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城內采買了一番,還和兩位王爺去這兒的尋味樓坐了坐。然後在尋味樓撞見了盧大少,他來巡查,順道也吃飯。
看見餘冬槿,盧大少高興的不得了,連忙上來與他們見禮,告訴餘冬槿他新得了隻北方來的小羊正養著,還有一些很不錯的食材,準備過兩天就去留雲找他們呢。
“卻是不巧,我與阿雲正準備上京。”餘冬槿聞言,倒也覺得可惜。
周爾聞言卻湊過來,“嗯?什麼烤全羊?”
剛剛盧大少過來,和他們打了招呼見了禮後便找了餘冬槿說話,說話間聊起當初吃的烤全羊與餘冬槿的手藝,那叫一個誇讚不已,旁邊周散還好,周爾卻是個愛吃愛玩的,在一旁聽得口水都要出來了。
樂正笑嗬嗬,與他說起了餘冬槿做的烤全羊的滋味,“鮮美異常,滋味絕佳!”
周爾一拍桌子,“那還等什麼?上京急個啥啊?咱們先吃烤全羊!”
“這……”餘冬槿不由遲疑,看向皺眉的周散,這位看著可是想繼續趕路的。
樂正眼角笑出褶子,拉著周散道:“你真該嘗嘗,相信我,肯定不會叫你失望的。”
聽他這麼說,周散才點了頭,“倒也確實不急。”
兩個孩子機靈,見此情形,也蹦蹦跳跳的直拍手,口裡喊著:“烤全羊!烤全羊!”
盧大少直樂,“哈哈哈,看來今天該我有口福!”
餘冬槿與遙雲對視一眼,眼中具是無奈。
這還能怎麼辦,這老老小小的,既然想吃,那就烤唄!
很快,酒店後院便燒起了火塘,架起了烤架。
這既然都要烤羊了,人也不少,材料也充足,餘冬槿想著那乾脆來一場燒烤派對好了。
肉菜有一整隻烤羊就夠了,再來些韭菜茄子豆角,各種蔬菜通通整上!
不過,話說盧大少還找了些什麼食材來著,餘冬槿趁機好好看了看。
這一看,就叫他很是驚喜了。
“誒!居然有上好的鮮魷魚,還有新鮮生蠔!哇!這麼大的河蝦和毛蟹!這也太棒了吧?”餘冬槿興奮極了,光是看就已經饞的直咽口水了!
遙雲見他這樣,抹了抹他的嘴角,好笑:“怎麼這麼饞?”
餘冬槿嘿嘿笑,臉頰在他掌心蹭了蹭,“好吃嘛!吃完了烤羊烤生蠔烤魷魚,再來一碗鮮蝦粥,那可太舒坦了!還有這肥美的毛蟹,隻需放上薑片隔水這麼一蒸,空口吃就很美!若是再配上調好的沾碟,那就更美了!”餘冬槿指揮:“快快快!咱們快行動起來,一起吃大餐啦!”
眾人齊齊笑著應聲,都開始忙。
廚房外,樂正見狀笑的開心,歎了一聲,“這孩子苦了這麼多天的臉,今天總算是高興起來了。”
周散與他走在一塊,聞言稍微有些詫異,“苦著臉?你孫子?”
樂正點頭,攏了攏胡子,“是啊,也不知是怎麼了,他倆帶著孩子從聽雲回來之後,就都悶悶不樂的。”
“我倒是沒看出來。”周散道:“我見他們倒是挺輕鬆的。”
“他們瞞得了彆人可瞞不了我,不過我老頭子老啦,他們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問,省的討人嫌,哈哈。”樂正說完笑了兩聲,結果因為這笑又引發了一陣咳嗽,咳了許久才停。
他連忙快步走了出去,好不叫餘冬槿和遙雲聽見。
周散眉頭緊皺,跟著他,“你這病,沒找大夫看看?”
樂正邊咳邊擺手,“咳咳……咳,請什麼啊,我那孫子的契兄就是最好的大夫,他都看不好,我這是老啦,我知道……咳咳……”
周爾進來,就聽見他這話,不免一聲歎息,“唉……”
周散搖搖頭,“你倒是灑脫。”
“灑脫什麼啊。”樂正笑笑,“隻是活的夠長了,覺得這輩子也夠啦,而且,下頭也有等我的人呐。”
這天尋味樓的生意特彆好,許多人聞到香味紛紛前來,在得知是店裡大廚的師傅上門親自給貴客做菜,不賣於旁人後大失所望,但又不舍得走,隻得在樓裡隨便吃一些解解饞。
酒樓後麵大院裡,烤全羊正滋滋冒油,烤魷魚也噴香無比,各式蔬菜也陸續上桌,餘冬槿正給帶著樓裡的大廚徒弟給最後的烤生蠔澆上蒜蓉。
大家都自己上手,要吃什麼自己拿,大餐正式開始。
147
這頓吃完, 餘冬槿足足回味了三天。
烤全羊的美味自不必說,那鮮魷魚和大生蠔就更是無可挑剔了,吃起來那叫一個滿足無比,所有人嘗了都讚不絕口。
不過之後三天他們在船上, 吃的也很不錯。
他們總能遇見出行打魚的漁船, 遠遠喊幾聲就能買到最新鮮的河鮮。
餘冬槿格外喜歡那種隻有小拇指長的河蚌和隻有那巴掌長的小鱖魚,無論是用來燉鍋子還是用來燒湯清蒸或者乾炒煎炸都格外的鮮嫩美味。
還有那河蝦, 小的辣炒大的水煮蘸油碟, 或者熬粥做餡兒, 都叫一個絕讚,兩個孩子特彆喜歡。
本來這種蝦子這兒的人還喜歡用酒泡了做成醉蝦吃生鮮, 但河鮮不是海鮮, 餘冬槿怕有寄生蟲,便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船舶一路向上, 再走了兩天,便到了洛城碼頭。
“到了到了,阿雲, 你看!好大的碼頭!”餘冬槿抱著因為坐了許久的船, 已經有些蔫蔫的無病, 有些興奮,又對剛出船艙的爺爺說:“爺爺,咱們到洛城了!”
