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額上傳來的力道, 曹初好不容易才克製住把他手挪開的衝動。
她眉眼一彎,微微轉過頭,看樣子是在找什麼東西。
郭嘉循著她的目光望去,發現了一罐還未開封的蜜餞。
曹初起身去拿, 不懷好意地笑道:“先給你塞蜜餞再給你灌藥!”
她這會兒是純粹在使壞了。
這家夥不就是討厭甜得發膩的東西麼?
曹初轉身, 咣地把罐子往桌上一擱:“真要我給你灌藥的話,我可一點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郭嘉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動作:“你準備怎麼灌?”
曹初在他麵前坐下, 眼珠滴溜一轉:“你先保持這個姿勢彆動。”
郭嘉照做。
曹初端起碗, 輕抿一小口,準備試試溫度。
誰知這藥的味道堪稱非同尋常,藥味直衝腦門, 曹初霎時間捂著嘴低下了腦袋,連話都忘了說。
苦!
怎麼形容呢……也不是純粹的苦,不知華佗在裡頭加了什麼東西,極苦中又帶著一絲怪怪的澀。
郭嘉眉心一蹙,右手掰住她的下頜, 拇指往下壓, 左手同時拈起蜜餞往她口中塞。
甜膩膩的蜜餞入口, 果脯表麵一層糖汁子化開。
曹初這才喘了口氣出來, 小聲道:“好苦,真不是人喝的。”
“原來你怕苦。”
郭嘉鬆開手,轉而從她手中奪過藥碗, 仰頭一飲而儘。
喉結上下滑動, 看上去半點勉強都沒有。
曹初生氣:“你方才說不想喝是騙人的!”
“是啊。”郭嘉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生氣了?”
曹初把頭轉向一邊。
“你說想讓我活下去,我怎麼會不肯喝藥。”郭嘉把她的臉掰回來。
曹初麵色稍霽,抬手輕觸他的手背:“手有點涼。”
“這裡不涼。”郭嘉反手握住,湊進他的頸側,轉移話題,“方才元化說的話你聽到了?”
“嗯。”曹初心中一澀。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會不會現在就轉身跑了?”郭嘉玩笑道。
曹初眼眶微紅,猛地上前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不許說自己要死,晦氣。”
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說誰誰死!
郭嘉輕輕拍著她的背:“好,我不死。”
經過他這麼一保證,曹初到底還是沒哭出來,隻是雙手擁住他的力道愈發緊了。
她微微低頭,挪到他心口的位置,仔細聽著有力的心跳聲,莫名安心。
可她也知道郭嘉隻是在安慰她,有些事情終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
很多時候確實隻能看運氣,就像華佗說的,郭嘉雖然在喝藥,可就算喝藥也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身上的病氣遲早會隨著某次大病而一起發出來,撐不撐的過去隻能看命。
“本是想去城門口接你,誰知你卻提前半月歸來,此番定是要去回去見主公罷。”郭嘉的聲音傳來。
“嗯,我馬上就要去,不然阿翁就要等急了。”
曹初鬆開雙臂,把他的衣襟掩上,語氣凶巴巴的:“穿好衣服,捂緊一點。”
讓陳群看到了又要被彈劾!
郭嘉笑道:“好。”
司空府。
曹操果然在等她。
曹初稟報:“書信已經送過去了。”
曹操點頭:“子劭以為劉表如何?”
曹初上前,拱手道:“劉表此人有野心卻無大誌,且馭下失當,偏信蒯氏,不足為慮。”
作為一方諸侯,劉表有擴張領土的想法,但他卻始終不會付諸實現。
先前曹操和袁紹乾架的時候,劉表的確有北上偷襲的想法,可他也就是想想而已。
若他當時出兵想要收複被曹操打下的半個南陽郡,是有很大概率能辦到的,但劉表就是不行動。
所以那會兒郭嘉才會一針見血地指出劉表是“坐談客耳”,說白了這人就隻會說不會做,不用擔心他會偷襲後方。
既然這次要講和,劉表就得送質子過來,如今荊州那裡正吵得慌。
這次出使荊州,曹初的確很好地完成了任務,可人現在回來了,總不能讓她待在這個職位上閒著呀。
曹操眯眼:“子劭可熟識漢律?”
曹初點頭,胸有成竹:“整本都能背下來,倒著背都行。”
小時候她跟兄弟們比背書就比過這個!
當時是曹丕曹彰和曹初三個在比,比到最後卻隻剩下了曹丕和曹初兩個人在背。
而曹彰跟不上他們背書的速度,早就扔了竹簡,轉頭纏著曹昂學騎射去了。
到頭來,他的漢律還是跟晚出生的四弟曹植一起背的。
曹操隨意考教了曹初幾句,見她所言屬實,就開始提筆寫東西。
打死曹初都沒想到,這回曹操給她的正式任命是治書侍禦史,屬禦史台,秩六百石。
這是個什麼官呢……若說陳群抓風紀並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的話,那麼曹初就是正兒八經的監察官員了,兼管審理疑獄,也可作為信使出使。
曹初抬頭望著正在撚須須的曹操,總覺得他的眼神非常意味深長。
讓她抓風紀,阿翁你是認真的嗎!
曹操當然是認真的。
曹初走出門外,開始思索。
曹操交給她的任務她肯定得認真完成,但是抓風紀這種事……
她歎了口氣,準備去看望丁夫人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