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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長安道 燦搖 70578 字 3個月前

第41章 緋紅

謝玉升是真的很嚴厲,但凡秦瑤做的動作有哪裡不標準,就握著她的手,帶她再做一遍,非要做到他滿意了為止。

本來秦瑤今天玩了一整天,已經很累了,還要繃著神經,認真地聽他講授打馬球的事,心中叫苦連天。

尤其是二人貼得這麼近,他俯下身,抱著她,身體力行地教她,秦瑤都能感受到他繃直的小臂上有力的肌肉。

秦瑤後頸發燙,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僵硬地附和著他的動作,問:“是這樣揮杆子的嗎?”

她指甲用力掐掌心,不讓自己太過失態。

馬鞍上沒有她的地方,她隻能坐在他腿上,想要調整坐姿都無比的困難。

秦瑤才動了一下,謝玉升的聲音便響起來:“彆亂動,專心一點。”

秦瑤立馬不敢動了,隻維持那個不舒服的坐姿。

然而這匹馬性子,喜歡亂蹦,每次一顛簸,秦瑤都被顛得一顫一顫。

她輕呼,雙手撐著馬背,麵前穩住身子。

這一番的動作,讓秦瑤和謝玉升貼得越來越近。

她汗珠浮上來了,也不知謝玉升是怎麼想的,克製住內心,抬手去揮杆子,聽著謝玉升的指導。

淺草沒過馬蹄,小白馬在草地上走動,馬上一男一女相貼耳語。

四周一片漆黑,獵場樹木晃動,看得人心裡發怵。

好半天,秦瑤回過頭來,清亮的眼睛裡倒映著他的身影:“你教我的,我差不多都學會了,我們能不能回去了?”

謝玉升熱息拂過她發梢,道:“不行,再練練。”

秦瑤受不了,再和謝玉升坐在馬上一會,她身子就要軟掉了。

秦瑤手一鬆,掌心握住的杆子掉到草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動。

謝玉升看著她的動作,問她做什麼。

秦瑤道:“我已經學很賣力,陛下這個當夫子的還不滿意,可真是嚴厲。”

謝玉升垂首道:“我若真是夫子,看你這麼懶散,絕對要好好地罰你。”

謝玉升不與她開玩笑了,讓她坐直身子,繼續學擊鞠。

秦瑤不乾,索性破罐子破摔,往後一靠,道:“不學了,我好困啊,學不動了,夫子放過我吧。”

說著說著,小姑娘雙目就要闔上了。

謝玉升抖了抖她,讓她清醒。

秦瑤身子軟得像隻小貓,倒在他懷裡,道:“我不想學。”

謝玉升道:“你一口一個夫子,真把我當你的夫子就好好學。皇後娘娘這樣是對夫子應該有的態度嗎,還往夫子懷裡鑽,把夫子當什麼了?”

秦瑤無辜道:“把你當夫子啊。你不要對我大聲說話,我可是皇後娘娘,再這樣,我回去告訴我的皇帝夫君,讓他治你這個以下犯上的夫子。”

很顯然,秦瑤很沉浸在這種夫子和學生扮演之中。

謝玉升道:“你去。”

秦瑤沒想到他這麼直接,睜開眼睛,道:“不去,去了就被他發現我大晚上還和你在一起了,我夫君愛吃醋,到時候我倆都沒好果子吃。”

謝玉升溫潤的眉眼與她相望,糾正道:“你夫君不愛吃醋。”

秦瑤嘴硬道:“愛的,你又不是我夫君,你怎麼知道。”

馬兒一晃一晃,不知不覺出了圍場,載著二人走在草地上,頭頂天空銀河璀璨。

秦瑤倒在他懷裡,眼底倒映著天上的星星,開始胡言亂語道:“我夫君是皇帝,想處置誰就誰,到時候他發現了你,一生氣就把你投入大牢,你可就完了,所以我們見麵隻能私底下偷偷摸摸的,知道了嗎,夫子?”