坐了五天的船, 期間隻上岸簡單修整過兩回,不說兩個孩子,他們這些大人都有點受不了了。
一直在水上, 樂正的咳嗽到沒加重,但因為濕氣重, 他這兩天開始腰酸腿疼起來,渾身都難受。
開始老爺子還忍著,可他哪兒瞞得了遙雲呢?一見麵就被遙雲發現了。
餘冬槿本想乾脆帶爺爺上岸坐馬車,可老爺子犯倔不肯,強帶人還生氣,兩人都拿爺爺沒辦法,遙雲隻得給他施法熱敷用藥,讓他能好受些。
餘冬槿心疼的不得了,但也沒辦法,隻得期盼著洛城快快能到。
這會兒地方終於到了,他可算是鬆了口氣了。
坐了五天的船,不說他們,周爾一行人也很疲憊,所以他們這次會在洛城修整上整整兩天。
“祖!”小無病看見曾祖父,撲過去抱住了曾祖的腿,他說起話來依舊不太流暢,曾祖父三個字直接被他簡化成了祖。
但這聽到樂正耳朵裡,卻依然讓他高興的笑成了一張菊花臉,“誒!”應的拖長了聲音。
無疾也上前,喊曾爺爺。
樂正摸了摸他的頭,把兩個孩子一左一右護在身邊,看著不遠處的碼頭和舊都,不由一歎:“上次來這裡,還是我年輕的時候,那時我才四十不到呢,如今這般再見,這裡可真變了太多。”
周爾在他身後,笑道:“老先生今年八十多了吧?那這可四十多年過去了,肯定是大變樣了。”
樂正笑著點點頭,“是啊,以前可沒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船,這般的熱鬨。”
上了岸,為了安全,他們住進了官方的驛站。
驛站被清掃的很乾淨,被子都是嶄新的。
下船之後,餘冬槿還看見了被壓下來的二皇子等人,原來他們也一直在船上,隻是因為被監禁著,他們便一直沒有見到過他。
一乾人等裡,二皇子的待遇是最好的,餘冬槿看他不僅全須全尾的,送到他那間屋的飯菜居然還有他這兩日做的菜色,而點心居然還有沙琪瑪——不是他親手做的,是船上的廚子學著做的。
嗯,周爾周散這倆做長輩的還挺仁慈的。
也是,畢竟是皇子,不能當做普通犯人對待。
看見餘冬槿與遙雲,二皇子本來就黑的臉色更黑了,本來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可一看遙雲盯了上來,就心裡一虛,頓時什麼也不敢說了。
餘冬槿沒關注他,而是盯著那群人裡的一位,感覺有點眼熟。
遙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了然,提醒道:“鐘秀才。”
餘冬槿恍然,“是啊,那人長的怎麼樣和鐘秀才那麼像?”
可不是,那人瞧著和原身的同窗,那位鐘秀才可真是相像,隻不過這位眉宇之間更顯剛毅一些,也年長許多。
此時他渾身略顯狼狽,額前的頭發垂落幾縷,身上的衣裳也頗為淩亂,滿是褶皺,看來這幾天都過得不怎麼樣。
那人聽見他們的交談,猛地朝他們看來,明顯情緒有些激動,“你們認識我弟?”
還真有關係!
餘冬槿忙點頭,“是,我與他曾是同窗,一起在宏章書院讀書。啊!你們這次放火燒的不就是宏章……額,鐘秀才知道你這麼做了麼?”
這,哥哥放火燒了弟弟的學校,還真是有些戲劇性在裡麵的啊。
那人看餘冬槿這麼詫異,頓時也想到了這一層,也有些慚愧,“鵠弟他不知道……”他開口,聲音沙啞眼中泛紅,“是我害了鐘家。”
餘冬槿聞言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所謂皇權爭鬥對於普通人的影響,一個不慎,便是禍及滿門。
一行人在驛站休息了半天,樂正閒不住,想要去洛城白頂寺看看,餘冬槿與遙雲便帶著他與孩子們,趕著秦將軍提供的馬車去了。
秦將軍還想派人跟著他們,被遙雲拒絕了,有他在,他們已經足夠安全,並不要旁人保護。
上完了香,爺爺在求簽,兩人帶著孩子到寺裡的祈願樹下掛牌子。
拿著用於祈願的荷包,餘冬槿想起鐘秀才,忍不住歎了口氣。
遙雲不滿他的走神,低頭輕輕與他碰了碰額角。
餘冬槿抬頭,笑著蹭了蹭他的額頭。
樹下無疾眨了眨大眼睛,莫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抬手捂住了弟弟的眼睛。
遙雲:“在想什麼?”
