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距離木兔光太郎他們說的合宿還有好一段時間, 比水流坐在椅子上,抬頭著透明大屏幕上的數字,一個個核對驗算。
“這不是已經算好方案了嗎?”待全部計算完成之後, 墨綠色頭發的少年不解地回頭,看向不遠處銀色長發的德國青年。
威茲曼笑了笑,打了個哈哈, “其實不是這個,方案已經大致定好了,但是大家在猶豫元件。”
這裡是七釜戶的科技中心。威茲曼正是這裡的負責人, 他也同時是國常路大覺的朋友。
國常路大覺本是日本的陰陽師世家“國常路”的當家, 繼承了隻有當家才能使用的“大覺”這個名字。而這一屆的當家不僅僅是陰陽師,還是七釜戶的首領。
“元件一般都是五條家負責的吧,還是說他們提供的質量不行?”
五條家是國常路家族的附庸, 在古時可以算是國常路的家臣, 但是現在時代日新月異,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遵循那種傳統守舊的習俗約定。所以現在五條家的定位大概算是七釜戶的合作者。
比水流也認識五條家的人, 不過他認識的是五條家的獨子五條須久那,人家才是上小學的年紀,比伏見猿比古還要小一些。五條須久那也不是像伏見猿比古那樣的天才, 但是他的想法能跟比水流撞到一起去, 他們兩個玩遊戲暢想未來很投機。
“倒也不是,”威茲曼擺擺手, “隻是赤司家這次提供了另一種我們以前沒用過的元件, 質量也不錯,有之前沒有的優點。”
“像他們這樣的財閥以前很少摻和進來, 所以出於彆的方麵的考量,我有些猶豫啦, 中尉也是。”威茲曼說著,聳了聳肩,哀歎道:“畢竟是唯識係統,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肯定有很多後續麻煩……欸,那些跟我們這樣的科研人員又沒有關係,但是還會拖累我們的進程。”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比水流反問的時候很是平靜和理所當然。
“好吧,其實確實跟我們關係不大,”威茲曼也不是對政治感興趣的人,他走過來,拍了拍比水流的肩膀,“但是中尉他們總要慢慢談嘛。”
“叫你過來就是讓你知道一下,零件要是變了的話,很多上限還可以再調整,公式也是。”
“好,我明白了。”
威茲曼是雨乃雅日的監護人,也算是比水流的長輩。銀發的德國青年一向態度溫和,甚至因為有姐姐和好友罩著,這麼大的人了有時候依舊跳脫活潑,這讓他跟看起來冷淡疏離實則幼稚的比水流反而能玩到一起去。
“不說這些了,走吧,我這些天做了個好玩的,小流,來給你看看驚喜!”
“好。”墨綠色頭發的少年聽到這話,情緒也高興了不少。
“那咱們走!”
“威茲曼先生……”旁邊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欲言又止。
“零件還沒談下來,我們的研究也就隻好停滯了,”他擺擺手,“你們也先休息吧,或者去做彆的項目。”
對這位外國負責人,七釜戶的科研人員也差不多習慣了,他們乾笑著目睹威茲曼和比水流離開的背影。
“怎麼辦?”
“威茲曼先生都這麼說了,還能怎麼辦。”問話的白大褂臉色平靜,“唯識係統要是出了問題,我們幾個可是擔不起的。”
“就這麼放著?”另一個白大褂有些不甘心。
“不然呢,剛才比水先生也說了,算法運行都沒問題。”
問話的那個人一時半會說不出來什麼了。
“你我怎麼可能跟威茲曼先生和比水先生相提並論,拿什麼工資就做什麼事情。彆總想著搶功勞。”沉靜的研究員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威茲曼先生是國常路閣下的朋友,他和克羅蒂雅小姐都是德國科學家,就算在德國的地位也很高。比水先生雖然年齡小,但是天才就是天才,就算沒成年也能做到你我做不到的事情。”
要不然怎麼會有天才這個詞呢。跟年紀無關,他們就是能輕而易舉地做到彆人做不到的事情。
“比水先生的監護人是鳳聖悟,鳳先生在整個國家都是有名望的人物,”大教堂的慈善事業得到了不少企業財團的支持,“而且彆跟我說你沒察覺到,最近的監控管理變嚴了。”
七釜戶明麵上是羽張迅的靠山,暗地裡還不知道跟多少政要大族有聯係呢。國常路可是陰陽大家,他們能走通的七七八八的路,先輩傳承下來保持的默契……反正他是不準備跳槽的。
“唯識係統有多少人盯著呢,彆怪我沒提醒過你,醫學研究和這個可不一樣。”他慢吞吞地補充。
他也不是隨便說到這一點的。禦槌高誌就是負責醫學方麵的,還是中心醫院的院長,但有傳言說禦槌高誌對自己的待遇好像有些憤懣不平。他跟前這個研究員跟禦槌高誌那邊有著些許關係。
戴眼鏡的研究員也不想因為這些原因而被調走一個熟悉的同僚。好歹相處這麼久了,還是有些塑料情的。
……
而另一邊已經來到威茲曼自己的實驗室的兩個人一點也不知道暗地裡的勾心鬥角和人際關係,不過就算知道了他們也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
“來來來,看這個!”
