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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長安道 燦搖 77803 字 7個月前

秦臨那是天縱的奇才,天生的將星。

秦家這麼多年來,為大齊效忠,功勳赫赫,而秦老將軍已經是爵位最高的柱國公,封無可封,此次抗擊突厥之功,便落到了少將軍身上。

受封之禮,無非那麼幾個步驟。

等秦臨一一走過步驟,完成受封,四周氣氛放鬆了下來,武官們上前,給少將軍祝賀。

秦臨敷衍了幾句,往台階上走,他緩緩地抬起眼,那一雙丹鳳眼精致宛如狐狸,眼底掠起一絲淩厲之色。

秦瑤呼吸一滯,雖然不知道秦臨為何露出這般眼神,但直覺知道他衝著自己來的。

果不其然,秦臨在眾人的注視下,幾步走上台階,一把攬過皇後娘娘。

秦瑤被他提著脖子往一旁帶,疼得叫苦連天,口中“阿兄阿兄”叫著,提醒他周圍還有人呢。

秦臨與秦瑤見麵,說得第一句話就是:“怎麼又不想和離了?”

秦瑤頰邊梨渦顯露:“我反悔了。”

聲音一如既往的甜。

秦臨不語,看著自己的妹妹,越看她越覺得傻乎乎,偏偏秦瑤還揚著笑臉對著他。

一年多未見,小姑娘麵容比起之前的白嫩秀美,多了幾分纖細柔媚,著衣冠楚楚,浮翠流丹,往那裡一站,便是光豔動人之色。

少年將軍臉色緊繃,道:“有什麼好笑的?”

秦瑤仰起頭,玉瓚螺髻晃動,道:“見到阿兄高興。”

秦臨麵色鬆動,放開了她,輕輕哼了一聲。

他轉目,去看幾步遠外立著的帝王。

二人隔著幾丈遠,遙遙相望,氣氛逐漸凝滯。

多年好友,曾經情同手足,如今相顧無言。

謝玉升對他輕輕頷首,容顏俊朗如玉,帝王氣場從容不迫,秦臨有些一言難儘。

每次見到謝玉升,他腦海中總想起少年時二人的情意,以至於久久無法釋懷。

若當時就知道自己的友人,日後會娶自己的妹妹,秦臨肯定不會和謝玉升結交。

身後插進來一隻手,握住他胳膊,手主人秦瑤道:“阿兄,你從朔州一路趕來,風塵仆仆,快去換一身衣物吧。”

秦臨又不是蠢的,怎麼聽不出秦瑤話語裡給謝玉升解圍的意圖?她這是怕他當眾給謝玉升難看?

不過秦臨確實需要換一件衣物,有什麼話,晚些時候再說不急。

宮人上前,給少將軍引路,離開時,那掛在帝王腰間的玉佩香囊晃動,引得秦臨腳下步子一頓。

他定睛看了幾眼,神色變得古怪。

下去之後,秦臨換了一件常服,玄色錦袍裹著緊窄的腰身,脊背挺直如竹,儀態煞是好看。

他坐在禦花園的一處涼亭裡,把玩著手上的一隻玉佩,等著皇後娘娘的現身。

半個月前,他就在心中謀劃著如何讓妹妹和皇帝和離,可不久之後,長安又送來了一封信,說秦瑤她不想和離了。

這一封信實在古怪,偏偏就卡在了突厥犯邊,他秦家上戰場的時間點,很難不讓秦臨懷疑,是不是謝玉升逼著秦瑤寫這樣一封信來,好讓秦家繼續忠心為他皇帝辦事。

秦臨壓下心頭疑惑,準備等秦瑤來,好好詢問一番。

然而不多時,有太監過來稟報,說——

皇後娘娘眼下正在禦書房,與皇帝說話,少將軍若有話與娘娘說,不如移步禦書房,娘娘在那裡等著他。

秦臨笑容收起,看著小太監。

小太監覺得那目光冷得厲害,頭皮一麻,垂下頭盯著地磚。

好在那抹玄色的衣角,很快從石凳旁起身,離開了涼亭。

午後,風入鬆,竹子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秦臨踩著黑靴,去禦書房的路上,一直在回憶謝玉升今日腰際上掛著的那一隻古怪香囊,直覺作祟,他覺得那香囊不簡單。

等秦臨進了禦書房,見到案後一坐一立的帝後二人。

時隔兩年,秦臨問謝玉升的第一句話是:“陛下今天帶的是什麼香囊?”

立在謝玉升身旁的秦瑤,正在裝模作樣研墨,臂膀輕輕搡了謝玉升一下,示意他說話。

謝玉升將香囊從腰間接下,輕輕擱在書案上,問:“這個?”

秦臨目光落在案上,盯著那隻香囊,久久不語。

謝玉升問:“少將軍覺得好看嗎?”

好看還是不好看?

大抵是不好看的。

秦臨素來喜歡漂亮的玩意兒,這樣一隻香囊,怎能入他的眼?便是八歲小兒胡亂拿繡花針亂搗一番,繡得都比這好看。

秦臨遲疑了一瞬,問:“這香囊是用來驅邪的?”

皇後娘娘手攏了下碎發,道:“不是阿兄,這香囊是我給繡的。”

她吐詞清晰,口如珠玉。

秦臨卻仿佛沒聽清,又問了一遍:“你繡給他的?”

秦瑤點頭:“對啊,是妹妹繡的,陛下很是喜歡呢。”

秦臨早就覺得那香囊不對勁,此刻再定睛一看,這等邪物確實像出自秦瑤之手。

秦臨眉心急跳,要知道這麼多年來,自己都沒收到過秦瑤的香囊。

一時間,心中說不平衡是不可能的。

不過秦臨沒料到,謝玉升會這樣大喇喇地把妹妹的香囊掛在身上。

他坐下,手搭在膝蓋上,道:“看來這段日子,妹妹和陛下相處的還算融洽。”

皇後娘娘笑著道:“當然了,我前幾日不是給阿兄寫了一封信,說了京城中情況嗎?陛下待我很好的。”

秦臨挑了挑眉梢,那樣子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這時,謝玉升問道:“邊關情況可還好?”

秦臨語氣平常道:“突厥已經儘數被趕回了老家,就差最後的一個收尾,如今父親正在前線指揮,等收尾結束,戰事便算告一段落了。”

他二人聊事務,秦瑤立在一旁無事做,低下頭看著桌案上的茶壺。

秦瑤心想阿兄可能還沒打消懷疑,便拿起茶壺,體貼地給謝玉升倒了一杯茶,柔聲道:“陛下說了這麼久的話,口應該渴了,這是我親手泡的梨花茶,陛下嘗嘗,潤潤口。”

一隻天青色纏枝紋茶蠱被遞了過來,茶水表麵浮著幾朵梨花。

謝玉升沿著握茶蠱的手,向上看去,對秦瑤道:“多謝皇後。”

秦瑤會心一笑。

說這話時,秦瑤察覺到秦臨若有若無投過來的目光,於是轉過臉看向秦臨,問:“阿兄要嘗嘗花茶嗎?”