餘冬槿餘光看見侄子的動作,有點不好意思的往邊上挪了一步,和遙雲拉來了點距離,嘀咕:“這可在寺裡呢,咱們得莊重點。”
而且白頂寺香火可好了,在這棵祈願樹下,除了他們一家四口,可還有不少人呢。
掛完了荷包,一家人和老爺子彙合。
“爺爺,您求了什麼啊?”餘冬槿有些好奇,剛他們想陪著,可老爺子卻讓他們先出去,不讓他們看來著。
樂正笑嗬嗬,“沒什麼沒什麼,就是問問孩子們的前程。”
餘冬槿好笑,“這有什麼好問的,順其自然不就好了?爺爺你呀,就是太操心了。”
樂正笑笑,“也就求個心安罷了。”
遙雲這時看了老爺子一眼,沒有拆穿,默默一手抱起一個娃,一家三口預備再在寺裡逛逛,然後去碼頭邊的魚市看看,餘冬槿想和漁民收些乾魚乾蝦什麼的,帶回去吃。
這會兒正是天熱的時候,白頂寺的建築很有洛城特色,建築多植被少,玩兒了會兒倆孩子和老爺子就有點累了。
因為距離寺門不近,他們便先在寺裡討了水喝。
給他們端來茶水的是位二十來歲的年輕和尚,人長的圓頭圓臉的,很是喜慶。
給他們上了茶後,和尚也沒走,而是雙手合十來到了遙雲麵前,躬身一拜,道:“施主,我師父請您進內一敘。”
餘冬槿與樂正都一愣,兩個小孩則好奇的看看年輕和尚又看看大爹爹/伯叔。
遙雲正給無病喂水呢,聞言淡定得很,點點頭道:“稍等。”
然後給無病喂完了水,才拜托和尚幫忙照顧一下老人孩子,帶著餘冬槿走了。
走前,餘冬槿不放心爺爺和孩子,納悶:“他找你又不是找我,不然我就留在這裡唄……”
遙雲:“你我乃是一體,如何能夠分開。”
餘冬槿聞言心裡一甜,在爺爺揶揄的目光中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還是跟著他進了旁邊的禪院。
禪院不小,但很安靜,除了剛剛給他們送水的年輕和尚,隻有一位剛掃完地的老和尚。
那位老和尚,便是年輕和尚的師父了,找遙雲的也就是他。
他有著一把雪白的胡子,老樹皮似的臉,穿的也很陳舊。
此時他笑得滿臉褶皺,見到他們,首先便是一禮,“見過遙雲山山神,遙雲山山神娘娘。”
餘冬槿大囧,“額,我姓餘,名冬槿,老師父叫我名字便好。”
老和尚從善如流,“餘施主。”
遙雲則直接了當:“有事?”還挺不客氣。
老和尚摸摸自己的胡子,知道今天這事兒恐怕挺難,在心裡歎了口氣,道:“還請二位先進禪房喝茶。”
他這話說完,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禪院門口。
來人一身道袍,很不高興的喊道:“老和尚,這是我們留雲的山神,和你有什麼乾係,你還找上來了,不要臉!”
餘冬槿聽得發懵,回頭仔細一看,發現來的居然是他們留雲縣道觀裡的李道長!
他驚訝極了,這人怎麼會在這兒?
老和尚一見到他,頓時維持不了之前的那副風輕雲淡,也不高興,“李小子,你來我寺裡做什麼?怎麼,這樣不請自來,想打架啊!”
李道長聞言大怒:“打就打,誰怕誰啊?我難道還怕你這老胳膊老腿啊?”
“嘿!你這小子!”老和尚捋起袖子就要上。
餘冬槿聽得發懵,下意識的去攔,不是,這兩位修行之人,怎麼脾氣這麼暴躁啊?
遙雲好笑,施法擋在了兩人中間,在餘冬槿耳邊:“佛道之爭罷了。”
餘冬槿小聲:“那這種爭法還挺樸素的……”
148
山神5
玲瓏雅致的清修小室內, 四人圍著矮桌而坐,兩個孩子和太爺爺一起,與年輕和尚坐在一旁,年輕和尚和樂正帶著孩子們做風箏玩兒, 其他人則聊著正事兒。
“所以, 你是想借宮中的道家典籍一觀?”
“正是!”李道長拿著個冰袋敷眼睛,雖然狼狽但依舊笑得不見諂媚, “順便, 如果您與娘娘能在陛下麵前提一嘴我們道門的話, 貧道不勝感激!”
坐在一側的老和尚捏著他淩亂的胡子的手一頓,輕輕哼了一聲。
李道長瞥他一眼, 心裡也哼了一聲——
老禿驢, 這是我們道家的尊神,可不是你們佛門的佛菩薩!你來湊什麼熱鬨?
老和尚怒目而視——
牛鼻子, 可彆亂認神尊!倒是你,不老老實實在山下修道!跑來俗世裡作何?
餘冬槿端杯喝茶,笑著將他們這會兒的眉眼官司看在眼裡。
“唔!是茉莉花茶?”誰知茶一入口, 就叫餘冬槿吃了一驚。
這茶但這麼聞著倒也不香, 也看不見裡麵有茉莉乾花, 但端起喝來卻香氣撲鼻,口感微甜,滋味特彆好!
遙雲就著餘冬槿的手喝了一口, 點點頭,也覺得不錯。
老和尚嗬嗬笑:“這是我自個兒窨製的,娘娘喜歡, 我便給您包一些。”
餘冬槿一噎,忙把口中的花茶咽下, 道:“您可彆這麼喊我,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他窘窘的自我介紹:“我姓餘,名冬槿,老師父喊我冬槿便可。”
老和尚連忙擺手,“和尚我哪能擔得起您一聲師父,冬槿大人喚我法號行缺,叫我行缺和尚便可。”
這法號倒有趣。
餘冬槿便喊:“行缺和尚。”
老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李道長見他這模樣,輕輕哼了一聲。
一佛門一道家的兩個人心裡各有打算,他們自有渠道,都知道如今歸位的中宮嫡子是目前最有可能坐尊位的人。
畢竟嫡長的太子早薨,餘下的幾個皇子在聖人病中,刻意放縱的這些年裡你爭我鬥,傷的傷廢的廢,都沒了繼任的可能。
如今陛下身體雖說是漸好,但陛下畢竟病了這麼多年,又已然年邁,所以……
老和尚與李道士對視一眼。
遙雲將之看在眼裡,淡淡道:“出家之人,何來如此功利之心?”
