提著水壺去了臥房。

臥房裡,陳樾正在給他大哥擦身,遙雲把他們房間那個小藥爐拿了過來,此時他坐在藥爐邊的小凳子上,藥爐上的藥罐則在冒熱氣。

餘冬槿把水壺放到桌上,說:“開水來了。”然後看著藥罐子問遙雲:“隻給他喝藥麼?那個可以麻醉的藥,不能再給他用麼?”

陳樾聞言,也眼帶希冀的望著遙雲,他大哥如今這情況瞧著實在叫他心痛,若是遙神醫還能幫大哥止疼,那就再好不過了。

遙雲搖頭,“麻沸之藥不可多用。”

餘冬槿聽了,覺得也是,古代的麻沸藥物不同於現代的陣痛藥,副作用太多,用多了肯定對病人不好。

遙雲提著水壺,與餘冬槿去了隔壁屋,然後拿了些紗布出來,用開水燙過再拿出來晾乾。

餘冬槿看他忙活,去把床上的被子疊了疊,然後他目光一挪,就瞧見他們房內的案幾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瓷盤,盤子裡放著兩根細針與一卷細線,他語帶遲疑,問遙雲:“你這是?”

遙雲道:“你那個給傷口縫合的建議不錯,他的傷口太深,養起來太麻煩了,就給他縫起來吧。”

餘冬槿:“可是還沒有酒精呀?而且這種直針不行,得用彎針才好操作。”

遙雲聽了,恍然:“確實。”人的皮肉不是布料,直針插入皮肉無法活動,得用彎針才可以。

遙雲起身,把兩根針硬生生給掰彎了,彎的還特彆漂亮特彆圓弧,餘冬槿瞧著,說:“那怎麼消毒啊?酒精得蒸餾才行,我器具都沒找齊。”

遙雲問他:“那酒精具體是什麼?你和我說說。”

餘冬槿與他解釋:“酒精也叫乙醇,是……”他磕磕巴巴的用最能叫人理解的話與遙雲仔細說了下酒精是個什麼樣的物質,最後說:“你那猴兒酒的度數好像不低,也不知道一罐酒能蒸餾出多少酒精來。”

遙雲聽了,若有所思,然後直接拿了一壇子酒出來,餘冬槿便見他把酒封掀開,隨後他隻聽到一陣咕嘟咕嘟好像水沸的聲音,接著便感覺眼前有一陣白煙升起,空氣中開始若有若無的蔓延起酒精特有的那種氣味。

餘冬槿:“?”餘冬槿大為震驚!雙眼瞪得圓溜溜的,連忙伸頭去瞧那壇子裡留下的東西。

遙雲問他:“是這個麼?”

餘冬槿看著這酒壇裡剩下的那點透明液體,無語凝咽片刻,點頭,“是。”他怎麼沒想到呢?他老公就不是常人啊?這蒸餾酒精的事怎麼可能難得倒他呢?他之前操的是什麼心啊?還翻了那麼多罐子出來,搞得廚房裡亂七八糟的……

接下來遙雲大概是怕餘冬槿看見血腥又害怕,沒讓他在房內,他把餘冬槿和陳樾都趕出了臥房,自己則在裡頭再次給陳家大哥上了麻沸止疼的藥,開始給人做縫合手術。

這條件其實太過簡陋,但也沒法,至少有酒精了。

堂屋裡,餘冬槿瞧了眼對麵的陳樾,見他看起來居然挺鎮定的,心裡不由佩服,這要是他有個哥哥,哥哥還在裡頭被醫生用自己以前聽都沒聽過的方式治療致命傷,他肯定要坐立不安惶恐害怕的,這人卻能這麼冷靜,果然不是尋常人。

乾坐在這裡也不行,餘冬槿想了想,與陳樾打了個招呼,說自己要去廚房再燒了一鍋熱水,那一壺熱水肯定不夠,等下遙雲忙完了,不說陳家大哥得擦擦身,遙雲肯定也得洗個澡才行。