邊說,她繞出書案,也倒了一杯茶,遞到秦臨麵前。

秦臨的臉色一直緊繃著,道:“這花茶是你親手泡的?”

小皇後道:“是啊,不止呢,這梨花花瓣也是我親手揀的,選的清晨後山上帶露的梨花花瓣,回去後放在陽光下晾乾。”

哪裡料到秦臨聽了後,眉心皺眉,目光變得冰冷。

秦瑤問:“阿兄怎麼了?”

秦臨冷聲道:“不是讓你不不許再做花茶這類東西的嗎?你又忘了。”

秦瑤心中哎呀輕叫了一聲,確實忘了這一茬。

她小時候貪玩極了,常常是想一出是一處,有一次興致衝衝地想做花茶,帶著幾個仆人上山。

她拿著竹竿打花樹,讓仆人們在樹下接花瓣。

小姑娘設想是好的,誰想到竟不小心捅到了樹上的馬蜂窩,被馬蜂追著跑。

其實也不是不小心,是秦瑤看到馬蜂窩,玩心大起,想試試看捅一下,會不會真的引得馬蜂出來。

結果告訴秦瑤,是真的。

回家後,阿耶和阿兄得知了此事,看到她臉上被蜇出來的傷口,氣得說不出話來。

阿兄指著她道:天底下沒她這種淑女。

父親直接上手,打了小姑娘一頓,說下次再貪玩,就不要她了,把她扔出去和馬蜂過。

秦瑤哭得一抽一泣,得了這樣慘痛的教訓,哪裡還敢再做花茶。

隻是每每到夏日,就記不住教訓了,手癢癢地想山上打花樹。

當然也隻能想想,不能付諸行動。

家裡阿耶和阿兄盯著她呢,若知道她又皮癢上山,肯定得讓她閉門思過,罰抄詩書。

然而如今秦瑤嫁了人,成了皇後,宮中沒人管得住她,她居然又開始做花茶,顯然是把秦臨的警告的話拋到了腦後。

秦臨心中浮起一層薄怒。

他自己的妹妹,被他管得這麼好,嫁了人後就把規矩忘了,竟然還為了謝玉升泡花茶。

謝玉升何德何能?

秦臨道:“以後彆再想心思做花茶。”

秦瑤嘟囔道:“可我就是想給陛下做啊,陛下喜歡喝。”

這樣的一句話無異於在柴火上焦油,秦臨快被秦瑤氣死了,就她泡的這花茶,味道與酸水無異,說謝玉升喜歡喝,糊弄誰呢?

秦瑤眨眼看著秦臨:“阿兄不覺得好喝嗎?我看阿兄茶盞都見底了,全喝光了呀?”

少年將軍坐在那裡,神情淡漠,歎了口氣。

他那是一口悶掉,不想一口一口嘗毒。

秦瑤道:“既然阿兄喜歡喝,我再給阿兄倒一杯。”

秦臨伸出手,欲製止秦瑤的動作,卻在抬頭的瞬間,目光透過空氣,與案後的謝玉升對上了視線。

這一刻,二人俱從對方眼底看出了相同的神情,竟然是一種難言的默契。

皇後娘娘倒好了一杯茶,遞給秦臨,聲音雀躍:“阿兄嘗嘗!”

秦臨收回視線,接過杯盞,再次一口悶掉,毫不拖泥帶水。

作者有話說:

秦瑤的黑曆史之一:我用竹竿打樹,被馬蜂蜇。

謝玉升:。

秦臨:。

第37章 心思

謝玉升看秦臨乾脆地飲下花茶,淡笑道:“皇後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秦臨沉著臉:“是很不錯。”

皇後娘娘得了這二人的肯定,心裡的愉悅寫在了臉上,連走路時步伐都是輕快的,斑彩宮裙起伏搖晃,與窗外的竹子光影融在一起,宛如壁畫中人。

殿內兩個男人同一時刻默了聲,目光落在少女靈動的身影之上。

這樣一副模樣,明明是無憂無慮極了的,秦臨心中稍許有了點安慰。

從禦書房出來後,他拉著秦瑤到一處花台邊,與她說話。

夕陽西沉,給花叢灑上了一層金光,耀眼而奪目,秦瑤立在花叢邊,裙邊縈繞著朵朵金色的花影。

少女素手折下一朵芍藥,簪進發髻之中,問秦臨好不好看。

得到秦臨肯定的回答後,秦瑤嫣然一笑,道:“阿兄想問我什麼呀?”

秦臨開門見山地問了:“陛下對你可好?”

秦瑤道:“當然啦,我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受了委屈,絕對不可能忍著的,你看我現在這樣不是過得很開心嗎?”

秦臨不以為然,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她從小被保護得太好,在謝玉升那點道行麵前,心思單純得就像一隻的小白兔。

秦臨拉過小姑娘到身邊,伸手替她把頭上的芍藥花簪正了,柔聲道:“不要太輕易相信謝玉升了,他是皇帝,心思比你想象得多的多,不然你想想,他為忽然對你這麼好?之前他還不是對你很冷淡,讓你想和離嗎?”

這話秦瑤不好回答了,她自然不能告訴阿兄,謝玉升失去了記憶才性情大變的。

秦臨聲音低沉,像砂礫打在樹葉上發出的沙沙聲。

“和離一事,我會去與謝玉升談,此事關乎重大,等所有的步驟走下來,可能會耗費一段時間。”

秦瑤睜大了雙眼,滿是不解:“阿兄,為何?我不是說了我和謝玉升關係緩和了嗎?”

秦臨道:“當初是先帝下旨賜婚,才讓你不得不嫁給謝玉升,可如今秦家反悔了,不然你以為父親為什麼身子這般差,這一次也要拚命地上戰場?”

因為能上戰場,便意味著秦家對大齊還有利用的價值。

隻要邊關有一天不定,皇帝便依賴秦家一天。

這一次,秦家準備拿來和謝玉升談判的條件,便是這場與突厥的交戰的勝利。

此戰凶惡,犒賞豐厚,秦家一概不要,隻想要皇後娘娘。

小姑娘聽了後,身子一僵,“所以讓我和謝玉升和離,也是阿耶的意思?”

秦臨沉吟了一瞬,道:“是的。”

他眸光垂下,看到秦瑤垂在身邊的手,攥起又鬆開。

在妹妹心裡,最重要的還是老將軍,這一點毋庸置疑。

秦臨又添一把火,道:“瑤瑤,謝玉升既然以前會冷淡對你一次,以後未免不會出現第二次,到時候你還要再傷心嗎?”