威茲曼招呼比水流來到一個圓形裝置的跟前,透過部分的玻璃可以看到裡麵隨著光線的不同而分成了幾部分,底部有嫩綠色的小芽,有些垂著頭,有些昂首挺胸。長的長短的短,粗細不一顏色也不一樣。
“這是…局部地改變光照和溫度,高矮也不一樣,還連接了不一樣的細管,所以是不一樣的營養液……威茲曼你是想在這一個裝置裡麵培育出生長條件不一樣的植物嗎?”比水流仔細地觀察了觀察,得出來了自己的結論。
“沒錯,我把收集好的植物生長條件寫入編碼了,”青年指了指旁邊正在運行的電腦,“這裡麵都是姐姐和neko喜歡的花,到時候開了花讓她們來看看,我想給她們一個驚喜。”
“的確會是驚喜。”比水流點點頭。
他想到粉發的女孩如果看到繽紛多彩的花朵盛放的模樣,不一樣顏色的眼眸裡會亮得不可思議吧……想到這裡,墨綠色頭發的少年眉眼柔和了一瞬,“我也來看看編碼吧,以防萬一,再加一套備用碼,還有如果停電的話這邊也要有備用獨立電源。”
“好啊,我叫你來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威茲曼爽快點頭,“那我們開始吧。”
威茲曼喜歡比水流就是喜歡他這一點,比水流能跟得上他的思路,而且行動力超強,說乾就乾,不會有什麼猶豫或者是拖拉。
最好的一點是,墨綠色頭發的少年並沒有被日本含蓄的風氣所感染,說話直白如捅刀,錯了就說,對了就誇,跟他交往說話直來直去就可以了。
“既然零件沒有談妥,那到時候還是電話通知我。假期我會回兵庫。”
“哦,我知道,是鳳聖悟那邊的親戚是吧。”威茲曼點點頭,爽快地答應了,“好啊,沒問題,要是配件齊了就通知你。小流回去以後會做什麼呢,我還沒去過兵庫。”
“回去種地。”
“欸?”
“北他們家有一大片地,我回去了可以幫忙種地。旁邊有稻荷神社,不過跟大型的神社不一樣,比較簡單。”
“鳳先生也會從那邊購入一些大米。價格也合適。”
“也是,畢竟是自家人嘛。大教堂的資金回流確實比較緊張,能節省一點就是一點。”威茲曼深以為然。
大教堂雖然說名聲很大,但是說到地就是做慈善,如果發生了地震或者是火災之類的,他們去援助幫忙的話,當地政府還會批一些資金,但是要是他們自發的行為的話,就隻能依靠讚助或者自力更生了。
“這個花我感覺種類不太對勁,是不是應該是這個科屬的其他類型?”
“不知道,我這會查查。”
“啊,的確是,那這個濕度和營養液的濃度還需要改一下。”威茲曼這麼說著,嗒嗒嗒地敲著鍵盤修改數據。
他們一邊閒聊一邊確認資料,遇到不確定的就雙方核查然後統一意見。
“好久沒見克羅蒂雅了。”
“嗯,她去德國出差了,有一些科研項目報告需要交流一下。而且聽說他們那邊也研究出了不錯的成功。”威茲曼語氣輕快。
“但是中尉跟我說,交流活動已經結束了,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比水流點點頭,“那國常路閣下什麼時候跟克羅蒂雅結婚呢?”
這對情侶一直沒公開,但是該知道的人也都心照不宣。
“咳……誰跟你,哦,我知道了,應該是羽張迅吧,他怎麼連這件事情都跟你說。”威茲曼咳了一下,嘴上埋怨了一句,不過這也確實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消息。
“結婚還早,訂婚的話應該是明年,中尉他們家還挺守舊的,姐姐不想這麼早就放棄工作。”
但是想想也挺好玩的,威茲曼自己多年的好友娶了自己的姐姐,本來還是一起玩的好夥伴,轉眼就要成他姐夫了。
“為什麼結婚了就要放棄工作?克羅蒂雅那麼厲害。”比水流不解。
“嘛,”威茲曼擺擺手,“大家族守舊罷了,中尉也不想這樣,所以才是明年訂婚,他再跟他家裡協調商量一下。”
“等結婚了就讓neko當伴娘,你來當伴郎怎麼樣?花童的話,你們倆年紀有點大。”婚禮還沒影子呢,威茲曼就開始提前預訂伴郎伴娘了。
到時候私下舉辦一次,大家都是認識的人好好玩一下,然後公開再辦一次,進行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麼商談,就跟開宴會沒什麼區彆。威茲曼想得很美好。
“好。如果我時間沒有衝突的話。”
“那就這麼說定了,小流。”
五十二
課間的時候, 孤爪研磨聽著比水流說話,最後慢吞吞地總結道。
“這麼說,你和網上聊的不錯的朋友見麵了。”
“是的。”比水流點頭肯定。
“他們來東京上初中, 有空的時候還會去吠舞羅。可以約在一起玩。”就算伏見猿比古不想去,周防尊的迷弟八田美咲也一定會拖著他去的。
“初中,他們是小學生?”孤爪研磨詫異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放下了這一點,他也不是會糾結年齡的人。
“這樣也挺好的,你可以去那邊打多人遊戲。”孤爪研磨實事求是, 最簡單的好處就是在比水流所說的吠舞羅裡, 他可以打三人遊戲。
“打什麼遊戲啊,不來排球訓練嗎?”
“……阿黑。”孤爪研磨回頭看向剛才出聲接近的黑發少年。
比他們高一年級的黑尾鐵朗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也難怪他這麼開心,三年級的都陸陸續續退部了, 而二年級三個人裡麵黑尾鐵朗算是比較合適的隊長備選, 夜久衛輔和海信行也毫無異議。
“黑尾。”比水流朝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我說真的,到時候春高我們就可以都上場了, 東京這麼多強敵學校,咱們不好好訓練怎麼行?”
“退一步來講,春高之前還有梟穀聯盟合宿, 輸太多的話可就是在很多學校麵前丟人了。”黑尾鐵朗絮絮叨叨。
孤爪研磨緩緩伸手捂住了耳朵, 就好像小貓沒精打采地耷拉了飛機耳,“阿黑, 你好囉嗦啊。”
“欸?真的嗎?”
“還好, ”比水流十分淡定,“但是黑尾, 如果要訓練的話,也需要場地才行, 還有大家的時間安排。”
正常升學的人還需要上培訓輔導班,這在日本算是常態。如果不進行補習的話,光是學校裡學到的內容,正常情況下可是沒有辦法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的。
“是啊,這確實是問題,所以我來問問你們的時間……啊,研磨的我知道,主要是你了,比水。”
“沒問題,有些是可以推掉的安排。”比水流在腦海裡過了一邊他自己的日程。
“真的?好,那下周開始我們放學都加訓,周末留一天休息,可以吧?”
