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向喧分開後,他回了醫院。
俞至枋並沒有讓他帶什麼東西,看到他進了病房也什麼都沒問,俞知遊不吭聲,俞至枋臉上那樣子也不好看。
“說了?”俞至枋小聲地問。
“沒有,”俞知遊說,“說不出口。”
他的手機響了聲,是室友發來的消息。
室友說有個枯樹枝子給他丟了,打掃衛生時丟的。這個室友平時和他溝通不多,但看到過他將結香花枝拿在手裡看了一次又一次,所以他發來這條信息時還很抱歉的樣子。
他說自己沒看住,發現不在的時候還去垃圾桶看了,但垃圾已經被收走不在了。
俞知遊回了個‘沒關係’,心裡卻想著:打的結再也沒辦法拆開了。
他低著頭盯著自己坐在那裡的影子,隨後抬頭看了眼俞至枋的輸液瓶。
“皺個眉乾嗎呢?”俞至枋學著他的樣子,“你沒開口他先開口了?”
“……你再這樣,我就要提你的傷心事了。”俞知遊說完又低下頭,打開手機隨便翻看著。
“我已經看開了,”俞至枋一副灑脫的樣子,“很開。”
“那你天天看那個視頻,”俞知遊直接說,“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你有一半時間都在看,剩下的時間得是手機發燙沒電不敢看了。”
“那是我以前的樂隊演出視頻——”
“阿據,”俞知遊抬頭看著他,“我認識。”
俞至枋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複雜,他吞吞吐吐半天來了一句:“你怎麼認識的?”
“暑假,”俞知遊說,“他在清吧唱歌,陳……我男朋友是吉他手。”
“哦……”俞至枋頓了頓,“你這‘男朋友’三個字說得好自然。”
“那我怎麼說?”俞知遊說,“說名字你也不認識。”
“你準備怎麼辦,”俞至枋輕輕動了動肩膀,疼痛讓他扯了扯嘴角,“耗著?”
“慢慢來吧,”俞知遊說,“最老套的,慢慢耗著。”
“你是不是看著我這樣害怕了,”俞至枋說話帶著點‘我是過來人’的意思,“我純屬自己受不了了,阿據沒說什麼……但我就是覺得很多破事,每天都被很多很多破事一直纏著,我哪邊都處理不好……”
“我知道,”俞知遊說,“媽媽的愛讓我快喘不上氣了,這就是她一種轉移重心的方式,她但凡能從爸的離開裡走出一點,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現在也不至於這樣。”
“怎麼突然這麼沉重呢,”俞至枋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其實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你彆和我一樣在江城待著,你去遠一點的地方,帶著他一起走啊。”
“你覺得媽能答應嗎,而且我男朋友親人就在江城,他能去哪兒,你這個方法不靠譜,”俞知遊朝著他笑了笑,“真按你這麼說,那我這一輩子都會害怕接電話,害怕下雨,害怕江城。”
“那你現在就不怕了?”俞至枋反問他。
“怕,”俞知遊說,“我更怕他和我一樣。我已經快撐不住了,怕就怕了吧,選擇結束確實是我不對。”
“要不你還是考慮考慮……你看我和阿據……”
俞知遊打斷他:“不了,我不想這樣過下去。”
俞至枋還準備開口,俞知遊的手機又響了一下,這次是陳向喧。
陳向喧說想看看他。
他當時就站了起來晃晃手機:“我出去打個視頻。”
“大半夜的還談戀愛啊?”俞至枋拉長聲音問,“啊?”
“嗯,”俞知遊說,“羨慕去吧。”
他打開病房門出去後直接朝走廊儘頭走,沒走幾步就給陳向喧發去了視頻請求,他笑著問陳向喧是不是想自己了,回去沒多久就又想看看。
走到儘頭時,開著的窗戶吹進的風已經不是那麼涼了,走廊裡很安靜,偶爾能聽見病房裡的咳嗽聲和低語,還有人朝著他這邊走來的腳步聲。
很輕。
陳向喧說他想自己想得不行,俞知遊笑了笑說:“我也想你。”
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沒有抬頭,隻是從手機下方看了過去,那是雙女鞋——是媽媽今天穿的那雙。
帶著不確定的疑惑抬起頭後,他看見媽媽站在那裡看著自己,俞知遊沒有再看向屏幕,他說:“先掛了。”
隨後伸手點向屏幕上的掛斷鍵,下一秒便將手機熄屏放進了口袋裡。
“你看,”媽媽站在那裡,背後是狹長的走廊,她又說,“你看,我從不冤枉你。”
俞知遊不說話,靠在牆邊任由風吹向他的腦後,媽媽說的話越來越難聽,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再也沒縮減過,他在這一刻竟懷疑媽媽是不是俞至枋叫來的,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下一刻就被自己否決了。
真是瘋了,在這個時候隨便抓個人都能怪上去。俞知遊深吸口氣扭頭看向身後那棵樹,又回頭看向自己前麵這個依舊沒停嘴的人。
“所以呢,”俞知遊問,“分手了就好了,分手了我就是正常人了?”
“這隻是第一步——”
媽媽的話被俞知遊打斷。
“不會的,你心知肚明,”俞知遊說,“我和他分手不會好,沒了第一個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我們放過彼此不好嗎,這樣大家都輕鬆。”
“是不是俞至枋帶壞你的,”媽媽朝他走近一步,俞知遊想朝後退,可他身後再也沒了路,“你告訴媽媽,是不是。”
“和他沒關係。”俞知遊一手在身後撐著牆,無力地回答。
他身上還穿著陳向喧給的那件外套,這件外套穿著挺舒服的,大小也正好,以前他看見陳向喧穿過幾次,自己偶爾會拽著這件衣服的衣擺或者是袖口帶著陳向喧朝前走。
陳向喧就這麼跟著他走,過一會兒就要把快被拉到肩膀以下的半邊領口朝上拽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