秦瑤蹙了下眉,本想替謝玉升維護上一兩句話,但事實情況確實如此。

等謝玉升恢複記憶,說不準就變回了從前那個冷淡的樣子。

秦瑤心下搖擺不定,其實也在等謝玉升恢複記憶,想看看他的態度會變成怎麼樣。

秦臨話鋒一轉,道:“不談這事了,祭祀大典上發生了何事,你怎麼會被刺客劫持的,好好講給阿兄聽聽。”

秦瑤回過神。

這些日子她都知道給多少人講述過這事了,輕車熟路地就講了起來。

秦臨聚精會神地聽著她的話語,連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腦中飛快地思索。

他臉上維持著平淡的神情,唯獨在聽到謝玉升涉險、親自去刺客手裡救秦瑤時,臉色稍微變了一下。

聽秦瑤說完,秦臨心中有了個大概了解,關切地問:“你有沒有受傷?”

秦瑤重重地點頭,將脖子揚起,道:“阿兄,那個刺客拿銀線割我脖子,血都滲出來了,我後麵又泡了水,傷口險些感染。”

還沒說完,秦臨便抬起手,觸上了秦瑤的脖頸。

少女的脖頸纖細修長,中間有一道細細的劃痕,雖然經過藥敷,痕跡淡下去了許多,但還是格外的刺眼,猶如白壁陡生出一道瑕謫。

秦臨搭在秦瑤脖頸處的手,微微收緊,一抬眼,就對上少女乾淨明亮的眸子。

為表安慰,秦臨揉了揉她的脖子,這是兄妹倆之間熟悉的親昵動作。

他道:“你放心,阿兄在查了,很快就找出那個刺客背後的黑手。”

秦瑤笑著點頭,“我相信阿兄。”

她忽然遲疑了一下,道:“阿兄知道碧微嗎?

“知道,怎麼了?”秦臨望了一眼幾丈遠外皇後娘娘的依仗,“碧微不是你的貼身大宮女嗎,她人呢?”

秦瑤道:“她現在不在,我想知道碧微還沒來將軍府之前的事。”

秦臨回憶了一會,與她講了。

原來碧微幼年便喪父喪母,身世可憐,無一親人,五歲那年就入了將軍府為仆,此後才安穩下來。

聽到這話,秦瑤眉心蹙得更深,攥緊他的袖子,長吸了幾口氣,“我與阿兄說一事,千萬不要告訴彆人,碧微她”

小姑娘墊腳,附在秦臨耳畔邊,將碧微給皇帝投毒一事告訴他。

秦臨臉色一變,問:“那謝玉升有沒有遷怒與你?”

“沒有,但我覺得碧微可能與刺客一事有關聯。”

秦臨心中一瞬間就掠過無數猜測,道:“你放心,阿兄會去查的。”

秦瑤點頭,看一眼天色,天光逐漸轉暗,霞光鋪滿皇宮上方天空,如同一片一片魚鱗。

她道:“阿兄,陛下給你辦了接風洗塵的宮宴,天快暗了,我們快去吧。”

宮宴在含元殿舉辦,殿中金燈高掛,燈火憧憧。

皇後娘娘與秦少將軍一齊入殿,才出現便吸來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秦瑤與秦臨分開,走上玉階。

酒宴上氣氛熱烈,此番來的大多是武將,席間吵吵嚷嚷,不過秦臨周身氣壓比較低,也沒什麼人敢上去給少將軍敬酒,是以一場酒宴很快就結束了。

下了宴席,皇後娘娘起身,準備回宮,卻看見秦臨直接走過來。

秦臨手搭上謝玉升胳膊,垂首道:“臣有幾句話,想要私下與陛下談。”

謝玉升道:“可。”

秦瑤頓時倒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阿兄有什麼話要和謝玉升談,下意識就想到了和離之事,然而那二人似乎有意避開她,讓她先回宮去。

秦瑤帶著不安的情緒回了清寧宮,到三更夜,謝玉升披星戴月回來了。

秦瑤臥在榻上,看到那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近,問:“陛下怎麼來了?”

這些日子,謝玉升一直忙於邊關戰事,晚上很少來她宮裡,今日倒是反常。

謝玉升沐浴完,發現床上隻有一床被子,倒也很自然地臥下,道:“你說要在你阿兄麵前好好裝樣子,我若不宿在你宮中,你阿兄怕是要懷疑。”

秦瑤一下反應過來,笑了笑,問:“是得過來一起睡,那今晚陛下和阿兄說了什麼?”

謝玉升淡聲道:“沒什麼,就是商談了一下刺客一事。”

秦瑤聽到這裡,俯臉過來,柔軟的發絲灑在謝玉升麵上,又細又軟。

她眼裡浮動月色,看著臥在自己枕邊的男子。月色籠窗,襯得他容顏越發出塵。

謝玉升的容貌和秦臨不同,前者偏之於清俊之風流,高雅如聖山雪,阿兄則過於昳麗張揚,麵若桃花,當二人站在一起,秦瑤想自己可能是看阿兄看了十幾年習慣了,倒覺得謝玉升更好看一些。

“謝玉升。”秦瑤盯著他的眼睛,喚他大名。

謝玉升看向她……

小姑娘腦海裡浮起阿兄的話,問道:“如果你恢複記憶了,還會對我像現在這麼好嗎?”

謝玉升一怔,難怪今日宴席上,他看皇後悶悶不樂的樣子,原來是在思考這事。

謝玉升睫毛輕輕一場,一雙清透的長眸如清溪,道:“你不是說我失憶前,就一直待你很好嗎?”

此言一落,秦瑤臉都快垮了。

這話是她胡亂編的!

秦瑤很快安慰好自己,道:“是的,確實待我如很好,反正你說過少時就愛慕我的。”

謝玉升不好回這話。

一時間,少年夫妻各懷心思,沉默了下去。

秦瑤瞧著天色很晚了,傾身去拉簾帳鉤子,道:“阿兄疑心大,今日我們在他麵前表現得那麼親密,他也未必完全打消疑心了。那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還得繼續做做樣子。”

秦瑤將腦袋埋進被子裡:“也不知阿兄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幽靜聲,傳來謝玉升的聲音:“你阿兄很快就會走的。”

埋在被窩裡的小姑娘霎時抬起了頭,兩眼晶亮,“什麼時候?”

如此急不可耐的模樣,隻怕少將軍見了,少不了要生氣。

謝玉升勾唇道:“等他查完刺客一事。”

秦瑤嘟囔了一句好吧,心想謝玉升居然還笑得出來,恐怕還不知道,那時兄長不止準備走了,還會和他提一句,她要和離。

謝玉升道:“你兄長騎射一流,難得來長安一趟,京城子弟都想一窺少將軍的風姿,今晚宴席結束,有人與我提議,想請少將軍去獵場狩獵比馬,就在幾日後,你想去嗎?”

