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錯了?”
“我活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說中庸錯了,中庸就錯了?你真把自己當聖人了?”
“自儒家提出‘中庸’之學以來,哪位大儒不將其視為圭臬,而且中庸之道哪裡有問題?天下任何事都能用中庸去解決,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天大的智慧?”
“依我看,不是中庸錯了,而是你不懂中庸。”
“.”
在夏之白一番心平氣和的言語後,立即遭到了劉三吾為首的一眾學士嚴厲的嗬斥,不少人更是指著夏之白的鼻子罵,言語也越來越過分,越來越過激。
他們從小專研文章,尚且隻覺聖人之學博大精深,自己窮其一生都難以悟透。
結果夏之白倒好,年歲不大,卻質疑起了聖人之學中最為核心的‘中庸之道’,還在這點頭論足,誰給夏之白的勇氣?
夏之白麵色平靜。
他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麵。
大明這些學士早就儒學入腦,視儒學為唯一真理,不容任何人質疑跟反對。
他倒是能理解。
畢竟他們一生都在研究儒學,若是有朝一日儒學被否定了,那豈不意味著他們的一生學問都化為了烏有,如今享有的一切也都會灰飛煙滅,為了自己,也為了維護自己的榮譽地位,他們都彆無選擇,一定會站出來反對。
夏之白安靜的接受著被叱罵。
並不急著反駁。
等到劉三吾等人罵的差不多了,他才緩緩開口:“周代時,諸子百家興起,跟儒家並列的學說有不少,而如今儒家推崇備至的‘中庸’,在當時根本無人理睬,甚至孔子自身都沒有在意。”
“諸位飽覽史書,但翻遍古籍,可有找到百家駁斥‘中庸’的條文?以當時儒法、儒墨、儒道的對立程度,若是‘中庸’當真是至理名言,又豈會不被與其大賢群起而攻之?”
“之所以沒有。”
“隻說明了一件事,便是當時沒有討論價值,也或許不是當時所關心的議題。”
“甚至於中庸在當時本身就有失公允。”
“我初學文章時,也曾跟老子一樣,非常的好禮,也認為‘仁’是天下最大的善,但隨著年歲漸長,我反倒對儒家的‘仁’越來越反感了,而且還對老子說的聖人不仁更有認同感。”
“因為不仁,才會公正!”
“一旦仁了,覺得某些群體弱勢,需要特殊照顧,那這一切便變得不公正了。”
“這非‘仁’也。”
“仁是虛的,但人是活的。”
“儒家有一句名言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這句話當時墨家批判過,墨家的批判之言為‘知,知之否之足用也;諄,說在無以也。’”
“除了‘已知的未知’,還有‘未知的未知’,所以人要不斷學習,至少要將‘未知的未知’變成‘已知的未知’,而這本身就是一種知。”
“而這種‘知’明顯比儒家的‘知’更高級。”
“然如今天下都視儒家的‘知’為至理名言,卻是枉顧了真正的深層次的‘知’。”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一種倒退?”
“我並不反對你們信奉‘中庸’,但‘中庸’不該是學習學問的唯一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