陳樾大概是也覺得不能乾坐著,他坐在這裡豎著耳朵聽動靜,心裡反而容易慌亂,所以跟著餘冬槿去了廚房,毛手毛腳的幫著燒火。

燒了水,餘冬槿聽話沒進臥房,而是讓陳樾端著水進去,果然,遙雲用得上,一盆水端進去很快又端了出來,陳樾端著這用過的熱水居然也避著餘冬槿,讓他莫看,自己氣喘籲籲的出去吧水倒了。

餘冬槿無奈,知道他是得了遙雲的吩咐,隻得讓他去,隻是在陳樾又要去打水的時候連忙接過滿是血腥味的水盆自己去了,他怕陳樾等會兒得累倒了,這家夥身體太虛了。

來來回回這麼幾趟,最後遙雲自己端著水盆出來了,這回水盆裡的水沒之前那般嚇人了,陳樾則留在了臥房裡。

餘冬槿連忙過去,看了看遙雲的麵色,說:“辛苦你了。”

遙雲搖頭,“這有什麼辛苦的。”動動針線而已,算什麼辛苦。

累倒是不累,就是都餓了,這會兒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快有一個時辰,鍋裡的飯餘冬槿都加了好幾回的水了,小火熱著,生怕煮糊了。

午飯又在堂屋吃,餘冬槿把最後一道涼菜涼拌茵陳做好,端碗端菜到了堂屋。

餘冬槿打開房門喊了陳樾,陳樾應了聲,把床上大哥頭上的帕子換下來,又給人擦擦臉,才出門與兩位恩人一起用飯。

他出來才發現堂屋裡隻有餘冬槿一人,不由開口問:“遙郎君呢?”

餘冬槿:“他洗澡呢,馬上過來。”遙雲身上沾了血,餘冬槿讓他先吃飯來著,他不肯,非要先洗個澡換個衣服再說。

不一會兒,遙雲便過來了,餘冬槿給他盛了飯,把切好的熱騰騰的鹵肉碼在他的飯上,又給飯上澆了些鹵肉汁,招呼他趕緊吃飯。

陳樾本來沒什麼胃口,但等遙雲過來,與餘冬槿與遙雲一起動了筷,一口鹵肉飯入嘴,竟祛除了他這兩日一直蔓延在口中的苦味,喚醒了他饑腸轆轆的肚皮,讓他忍不住大口吃起了飯來。

餘冬槿見了,心中滿是高興,他這人就怕看見人食不下咽,不管怎麼樣,人活著,那就得好好吃飯才行。

他笑著問陳樾:“好吃吧?”

陳樾點頭,誇讚:“甚是美味。”

餘冬槿看著桌上的兩盤菜,遺憾說:“就是賣相還不夠好,下次還是得炒些糖色才行。”

陳樾不太懂膳食,不曉得糖色是什麼,聽得茫然。

遙雲吃著涼拌茵陳還不錯,就給一直瞧他們吃飯,自己卻不動筷子的餘冬槿也夾了一筷子,提醒:“你也快吃吧,莫要餓過頭了。”

餘冬槿點頭,反正他也看見兩人對鹵味的反饋了,心裡很是滿意,開開心心端碗刨飯。

嘿,他這人做好飯後,就是喜歡看人在飯桌上給予他正麵的反饋,聽人誇誇,看人吃得香,他就高興!

55

一邊吃飯, 遙雲和餘冬槿一邊與陳樾說了他們要趕快回去留雲縣的事,與他說了他們預備帶著他們兄弟倆一起上路。

遙雲開了個話頭就吃自己的飯去了,對於外人,他本來就沒有太多話, 餘冬槿隻好接著他的話對陳樾說:“我們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 是一定要早些回去的,且你們二人應該也不能在此地長留才是, 你們跟我們一起走對你倆也好。”

陳樾自然知道這裡對於他們並不安全, 當時他中了毒, 渾身虛弱無力,是他大哥拚著重傷不管, 帶他逃到了這裡, 因為他兩人都精力不濟的緣故,所以這一路走的並不十分隱秘, 因此那些追殺他們的人是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他們的。

而且他們確實是應該早些離開這裡才是,不走,他們也會連累餘郎君與遙郎君。

隻是, 陳樾蹙眉糾結, “可我哥的傷……”

遙雲開口:“走慢些就是, 他現在傷口被縫合上了,沒那麼容易開裂,隻需每日按時服藥就好。”

陳樾聞言, 心裡也明白,他們能跟著這兩位郎君是再好不過的,他哥的傷還需請遙雲幫忙, 於是他點頭,“好, 真是耽誤兩位郎君了,樾多謝兩位郎君,此等大恩,樾往後一定不忘回報!”