秦瑤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等著她呢。

其實秦家不止秦臨騎射好,她作為大將軍的女兒,騎射也是不差的,在彆家五六歲的女兒還在學繡花時,她就被大將軍抱在馬上顛簸學騎小馬駒了。

秦瑤可太懷念以前無憂無慮遛馬的日子了,連忙點頭道:“想去。”

謝玉升湊過來,秦瑤身子一僵,很久沒這樣親密地接觸,有點不太適應。

她耳畔全是謝玉升的熱息:“不過你要小心點。”

獵場嘛,百獸出沒,群禽環繞,這可太容易出意外了。

作者有話說:

下麵就是獵場的這個副本了,會圓房,感情也會進一步的。

第38章 情敵

自從小島上回來,二人就沒這樣同床共枕過,秦瑤一時有些難以適應。

不過謝玉升也沒再做出進一步動作,秦瑤心了落下來了。

她轉了個身,將背影對著他,強迫自己入睡,一會想明日就可出宮去獵場玩,一會是想到午後阿兄告訴她準備和離一事,心中各種事亂糟糟的。

至於謝玉升叮囑她去獵場要小心,秦瑤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很快就給拋到了腦後。

第二天,天蒙蒙亮,鐘聲從皇宮四角傳來。

秦瑤被謝玉升起身的動作弄醒,披著被子坐起來,問:“幾時了?”

這會還是清晨卯時,放在平常這個時候,秦瑤必定還在呼呼大睡,可今日她已經睡不著了。

秦瑤下榻,跑到櫃子前一陣翻箱倒櫃。

謝玉升正在更衣,轉過身來,目光透過冕珠看向她問,“今日起的這般早?”

秦瑤笑了笑,道:“不是等會就要去獵場了嗎,我起床找找我的騎裝。”

謝玉升看著她翻櫃子的動作,出聲提醒道:“現在天才剛亮。”

秦瑤一愣。

是啊,天才亮,這麼早也去不了獵場,還得先等宮人過去,把獵場裡一切都布置好了,才能過去。

秦瑤道:“那好吧,等所有事宜都備好了,記得派人來知會我一聲。”

更漏的刻鐘一寸寸滑過,秦瑤一早上都坐在宮中,望眼欲穿地等著謝玉升的消息。

等的無聊了,秦瑤又找出了自己那本日錄,隨手在上麵記些什麼。

可她還沒寫多少,外麵跑進來了一太監,說獵場裡一應事務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皇後娘娘可以擺駕前去了。

秦瑤低下頭,將冊子拿起。

上麵“阿兄”“和離”字跡墨水印還沒乾,隨著紙張晃動。

秦瑤小冊子合上,藏進書櫃裡,繞過書桌,往殿外走去。

京郊外,天空湛藍,烈日灼灼。

一輛輛雕漆馬車行駛在小道上,侍衛護衛在側,驚起林間鳥雀撲棱翅膀飛起。

再往前走幾裡路,便到皇家獵場了。

秦瑤坐在車隊最前頭的一駕馬車上,身子隨著車身左右搖晃。

她聽到車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撩開簾子,隻見一道道影子飛快地從眼前擦過。

那是幾個錦衣華服的貴族子弟,正在比試賽馬,相互追逐,很快幾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林子儘頭。

疾馳而過的風,吹起秦瑤耳邊的碎發,她看得心癢癢,也想下去騎馬,正好身上也已經換上了騎裝,便招手讓侍衛牽馬來。

侍衛們對視一眼,想要勸說,可架不住皇後娘娘的命令。

沒一會,一隻通體雪白的馬駒便被牽來了。

侍衛們扶著皇後娘娘上馬,道:“娘娘上馬後,不要一下甩馬鞭衝出去,就跟著車隊慢慢往前走,臣等護送在側,要保護娘娘的安危。”

秦瑤連連點頭應下,一個翻身,利落地上馬。

皇後娘娘不愧是將門出來的女兒,上馬時姿勢極其賞心悅目,騎裝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度,與平常閨上馬畏畏縮縮的樣子完全不同。

眾人正驚歎著,隻見她那道身影忽然一揚馬鞭。

侍衛們頓時就覺得要壞事,果不其然,下一刻,那身影如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駕——”

皇後娘娘一甩馬鞭,馬兒跑出去幾丈遠。

前麵的車隊的其他人,就覺一陣風過,還沒看清人影,那一馬一人便飛快往前馳去了。

侍衛們見狀不好,上馬去追,可為時已晚。

秦瑤一路揚鞭,在車隊還沒到達前,字跡就到了獵場。

她胯.下的小白馬,異常的興奮,四蹄踩在草地上,一晃一晃,馬脖子上掛著的鈴鐺作響。

秦瑤受那鈴鐺聲鼓舞,心情也格外愉悅,隻是雙腿被顛得實在太疼,手拉了拉韁繩,對小馬道:“彆顛我了,我要散架了。”

小白馬好像聽得懂人話,放慢了腳步,不讓秦瑤散架。

二人從小道進了一處密林。

一入林間,喧鬨聲都小了下來,林間靜謐萬分,頭頂鳥雀盤旋,陽光從縫隙間篩落。

這裡是獵場的外邊緣,沒什麼大型野獸,平常棲息的都小兔子、小野獾,這類構不成威脅的野獸。

秦瑤就打算在外邊緣打打獵,她膽子小,不敢往裡麵走。

時不時有說話聲從林間傳過來。

秦瑤知道這樹林裡有其他人在,她耳聽八方,注意周圍的動靜,手搭在弓箭之上。

秦家人在騎射這一技能上,可以說是天賦異稟了。

幾乎是秦瑤每射出去一箭,就有一獵物應聲倒地。

如此一下午,秦瑤射出去的十幾根箭,沒有一根虛發。

秦瑤下馬,撥開草叢,去撿那些獵物。

她一個人帶著小白馬,穿梭在林間,玩得不亦樂乎。

林間不止她一人,多的是來打獵的高門子弟,聽到馬過草叢聲,抬頭看到那一抹紅色的衣裙從林間穿過,不約而同放下了瞄準的箭尖。

美人紅衣白馬,鹿皮小靴,雲鬢如霧,一身汗水淋漓,使她看上去更為靈動,仿佛林中仙子一般,叫人都看愣了。

貴族子弟中有一人轉目,問當中另一人:“那姑娘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被問到話的少年抬起頭,瞳仁明亮,往那裡一看,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

身邊人又問少年:“衛王殿下,那姑娘你認識嗎?”

衛王殿下謝采言,一下沉了臉,他本是脾氣極好的人,臉上時常帶著三分笑,可現在這副神情,讓四周友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謝采言口中吐出了兩個字:“認識。”

身邊人驚奇問道:“衛王認識?也不知這姑娘成親沒有”

謝采言冷笑了一聲,眸光掃向身側人,看得那人身子一震。

謝采言道:“彆想了,她是我嫂子,嫁的我皇兄。你比得過嗎?”