“好。”
由於唯識係統的進展擱置,他最近的生活過得很悠閒,不是玩遊戲就是去吠舞羅,要麼周末去和黑子哲也打打籃球——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他的水平沒有“奇跡的世代”那麼好,但比水流還是可以指點他一下。
而且比水流最近除了跟黑子哲也在一起的時候會接觸籃球以外,還會去看霧崎第一的訓練。作為“無冠的五將”之一的花宮真,尤其講究戰略和躲避裁判視線的臟手段——這裡麵沒有貶義的意思,比水流並不覺得這樣是錯的。
踩主力選手的腳,讓其他人擋住裁判視線來用肘擊重創他們也好,隻要不犯規,這在籃球場上就是合理的手段。
“如果這樣可以讓遊戲更加儘興的話,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也會用。”
麵對偶爾來觀看訓練的草薙出雲的提問,比水流回答得非常直白。
“你啊。”草薙出雲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比水流這頭綠毛。
“這話在我們麵前說說就算了,跟彆人彆說啊。你以前的那個朋友,黑子哲也對吧,看起來可不是會讚同這點的。還有你的排球部同學,音駒可不是我們這種平平無奇的學校,在排球方麵可是老資格了,穩紮穩打的風格,給我去了規規矩矩地防守打球,知道了沒?”
比水流的頭發被草薙出雲一頓亂揉,墨綠色頭發的少年也不反抗,乖乖應了一聲。
“要我說,草薙你這就是瞎擔心,”花宮真喝了口水,緩了緩,用毛巾擦了下額頭流下來的汗水,挑眉笑著說道:“大家總是會被外表所蠱惑的,隻要流裝成不小心的不就行了,演得夠好就沒問題。”
“算了吧,霧崎第一的名聲就是這麼被你帶壞的。”草薙出雲很沒有風度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們贏了,我也玩開心了。”花宮真不以為意。
瀨戶健太郎用毛巾抹了一把臉,看著座椅上用外套把臉蓋住擋著陽光疑似呼呼大睡的周防尊,不禁感慨:“我也好想像周防那樣啊。”
“那你就想著吧。”原一哉吹起了泡泡糖。
瀨戶健太郎在球場上的主要職責就是幫助花宮真確定球路協助他抄球,開始打籃球也是因為花宮真的邀請,對他自己來說,其實做什麼都無所謂。
一般瀨戶健太郎不上場的時候就睡覺,不過那隻限於比賽期間,日常的訓練他還是會好好訓練的。
雖然周防尊作為教練來說算是個擺設,但是花宮真自己做教練兼任隊長可是很認真負責的,訓練時間訓練場地還有計劃表以及要記住的場上手勢,還有練習躲裁判視線之類的……花宮真都能給他們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話說草薙,我倒是覺得除了你也沒幾個人會問比水這樣的問題了。”原一哉吹破了泡泡糖,泡泡黏在他的嘴上,他習以為常地取下來,出口的話語絲毫沒有被影響,“畢竟比水看起來這麼乖,是吧?”
“看起來乖而已。”草薙出雲的腦海裡閃過墨綠色頭發的少年打架的狀態——誰敢信,比水流打架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花宮真笑了起來,“我覺得草薙說得沒問題,流隻是看起來乖而已,要是真的乖的話,也不可能現在呆在這裡吧。”
“也是。”原一哉聳了聳肩。
“結束了?”周防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從座椅上抬起頭來,看起來還是那副卡路裡不足的模樣。
“嗯,訓練結束了,待會要不要去吃點什麼?”山崎弘開口道。
霧崎第一是少爺學校,那裡麵的學生大多都不缺錢。不過作為正在長身體的青少年來說,一般還是量大又有肉的M記更實在好吃一些。
“在M記打包帶回吠舞羅吃吧。”
“也行。”花宮真點點頭。
“……你們有沒有考慮過作為吠舞羅老板的我的感受?”草薙出雲推了推眼鏡。
“考慮到了,所以這不是在跟你說嗎?”
“行吧,”草薙出雲一抓頭發,“走,去M記,花宮請客!”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了要請客了?”花宮真比了一個stop的手勢。
“我剛說的。”草薙出雲挑了挑眉。
“附議。”原一哉吹了一聲口哨,“草薙剛說的,我們都聽到了,隊長你請客。”
“走吧,去M記。”周防尊穿厚的外套,看向花宮真,語氣平靜,“怎麼了,不走嗎。”
“走!”花宮真哼了一聲,磨了下牙,大步走到了前麵,墨綠色的霧崎第一籃球部的外套隨風揚起張揚的弧度,他沒好氣地開口:“去M記,我請客!”
草薙出雲以彼之道還其彼身,讓他無話可說,這次花宮真認了。
“好哦!”隨後是籃球部一群隊員的歡呼。
金發的眼鏡少年跟在後麵笑得眉眼彎彎,周防尊還在狀況外,比水流從口袋裡拿出來一盒草莓牛奶遞給他,紅發少年自然地接過來然後插上。
“剛才怎麼了,比水?”周防尊咬著吸管開口問道。
“不知道,應該是真和草薙在玩小遊戲。”
比水流和周防尊都沒降低音量,他們之間距離也不遠,所以聽到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之後,花宮真的腳步頓了一下,同時他直接一個眼刀掃向沒忍住笑出來的原一哉。
無獨有偶,草薙出雲也忍俊不禁,不過他可不怕花宮真的眼刀。
五十三
“安娜?”
比水流困惑地停住腳步, 看向旁邊的周防尊,再看看他後麵,卻沒有找到那個孩子。
“周防, 安娜呢?”
“嗯,不是讓花宮他們帶著的嗎?”
