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常湛滿目關切,秦佑臻心如刀割。雖萬般不舍,卻又無可奈何,強忍淚水道“如此,最好不過。”
常湛正欲再說,忽聽有人驚喜道“雲飛,真的是你?”
尋聲望去,常湛亦驚喜道“大哥,怎麼你會在這裡?”說著快步迎上見禮。
來人笑道“好極了,我正要往四川找你,不想在這裡遇上。”說著看向秦佑臻。
常湛忙道“大哥,這位是秦,秦公子。”又向秦佑臻道“這是我大哥騰善。”
兩廂禮畢各自落座,常湛笑道“大哥找雲飛何事?”
騰善笑道“總之是好事。昨日往萬琴山莊拜望,聽霜兒說你去了四川?”
常湛忙道“雲飛因公事前往,”說到這裡臉上一熱,想到這些日子一直同秦佑臻在一起,實在所言有虛,便不好再說。
騰善並不在意,笑道“師父的意思,若你公事已畢,就同大哥同往長安一趟。屆時師祖閉關之期已滿,出來看到你,定然高興的緊。”
常湛遲疑道“既是師父之命,雲飛本該立刻同往,隻是,”說著不由看向秦佑臻。
騰善見狀誠然道“秦公子既是三弟的朋友,便是彌藍山的貴客。下月初二乃家師祖九十壽誕,若公子無事,不妨上山喝杯水酒?”
見常湛滿目期許,秦佑臻強忍淚道“多謝騰大俠盛情美意。隻是我離家多日,恐家中惦記,是以不敢多耽,”說到這裡再難把持,眼淚湧出,忙告罪一聲轉身朝客房奔去。
騰善大感不解,才要發問,卻聽常湛急道“大哥稍候,雲飛去去就來。”說完也不等回話,慌忙追人而去。
來到客房,見秦佑臻掩麵痛哭,常湛急道“姑娘彆難過,待到師祖壽誕禮畢,我立刻回來幫你找尋回家的路。”
秦佑臻忽然轉身怒道“我不要你送我回去。你,你就那麼希望我走?好,我走,我走就是了。實話告訴你,我一旦回到家鄉,就再也不能回到這裡,你和我,永無再見之日!”
常湛聽聞驚訝變色,顧不上男女有彆,上前拉住衣袖,急切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再見麵?!難道姑娘,已同他人有了婚約?還是,你,不,我不要你走,不要你回去,我要天天見到你,”說到這裡竟是哽咽難言。秦佑臻一呆,破涕而笑。
因秦佑臻執意獨往萬琴山莊,常湛思量再三,將一塊玉牌和寫給二師姑的信函交她收好,又叮囑了許多話,這才揮手告彆。
騰善唯恐誤了回山日期,是以日夜兼程。常湛因記掛秦佑臻,一路心不在焉,又怕被師兄看出端倪,隻得強打精神。隻是令常湛所料不及的是,秦佑臻並沒有趕往萬琴山莊。
離開洛陽後,因想到萬琴山莊的樊林青雖是常湛二師姑,卻更是萬錦棠萬錦霜的母親,秦佑臻心中唯有厭惡,哪裡還肯開口求助?於是丟了信函,隻將常湛所贈玉牌收好,打定主意要靠一己之力尋找回家之路。
一路走來,雖是寒冬料峭,但這中原花花之地畢竟非川陝可比,到處都是集鎮農莊,放眼望去炊煙不斷人頭綿綿。見天色將晚,便令車夫在一家客棧暫歇,要了兩碗湯麵和幾個小菜,坐在角落吃飯。正吃著,忽見一男一女走進來,向門口條桌上坐下,店夥走來笑道“二位客官想吃些什麼?”
男子看了女人一眼,見她神色茫然,便衝店夥道“兩碗大肉麵,再來一壺好酒。”
秦佑臻一愣,心中暗道“這聲音好耳熟。”這般想著不覺尋聲望去。忽見門口又走來四個精壯男子,身上皆背負兵刃,其中一個麵皮白皙眉眼細長的疊聲叫道“小二,四碗牛肉臊子麵,五斤好酒,快快上來。”店夥忙答應一聲,招呼客人坐下。
那女子手中忽然多出一把匕首,衝著落座的四人怒目而視。男子忙將一雙筷子遞到女人手中,不知說了句什麼,順勢將匕首掩住。
四人隻瞟了一眼,並不在意。其中一個滿臉虯髯的摘下背劍放在桌邊,笑道“這次能去拜壽,可是走了時運。若非掌門師兄受傷,嘿,怎會輪到咱們?”