這話一落,方才還打趣笑鬨的郎君們,頓時倒吸了一口氣,不敢吱聲。

天知道那是皇後娘娘,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肖想一下。

謝采言一一掃過眾人,不再言語,牽著馬走出了小森林。

然而眾人以為謝采言離開了,謝采言卻在半道折回,又回到了小樹林。

他將自己的馬係在一隻樹上,往裡走,看著地上的馬蹄腳印。

沒一會,馬駒的馬蹄腳印消失。

謝采言抬頭,果然瞧見了路儘頭,那一道白馬的身影。

小白馬正立在池畔邊,垂下頭飲水,而它身邊的少女,紅衣如火,綽約明麗,正溫柔地揉著小白馬的頭,讓它多喝一點。

她說話時,臉上洋溢起靈動的笑容,鮮豔嬌嫩,就如同春日枝頭絢麗的山茶花。

謝采言聽到清脆笑聲的那一刻,心“咯噔”一聲,往下墜去。

往日情緒上湧,他腳步不受控製地朝秦瑤走去。

靴子踩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那邊少女聽到動靜,回頭看來。

四目對視,謝采言麵上神采奕奕,朝著秦瑤恭敬做了一個禮,道:“小嫂子。”

秦瑤後退了一步,手牽上韁繩,問:“怎麼是你?”

謝采言聽她不善的語氣,道:“小嫂子似乎很怕見到我?”

秦瑤倒也不是怕見到他,隻是他倆以前的關係很不一般,尤其是她還聽到謝采言張口,喊了她一聲:“瑤瑤。”

此話一出,秦瑤頭皮都快炸了,連忙環顧四周,道:“不許喊我瑤瑤。”

謝采言立馬閉嘴,他年紀小,比秦瑤還小上一兩個月,眉宇間一股童真氣,瞧著就是那種沒什麼壞心眼的樣貌。

少年摸了摸頭:“那我不喊你瑤瑤了,我還是喊你小嫂子,小嫂子是來打獵的?”

秦瑤握著弓箭的手,收緊了一下,點了點頭。

二人之間誰也沒再說話,謝采言找不到話題,目露尷尬,心裡越發緊張,想說點什麼,又怕唐突了秦瑤。

他對秦瑤感情不一般。

從秦瑤初來長安時,他就莫名地對她有好感。

他二人年紀相仿,趣味相投,那時謝采言經常去秦家,找小姑娘玩。

可秦瑤嫌他幼稚,懶得搭理他,隻日日跟在她阿兄後麵。

謝采言十六歲那年,父皇第一次問他,有沒有想心儀的女子。

可謝采言還沒把自己的心思告訴父皇,一道給秦瑤賜婚的旨意就落了下來。

看著心念之人嫁給自己的哥哥,謝采言心中不可能好過。

更何況,謝玉升是先皇後留下的嫡子,少年時便名滿長安。

對比之下,謝采言這位繼後所出的次子,光芒暗淡許多,樣樣都被襯得平庸無比。

但謝采言從小就喜歡謝玉升,兄長教他書畫習字,帶他打獵騎射,將所學傾囊相授

這一切都讓謝采言對謝玉升無比的敬仰,又怎麼敢生出對嫂子半點的覬覦之心?

謝采言笑得燦爛,道:“我來就是想提醒皇後娘娘一下,這處森林裡有野獸出沒,不太安全,娘娘進來,還是帶侍衛進來比較好。”

他喊她“娘娘”,一下拉遠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秦瑤心裡舒服多了,道:“放心吧,我已經打完獵了,就準備離開了。”

她牽了牽韁繩,對小白馬道:“走吧,我們出去。”

馬兒親昵地用頭蹭了蹭她的手,與她一道往外走。

經過謝采言身邊時,謝采言又跟了上來,問:“怎麼不打獵了?這才午後,還沒到傍晚呢,你要是想打獵,我幫你出去喊侍衛來,不然不帶侍衛,兄長也會擔心的。”

秦瑤看謝采言一眼,想起謝采言騎射都很一般,也不好意思說,她是覺得這獵場裡的野獸起來打起來太簡單,沒什麼難度,她才想出去了。

但謝采言腦子很靈光,餘光掃到白馬背上馱著的一滿滿的麻袋,道:“這裡麵的獵物都是娘娘獵下的?娘娘是覺得打獵無趣了?”

秦瑤點頭,與他走上林間一羊腸小道。

“這獵場除了打獵賽馬,就沒什麼彆的好玩的了,甚是無聊。”

這次狩獵,雖說是皇帝臨時起意,沒準備多大的架勢,但來參加的人,少說也在這裡會待上三四天。

秦瑤第一天就失了興趣,屬實不太好。

謝采言想了一會,道:“誰說獵場隻有打獵的,若娘娘想玩彆的好玩的,我帶娘娘去看看。”

秦瑤問:“還有什麼?”

謝采言帶他到了一處圍場,還沒進去,如雷的喝彩聲便傳了出來。

這裡是一個擊鞠場,場上兩方正在比試擊鞠,看上去競爭十分激烈,看台上呐喊聲不斷。

秦瑤從一個角落擠了進去,一瞧,場上擊鞠的都是姑娘,你來我往,聲勢浩大,兩方廝殺得極為慘烈,故而這場觀賞性也極高。

秦瑤屏住呼吸,眼珠子隨著那皮球來回的晃,隨著一隻球杆伸出,將草地上的蹴鞠猛地一擊,那球在空中劃過了一個漂亮的弧度,不偏不倚地入網。

秦瑤與身邊眾人一道,爆發出如雷的喝彩。

那完成最後一擊的女子,高高坐在馬上,穿著一身玄紫色騎裝,麵容姣麗,氣度高傲,汗水流下額頂,在陽光下襯得她容顏如芙蓉出水。

秦瑤用力地給她拍掌,呐喊叫好,一邊問謝采言:“那女子是誰呀?”

謝采言瞥了一眼,飛快移開視線,皺了下眉,沒回這話。

秦瑤看他神情不對,不解地問:“怎麼了?”

聲浪如潮中,那紫衣女子嘴角翹起,漫不經心的目光掃過在場一圈。

她騎著馬,緩緩走到圍場邊緣,準備下馬,恰巧朝秦瑤看去,二人目光直直地撞上。

頓時,那女子臉上笑容就冷了下去。

幾乎就是一瞬間,秦瑤察覺到了她身上撲來的敵意。

紫衣女子的容顏孤傲,猶如雪中梅,欠身給秦瑤行了個禮,儀態端雅,道:“參見皇後娘娘。”

話語不高不低,回蕩在圍場中。

兩旁人聞言一驚,見到皇後娘娘在一角落,連忙也躬身,給秦瑤行禮。

秦瑤笑著讓她們平身。

這時,耳邊傳來的謝采言低低的話語:“皇嫂,這個女子是安西節度使的夫人,姓王。先前隨丈夫外放,這幾天才回京中。”

安西節度使可是個不小的職位,能隨丈夫一直待在西北,想必這女子也是個心性堅韌的。

秦瑤心生敬佩,對那女子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她一邊小聲問謝采言:“她為何用這般眼神看我?”

謝采言咳嗽一聲,目光躲閃:“皇嫂不知?當年父皇給皇子們賜婚,曾想過把她許配給,給”

話語含糊不清,很快被人潮聲掩蓋。

秦瑤轉目看他,好奇問:“給誰?”