餘冬槿扒完最後一口飯,吃了說:“彆這樣,本來你哥就對我有恩,你哥那時也救了我,我們現在隻是把這份救命之恩送回去而已,而且不是說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麼,按這樣的說法,你們還吃虧呢。”

陳樾搖頭,“怎麼能這麼說呢?”

接下來,三個人又在桌上商量了下出發的時間。

遙雲:“事不宜遲,我們明日就走。”

餘冬槿遲疑,“才一晚上,陳家大哥的傷……”

遙雲搖頭,“沒事的。”

有他這句話,餘冬槿與陳樾都鬆了口氣,都同意了明日一早就出發的事情。

隻是還有一件事,餘冬槿放下筷子問遙雲:“那咱們是不是要再雇一輛車馬呀?一匹馬肯定拉不了四個人吧?車廂也不夠大。”他們雇的是小型的馬車,馬兒倒也強健,但也不能一次拉四個人啊,他們這四個人加起來應該都有五六百斤了,馬兒就算走的再慢,那也走不動啊。

遙雲點頭,“我馬上去趟城裡再租一輛車馬,你們在家等我。”

餘冬槿有點想要跟著,但考慮到家裡這兩個都是病人,隻得放下這個想法,點點頭,“好,你也彆著急,慢些,路上小心,我等你回來一起吃飯。”

陳樾卻很擔心,他有些糾結,“可是我們那仇家肯定還在追查我與哥哥的行蹤,遙郎君要是出了門……”如今,他的劍也丟了,這副身體還這般虛弱,肯定是起不到什麼作用的,他哥更不用說,現在還躺在床上,而這裡的主人餘郎君,瞧著更是弱不禁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雖然遙郎君瞧著十分威武不凡,但他也隻有一個人而已,一旦那追殺之人帶隊前來,他一個人又能起的了什麼作用呢?但即便如此,他隻要想到有遙郎君在,心中就十分的安心,好像潛意識裡就覺得這人能以一敵百似的。

陳樾心想,這大概是因為遙郎君雖然本是醫者,但瞧著卻更像個絕世將軍,武林高手罷。

餘冬槿聽陳樾這麼說,頓時擔心,“是啊,那不就危險了!”他想到陳家大哥腹部那傷,這麼一想,那傷口稍斜,從上到下一長溜,想來肯定是被利器砍出來的,他們還給陳樾下毒,這又動刀又下毒的,那他們這仇家絕對是窮凶極惡可怕至極了,這要是被他們找上門來,那該多嚇人啊。

遙雲握了握餘冬槿的手,“莫怕,那些人暫時找不到這裡。”

這話說得篤定,餘冬槿聽得立即安心下來,他也不管陳樾仍然掩飾不住的擔憂,立即道:“那你快去,莫耽擱時間了。”

遙雲卻堅持洗完了碗,和餘冬槿一起喂完了豬豬再走,臨走前,他把一個神像交個了餘冬槿,餘冬槿詫異,“這不是咱們房裡你的那個神像麼?”

遙雲交給他的,正是當初與餘冬槿舉行了婚禮,在新婚之夜那天被遙雲改頭換麵了的山神的神像。

遙雲點頭:“我不在,你就把這個帶在身上,你留在家裡,不要出門。”

餘冬槿明白了,這神像應該不簡單,於是鄭重應下,“好,我一定不叫它離身。”

餘冬槿送離了遙雲,想了想乾脆鬆了鬆腰帶,把神像給踹肚子裡了,拍了拍鼓鼓的肚子,他感到安心極了。

然後他端著粥罐子進屋去瞧陳家大哥一眼,天氣冷,陳家大哥被棉被裹的嚴實,本該蒼白的臉上還染有薄紅,但樣子瞧著比起之前已經好多了。

餘冬槿把給他準備的粥放到房裡,讓陳樾服侍他哥吃,他看了眼地上的爐子,問陳樾:“這藥一天吃幾次呀?”