這話一出,倆人都低眉斂目,一個老頭一個中年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但在遙雲麵前,卻一個賽一個的心虛老實,看上去和小學生似的。
餘冬槿覺得有趣,端著茶杯掩飾唇邊笑意,他看向遙雲。
靜了會兒,遙雲卻沒有下言,李道長大著膽子開了口行,滿是慚愧:“是,卻是我等功利了。”
和尚也歎氣,“唉,如今這凡世,靈力稀薄,人修也好妖修也罷,都漸漸失了往日的繁榮,這般下去,我等歸於蒙昧,就在不久之後了。”
餘冬槿聽得雲裡霧裡,“歸於蒙昧?”
遙雲在坐下握住他的一隻手,開口:“這是大勢所趨。”他微一蹙眉,“你們莫不是想借紫氣拖延?”
兩人又是一歎,李道長道:“隻不過妄圖掙紮片刻罷了……”
遙雲:“妄念罷了,你們既然明白如今是這樣的世道,便要知道帝王紫氣已經是旁人借不走的東西了。”
他強調:“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
餘冬槿這才聽懂了,他不由有些緊張,緊緊回握住遙雲的大手:“阿雲。”
遙雲立即明白了他在擔憂什麼,緩聲安撫,“我不是和你說過麼?我是不會死的,隻是一但信徒們將我遺忘,我就會陷入沉睡,但那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
“我們隻需珍惜現在,待幾個百年之後,咱們便封印裂穀,在洞府中一同入眠,如何?”
餘冬槿勾起嘴角,珍重點頭,回道:“好。”
兩位出家人都跟失落,但也灑脫,畢竟本來也就是試試罷了,心裡其實早就有所預料。
行缺和尚把他們送到寺門外,給了倆小孩一人一串菩提子手串,又給了樂正幾本自己親抄的經書,另外還給冬槿大人打包了幾包自己窨的各式窨花茶。
至於同與他們出來的李道長,隻得到了一個不甚和善的哼。
李道長罵了句死禿驢,便和山神大人山神娘娘及老爺子還有倆孩子告了彆。
他是獨自出門遊曆尋求突破的,身無長物,但和尚給了他不給他心裡不舒服,便就地畫了幾張符來送。
倆孩子和樂正自然不嫌棄,都拿好揣著了。
告彆之時,倆孩子還依依不舍的,不舍得年輕和尚。
年輕和尚給他倆一人紮了紙風箏,那種菱形方塊兒後麵拖著三條尾巴的。
他們太爺爺在上頭題了字,一個寫平安,一個寫如意。
一家子一邊放風箏,一邊漫步在下山的路上。
餘冬槿看著遠處李道長匆匆離去的背影,想著以後的事。
遙雲垂眸,“怎麼了?”
餘冬槿說:“在我那個時代,道士和尚什麼的,都不過是凡人,甚至不少出家人隻是當自己的身份是一種工作,持證上崗罷了。”
“等那個時候,我們還在麼?”
遙雲想了想,搖頭:“我不知道,可能不在了。”
餘冬槿:“好吧。那趁現在,咱們多吃點好吃的,多玩一玩,省的活不夠本。”
這話說的……遙雲好笑,“嗯,都聽你的。”
餘冬槿一笑,過去扶著爺爺,遙雲也走前兩步,抱起了前頭牽著風箏線的兩個孩子,叫他們一人坐著自己的一個胳膊。
他們身後,行缺和尚帶著徒弟看著他們離開,又是一聲歎。
“師父!”
行缺和尚搖搖頭,“算了,本就是我等的妄念,你北上一趟,去和雲頂寺主持說一聲,此事不可行,尊神不同意。”
“是,師父。”
來到了洛城,那自然要嘗嘗洛城的特色。
兩位去王爺和主體與主體的影子似的,形影不離的,一同帶他們去吃特色。
在嘗過牡丹菜、肉片湯、蒸酥肉等等美味之後,修整的時間便也到了。
出發前,遙雲帶著餘冬槿摘了不少枇杷葉,買了上好的冰糖,臨要走了,趕巧還在街邊買到了一桶水牛奶。
好久沒吃蛋糕了,餘冬槿看見這桶奶,便想做點鹹奶油,蛋糕是做不了了,但可以配糯米糕,自己解解饞的同時,也讓大家嘗嘗。
至於枇杷葉,餘冬槿準備熬點冰糖枇杷葉水,給爺爺喝。
雖然爺爺得咳病已非人力可及,但具遙雲說,這樣也能緩解一二。
兩個孩子聽說了,都眼巴巴的,無病揮舞著小勺子,小嘴叭叭的:“糕!糕糕!!”
