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交換了下眼神,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坐在上首的胡濙。
胡濙猶豫了下,才開口道“鄺公,深夜叨擾,實屬無奈。
若非情況緊急,我也不會來打擾你養病。”
“不礙事。”鄺埜用錦帕擦了擦嘴角,平靜道“就是小病,將養些時日就好,就不勞胡大人費心了。”
聽到這個陌生的稱呼,胡濙麵色一僵,但還是追問道“我來此就是想問問鄺公,陛下為何會變成這樣?”
“變?胡大人這話我聽不太懂。”鄺埜看著胡濙緩緩道“陛下就是陛下,何來變字一說?”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胡濙沉聲道“大明如今烽煙四起,經不起再征伐了。”
“陛下何時說過要出征,胡大人多慮了。”
“鄺孟質!”胡濙突然暴喝,嚇了眾人一跳,“你不要在這顧左右言他,我想問什麼,你應該最清楚。
你若是怕錦衣衛,那我直說。
重武輕文,取禍之道!
陛下今日此舉,已經有了這種傾向,我現在就想知道,是什麼讓陛下變成這樣的!”
話音落下,屋內一片死寂。
膽子小的下意識看向門口,生怕下一秒錦衣衛便奪門而入。
良久,鄺埜輕咳一聲,終於開口道;“陛下的想法,又豈是你我能左右的。”
“為人臣,當替君分憂!”胡濙堅定道“上有過,臣當直諫。”
“直諫什麼?”鄺埜漠然道“陛下親征,大勝而還,又沒做錯什麼,有什麼值得你諫言的?”
眼看空氣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王佐急忙開口打圓場道。
“兩位老先生莫要吵了,還請聽在下一言。
胡公的意思是,如今大明數次用兵,早已不堪重負。
我剛清查了下賬冊,如果要再打上這麼兩次,大明可真的就要被掏空了。”
鄺埜聞言表情變得有些嚴肅,緩緩道“那你們準備如何?”
“聯名上奏,請陛下輕徭薄賦,讓大明喘口氣,緩一緩。”胡濙說道。
“那你們怎麼就確定陛下一定會用兵呢?”
“所以我們想來找鄺公問個清楚。”王直起身道“若陛下確實沒有出兵的意思,我等也能鬆一口氣。”
鄺埜環顧四周,突然笑道“那你們問老夫也沒用,老夫知道的不比你們多多少。
你們問我,不如去問王佐。”
王佐連忙無奈笑道“鄺公,問我有什麼用,畢竟陛下封賞的...是您啊。”
屋內再次安靜了下來,鄺埜的咳嗽聲顯得尤為刺耳。
片刻後,他終於緩過來,艱難喘息了幾口氣,才輕聲道“原來如此。
那我就直說了,此次大戰,其實並不是英國公首功,而是陛下指揮有方。
封賞我,或許是因為我帶人運送了傷員。”
聽到這話,一直閉目養神的於謙和曹鼐猛地睜開眼睛,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鄺埜無視了眾人的低聲議論,繼續道;“所以陛下得勝,大肆封賞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這是陛下親手打贏的第一仗,心裡總歸有些傲氣在。
至於你們所說陛下變了......我倒覺得是件好事。”
“好事?”胡濙疑惑道。
鄺埜沒有解釋,而是端起茶杯,輕聲道;“諸位,要不要再多添些茶水?”
眾人看著滿滿當當的茶杯,隻能無奈起身,接連行禮離開了屋子。
胡濙最後一個離開,臨走前還想再問些什麼,可見鄺埜咳得都直不起腰,隻能暗暗歎了口氣,轉身快步離去。
“老爺,您沒事吧?”管家上前想要攙扶,卻被鄺埜揮手攔下。
他重重一咳,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通紅的雙眼卻緊盯著門外,眼神中充滿了糾結和期待。
若英國公所言不虛......那大明興盛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