謝玉升順著她話道:“皇後娘娘膽子真大,還敢背著皇帝和我勾勾搭搭。”

秦瑤嗯嗯點頭:“你膽子也不小,還敢抱皇帝的女人,讓她坐你腿上,你好大的賊膽。”

隻是她身子又軟又僵,又被馬一顛,話語說出口發顫,秦瑤自己聽了都覺得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謝玉升道:“夫子怎麼就算賊膽大了,要是真的賊膽大,對皇後娘娘做的就不止這些了。

秦瑤才準備問他要做什麼,隻覺腰間腰帶被人一抽,大片的風灌進衣襟口。

秦瑤驚呼一聲,腦中一片空白,連忙伸手去奪腰帶。

白馬聽到驚呼,被刺激地一下興奮起來,大步大步跑了起來,馳騁在無垠的草場地上。

長風卷起秦瑤頭頂的絲絹,烏發散下來了一半,垂在肩上,她轉過頭,烏發拂過燦亮的眉眼,呈現一種攝人心魂的美感。

蒼茫的月色給她做了背景,星光灑落在她周身,她衣帶被扯開了一點,衣襟翻開,鎖骨露在外麵,月光鋪散在上,像掬了一捧水在其中。

秦瑤攥著衣帶的手發白,美目睜大:“你個惡賊!我要揭發你的惡行。”

謝玉升半垂著眼,還是那句話:“你去,看看皇帝在不在帳子裡等你。”

秦瑤話被堵回來了,氣惱無比。

白馬往一處山坡上奔去,揚起石塊塵土,馬上的秦瑤被顛死了,還得和賊人做反抗,其中艱辛可想而知。

還好這裡離眾人居住的帳篷比較遠,要是這副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的樣子,被人看去,還不知道帝後二人去做了什麼呢。

秦瑤很快就敗下陣來,服軟道:“我知錯了,夫子彆罰我了,我一定回去好好練馬球。”

小皇後話語乖順,儼然一副認錯的樣子,隻是臉色緋紅,呼吸微亂,一雙豔豔的紅唇抿得緊緊的。

馬越來越顛,都不知道是在那裡,月色照滿山坡。

秦瑤感覺一雙手從後環上了她的腰,脊背發顫,輕叫一聲。

謝玉升對她道:“小點聲。”

他方才是看秦瑤衣帶鬆了,想幫她抽出來,重新係上,誰知道他才一動,秦瑤便咋咋呼呼的,以為他要對她做什麼。

謝玉升將腰帶遞到她手中,讓她自己係。

秦瑤慌裡慌張接過,手指發抖,係了好幾次都係不上。

長風掠起,吹得她更多的烏發散開,如海藻般向後,纏上謝玉升的脖頸。

謝玉升微微側頭,從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她翩飛的衣衫,裡衣是鵝黃色的,繡著青色的蓮花繡。

那一對圓月,實在晃得人眼睛疼。

秦瑤手忙腳亂,正對著風,才攏好衣衫又被風吹開。

而馬已經跑過了山頂,往下坡走去,正前方山坡腳下,赫然就是一隻隻帳篷。

秦瑤睜大了眼,喊身後人:“謝玉升——”

到最後,還是謝玉升抽出一隻手,幫她一件一件將衣服攏好,給係上了腰帶。

白馬疾馳到山坡下,一堆石子滾落。

帳篷外侍衛正在巡邏,聽到動靜,抬頭看去,卻一下定在了原地。

隻見那匹矯健的白馬之上,坐著皇帝和一少女,少女衣衫不整,發簪儘失,即便腰帶束得好好的,也能看出是慌忙之中給係上的,她將頭靠在皇帝的胸膛上,烏發垂落腰際,看不清楚容顏。

侍衛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二人發生了什麼,不止是侍衛,帳篷外其他走動的男女,見到這一幕,也往旖旎的方向想去了。

眾人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謝玉升下馬,讓少女也下來。

眾人好奇地去看,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然入了皇帝的眼,讓皇帝在獵場裡就寵幸了。

然而當少女跳下來,臉頰被光照亮,眾人才驚覺意識到眼前人是誰。

皇後娘娘粉腮染著紅暈,嬌豔如桃,顧盼間眸含秋水,她從馬上跳下,周圍人還沒來得及和她行禮,就見她就往自己的帳篷裡奔去。

而皇帝陛下神情可比皇後娘娘平靜多了,金玉冠、寶藍袍,從頭到尾一絲不苟,英英玉立,實在看不出來他方才去乾了什麼。

謝玉升修長的手挑起簾帳,步伐從容,也走進了皇後娘娘的帳子。

留下的眾人尚處在震驚之中,相互對視一眼,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事,帝後二人也做的出來。

畢竟當初帝後二人的新婚之夜,動靜太大,鬨得床榻都塌了,可是傳得人儘皆知

秦瑤進了自己的帳篷,揮揮手,讓帳篷裡的婢女出去,自己要好好冷靜一下。

帳篷裡沒人,浴桶裡有提前給皇後娘娘備下了沐浴的水。

秦瑤腦子一團亂,伸出手去接自己腰間的腰帶,正巧身後門帳又打開,一股冷氣竄進來,秦瑤驚魂未定,連忙將衣服攏上,回頭見謝玉升正好走了進來。

秦瑤一想到方才馬上發生了何事,臉頰又燙了起來,無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當腳後跟抵上浴桶,退無可退了,才張口問:“你進來做甚?”