謝采言不願意回答,可被秦瑤的目光盯著,讓他實在不得不誠實地道——

“給皇兄。”

作者有話說:

謝采言不是男二。

男三都算不上,男三是哥哥~

第39章 亮眼

這話擲地,秦瑤就明白了,這一位王夫人,原先差點嫁給謝玉升,後來不知出了何事,婚事變動,沒能嫁成。

本朝最有名的家族,便是秦王崔□□家。

王家出來的女兒,那也是頂頂尊貴的。論起身份,並不比秦瑤差。

是以先帝一開始考慮讓謝玉升娶王家女,也是情理之中。

王蘊娘本可以嫁天子為後,如今卻隻能屈居人下,這裡頭的落差不可能不大。

圍場邊上圍滿了看熱鬨的人,看著秦瑤和王蘊娘,敏銳地嗅到這二人之間不一般的硝煙。

在場人都知道,當初那樁婚事傳得沸沸揚揚,都以為王蘊娘嫁給謝玉升是板上釘釘了,誰想到半路出來個秦瑤。

消息一出,京城一片唏噓。

王蘊娘婚事黃了,氣憤不已,不過她後來也嫁得極好,做了節度使夫人,隻是比起皇後,還是差了點位份。

王蘊娘心氣高傲,嫁人後,一直隨丈夫待在西北,就連每年過年,也不回京城一趟。

這次,她是不得不隨做官丈夫回來。

一時間,無數道目光朝秦瑤和王蘊娘看來,有看熱鬨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覺得二人之間要起硝煙的了。

總之瞧王蘊娘這樣,便知她對當年的婚事還耿耿於懷呢。

王蘊娘看著秦瑤,開口嗓音冷淡:“皇後娘娘是來看擊鞠比賽的?”

秦瑤笑道:“老遠就聽到了這裡的聲浪,便想來瞧瞧,一來就看到了節度使夫人揮杆的英姿,很是好看。”

皇後娘娘笑起來,眉眼兒彎彎,乾淨的酒窩裡掬著水月,愣誰看了,都會覺得心尖一顫。

王蘊娘看了秦瑤一會,移開視線,瞧天色已晚,昏暗的光線籠罩下來,道:“不早了,臣婦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她將杆子扔給仆從,直接從秦瑤身邊走過。

在場人還以為這兩人對上,肯定要針鋒相對一番,誰知就這麼個結果,頗覺無趣。

謝采言提心吊膽地看向秦瑤,見她小臉籠罩在陰影裡,眼神空空地盯著地麵,心中升起幾分擔憂,小姑娘是不是氣著了?

畢竟得知自己夫君有個前未婚妻,前未婚妻還對自己無禮,換作是誰也要生氣的。

謝采言決定等晚些時候,和皇兄說明此事,讓皇兄好好哄哄小嫂子。

然而秦瑤壓根沒氣著,隻是在想事情出神,她指了指地上的杆子,問謝采言:“你會擊鞠嗎?”

謝采言自然是會的,平常和那幫紈絝子弟鬥雞走狗,沒少擊鞠取樂。

他摸了摸鼻子道:“會,小嫂子要是想擊鞠,明日我拉一群人來陪你。”

秦瑤道:“可我不會擊鞠,我根本都沒玩過這種東西。”

長安城貴族平時私下聚在一起,最愛的一項活動便是擊鞠,擊鞠時不止能流汗,強身健體,勝利一方還能贏得異性的喝彩。

在貴族子弟中,擊鞠算得上一項社交的方式。萬一有哪家郎君、女郎不會擊鞠,那定是要被嘲笑的。

謝采言沒料到秦瑤不會,愣了愣道:“皇嫂不會沒關係,可以讓皇兄教你,前幾年,有西域的使臣團來長安城,與我們比擊鞠,皇兄下場,把對麵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屁滾尿流,皇嫂若是想學,可以找皇兄。”

秦瑤還不知道謝玉升會擊鞠,一時目露驚奇,“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怎會騙嫂嫂?皇兄可厲害了!”

謝采言回答地這麼肯定,是因為他也曾在擊鞠場上被謝玉升打得屁滾尿流過。

秦瑤一下來了興致,躍躍欲試,道:“我想學,但陛下現在不在獵場,他還在皇宮裡,得兩三天後才來獵場,沒辦法教我。”

謝采言沉默了一下:“那我也可以教你?”

秦瑤狐疑地看他:“你可以嗎?”

“當然了!”謝采言忙不迭回答,好不容易能有一個在小嫂子麵前表現的機會,不得使出渾身解數?

秦瑤滿意地一笑,牽著小白馬,與謝采言往外走,與他商議好了,明早由他教她擊鞠。

然而第二日,秦瑤一大清早來到圍場,本以為清晨沒什麼人,才發現裡麵竟有了不少人。

眾女騎在馬上,聽到動靜,轉身看來,見到秦瑤,紛紛下馬請安。

王蘊娘也在其中,看到秦瑤,道:“皇後娘娘這麼早來圍場了?”

秦瑤如實地告訴她們,自己是來學擊鞠的。

此言一落,引起不少貴女吃驚:“皇後娘娘不會擊鞠?”

秦瑤翻身上馬,接過仆從遞上來的杆子,道:“不會,以前沒學過。”

貴族女郎們也是看碟子下菜的,若見到彆的世家女不會擊鞠,定會在心裡嘲笑一番,可麵前人是皇後娘娘,怎敢譏諷,趕緊殷勤上前,提出可以教皇後娘娘。

秦瑤含笑地應下,道:“好啊。”

眾女迫不及待地扯著韁繩,駕馬到秦瑤身邊,熱情地攀談起來。

原先立的地方,就隻剩下兩三個女子。

王蘊娘就在其中,她坐於馬上,冷冰冰地看著秦瑤。

她身邊的兩個年輕婦人,手搭在韁繩上,時不時往秦瑤那裡瞄,明顯是也想過去,但轉過頭,看到王蘊娘臉上繃著的神情,頓時收了心思。

一青衣女子安慰王蘊娘:“蘊娘,那賜婚的事過去快兩三年了,彆生氣了。”

這話可沒起到半點安慰的作用,王蘊娘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扯韁繩,馬蹄蹬蹬踩在草地上。

秦瑤聽到馬蹄聲,抬頭看去,見王蘊娘策馬走過來,停在一丈遠外。

王蘊娘問:“皇後娘娘要來比擊鞠嗎?”

她依舊一身紫衣,容顏脫俗,清若冰仙,比起昨晚,身上散發出來的敵意收斂了許多。

秦瑤手擋住頭頂陽光,道:“我還不會擊鞠,就不和夫人比了。”

王蘊娘笑道:“不會沒事,這學擊鞠最好的法子,就是上場比試,等到時候自然就會了,我們都是這麼學的。”

她頓了下,“還是皇後娘娘不願意和我比?”

這頂帽子扣下來可真大,秦瑤哪裡有不願意和她比的意思?

可秦瑤連最基本的擊球都不會,怎麼能上場?彆到時候把自己傷著。

但秦瑤也是好強的,遲疑了一下道:“這樣吧,等我一個上午把擊鞠學好,再來和你們比試。”

王蘊娘挑眉:“一個上午?娘娘確定自己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學好?”