無疾則扒著牛奶桶盯著看,眼睛亮亮的好似在看一桶他同意超愛的奶油蛋糕。
餘冬槿把熬好的枇杷葉水端給爺爺,叮囑爺爺小心燙,然後在爺爺的笑容中無奈的摸摸倆孩子的頭。
樂正把兩個曾孫攏到身旁,咳久了的嗓子有些沙啞:“等等,等你們爹爹叔叔給做,莫急啊。”
他又好奇:“這奶油,奶油是鹹的也好吃麼?我竟沒有想過還能這般搭配。”
餘冬槿哈哈一笑:“好吃的,不過爺爺您可不能多吃,隻能嘗一嘗。”
樂正很是失落,“唉,難得是樣我能吃的動的東西。”
餘冬槿也沒辦法,隻得說:“我給您再做個烤梨。”
樂正歎息:“這烤梨味道再美,吃多了那也膩味了呀。”
餘冬槿聞言想了想,“那我給爺爺做銀耳羹。”
樂正聽見這湯啊羹啊的,都是這些日子孫子給他做的,搖搖頭,心裡熨帖的同時又難免嘴饞,可也沒有辦法,身子不行了,嘴沒福分了。
官道上,三匹馬拉的大車行的穩當。
奶油打發出來調製好後,餘冬槿做了糯米糕,點上奶油,也算是中式點心新吃了。
兩個孩子開心得很,你一塊我一塊,吃的香噴噴。
樂正得了小小的一塊,吃的仔細。
“怎麼樣,還可以吧?”餘冬槿托著腮,看遙雲品嘗。
遙雲眼神柔軟,拿餘冬槿給他準備的木勺挖了塊奶糕,喂給了餘冬槿。
餘冬槿含著吃了,嘿嘿笑,“好吃!等下下車修整,也給兩位王爺還有秦將軍送一些吧?”
樂正點頭,“是該送些,也叫他們嘗嘗。”他抹抹胡子,有些驕傲,“這般的好滋味,我看他們王爵世家定然也沒吃過,是該叫他們嘗嘗。”
餘冬槿好笑,“瞧您說的。他們這些王公貴族什麼好的沒吃過,頂多嘗個新鮮罷了。”
樂正:“新鮮的才是最好的。”
這倒也是。
兩位王爺果然也很喜歡奶糕,周爾還嘴饞,想讓餘冬槿給他們做甜蛋糕。
“行,等有牛奶了就再做甜的。”
就這麼一路吃吃喝喝,京城很快就到了。
無疾拉著弟弟,小心的從馬車凳上下來,睜著大眼睛看著眼前這陌生又熟悉的都城大門。
遙雲把餘冬槿抱下車,又把老爺子扶下來,牽著孩子們走上前。
當年的陳樾,如今的六皇子周樾領著一乾人等迎上來,首先與遙雲與餘冬槿幾人行禮。
“遙雲先生!餘郎君,好久不見!”
149
今天的天氣不錯, 京城晴空萬裡。
無病和無疾被新認識的周叔叔牽著,邁步進了這座寂靜的高門大宅。
遙雲與餘冬槿跟在他們後麵,樂正被兩位王爺邀請一同出遊了,並沒有和他們在一起。
到了正屋回頭的祠堂, 遙雲把非要和哥哥走在一塊兒的無病抱起來, 讓周樾帶著無疾祭拜那些他已經以往的已逝之人。
無病好奇的睜著一雙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指著哥哥跪著的那個蒲團, 對兩個爹爹開口:“去!”
餘冬槿摸摸他的頭, “那你去吧,陪著你哥哥。”
無病點點頭, 乖乖的:“好。”
遙雲把他放下, 他邁著一雙肉墩墩的小短腿就過去了,想了想, 跪在哥哥身旁的另一個蒲團上。
無疾見了,心裡那股子忽然升起的難過消減了許多,他微微呼出一口氣, 摸了摸弟弟的腦殼毛, 然後將女使遞過來的香接下, 給弟弟分了一半。
無病小心的學著哥哥的動作,把香插入香爐,插的不好, 還讓哥哥幫了忙。
濃白的煙霧向上飄動,又被門口刮來的風吹動,將前方的一尊尊牌位籠罩著。
被遙雲將那些悲痛的記憶掩蓋的無疾看著這一幕, 難過的很不知所措。
餘冬槿歎口氣,在他發愣時過去將他抱起, “彆難過,我們去吃好吃的去。”
無疾攬住了小叔的脖子,將頭埋在餘冬槿的頸窩裡,悶聲道:“嗯。”
無病則被遙雲抱起,兩人跟在同樣沉默的周樾的身後去了前廳。
來到這裡,本來看見他們還很是高興的周樾也看起來心情沉重了許多。
也是,那可是養大了他的親人,一朝被滅了滿門,心情如何能不沉重呢?
隻怕每每午夜夢回都會為此噩夢纏身。
“陳頌陳將軍呢?怎麼不見他人?”這個餘冬槿早就想問了,他疑心陳頌可彆是出了什麼事。
周樾讓下人看茶,聞言道:“看我,竟忘了與恩人們說了。北境匈奴犯邊,兄長前去領兵打仗了。”
“啊?”餘冬槿吃驚,“北境亂了?”
周樾點頭,眉宇間有著濃厚的憂心,“是。”
他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屏退了左右,隻留下了麵目和氣的隨身太監,繼續道:“父皇纏綿病榻許久,幾位兄長明爭暗鬥,邊關因此也多受影響,因此此次匈奴犯邊,情況十分危急,一應將士都前往了北境禦敵。如秦將軍這次回來也半點都沒耽誤,即刻出發趕了過去。況且不止匈奴,西南王晁廣也隱有反意……”
說到這裡,他看向遙雲,欲言又止之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遙雲先生,樾知您有大神通,樾不敢求彆的,隻求您能否幫忙算算,此次戰事,是否傷筋動骨?能否能早些結束?”