“真的嗎,我沒看到真。”比水流看了一圈, “現在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
“……不是吧。”周防尊一看,發現果真如此,嘖了一聲。
“他們去哪了?”比水流不由得發問。
“好問題。”
草薙出雲要去進貨, 十束多多良學校考試, 所以霧崎第一籃球部一群人帶上編外人員比水流,還有他們可可愛愛的吉祥物安娜一起出來采購零食。
在吠舞羅待的時間久了,大家多多少少也放了些自己喜歡的食物擺件在那裡, 這次就是出來大采購的。
結果走著走著, 比水流感覺旁邊好像過分安靜了,然後一看, 發現自己身邊隻有神遊在外一直跟著走的紅發少年了。
“我們回頭找找。他們應該在後麵。”周防尊歎了口氣。
然而對於花宮真他們來說,比水流和周防尊兩個人才是屬於走著走著就沒影的人。
“花宮,比水和周防這算走丟了嗎?”
“不管他們, 意識到看不見我們了就會找過來的。”花宮真搖搖頭, 表情有點不好看,“現在關鍵的是我們要怎麼把安娜弄出來。”
被夾在自動售貨機中間的白發小女孩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便抬頭朝花宮真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臉。
花宮真看到這個笑容, 更頭疼了。
他想著櫛名安娜已經可以自己走了,一開始就隻是拉著她的手, 沒有像比水流帶人的時候那樣抱在懷裡。後來櫛名安娜想往周防尊身後湊,花宮真看周圍他們籃球部的人都圍成一個圈, 不會讓安娜跑出太遠就鬆手了。
反正安娜喜歡粘著周防尊也不是一時半會了。
但是俗話說得好,你永遠不能小瞧小孩子。
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花宮真就發現跟在周防尊之後的白發小女孩沒了蹤影,再環視四周找了一下,卻愕然地發現小安娜不知道為什麼被卡在了自動售貨機中間。
她怎麼做到的?霧崎第一籃球部的隊長是真的很迷惑。
“但安娜現在被卡在自動售貨機中間……我們要把她拉出來嗎,那樣會不會傷到小安娜?”山崎弘的語氣有些飄忽不定,夾雜著幾分遲疑。
“還是試著拉一拉吧,現在也沒有彆的辦法了……安娜,疼了的話記得說。”說做就做,花宮真伸手試著把白發的小公主帶出來。
但是這也要費好一會兒工夫,反正至少現在他們還沒能把安娜完全地弄出來。
“……花宮?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一個他不是很想聽到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這不是木吉嘛,”原一哉揮揮手,“還有不認識的人,是你們誠凜的新生嗎?”
“是啊,我們來買點東西。”木吉鐵平像是沒有感受到同伴之間緊張的氣氛,笑著點頭,然後重複了剛才的問題,“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小安娜卡在裡麵了,”原一哉讓開一些空間好讓他們看到,“花宮正想辦法把小姑娘弄出來呢。”
“這不是木吉嗎,”花宮真一心多用,試著把安娜抱出來的同時也不忘嘲諷拉仇恨,“走路的時候感覺怎麼樣呀,腿傷好了嗎?”
去年的籃球比賽裡,花宮真耍了臟手段,讓隊友傷到了木吉鐵平的腿。
這對籃球運動員來說是很要命的傷勢,所以黑子哲也他們一開始都沒見過木吉鐵平,比水流上次去到誠凜的時候也沒看到他。因為他去養傷了,直到最近才回來——為了趕上冬季杯,跟誠凜的大家一同比賽。
“你!”誠凜的隊長日向順平氣得就想上前,不過被木吉鐵平攔住了。
“大家難得在商場相遇,沒關係,沒關係的,順平。”木吉鐵平先是安撫隊友,隨後回答花宮真的話:“腿嗎,好多了,多謝關心。”
“你們圍成一圈在做什麼?”
這個時候,比水流和周防尊也走回來了。墨綠色頭發的少年感覺他們這一圈人,疑惑地歪了歪頭。
“你是黑子的……”日向順平扒拉著腦海裡對於比水流的印象。
球打的不錯,是黑子初中的隊友,還是黑子初中朋友裡極少數還在繼續跟他保持聯絡的朋友……不過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來得正好,流,周防,還差一點,我就能把安娜帶出來了,你們也來幫忙。還有你,原一哉,彆站著看戲了。”花宮真開始指揮眾人。
“咳,那我們也來幫忙吧,需要做什麼?”木吉鐵平語氣溫和。
“沒見過的誠凜的前輩嗎,那麻煩你了。”比水流點點頭,提前一步堵死了花宮真準備說出口的話。
被稱為“惡童”的少年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木吉鐵平看到這一幕,笑了笑,說:“花宮你和你朋友關係真好啊。”
“閉嘴吧,木吉,”花宮真少見地一臉陰沉,“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原一哉吹著泡泡糖,戳了戳旁邊的瀨戶健太郎,小聲嘀咕道:“瀨戶,你說這第幾次了,花宮被比水噎到話都接不下去?”
“感覺有好多次了吧,噓,花宮看過來了。”瀨戶健太郎用胳膊肘搗了回去。
在很多人的幫助下,安娜終於被他們從自動售貨機裡麵弄出來了。白發的小女孩仿佛並沒有被之前緊張焦慮的氣氛所感染,朝把她抱出來的周防尊展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尊!”
“開心嗎?”紅發少年開口問。
“嗯,很高興!安娜!開心!”櫛名安娜用力點頭,笑容燦爛。
“開心就行。”周防尊嗯了一聲,“還想吃點什麼嗎,糖不可以多吃,草薙說過的吧,吃多了會長蛀牙,會很疼。”
周防尊說起話來語氣不是很柔軟,但是足夠平靜,聲音不大,在櫛名安娜眼中就如同那耀眼的紅,喜歡得緊,所以就算是不能吃糖,也不會不開心。聽到了周防尊的話,她笑著點頭說好。
“安娜沒什麼想要的了!”