女人聽了這話,臉上神色見緩,正好店夥端了麵過來,便低頭慢慢吃著。
另一人接話道“時機難逢,你我可要好好瞧瞧。傳聞彌藍山又稱吸龍峰,乃龍脈藏身之地。千百年來潛入山中想要一探究竟的高手多不勝數,竟無一人生還。嘖嘖,雖是傳聞,可隻看蓋源真人的靈獸陣法,便知其中深藏玄妙。”
另一人點頭道“彌藍絕學獨步江湖數百年,自然是從那龍脈中所得,可惜天下武林雖為一家,咱們卻無緣得見。”
又一人笑道“師弟這話可是癡了,難道咱們清關山的武功也是可以輕易示人的?”
那人忙笑道“是啦,師兄說的對。我隻是癡心妄想罷了。”說著都哈哈笑起來。
秦佑臻心道“原來他們是去拜壽的。想來先時騰善來到河南,便是為著此事。”正想著,又見幾撥兒江湖中人湧進來打尖吃飯,一時間堂內人滿為患。
見人大多背刀佩劍,秦佑臻忽然想到常湛,不覺神思“他此刻又在做什麼呢?”忽兒又想到萬錦霜,莫名氣惱起來,忿忿然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水。
次日一早,匆匆上路。行經一處大鎮,見鎮中車來人往喧嘩鼎沸,問了路人,才知今日是冬月中最盛大的一場集會。
秦佑臻向車夫道“咱們也逛逛,順道買些吃的用的,也算湊個熱鬨。”說著接過馬鞭,笑道“你歇著,我來趕車。”
車夫不放心,在一旁叮囑道“這裡不比官道,公子可小心些。”
秦佑臻答應一聲,勒緊韁繩駕車徐行。
走到一處雜貨鋪子前,見門前掛滿各色燈盞,秦佑臻停車道“正好買兩盞琉璃燈,天黑了好照明。”說著下車進到店中。
正自挑選,忽聽門外一陣馬嘯,跟著一聲嬌斥,一個女子怒道“誰的馬車,竟在這裡擋道?”
車夫忙道“對不住,小老兒這就挪開。”話音未落,忽聽一聲鞭響。車夫哎呦一聲,捂住臉頰氣道“你,你為什麼打人?”
女子笑道“畜生擋道就該打。”
秦佑臻聽聞五臟都要氣炸,急衝出來,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端坐在白馬金鞍之上,身披雪白狐狸裘,腰間懸劍,手裡握著條漆黑油亮的九節鋼鞭,正撇嘴冷笑。見狀不禁上前怒道“畜生罵誰?”
女子一愣,一張粉臉瞬間漲紅,咬牙道“好不知死活!”
話音未落,手中鋼鞭已然狠狠砸將下來。秦佑臻再料不到鋼鞭來的如此之快,駐足的看客亦忍不住驚呼一片,疊聲叫嚷著“快閃開”。
便在此時,一把長劍貼著秦佑臻發髻向上一卷,登時甩開鋼鞭。一個男子喝道“不可胡來。”
女子狠狠瞪了秦佑臻一眼,笑嘻嘻向男子道“誰胡來了?”說話間手腕一抖,將一枚銅錢狠狠鏢在馬兒身上。
馬兒吃痛發狂,拉著車子橫衝亂撞起來。車夫顧不得臉上的傷,忙去追那馬兒。替秦佑臻擋住鋼鞭的男子見狀氣的在馬上跌足,飛身躍起,將馬兒攔下。
女子氣道“二師兄,你隻會同我作對。等我告訴娘和師伯,定要狠狠罰你。”
男子溫言道“隻怕到時受罰的另有其人。人家馬車好好停在路邊,明明是你不小心,反倒打一耙。”
女子氣的咬牙,甩鞭催馬,連聲吆喝著狂奔而去,慌的路人四處躲避不及。
男子翻身下馬,掏出銀子遞上道“實在對不住,這些錢替大叔看傷吧。”
秦佑臻哪裡肯受,忍氣道“不用了,又不是你的錯。”
男子歎了一聲,將銀子塞在車夫手中,躬身一禮,上馬離開。
秦佑臻忙翻出傷藥替車夫止血,又忍不住咒罵女子狠辣。經此一鬨,再無心情閒逛,隻略略買些日用所需便趕車離開。
出得鎮子,行至一處荒坡,忽聽身後一陣馬蹄聲急促靠近。因道路狹窄,車夫唯恐兩廂擦碰,忙將馬兒向道邊催趕。不等看清來人,隻聽車夫啊的一聲慘叫,身子竟飛向半空,跟著重重落地,腦漿迸裂,登時氣絕身亡。
秦佑臻驚叫一聲跳下馬車,搶上駭然道“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