這……這能說嗎?餘冬槿心裡一緊,看向遙雲。
遙雲搖頭,“事關國運,我算不出。”也沒法去算。
“不過。”他畫風一轉,看向餘冬槿,道:“我知道我與冬槿,我們一家,往後必會一世無憂。”
餘冬槿心放下去,忍不住眉眼彎彎,這樣的話,他就明白了。
周樾一聽,提起的那口氣也鬆快了下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戰事順利,國泰民安,大家不破,他們這個小家自然就會一世無憂。
隨後,周樾邀請他們進宮。
“父皇聽說了我與表兄當初的經曆,知道了先生與餘郎君之後,便一直想見你們一麵。還有無疾……”周樾見到無疾之後,便一直稱呼他為無疾,一次也沒叫過小孩以前的名字,“父皇也很想見見他。”
啊!居然這就要見皇帝了?
餘冬槿不又有點緊張。
而無疾被伯叔牽著,聞言眨眨眼,他是個聰明的孩子,雖然不記得以往的種種,遺忘了那些悲痛,但有些事情也大約明白的。
知道之前的那間祠堂,知道祠堂上供著的,那一尊尊牌位與自己的關係。
這個叔叔讓自己喊做殿下,但這位殿下卻讓自己稱他做小叔叔的人的父皇,是皇帝陛下,是他們大周最尊貴的人。
他和自己又是什麼關係呢?無疾想不起來了,他忍不住努力去想,卻一無所獲,甚至有些頭疼起來。
遙雲拍拍他的頭,單手把他抱了起來。
坐在他另一條胳膊上的無病伸出小手過來摸了摸哥哥的臉,然後覺得高興,笑得嘿嘿的。
他還太小了,所以有些傻乎乎的,對於什麼麵見皇帝並沒有概念,隻知道自己和哥哥又被爹爹一起抱起來啦,超開心的。
無疾見他這樣,便忍不住也笑,頓時感覺一切都好了。
餘冬槿看著倆孩子傻樂,覺得很有趣,立馬也放鬆了。
嗨呀,不就是麵見皇帝麼?他以前還天天在電視上看見國家領導人呢!
遙雲輕笑,看著餘冬槿的眼神很是柔軟。
周樾站在馬車邊,看那一家人氛圍和諧,便想到了當初同樣和睦的陳家,心中不免一痛,歎了口氣。
他身邊的大太監洪鳴聽了,寬慰了一聲:“爺,您莫難過。”
周樾搖搖頭,掛起笑容,邀請這一家人上車。
皇宮之行非常順利。
老皇帝果然如他們猜測的那般,表麵上看著是好了,甚至能下地主持大局了,但其實內裡虛弱,基本上是被唐黎用藥吊著最後一口氣的。
能撐多久,全看這一口氣什麼時候散罷了。
這一點,皇帝本人也知道。
禦書房內,身著黑色龍袍的皇帝看起來精神不佳。
在接連失去皇後、大女兒、小兒子後,他的精神本就寄托他那這個元後所生,又十分能乾狠得他心的太子身上,結果在太子已然可以獨當一麵,他甚至想要退位去當太上皇時,太子卻沒了。
他自此便舊傷複發一病不起,直至今日,他的小兒子被找回來。他才狠下心來將你爭我奪的幾個兒子殺的殺廢的廢,又將他們背後攪風攪雨的那幾個世家拿入手中。
“兩個好孩子,快叫我看看。”叫人給他們看了坐,,皇帝首先讓身邊的新上任不久的總管太監牽著無病無疾上前,與他看看。
他拉著無疾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歎息道:“可憐孩子,是舅公對不住你。”
陳家的奶奶是周弟的表妹,所以他也算得上是無疾的舅公。
無疾回頭看了眼叔叔和伯叔,見兩人點頭鼓勵,這才大方表現,他搖搖頭,聲音是小孩特有的清亮軟和,“舅公你彆傷心。”
周帝聞言,怔了怔,隨後摸摸小孩的頭,喊了聲:“好孩子,舅公不傷心。”他心裡軟和,想著斯人已逝,他須得好好補償這孩子,爵位錢財,一應都不能少了。
然後他才低頭看向矮墩墩的無病。
小孩也不知道怕,眨巴眨巴大眼睛,比起哥哥來是更加奶呼呼的唇紅齒白,臉上肉嘟嘟的可愛,見這個爺爺向自己看來,就對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還未長齊的豁巴牙,叫人看著覺得十分有趣。
可周帝這般一見,眼眶卻瞬時有些發紅。他想起他的太子了,他的太子在這個年紀時,也是這般的靈氣可愛。
他幾次張口,都沒說出話來,還是收回放在無病身上的目光,看向下方的遙雲與餘冬槿時,才重新開口說了話:“你們便是樾兒與行缺法師與朕說過的遙雲先生和小餘郎君吧?”
這裡頭居然也有行缺的事兒,他居然本來就能接觸到皇帝。
既然如此,那他還在遙雲做什麼呢?
餘冬槿這才知道,他大概不隻是想讓遙雲給他牽個線那麼簡單。
遙雲也沒細細和他說,他該好好問問的。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遙雲與餘冬槿匆匆入宮,也沒事先見過禮,周樾也沒提這茬,於是在皇帝問起之時,餘冬槿都不知道怎麼回話,隻得稍顯局促的應了是。
而遙雲就更不用說了,他甚至隻點了點頭。
好在皇帝陛下也不在意,他猶豫了下,還是對遙雲問道:“不知先生可有辦法治朕這身頑固舊疾,好叫朕再多活些日子?”