“安娜,你剛怎麼進去的,是想做什麼嗎?”花宮真開口問道,他怎麼也想不通這一點。
“走了這麼久,安娜覺得真,大家,應該渴了,安娜想拿出來一些水和飲料。”白發的女孩歪歪頭,靠在周防尊的懷裡,小臉上露出一副認真的表情。
“安娜……”山崎弘一臉感動。
“小安娜……”原一哉也是,雖然前麵的劉海遮著他的眼睛,但是從他的語氣的波動中也能聽出來,很明顯原一哉也有所觸動。
吹著泡泡糖的少年誇張地伸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花宮啊,我真是太感動了,你感動嗎?”
“感動,但是要是你能提前說就更好了,安娜,把你從自動售貨機裡弄出來也挺麻煩的。”
“彆這麼說啊,花宮,這孩子也是關心你嘛,”木吉鐵平笑著說道:“是叫安娜嗎,這孩子?”
在得到周防尊肯定的點頭之後,他上前了幾步,從口袋裡拿出來了一個小小的布丁狗,看樣子應該是手機掛飾一類的。木吉鐵平將布丁狗放在櫛名安娜的手裡。
白發的女孩雙手並攏,手心裡放著可愛的布丁狗,她看向木吉鐵平,“安娜不能隨便拿彆人的東西。”
“不是隨便,是見麵禮,因為覺得安娜很可愛,想要認識安娜,所以送給你的禮物。”木吉鐵平笑著解釋。
“那、那安娜就收下了。”白發的小女孩歪歪頭,隨後點點頭。像女孩子喜歡的洋娃娃一樣可愛的麵孔露出認真的表情,這讓她看起來更可愛了。
“沒關係,以後安娜還可以見到……”比水流說到一半,由於不知道木吉鐵平的名字而頓住了。
“木吉,木吉鐵平,他是其他學校籃球部的同學哦,安娜以後還可以見到他的。”原一哉當仁不讓接上了比水流的話,然後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自家隊長的一個“你等著”的眼神。
“謝謝你,木吉。”安娜認真道謝:“安娜很喜歡這個。”
“喜歡就好。”
瀨戶健太郎打了個哈欠,“我好困,咱們買完東西就趕緊回吧。”
“好,”花宮真點點頭,準備最後再拉一波仇恨,他朝木吉鐵平綻開笑臉,在日向順平看起來不懷好意,“木吉,希望我們比賽還能遇到,到時候我一定會再給你一次驚喜的。”
原一哉也笑嘻嘻地吹了聲口哨,隻有山崎弘看著木吉鐵平,有些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木吉鐵平神色不變,攔住自己激動的隊友。
“彆帶壞安娜,回去當心草薙罵你。”
“說到草薙…我怎麼感覺草薙最近說花宮說得越來越順嘴了,從籃球到名聲再到他的那張紅木吧台。還是說這是我的錯覺?”原一哉嘀嘀咕咕了一陣,然後偏頭看向比水流,“你說呢,比水?”
“不是錯覺。”比水流神色平靜,“草薙很寶貴他的那張吧台的,真那天直接踩著轉椅坐上去,他很生氣。”
“不是說這個啦,比水。”原一哉擺擺手。
“那是在說什麼?”墨綠色頭發的少年不解。
“算了,沒什麼。”
“好。”比水流點點頭,不再追問。在要離開的時候,他看向木吉鐵平他們,“比賽加油。”
“謝謝。”木吉鐵平笑著應聲,日向順平也頷首。
“什麼嘛,流你不應該給我們加油才對嗎,”花宮真伸手攬住他,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我傷心了。”
“我現在是排球部的,而且給你們兩邊我都會加油的,如果你們在比賽中遇到的話。”比水流認真反駁,“所以,為什麼會傷心?”
“隻是個誇張的形容而已,彆在意,比水。”即使原一哉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花宮真也能察覺出來他所流露出的幸災樂禍。
“這是第幾次了?隊長?”
“訓練結束後再加兩百個投球。”
“不要啊,你要累死我嗎,花宮。”原一哉發出哀嚎。
“誰讓你嘴欠老是湊上去啊。”瀨戶健太郎吐槽道。
五十四
吠舞羅不知不覺間就變得熱鬨了起來, 時不時過來的比水流和十束多多良,常駐的周防尊和未來店長草薙出雲,還有會過來玩的伏見猿比古以及崇拜周防尊的八田美咲, 會跟著自己隊長來串門玩順便把安娜也一並帶過來的霧崎第一籃球部……這個街角落的酒吧就算是白天也變得人多了起來。
花宮真坐在沙發上,視線從跟小安娜玩耍逗趣的亞麻色頭發少年和就在旁邊躺著小憩的周防尊,到坐在電視跟前拿著遊戲手柄打遊戲的比水流和兩個還沒上初中的少年, 他嘖了一聲,“這裡是什麼小學生聚會場合嗎。”
“你把自己也包括進來了吧。”正好是一局遊戲結束在休息的間隙,伏見猿比古回過頭, 語氣冷淡地開口說道。
他不否認自己和八田美咲在客觀事實上還算小學生, 但是這不代表伏見猿比古聽到花宮真的這句話不會不爽。
“伏見這話其實挺對的啊,你說是吧,花宮。”在花宮真開嘲諷之前, 歸置完酒水飲料, 來給大家倒水的草薙出雲一臉笑眯眯地接話道。
“哪裡對了啊,草薙, 不要拉偏架。”花宮真嘖了一聲。
“我說對就對。”金發的少年笑著用關西腔調回應:“伏見總比你省心吧,總是拉仇恨還要尊去處理的惡童君。”
“彆這麼叫我,你這麼稱呼總感覺怪怪的……還有, 我之前找周防不就為了這個嗎, 而且現在那樣的家夥也少多了。”
“我和美咲要可樂。”伏見猿比古拒絕了草薙出雲的白開水。
“好,等會給你們拿。”
“我也要。”比水流舉手。
“意見駁回, 乖乖喝水吧, 你看花宮他們也是這樣的,愛護身體, 少喝碳酸飲料。”草薙出雲這麼說著,給比水流的杯子裡倒滿了涼的純淨水。