這未免太小看秦瑤了,秦瑤對自己手腳協調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秦瑤道:“可以的,王夫人不信,那就等著瞧瞧吧。”

她說這話時,臉上浮起一抹微笑,兩排細細的牙齒如同碎玉,陽光拂麵,光彩照人。

王夫人不屑地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杆子,道:“那我等著。”

日光移到午後,又移到傍晚,圍場裡一陣一陣聲浪如波濤往。

謝玉升騎著馬到達獵場時,就聽到遠處一陣震耳欲聾聲。

他走進帳篷前,問太監:“那邊是在做什麼?”

遠處火把照耀,夜空明亮。

小太監出去打聽了一番,回來稟報:“回陛下,皇後娘娘正在圍場擊鞠。”

謝玉升挑眉:“擊鞠?”

“是嘞,場上好多女郎呢,奴才去瞧了瞧,戰況十分焦灼激烈,爭搶中都還有女郎被推搡下馬。”

謝玉升擱下手上案卷,道:“那便過去看看。”

皇帝陛下過去時,場上局勢已到了最激烈的時候,兩方人馬誰也不讓誰,一球一球在空中飛起,引起看台上人驚呼。

在一眾女郎中,最亮眼的那個,自然是十八歲的皇後娘娘。

她一身紅色的騎裝,腳踩小靴,整個人無比颯練,頭上鬢發用絲絹包起,挽了一個利落的發髻,幾綹碎發從絲絹立滑落,沾濕汗水,貼在那一張容色絕麗的小臉上,生動極了。

小皇後剛剛丟了一球,氣得不輕,臉色漲紅,嬌腮欲暈。

她揚起臉,揮了揮玉臂,指揮道:“給我攔住她們!”

謝玉升立在陰影裡,看著皇後娘娘惱羞成怒的樣子,勾了勾唇。

他也想看看,他的皇後能不能贏下這場比試。

作者有話說:

謝玉升:老婆擊鞠,打得不行,想親自教學。

秦瑤:真想把她們打得屁滾尿流!

第40章 月下

皮球在空中飛起,呐喊聲沸騰。

場上兩方你推我搡,互不相讓,焦灼萬分,藥火味十足。

王蘊娘又打進了一球,她往看台上投去一眼,見沙漏過了大半。

比賽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雙方打成平手,目前皮球在王蘊娘杆子下,隻要她能將這球推進,勝利便屬於他們。

王蘊娘餘光瞥了秦瑤一眼,看她臉色通紅,都能想象到秦瑤輸球後氣餒的神情了。

天底下可再沒有比壓著皇後娘娘打,更痛快的事情了。

也是這時,王蘊娘無意間一瞥,瞧見了一熟悉的男子身影,頓時身子僵住。

在賽場上走神,這可是大忌。

果不其然,等王蘊娘壓下撲通的心跳,回過神,竟然將皮球打空了。

場下一片唏噓聲。

秦瑤瞧準時機,手一扯韁繩,帶著胯.下的馬兒急速往左一拐,插入對方隊伍中,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搶過了皮球。

王蘊娘定睛一看,球已經被秦瑤奪走,心頭大震,連忙去搶。

兩方人馬同一時刻往秦瑤身邊擠去。

秦瑤被左右兩匹馬夾在中間,根本施展不開手腳,眼見皮球就要被搶走,奮力將球往外一推。

那球刺啦滑過草地,幾方人去追,最終被秦瑤同組的姑娘一推,進了洞。

四周爆發出如雷的叫喊聲!

比試結束,皇後娘娘獲勝。

王蘊娘到比試結束還是發懵的,看到秦瑤被眾星拱月地簇擁在場地中央,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剛剛她將皮球打空了?

比試有贏有輸,勝利的一方自然喜笑顏開,高聲慶祝;輸的一方可就落魄了,氣氛無比的低迷,就連周圍的呐喊聲,對她們來說也像是嘲笑。

王蘊娘同組的人上來,問:“蘊娘你怎麼回事,那麼簡單一球,你也能打空?”

王蘊娘臉色不好看,道:“是我大意了。”

周圍人搖搖頭,拉著馬離開。

王蘊娘雙腿一夾馬肚,朝秦瑤走去,出聲道:“娘娘好騎術,真是看不出娘娘是第一次上馬擊鞠的人。”

秦瑤尋聲看去,見王蘊娘揚起高高的脖頸,坐於馬上。

王蘊娘淺淺一笑,道:“今日我場上大意了,不如明日我和娘娘再來比試一次,如何?”

她說她大意了,秦瑤哪裡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是在說今日是她王蘊娘倏忽了,才讓秦瑤鑽空子贏了。

方才場上兩方爭奪慘烈,秦瑤差點被王蘊娘推下馬受傷,看不慣對方那點不見光的伎倆。

既然王蘊娘要和她比,那她就再比一次,打得對方心服口服。

秦瑤爽快地應下,“好啊。”

這樣毫不猶豫的態度,讓王蘊娘微微一驚。

她攥緊手上馬鞭,道:“那我明日在圍場上等著娘娘。”

秦瑤笑得從容:“我等你。”

一場比試落下帷幕,夜幕四合,眾人四散開,往各自帳子走去。

圍場裡黑黢黢一片,隻有圍欄邊一盞孤燈獨自亮著微弱的光。

秦瑤還沒離開,騎在馬上,回憶白日學會的擊鞠技巧。

這時,圍場邊傳來腳步聲,秦瑤敏銳地豎起耳朵,拉著小白馬回頭,看向圍欄邊緣那片漆黑的草叢。

那裡蹲著像是一個野獸的影子。

不過很快,那團影子一步步走來,光落在身上,將來人的麵容照亮。

謝玉升眉是長的,鼻梁是挺的,麵如美玉,薄唇緊抿,步伐風流,走動間高貴出塵。

秦瑤吃驚了一下,麵露喜悅,蹬蹬下馬,跑過去,問:“你怎麼來了?不是在皇宮裡嗎,我還以為你要明天才來呢。”

她跑過來時,身上帶著草場夜晚的清風,香氣清新。

謝玉升道:“在宮裡坐立難安,聽到皇後娘娘與人擊鞠,便過來一睹娘娘的風姿。”

秦瑤才不信呢,他肯定是剛來沒多久,順道來看她罷了,但聽到他誇自己,她小尾巴還是抑製不住翹起來了。

秦瑤臉頰上紅暈沒消下,仰頭問:“真的嗎,你有看到我擊鞠?我打得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今日可是我第一次下場呢。”

謝玉升哪裡聽不出她話語裡想被誇獎的意思,說實話,她第一次下場,打得這麼好,已經算很不錯了。

但謝玉升平靜地看她,道:“還行吧。”

小姑娘沒得到想聽到的回答,有點氣餒,道:“怎麼麼就還行?明明很好的。”

她換了個問法,問:“那我和王夫人,誰打得比較好?”