這個也是周樾所關心的,此時不由關切的看向遙雲。
可遙雲卻隻能叫他們失望了。
隻見他搖搖頭,道:“天命如此,無法改變。”
這話說的,也太硬了些。
對方可是皇帝,他們這拖家帶口的,可不敢惹他。
餘冬槿有點擔心,轉頭憂心忡忡的看了眼遙雲。
遙雲與他對視一眼,很是淡定。
餘冬槿收到他的眼神,立即也跟著淡定了下來。
嗐,都做到這份上了,不實話實說也不行啊,對方就算是皇帝,天命到了他們也沒辦法。
好在周帝雖然晚年因為身體力有不逮,又因傷心過度在幾個兒子的身上昏庸了一點,但也不是那種真正無道的皇帝。
他本就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所預感,也並不十分畏懼死亡,他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求長生的帝王,他還想著等時間到了,便自然而然下去找他的皇後與一雙兒女。
他想求能多活幾日,不過是想能多為小兒子鋪鋪路罷了。
聞言,他點點頭,眉宇間不見怒色,反而像是放下了什麼一般,“如此便罷。”
他點點頭,道:“天命不可違。”
他看向小兒子,眉眼間甚至帶著輕鬆,“如此,樾兒,待明日大朝,朕便立你為太子,待我走後,大肅便交於你手上了。”
150
宮牆內, 餘冬槿與遙雲一同,與周樾走在一處。
身後,洪鳴和徒弟牽著抱兩個孩子,在後麵還有一左一右兩個護衛, 隔著一段距離跟著他們。
周樾有些難受, “其實我也大約知曉,兩位先生定然也無法子。”他從歸位之初, 再次見到他這位當初的舅舅, 實際的父皇時, 就從他帶入京中唐黎口中得知,父皇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而唐黎所能做的, 不過隻能是用上良藥, 讓這位帝王清醒一些,讓他這最後一程走的不那麼狼狽而已。
說起唐黎, 餘冬槿還有點不好意思,想起這個,他不由瞪了眼遙雲。
遙雲眼中染上笑意, 捏了捏他指尖。
餘冬槿臉一紅, 轉移注意力, 輕咳了一聲問:“唐大夫現在人呢?是入了太醫院嗎?”
周樾搖頭,“沒有,唐大夫不日應該就會啟程, 繼續遊曆四方行醫。”他對此明顯是深感遺憾,“唐大夫的醫術已是不同凡響,但仍舊不肯放鬆下來享受名利, 他是個好大夫。”
餘冬槿聽他這麼說,倒是與有榮焉, 隻覺得他和遙雲當初沒有救錯人,天命也不負他們,送來的人多是好人。
他點點頭,道:“行萬裡路才好治萬般人,唐大夫確實是個好大夫。”
“說起來。”周樾看向餘冬槿與遙雲,“樾卻是沒有與唐大夫那般,將遇見兩位先生的事忘於腦後,這著實叫樾鬆了口氣。”
餘冬槿眨眨眼,啊?忘於腦後?他抬眼看遙玉。
遙雲:“也沒完全忘,他隻是再不記得你我真正的模樣,好叫我們與他往後見麵不識罷了。有幸經曆奇緣的人,大多都是如此。”至於周樾他們,他告訴周樾:“而你與陳將軍,你們是在外見過我與阿槿的,我又未對你們做什麼,你們自然不會忘記。”
原來是這樣,餘冬槿點頭。
周樾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如此便好,他是怎麼也不想莫名其妙失去一段記憶的,特彆是他曾遇見過遙先生與餘郎君的事。
那是讓他知曉這世上還有那等奇妙之事、不凡之人的記憶,他想一直記在心裡。
一行人在翰林院遇見了被兩位王爺帶著探頭探腦的樂正老爺子。
餘冬槿見狀,不免哭笑不得,拉著遙雲過去悄聲喊了句:“爺爺!”
樂正一個激靈,朝身後看去,看見是他們這才鬆了口氣,但一見前頭看著他們言笑晏晏的周樾,又有點緊張,但也大方,行了個禮:“草民見過六皇子。”
周樾忙過來將人扶起:“樂正先生免禮。”
又與兩位皇叔打招呼:“三皇叔四皇叔。”
周爾周散點頭,“殿下。”
兩方彙合,兩位皇叔改道去了仁德殿見皇帝,周樾帶著遙雲與餘冬槿一家出宮,去了一早就給他們準備好的府邸。
“爺爺,你怎麼在翰林院呀?”馬車上,餘冬槿好奇的問樂正。
樂正有點不好意思,“天下讀書人,有誰不向往著翰林院這個地方呢?我讀書讀的晚,後來年紀大了也沒繼續考……唉,年輕時沒機會看見這地方,這會兒既然有機會,那自然是想去看看嘛!”他表情仍舊帶著幾分向往,一時間那張張連日被病痛折磨,顯得有幾分灰白憔悴的臉都多了幾分光彩。
他聲音漸小,叨叨著說:“也不知常蕪那小子有沒有這個天賦,能不能一步步考上來,若是有那一天……”隻希望孫兒和孫媳婦能把喜報給他燒過去,他自己是沒法親眼見到啦……
餘冬槿沒察覺爺爺的心思,隻想著,看來是時候好好培養常蕪了,爺爺年紀大了沒有精力,他和阿雲還得另外幫他尋找名師才行。
夜晚,白日裡看著精神,沒有半點不對的無疾忽然發起了高熱。
餘冬槿與遙雲正在說白日那一和尚一道士的事兒呢,遙雲就忽然深色一凜,帶著餘冬槿往倆孩子住的側房去。
路上,正好撞見了匆匆忙忙趕來通知的婢女。
府裡的下人都是周樾安排好的,不過餘冬槿與遙雲屋裡沒留人,但他們讓人守在了爺爺和孩子們屋裡。
“郎君!大少爺忽得發起了熱,奴婢已經讓管家前去請大夫了!”圓臉婢女不愧是宮裡的人,雖然難掩焦急,但極會辦事,已經把事兒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不過其實有遙雲在,請不請大夫都行,但既然已經請了,那也無所謂。
餘冬槿著急的不行,跑著進了倆孩子的房裡,遙雲拉都沒拉住。
無病醒著,坐在一旁的小塌上,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床上哥哥。
無疾臉頰籠著明顯不正常的緋紅,緊閉著眼睛,整個人靜悄悄的窩在被子裡,另外有個婢女在用帕子給他擦身。
看見爹爹,小無病癟了嘴,一邊對餘冬槿伸手一邊喊:“爹爹!”