“沒錯, 流,要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態。”花宮真舉起水杯來給他展示,裡麵都是透明的純淨水。他露出幾乎可以說是燦爛的笑容,就算是朋友也一視同仁——他就是喜歡幸災樂禍。
“哦。”比水流遺憾地收回了視線。
“比水不能喝可樂嗎,是有什麼……”八田美咲一臉迷惑。
“倒不是這種因素,”比水流慢吞吞地開口,在心中惋惜他一去不再返的可樂時光,“我現在加入了排球部,真他們是籃球部的,所以草薙以他們的安排飲食來作為我的標準。”
“原來如此。”八田美咲點點頭,伸手拍了拍比水流的肩膀,算是安慰。
比水流沉默,他並不是很想要安慰。
“好了,來玩遊戲開下一個本吧。”伏見猿比古開口:“要是太麻煩了,不如退部換一個社團。”
“那倒不用,我對現在的社團生活還算滿意,如果麻煩大於舒適的時候,我會考慮。”比水流頷首,“謝謝你的建議,猿比古。”
“沒什麼。”伏見猿比古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大寫著暫停的屏幕。
他們跟比水流的相識不過是在遊戲裡很常見的一幕,在副本裡組團開本,職業適合,剛好也有空,就組了團,後來大家的時間都比較接近,聊得也很開心,所以就一起組了隊。
對於伏見猿比古來說,比水流從來沒有主動或被動吸引過八田美咲的注意力,又或者說,這個網絡對麵的人過於直白了,有一說一,絕不謎語人,打出來的話絕對沒有任何深意。
八田美咲喜歡他,伏見猿比古也跟他相處得很舒適。
除了遊戲攻略討論以外,他們日常聊天也能聊得來。比水流可以跟伏見猿比古聊電腦黑客技術,聊數據編程,八田美咲聽不懂,但是他挺高興的,按八田美咲的話來說,就是“難得見到猴子聊天聊這麼久,看來你們很有共同話題嘛!真不錯!”。
情緒敏感的伏見猿比古隱隱約約其實對有人進入了他們的小世界有些變扭,但是後來一想也沒什麼。有比水流的時候,就是三個人,但是他跟八田美咲的“small world”還在,而且隻要他們不主動開口,比水流就永遠不會進來——這讓他感到安心。
“那麼,要開始了。”
“來吧,這次一定打通副本!”八田美咲躍躍欲試。
“我輔助突擊,美咲,你來主攻,猿比古加buff。我們還跟上一次一樣,但是這局猿比古和我再多分擔一些美咲的壓力,不能讓boss隻追著美咲打。沒了戰士的話我們這關怎麼都過不去。”
“沒問題,交給我。”懶洋洋的、除了八田美咲以外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天才少年,在自己答應過的事情上異常的可靠。
“哇,看他們打遊戲,讓我回想起我當年的時光。”收拾完了衛生,草薙出雲靠在吧台上,不禁感慨。
“草薙哥現在也沒有多大啊,還是可以跟比水哥一起玩遊戲的。”十束多多良笑得眉眼彎彎,還找到了支持他的人,“你說是吧,安娜?”
“嗯!是的!出雲還很年輕!”櫛名安娜一臉認真,脆生生地回答十束多多良的問題。
明知道十束多多良隻是在湊趣順便逗逗小安娜,草薙出雲還是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輕快,開口回應了櫛名安娜:“聽了安娜的鼓勵,我覺得又有乾勁了呢。”
亞麻色頭發的少年聽到這句話,眨了眨眼,“我好像明白草薙哥是怎麼哄那些晚上來買酒的漂亮姐姐的了。”
“……在安娜麵前亂說什麼呢,而且你也沒成年,十束。”草薙出雲沒好氣地說著,但是他自己又覺得好笑,所以出口的話語倒是沒多少責怪。
“哼哼~總是念叨著成年沒成年的草薙哥你——可也沒到二十歲呢”十束多多良一副“我掌握了關鍵證據”的得意表情。
這樣的神色顯現在他的臉上,並不像出現在花宮真臉上時那樣一看就覺得他不懷好意——就像誠凜的日向順平,完全是應激反應了,看到花宮真笑的時候就是——你這家夥又在憋什麼陰險的主意。和他那種完全不一樣,反而多了幾分可愛和明快,就好像你在看小孩子在你麵前耍了可愛的花招,完全生不起氣來。
又好像你家的貓在推倒桌上的玻璃杯之後歪歪頭,露出來的可愛貓貓表情,你明知道它是個調皮鬼,可就是沒法對它生氣。
“你呀。”最終草薙出雲也隻能笑著戳了戳十束多多良的額頭。
“好痛,我被草薙哥重傷了。”十束多多良做出一副被擊中的樣子,誇張又艱難地向周防尊伸出手,“king救我——”
“嗯?”神遊在外的周防尊發出一個疑問音,好像才被十束多多良的呼喚喚醒了神誌一般,他看向笑容燦爛的草薙出雲,用眼神在詢問是什麼事。
“尊才不會陪你玩這些——沒事,尊你繼續睡吧。”
“好。”周防尊點點頭,真的閉上了眼,在遊戲背景樂的陪伴下安心地進入了夢鄉。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照進吠舞羅的日光顏色更加深沉,比起血的深紅,更偏向火焰的暖。
紅發的少年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坐起來,掃視一圈,不出乎意料,隻剩下了草薙出雲一個人。
“醒了,尊,想吃點什麼?”
“隨便什麼就行。”
“剛才鳳先生來接比水的時候帶了點披薩和意麵過來,花宮他們吃完還剩下幾塊,我給你熱一下?”
“好。”周防尊點點頭,隨後一頓,“鳳先生來了?”