謝玉升立在門帳邊,看著她道:“我今晚宿在這裡。”

秦瑤心頭大震,幾步上去,欲推謝玉升出去,小小的紅唇微啟:“你個登徒子,居然在馬上扯我腰帶,嚇死我了。”

謝玉升欲解釋,可秦瑤根本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然而男女力量懸殊實在太大,秦瑤那點力氣,根本推不動他。

謝玉升道:“我出去了,你阿兄就要知道你趕我走了。”

秦瑤輕哼一聲,粉拳直接捶上他肩膀,“現在阿兄不光知道這個,還知道我倆在野外鬼混去了!”

謝玉升麵容白皙秀麗,在月光下思忖了一會,抬起秀睫,看向秦瑤。

秦瑤踮起腳,與他平視:“你明天去和我阿兄解釋。”

帳篷內光線暗淡,隻有蠟燭微微搖晃,晚風在帳篷外呼嘯。

謝玉升語氣平常:“你阿兄若知曉了這個,隻會對我們至今的感情更放心,而且大婚之夜的事,他也來吃席了,知道後也沒說什麼。”

秦瑤轉臉一想,也是,反正她的麵子早在那晚就丟儘了。

這話果然是起到安慰作用了,秦瑤聽到後,長鬆了一口氣。

正想著,就見謝玉升又朝她走近了幾步,秦瑤仰頭,才欲發問,謝玉升一把摟過她的腰,將她抱起,幾步抵到了帳篷中的柱子上,重重地吻起她來。

秦瑤掙紮了幾下,方才解衣衫解到一半,鬆鬆垮垮罩在身上,被這麼一掙,從肩上散落下來。

秦瑤下意識偏過頭,謝玉升手握住她的下巴,又將她的唇給堵上。

風將簾帳吹得鼓起,秦瑤被抵著柱子,口中嗚咽不止,感受著他唇間的纏綿。

那樣的壓迫,不給一點她呼吸的餘地。

秦瑤很早就知道他動情了,在山坡上,在馬背上,她被抵著,不好過的。

風吹滅蠟燭,四目相對,秦瑤眼底明亮,看著他,被被他向上提抱起,他聲音低低地問:“月事走了吧?”

秦瑤肩膀軟掉了,視線落在他喉結上,輕輕地低了點頭,“走了。”

第42章 暗火

秦瑤打了一個下午的馬球,身上全是汗,先去浴桶裡洗了一遭,等洗完後,換了一件薄薄的紅色紗裙,坐在榻上,等謝玉升來。

柔順的紗裙順著秦瑤的腿滑落,堆在腳踝處,弧度柔媚。

秦瑤手攥著被子,聽到帳子外的謝玉,似乎在吩咐婢女備水。

簾子掀開,冷風進來,吹起秦瑤腳踝上的紗裙抖動,隨著那道高大的身影走進,影子落在了秦瑤身上。

秦瑤挪了挪身子,人往榻裡頭縮,直到背抵上了床頭,她心裡鼓聲大作。

謝玉升上了榻,開始解衣服上的玉革帶。

秦瑤看著他,緊張地問:“你沐浴過了嗎?”

謝玉升嗯了一聲,手握上她左腳踝,手心冰涼的觸感激得秦瑤一抖,下意識縮腳,誰料男人突然使力氣,將她往外一拉,秦瑤輕叫了一聲,被拖到了外邊一點,連身下的被子也被拖得弄出了一層皺褶。

風吹得蠟燭搖曳,牆上二人的影子左右搖晃。

謝玉升注視著她,這才發現,她沐浴完,甚至還有心思給自己塗了一層口脂,薄薄的紅色附在櫻桃小口上,折射出迷離的光亮,配上她那張豔美的五官,臉上卻帶著幾分慌亂的神情,嬌弱無比。

秦瑤心口一顫一顫,看他靠近,被她穩住唇。

這是比起之前都不同的吻,慢條斯理,像是在給什麼做前奏。

秦瑤承受他的吻,背再次抵上床頭,

“嗚。”那吻在一點點加重,秦瑤有些喘不上氣了,手緊緊攥住他的肩頭衣裳,直到許久,他才鬆開了她。

秦瑤在光下看著他的臉,窗外的銀白色的光打在謝玉升麵頰上,將他的眉眼襯得更加的晶瑩透亮,肌膚下好像有水流湧動,眼睛銀亮,柔柔地看著她。

而他唇角,也沾上了她的紅色的口脂印,暈染開來,就像被染指了一番。

謝玉升輕輕吻了她唇,問:“怕嗎?”