餘冬槿一邊把他抱起來安慰,一邊去看無疾。
遙雲就跟在他身後,此刻腳快一步,正在給孩子把脈。
“怎麼樣?沒事吧?!”餘冬槿焦急問。
遙雲細細將脈把過,搖頭,“沒什麼大事,但要儘快讓他退熱。”隨後他抱了一串藥名,讓圓臉婢女去把藥抓了,又說了如何煎。
圓臉婢女也沒有什麼疑問,聽話趕忙去了。
給無疾擦身的活兒被遙雲接手了,一直忙活著的婢女守在了外頭。
餘冬槿拍著懷裡昏昏欲睡的兒子的背,蹙著眉頭小聲問:“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
遙雲:“是受了驚,嚇掉了魂。這孩子恐怕做噩夢了。”
餘冬槿心裡一緊,“是因為回到了京嗎?”
遙雲點了頭,“雖然我封了他的記憶,但他潛意識中還記得那些傷痛,雖然看不清,但卻知道害怕與難過,他大概是夢到了那些事情。”他窩著小孩的手腕,“得給他收收魂。”
餘冬槿心疼壞了,坐在床邊,單手抱著無病,另外伸出手來摸了摸無疾濕漉漉的鬢發,輕輕歎了口氣,“收魂怎麼收呀?可要準備什麼?”
聽著還挺玄幻的。不過他以前在現代時也聽過有神婆什麼的會應邀給掉了魂的孩子收驚叫魂,不過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也不知道要如何做。
遙雲:“隻需一碗水便行。”說著把屋內桌上的茶碗倒滿了茶水拿來,端著茶碗念念有詞。
餘冬槿豎耳去聽,卻聽不清他念的是什麼,隻覺得那似乎不是凡人的語言。
不一會兒,遙雲將茶水一把倒在了床邊。
餘冬槿便見,床上的無疾看著還真睡的安穩許多。
管家叫來的大夫此時也入了府,很快就過來了。
餘冬槿一看,發現來人居然是唐黎。
看見他們,唐黎很明顯的一愣,隨後眼中便帶上了幾分掩飾不住的迷茫,不過他手腳動作沒停,放下藥箱對兩人告了句罪,過來給孩子把脈。
遙雲給開過藥的事兒婢女已經告知了他,他與遙雲細細問過藥方,點了頭,“沒錯,隻是驚悸之後發了高熱,退熱即可。”
他征求遙雲與餘冬槿的意見後,又開了一方小兒定神湯,拿給跟進來的管家下去抓了煎。
兩副湯藥下去,小孩的高熱便退去了,隻餘有微微的低熱,一直微微皺起的眉頭也放鬆下來了。
這會兒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餘冬槿打了個哈欠,遙雲見了,連忙把人抱起,“走,你歇著去。”
餘冬槿一驚,很不好意思,用氣音呼道:“你快放我下來!”
這房裡可不止他們,不算兩個還在熟睡的孩子,唐黎在,兩位婢女也在,遙雲這樣攬著他的腰身把他抱在懷裡,也太叫他不好意思了!
遙雲自然不會聽他的,對唐黎叮囑道:“辛苦唐大夫跑一趟,這裡有我,你先回去吧。”
唐黎心裡還有著千般萬般的迷惑不解呢,但對這遙雲這張臉,莫名的又不敢多問,隻得點了頭離開。
餘冬槿發現遙雲半點沒有放下自己的意思,隻得紅著一張臉掩耳盜鈴式的把頭埋在遙雲的肩頭,氣的直哼哼。
遙雲眼中含著笑,拍了拍他的屁股,抱著他出了門。
出了門到了無人的廊道裡,餘冬槿這才抬起頭來,“丟不丟人呀?你非這樣抱著我!”
遙雲:“那不然要如何抱?這樣?”說著,他雙手一顛,換了個姿勢,換成了打橫的公主抱。
餘冬槿嚇了一跳,連忙把他的脖子抱住,“你!”
遙雲:“你眼睛都紅了。這些天趕路,你本來就累,夜裡你還忍不住去擔憂爺爺的事,整夜的睡不好;現在到了京城,既然爺爺看著精神了許多,那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餘冬槿聽了,心裡不由得酸酸暖暖的,但嘴上依舊很硬,嘀咕著說:“我沒事兒……”
遙雲有些無奈,徑直帶他去休息。
餘冬槿:“我還想問問你行缺和尚和李道長說的那些事兒呢……”
遙雲:“有何好問的?縱然天地靈氣消弭的再快,你我也同樣可以長長久久,想那麼多做甚?”
餘冬槿:“那有多快呀?往後不會再遇見這樣的修行之人找上門,找你幫忙吧?”
遙雲想了想,“說不一定。彆擔心,不管是正道還是邪道,若是你煩於應對,大不了咱們舉家住到洞府裡,不去理會他們就是了。”
“有理。”想到往後在裂穀裡的生活,餘冬槿很是向往,“到時候我要種一大片的果樹、茶園、花田、菜園,然後春日裡采花炒茶,夏日裡吃冰看景,秋日裡摘果釀酒,冬日裡就天天睡大覺!”
遙雲嘴角含笑,答應下來,“好。”
然後餘冬槿一覺醒來,就真“住”進了一個“洞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