謝玉升中肯地回答:“王夫人技法熟練,動作行雲流水,你和她比起來,雖然技巧不嫻熟,但勝在機靈,動作靈活,等下次擊鞠,她未免還能贏你。”

謝玉升也不是蠢笨的,在自己小妻子麵前還會大肆誇獎彆的女人。

果然秦瑤聽了這話,很是滿意,臉上驕傲藏都藏不住,道:“我就說嘛,我比王夫人厲害多了,我腦袋瓜聰明極了,什麼東西一學就會。”

謝玉升想說,那學刺繡呢?

秦瑤全然不知謝玉升在腹誹她,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她微微起身,踮起腳與他平視,他也低下一點頭。

秦瑤喜歡這樣與他說話,這樣的高度讓她很舒服。

風拂過草叢,獵場藏進一片黑暗之中,宮人都離得遠遠的,整個圍場中,隻有帝後二人。

秦瑤看著他明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還亮,忽然想起一事,道:“我聽說,那個王夫人,以前和你有婚約,差點嫁給你,是真的嗎?”

謝玉升眼睫一動,溫柔的眸子與她相望:“隻是長輩幫忙相看過,沒走定親那一步,我和她也不是很熟,怎麼了?”

秦瑤哦了一下。

虧她還以為王夫人和謝玉升之間有什麼呢,才會對她敵意這麼大,原來根本不熟嗎?

謝玉升問:“誰在你麵前嚼舌根了?”

回應他的,是小妻子哼了一聲,目光移向一旁草地:“沒有,就是聽人提了一句你倆的婚事,但她馬球打得極好,我今天能贏她純粹是靠運氣好。”

秦瑤說這話時,兩隻手臂攀上謝玉升的衣袖,慢慢地抱住他的左胳膊。

謝玉升垂下眼看著她的動作,問:“做什麼?”

這話問得可太不解風情了,秦瑤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還問她想做什麼?

風吹起落葉,飄到秦瑤頭上,她紅唇上沾了幾綹碎發,笑著道:“我聽說陛下馬球打得極好,我想明天贏下馬球比賽,所以陛下能不能”

秦瑤雙手抱住他的腰,仰頭乖巧道:“教我打馬球,好不好?”

小姑娘像隻小狐狸在搖尾巴,翹首等著他的回答。

謝玉升揚眉看著她的動作,薄唇微啟,吐出來兩個字“不好”。

秦瑤臉色一拉:“為什麼不好?”

她不死心,道:“玉升哥哥,教我吧,我會好好和你學的。”

頭頂人依舊沒回話。

秦瑤靠在他肩膀上,聞到他衣襟間的香氣,道:“難道你想看我輸?我可是皇後,輸了多沒有麵子。”

謝玉升並不覺得自己見她隨便撒嬌幾句,就會答應她的要求。

皇後輸球怎麼了,又不會有人敢嘲笑她。

秦瑤著急,道:“隻要你答應教我,我可以答應你任意一個要求,隻要你說。”

秦瑤舉起三根手指指天。

這次,謝玉升總算被她的誠意打動,鬆口了一點,道:“可以指導你一會。”

“真的?”

秦瑤仰起頭,一臉雀躍,當即拉住謝玉升手腕,帶他往自己的小白馬跑去。

小白馬正在吃草,看到一男一女朝自己走來,撒開步子要奔,被秦瑤一把拉過,道:“不許跑!”

秦瑤靴子踩著馬鐙上馬,拍拍小白馬脊背,安撫它的情緒,一邊對謝玉升道:“快教吧。”

下一瞬,謝玉升手搭上馬鞍,直接翻身上馬,坐到了秦瑤身後。

秦瑤驚呆了:“你怎麼直接上來了?”

小白馬也嚇了一跳,張開嘴嘶鳴,嘴裡發出濕潤的潮氣。

其實白馬也不小,是個成年的雄馬,隻是秦瑤喜歡喊它小白馬,這樣可愛一點。

眼下,讓它承載兩個人的重量,還是綽綽有餘的。

謝玉升握住韁繩,往後用力一扯,小白馬躁動的情緒立馬安靜下來。

秦道:“怎麼你一扯它,它就這麼聽話?”

謝玉升聲音從後傳來:“馬認人,你脾氣太好,它當然敢不聽話。”

秦瑤微微扭頭,剛好對上了他俯下來的眼睛,臉幾乎與他貼著,不用動就能碰上。

圍場上本是空曠靜謐,晚風舒爽,可二人之間,呼吸勾纏,溫度一下升高。

秦瑤的後背抵著男子堅硬的胸膛,馬鞍比較小,本來隻夠一人坐,如今卻要容下兩人,很是艱難。

身後伸出一隻手,很自然地抱起秦瑤,讓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秦瑤臉紅,拍拍他手臂,道:“你下去,這馬鞍隻夠我一個人坐。”

謝玉升倒也沒想那麼多,問:“不是讓我教你擊鞠嗎?和你共乘一騎,才能更好地教動作。”

秦瑤問:“真、真的嗎?”

謝玉升眼睫纖長,月光落在上麵如同灑了銀霜,輕聲詢問:“可是坐得不舒服?”

沒等秦瑤回答,他又抱著她的腰,輕輕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問:“這次好點了嗎?”

秦瑤心尖一麻,雙手向前,撐在馬的脊背之上,掌心感受著馬脊柱的起伏,道:“好點了。”

她這一動作的意圖,本是想離他遠一點,哪裡料到,謝玉升傾身再次貼上了她的背。

謝玉升聲音碾磨著她的耳珠:“搶馬球時,要壓低身子,俯衝而下,這樣容易搶到,知道嗎?”

他將自己打馬球的經驗傾囊相授,秦瑤聽得心不在焉,揮了揮手上的球杆。

謝玉升眼底看著她的動作,微微皺眉,手從後扼住她的手腕,道:“認真一點。”

秦瑤“哦”了一聲,聲音小小的,坐正了身子。

這一次,二人是真得靠在了一起,衣料以及身上的弧度貼得嚴絲合縫,不留一點縫隙。

秦瑤後背起了一層汗珠,心軟了,腿也軟了,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看向遠方漆黑的夜幕,一眼望不到頭。

早知道謝玉升會這麼手把手地教他馬球,秦瑤一定不纏著他,可木已成舟,後悔也沒辦法了,隻能期盼他早一點結束。

偏偏謝玉升還手搭上她的後頸,揉了揉,輕聲提醒她道:“彆走神。”

秦瑤從小到大最煩被夫子教導了,這會渾身不舒服,回過頭,委屈道:“夜已經深了,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謝玉升頓時臉色冷了一半,看著她。

秦瑤知道自己事情多,可能惹他不悅了,連忙直起背,抿住唇,不敢吱聲。

下一刻,隻覺攔住自己腰肢的手臂收緊了一點,身後傳來他的歎氣聲:“再不好好學,就回去罰你一頓,知道嗎?”

話是輕柔地說出來得,可秦瑤卻聽得後背一麻,連連道:“我學,我學。”好像是誰欺負了她似的。

作者有話說:

秦瑤:夫子好嚴嗚嗚嗚。

謝玉升:認真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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