“是啊,我開門看到他的時候也挺驚訝的,畢竟是全日本到處跑的大忙人嘛,沒想到會特意來接比水,而且還帶了不少吃的……好像是問了neko吧,因為有比水的朋友在所有就順路買了披薩什麼的,鳳先生真是出乎意料的貼心啊。”
草薙出雲一邊感慨,一邊動作熟練地加熱披薩和意麵。
“他關心比水,也挺好的。”周防尊倒沒什麼多餘的情緒,打了個哈欠之後語氣平靜地說著。
“這麼說也沒錯,但是我覺得像鳳先生這樣體貼的人反倒會拿比水沒轍。”草薙出雲笑著隨口又說了一句,不過周防尊沒繼續接話,而是安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晚餐。
草薙出雲開門的時候見到的灰發青年帶著一種他本以為像鳳聖悟這樣的公眾人物所不會有的拘謹,但是青年的笑容真誠又誠懇,讓人不自覺就會對他放鬆心神,被他的溫柔所融化。
如果鳳聖悟對所有見到他的、需要幫助的人都是這個態度的話,草薙出雲好像可以明白為什麼麵前這個灰發青年會成為全日本都家喻戶曉的神父了。
可是鳳聖悟對比水流的時候又變得不一樣了,那份拘謹又回來了。好像在墨綠色頭發的少年麵前,鳳聖悟很容易想多,也很容易失約,以至於比水流早就習慣了監護人鳳聖悟的突然出現和突然消失——可是這樣反而讓灰發的青年更加的愧疚,以及容易想多。
在草薙出雲看來,比水流的世界裡,體貼的含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從來都是一個想做就做,絕不猶豫的人。如果有一件事情他沒有第一時間去完成,要麼是因為這是一件需要精心準備的大事,要麼這件事情對於他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所以鳳聖悟隻要不說,隻要沒有其他熱心腸的人直白地告訴比水流,比水流就永遠不會意識到這一點。
你怎麼能要求一個完全沒有體貼意識的孩子懂得你的沉默,你的注視,你的欲言又止之下隱藏的真正含義呢?
你怎麼能要求他這樣一個單純又直白的人懂得笑容之下的苦澀,理解溫柔和體貼一個人要如何去做呢?
就像愛——一個沒有體會過愛,不懂得愛的人,他可以無師自通地去喜歡一個人,去愛一個人,但是你不能指望他在學習如何去表達愛之前就可以給你足夠體貼、足夠柔軟的體驗。
他隻會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遞給你,呈上來——像有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的狗狗叼著飛盤搖著尾巴,一臉期待地看著你。
你拋出去的飛盤,狗狗會很開心地把它叼回來。因為這是你扔出去的。
其實草薙出雲有個猜想,他覺得,對於比水流來說,不抱怨不是覺得無所謂,理解工作的繁忙也不是因為不在乎……這些在墨綠色頭發的少年心裡可能是另一種含義——
因為在他眼裡,你所給他的這一切,就已經是最好的了。他很滿足,也很開心。
鳳聖悟在比水流心中,就是最好的長輩,最喜歡的家人。
五十五
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 不擠擠就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學生們聞之色變的期末考試時光。
以黑尾鐵朗為首的排球部的訓練一向十分穩定,音駒本身就是以厚重的防禦為主,沒有什麼特彆亮眼的進攻, 但是他們就像會撲毛線球的貓咪一樣,落過來的排球很少會出現接不到的情況。
而在比水流的強力發球加入之後,音駒也多了一種攻擊手段——難纏的接球, 出彩的一傳,機敏的二傳,強勁的跳發, 這讓音駒在跟其他學校的交流賽中贏多輸少, 在旁人眼裡,貓咪們變得更加厲害了。
而現在,在排球場上穩紮穩打, 逐漸進步的貓咪們將要步入另一個戰場——期末考試。
“這些你背下來, 到時候照著題目填就行,可能不一定對, 但是老師肯定會給一些辛苦分。分析題不強求,但是套路題的分還是要拿上,然後再加上成語填空和解釋, 穩穩的及格是沒問題。”
黑發的貓眼少年從抽屜裡拿出來一遝資料, 放在比水流的桌子上。孤爪研磨的臉上一如既往地平靜,甚至還有一些冷淡。
黑尾鐵朗評價過, 他的這位幼馴染, 看上去一直是掛著一副小貓咪與世無爭.jpg的表情。但是孤爪研磨看的很透,該出手幫忙的時候也從來都不會拒絕, 是一隻善解人意的貓咪。
“彆因為國文過不了而被留下補習了。”
“好,謝謝你, 孤爪。”比水流道謝之後接過資料。
“成語你有總結嗎?”孤爪研磨問道。
“有,我課上有總結,信介也有給我一份他以前整理好的。”這樣說著,比水流從書包裡拿出來了一份成語總結遞給孤爪研磨。
“…啊,謝了。”
黑發少年接過成語總結,大致掃了一眼,發現上麵總結的成語很全,而且還是按照日常排序,相近的成語、易錯的成語都用藍筆標注,一看就能看出來總結這份資料的那位“信介”是很認真細致的人。而比水流所總結的課上的知識點則被他自己按照北信介的順序分彆加了進去,看上去這份資料好像是一個人做的一份整體一樣。
真不愧是親戚。孤爪研磨在心裡感慨。
“前幾天有人追求雨乃雅日的時候被拒絕了好幾次,你這些天跟她回家的時候稍微注意一下。”
他們知道比水流和雨乃雅日之間沒什麼,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也會這樣想。
而且關鍵的是,比水流本人從來都不在意這一點——他很少關注雨乃雅日的追求者,一直覺得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可是青少年在氣頭的時候總是不講道理的,說不定哪個被雨乃雅日拒絕的人就心生不快找上跟雨乃雅日關係超好的比水流了。
孤爪研磨覺得自己真切地體會到了比水流以前同桌不能言說的辛苦,如果沒記錯的話,比水流以前初中的同桌是叫黑子哲也——真的是很厲害啊,夜久衛輔的表弟。
“怎麼了,研磨。”比水流歪歪頭,“你感覺不太開心。”
“那倒沒有,隻是忽然覺得有些心累。”
“是因為期末考試嗎?”