陳樾瞧了眼他奇怪的鼓起來的肚子,但沒有多想,回餘冬槿所問:“兩次,早晚各一次,遙郎君都與我吩咐過了。”

餘冬槿點頭,聞著那苦藥味兒,忍不住歎了口氣,對陳樾說:“你也要補一下,我今晚給你燉隻雞,你多吃點。”

陳樾對他們實在感激,聞言眼眶一熱,道:“好,多謝郎君。”

餘冬槿擺擺手,出了房間。

難得遙雲沒在他身邊,餘冬槿不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他現在又不能出門,隻得把豬豬放出來,坐在廊下一邊看豬一邊等遙雲回來。

哎,餘冬槿隔著衣服摸了摸遙雲的神像,他有點想念大黃和爺爺了,希望爺爺能聽他的,彆給大黃那家夥胡吃海塞的機會。

他隻不過發了會兒呆,豬豬便趁著這個時候把院子裡的土拱的亂七八糟的,他氣的過去輕輕踢了踢這家夥彈彈軟軟的肚皮,無奈找來鋤頭把土整理好了還踩了個嚴實。

燒水給豬洗了個澡,餘冬槿聞了聞昨日盛到罐子裡的鹵汁,發覺一點也沒有變質之後把裡頭的肉和肥腸撈出來,中午的鹵肉和肥腸都吃完了,他要再切一些晚上吃,將肉和腸放到一邊,他先將晾乾的整雞和雞雜放了下去,放到火爐上煨著,另一隻雞他另外用砂鍋放了薑片清燉了,慢慢燉,燉好了就到晚飯時間了,正好。

燉了雞,餘冬槿把肉和腸切了一盤子出來,剩下的再放起來,等雞鹵好了一起泡在鹵水裡,這個明天肯定都不會壞,明天路上他們還能吃一頓。

廚房裡有點亂,餘冬槿慢吞吞的把廚房收拾一遍,看天色還早,他又把下午遙雲洗澡換下來的衣服洗了,熱水洗血跡不好洗,他用冷水洗的,洗的時候一雙手凍得通紅,洗完雙手反而開始發熱了。

彆說,這麼發著熱還挺舒服的。

餘冬槿用暖呼呼的手摸了摸湊過來的豬豬,小豬哼哼著,在他手裡蹭了蹭腦袋,還把下巴擱在他手裡,餘冬槿笑著,“等以後你長大了,可就不能這麼撒嬌了,倒是這一腦袋撞過來,我可受不了。”

豬豬眨眨眼,不懂他在說什麼,還在遙雲手心裡晃悠腦袋。

摸完豬,餘冬槿起身把衣服端去晾了,待衣服剛剛晾好,他一直豎著的耳朵就聽到了院外傳來的馬蹄聲。

餘冬槿心裡一喜,正要急不可耐的跑過去,結果在半路卻發覺了不對的地方。

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大,很明顯,那奔跑在路上的,並非是一匹兩匹馬,而是一群。

餘冬槿頓時心跳的飛快,忍不住轉頭往後看了一眼,果然,陳樾也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他此時臉色蒼白的扶著門框,可即使如此,他在看向那馬蹄聲響起之地時,眼中卻並沒有什麼恐懼,隻是在隨後看向餘冬槿的時候,不由帶上了許多的愧疚與不忍。

餘冬槿那陣子跳躍的飛快的心跳聲卻很快緩了下來,他倒不是不害怕,他隻是相信遙雲,他永遠都會相信遙雲。

他又摸了摸神像,原地後退幾步,轉身向著陳樾走去,步伐又穩又快,半路還沒忘記抄起地上的豬豬一塊兒。

等走到陳樾身邊,他忽然開口與餘冬槿道起了歉:“對不起。”語氣羞愧又難過。

餘冬槿聽得不明所以,“乾嘛道歉?”問完他沒等陳樾回答,拉著他趕忙往屋裡躲,雖然說真的要是有人上門要殺人,這肯定沒啥用,但這樣他心能更安定一點。

兩個人關了主宅大門,進了臥房又關了臥房門,兩人一豬帶著個昏迷不醒的人在不大不小的臥房裡躲個心安。

陳樾沮喪開口:“我們不該來這裡的。”但那時他大哥帶著他,是真的走投無路了,畢竟那時兩人的情況都太嚴重,想去尋庇護已然是沒有時間了,來到這裡時他們其實也沒想著能活命,隻想著死了也要找個乾淨地方,誰知……

