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這麼做,無異於自絕於‘士’階層,大明本就不怎麼為士人所喜,若是直接取消了士的優待,隻怕會遭到天下範圍內的口誅筆伐,他不怕士人,但就像是夏之白所說,地方的百姓可經受不住士人的蠱惑。
到時指不定地方會亂成什麼樣。
同時否定了‘士’,誰來替大明當差做事?
靠那些武將武官?還是靠他朱家的子弟?隻怕都靠不上。
唯一的好處,就是殺人更方便了,若是這些官吏真的太過火,直接殺了以平民憤,再也沒有任何顧忌,還能將這些官吏霸占的田地,重新分發下去,繼而籠絡地方百姓之心。
但他不需要。
他殺這些官吏,本就不需要理由。
理由?
隨便找一個就是。
朱元璋想了很多,腦海中湧現了很多思緒,最終都為他一一否決了。
他現在的腦子徹底亂了。
他一方麵認可夏之白的觀點,但另一方麵又不知該如何自處,根本想不出那種情況下,天下該如何治理。
心亂如麻。
良久。
朱元璋停下了腳步。
他看向朱標,臉上露出幾分疲態,疲倦道:“老大,你說這天下真能按夏之白說的那麼變?這天下真能經得起那麼大的變動?這天下當真就他一個是聰明人?”
朱標苦笑一聲。
他又如何能給出回答。
他甚至就不知夏之白寫了什麼。
隻能支支吾吾的道:“兒臣愚笨,也想不到辦法。”
朱元璋看著朱標,也是歎息一聲,準備回奉天殿去,隻是在回去的路上,腦海中又不禁想起了夏之白之前說的那些話。
廢士。
提高工農商。
朱元璋目光微凝,眼中閃過一抹狐疑。
他感覺夏之白似乎一直在那麼做,也一直在推進著。
就在朱元璋沉思時,樸狗兒突然小跑了過來,他朝朱元璋跟朱標恭敬的作揖道:“陛下,驛站那邊送過來一份奏疏。”
“驛站?”朱元璋蹙眉,隨即目光一冷:“北疆出事了?”
“拿過來!”
朱元璋臉上陡然浮現一抹狠色。
樸狗兒恭敬的將一份奏疏遞了過去,低垂著頭,顫巍巍道:“回殿下,不是北疆的,是夏之白剛送來的。”
朱元璋剛拿到這份奏疏,眼中就露出一抹厭惡,但還是伸手接過了。
他抬眸掃了一眼。
臉更黑了。
“這個夏之白,真以為咱不敢殺他是吧。”
“真是豈有此理!”
“咱是不是給他臉了,還問起咱來了?”
“他算什麼東西?!”
朱元璋勃然大怒,他將這份新的奏疏緊緊抓在手中,更是直接揉成了一團,眼中的怒火幾乎是化為了實質,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蹬鼻子上臉,就算是當年的陳友諒,也沒讓他這麼怒不可遏過。
他是真被夏之白給氣住了。
才看完一份奏疏,攪得他心如亂麻,又送過來一份。
這開篇更簡單明了。
十問洪武!
他堂堂的大明皇帝、九五至尊,輪得到夏之白在這指指點點?他還在這裡評頭論足起來了,真以為在北疆走了一遭,實地體察了民情,就可以在自己麵前大言不慚了。
樸狗兒被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臉的委屈。
他又哪裡知道這些,隻知道這是夏之白送來的,前麵見陛下如此重視,又哪裡敢生出半點怠慢,剛聽聞有新的奏疏送來,就急忙將這份奏疏給取進了宮。
朱元璋心中實在氣不過,抬起腳,就將樸狗兒一腳給蹬飛了出去,怒罵道:“以後夏之白的奏疏,不用這麼急著送過來,咱要是天天看他的奏疏,咱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長這麼大兩個眼睛,就一點都不來事?”
朱標勸道:“父皇,樸公公也是一時心急,並無惡意跟壞心。”
“咱不怎麼看,咱倒是覺得,這一個個的,都指著看咱笑話呢。”朱元璋冷笑一聲,眼中的怒意絲毫沒有消減。
朱標朝前走了幾步,遮住樸狗兒的身形,背對著,朝樸狗兒做了做手勢,讓樸狗兒快點離開,他可是知道,自己父皇如今正在氣頭上,保不齊就會殺人泄憤。
樸狗兒跟隨父皇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這麼冤死,實在太冤枉了。
而且其他宦官父皇用著還不一定順手。
一來二去。
可不知會生出多少殺伐。
樸狗兒見到朱標的手勢,眼中露出一抹感激之色,朝著地麵恭敬的磕了磕頭,連滾帶爬離開了四周。
朱元璋瞪了朱標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
朱元璋捏著成團的‘奏疏’,就這麼走回了奉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