“…你覺得是就是吧,期末考試什麼的。”孤爪研磨小聲嘀咕。
說真的,孤爪研磨覺得比水流的觀察力一直以來都是個迷一樣的狀態。他有時候很敏銳,有時候又神經大條到讓人覺得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欸?”
“有的時候真的會覺得比水是故意的。”孤爪研磨偏頭看向自己的幼馴染,小聲抱怨道。
黑尾鐵朗了然地笑了笑,“但是研磨你也清楚吧,比水其實就是那樣。”
“……是啊。”
正因為他自己本身足夠敏銳,對比水流的觀察也足夠細致,所以孤爪研磨才無法欺騙自己——沒辦法告訴自己比水流是故意的,因為不論從哪種角度,哪個方法去觀察墨綠色頭發的少年,他都坦然到一覽無餘。
孤爪研磨的體力一直都沒有其他人好——以前在激烈的比賽之後,甚至當晚上就會發燒,有次在感冒流行季的時候,音駒的二傳貓咪就不可避免地被感染了。他的家長為他請了假,第二天來的時候,不知情的比水流麵對的就是隻有他一個人坐的桌子。
黑尾鐵朗當然知道自家幼馴染發燒了,但是黑尾鐵朗比他們要高一個年級,所以不可能第一時間就告訴比水流。
墨綠色頭發的少年當時想了想,然後給孤爪研磨也謄抄了一份筆記。在下午部活的時候,連帶著幾袋能量果凍飲料一並遞給了黑尾鐵朗。
“研磨是生病了嗎,請幫我把這些轉遞給他。”比水流如此說道。
“好,我會的。”
黑尾鐵朗本來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想到他因為放心不下所以又去幼馴染家看顧孤爪研磨的時候,聽到了敲門聲。
他開門一看,是比水流。
墨綠色頭發的少年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蘋果派,上麵扣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罩用以防止熱氣散出得太快。
“啊,這是研磨喜歡的蘋果派,真是謝謝你了,還買了蘋果派來。”
“沒有去買,我自己做了一份。”比水流否認了黑尾鐵朗的猜測。
“咦?你會做蘋果派?”黑尾鐵朗有些驚訝。
倒不是蘋果派有多難做,隻是從表麵上來看,黑尾鐵朗不覺得比水流是會進廚房的類型。
“是的,我會。”比水流不知道黑尾鐵朗的內心想法,認真地回答了這個比起疑問更像是驚訝的感歎的問題。
“有時候我會做飯,所以蘋果派也學過。”墨綠色頭發的少年這樣補充了一句,“我以前嘗過,味道還可以入口,是按照參考書做的。請不必擔心。”
“啊…倒不是這個問題,謝了,比水,我會把你的關心帶給研磨的。他看到這個肯定很高興。”
說真的,發燒昏昏沉沉的時候,孤爪研磨聞到被送來的蘋果派的香味是有些感動的。雖然因為發燒感冒的緣故,蘋果派入口時的美味減了大半,但是心裡是滿足的。
這就導致了他對比水流也多了幾分關心。
作為二傳的貓咪雖然一般看起來沒精打采,但是觀察力足夠敏銳,也足夠細致。他很快就意識到了比水流性格的缺陷之處,並且感慨他還能好好活到現在,而不被孤立校園欺淩真的可以說是奇跡。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周圍熟悉一點的人才會對他放心不下吧。”孤爪研磨慢吞吞地說道。
“現在有咱們照顧他嘛,沒問題的。而且他都高中了,以後總不可能身邊一直有人提醒著……等等,要是比水的話好像真的有可能。”黑尾鐵朗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了什麼。
“他不是有時候周末部活還會請假嗎,因為什麼係統調整實驗之類的,要是比水足夠天才到可以被特招,這些缺點也就不算什麼了。”
日本無論是職場還是學校都講究前後輩製度,說話的時候講究委婉,但是也不是沒有直白有特點的人在社會上橫衝直撞。
如果有優勢,有著彆人很難比擬的擅長方麵,他就會極其引人注目,雖然會有看不慣他的人,但是職場欺淩卻不會落在他身上。
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極端現象,但人們習以為常。
“……希望可以,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有些太早。”
“說的也是,最近的困難就是期末考試了,希望我們排球部的人都能通過,這樣就不會有人假期補習而沒法集訓了。研磨你也是,不要嫌麻煩就不按照標準答案套路寫了,那都是分啊。”
“…阿黑操心好多。”
也不知道是他在內心的祈禱有用,還是大家都努力學習了,黑尾鐵朗的期待成了真,排球部沒有人掛科需要補習,全員都可以參加集訓。
這讓黑尾鐵朗高興得不得了,走路的時候都哼著歌,路過的同學還會感覺奇怪地看他一眼。
“春高的時候我們一定要勝利,爭取全國爭霸!”
“好!黑尾前輩說得對!”山本猛虎聽到黑尾鐵朗的鼓舞,燃起來了。
“集訓之前要一起打遊戲嗎,來我家。”
“不了,我假期回兵庫,集訓的時候再回來。”
跟一腔熱血的黑尾鐵朗和山本猛虎不同,他們的二傳手孤爪研磨在跟比水流討論假期事宜。
“…關西,我還沒去過,你回去一般會做什麼呢?”孤爪研磨問道。
“幫忙打理田地。還會打排球。”北信介對排球的熱愛多年如一日,早上起床之後晨練是固定項目。
“…?這兩個感覺沒關係吧。”
“是嗎?”比水流疑惑。
“…是的,不過算了,隨便吧。”
五十六
跟從前一樣, 他在假期的時候回到了關西,北信介在車站等著接他。
“下午好,信介。”
北信介頷首, 也回了一句下午好,接過比水流手裡的行李箱走在前麵,墨綠色頭發的少年跟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