餘冬槿抱著神像摟著豬豬,說:“你彆慌,阿雲說了沒事,那就肯定會沒事的。”

陳樾耳力好,隔著老遠,他都能聽見餘宅外麵那群人勒馬停住的聲音,開口苦澀的喊了一聲:“餘郎君……”顯然是覺著餘冬槿可能是嚇傻了,如今這人都到門前了,怎麼可能會沒事呢?

餘冬槿搖搖頭,卻是抱著豬豬不說話了。

那群騎著馬的人也不知是在乾什麼,餘冬槿耳力不好,聽不見外頭的動靜,陳樾卻聽得清楚。

那群人停了馬,應該是下馬查看了一下周圍,接著說了會話,接著有幾個人還舉著火把往屋後山裡去了,而留下的那些人有些繼續上馬往前,有些留在了原地,古怪的是,他們居然都的沒有對眼前的民宅有什麼想法,好似都被迷霧遮去了眼睛一般,奇怪極了。

陳樾收回耳朵,看了眼一旁安靜坐在凳子上,抱著一隻小野豬摸著豬肚皮的餘郎君,看著他鎮定不已的模樣,與他絲毫不慌的麵色,心中驚疑不定,卻又鬆了口氣。

他隱約已經有了感覺,覺得他與哥哥可能真的遇見了高人了。

這是奇門遁甲?還是神異迷陣?

當真是不可思議。

56

又過了一會兒, 陳樾聽見留在大路上的那群人也驅馬離開了,他正要鬆口氣,下一刻卻嗅到了一股什麼東西燒焦的糊味。

餘冬槿也聞到了,他眉頭緊皺起來, 放下豬豬, 對陳樾說了句:“你留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陳樾並不放心, 喊了句:“餘郎君……”

餘冬槿說了句:“不用擔心。”就打開門出去了。

出了主宅, 那股焦糊味就更大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劈裡啪啦的,火燒東西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 空氣裡還有一些飄搖而來的黑灰色絮狀物。

餘冬槿臉色難看極了,轉頭去看屋後, 看那在一片黑暗裡照亮了一方天地的火光,看那可怖的,將那方天地汙染成一片濃灰的滾滾濃煙。

這群畜生!居然放火燒山!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餘冬槿抱著衣服下的神像, 心裡難受極了, 冬天剛剛過去, 這山火燒起來可不是小事,這裡山連成片,能用的土地少, 因此不少百姓可都是靠山吃飯的。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他沒有法子,站在屋前急得團團轉。

就在他心焦如火的時候,餘宅院門忽然被敲響了。

餘冬槿心頓時猛地一跳, 轉身看向他家院門前的影壁,沒有說話。

好在院外, 卻是遙雲的聲音響起,他說:“阿槿,是我。”

餘冬槿提起的那顆心頓時落回了原處,他吸吸鼻子,連忙邁著大步跑過去給人開門。

遙雲牽著兩匹都有些不安的馬兒進了院子。

餘冬槿啞著聲音,“阿雲,怎麼辦?那些人居然放火燒山!”

遙雲臉色也不好看,他麵色沉沉,看了眼那山火冒起的地方,安撫餘冬槿:“莫慌,待會大雨就下來了。”

餘冬槿茫然,看了眼一望無垠的天空,今夜的天空明明就沒有烏雲呀?他愣過之後,立馬反應過來,驚喜問:“你可以喚雨?”問完見遙雲點頭,又有點不安,“這樣的話,你不會有什麼事吧?”比如又因為妄動彆人的命途而被上天懲罰之類的,他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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