秦瑤點頭,想臨陣脫逃,聲音像快哭了,道:“我明天還要打馬球,會不會很疼,我怕我明天上不了馬。”

謝玉升看她一雙眼睛濕漉漉的,輕輕一笑。

那笑容看在秦瑤眼底,稍微得到了點寬溫,誰知謝玉升開口卻回答:“不知道。”

秦瑤心裡抵觸意更大了,手抵著他肩膀,支支吾吾道:“不知道怎麼辦,我要輸了。”

謝玉升垂下臉,去吻她的手,道:“你學過舞,韌性比較好,等會應該不會太疼。”

眼下之意是,比較好折。

秦瑤聽不出來他的言外之意,直到謝玉升問她:“你跳舞時,抬腿能抬得起來嗎?”

秦瑤一愣,眼睫都沾上幾顆淚珠,定定地看著他道:“什麼抬腿?”

謝玉升拍拍她的小腿膝蓋,又拍拍自己的肩膀。

秦瑤不明所以,目光盯著他手拍過的肩膀,道:“我能抬腿,我小時候學得是七盤舞,抬腿,壓腿這些都可以的,也很簡單,你問這個做甚?”

謝玉升嗯了一聲,差不多了解了,湊過去道:“抬到我肩上。”

秦瑤睜大眼,一下反應過來了,心亂跳不止,小腿一縮,足蹬了蹬他,表示不願意。

謝玉升也不著急,從床頭櫃子上順來兩個瓷瓶,道:“先幫你上藥。”

秦瑤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雙手交疊,搭在自己大腿上。

謝玉升拿開她的手,問道:“好久沒騎馬了,今天騎了這麼久馬,腿有沒有磨破?”

他從瓷瓶中拿出膏藥,在掌心推開藥膏,看向秦瑤,等著她下一步動作。

秦瑤縱使不情不願,也隻能將紗裙往上一寸寸卷起,道:“大腿那裡磨破了皮,觸水好疼。”

紅色的紗裙上用金線繡著楓葉的圖案,全部堆到了腰際。

謝玉升幫她傷口上藥,目光垂落在她肌膚上微微磨破的地方。

秦瑤被盯得不舒服,又想起來在小島上的那個晚上,他的呼吸是如何擦過那裡的。

蠟燭一寸寸矮下去,簾帳內光線昏暗,全部被謝玉升身子擋住,將秦瑤罩進黑暗之中。

謝玉升終於上完藥,收好瓷瓶,問秦瑤有沒有手絹。

秦瑤已是杏眼盈盈含水,眼尾堆著一層薄薄的緋紅,伸手在枕頭下摸了摸,找道一隻青色手絹,直接扔到了謝玉升身上。

謝玉升將手絹拿起,修長的手指在上來來回回擦了擦,終於擦乾淨了指尖的濕潤水漬。

秦瑤盯著他的手指,隻覺一顆心都被揪起來了。

偏偏謝玉升還伸出那隻手,來幫她擦嘴角的被踐踏開的口脂印。

秦瑤躲開他的手,道:“去洗洗。”

謝玉升照做,沒一會回來,見秦瑤斜斜地臥在榻上。

美人如是,雪膚花貌,瓊鼻紅唇,窈窕的身段陷在大片火紅的紗裙中,如霧中看花,窈窕動人。

她動了動眸子,看著謝玉升走近。

見謝玉升手上握著一物,秦瑤半直起身,一把拿過,問:“這是什麼?”

謝玉升低下身,手觸上她的小腿,道:“腸衣。”

秦瑤不懂:“腸衣是做什麼的?”

光影下,謝玉升眼睫一動,麵色平靜道:“你阿耶想你早日生下兒女,你想不想?若是不想,那今晚就用腸衣。”

秦瑤懵懵懂懂地明白了,收緊指尖,下一瞬,隻覺下巴被人一抬,對上謝玉升的眼睛。

他將羊衣從她手裡一點點奪過。

秦瑤聽到衣服摩挲聲,察覺到什麼,趕緊彆開眼,可還是防不勝防,看到了帳篷上的影子。

夜裡萬籟俱靜,整個獵場陷進一片寧靜之中,唯一的一點響動,便是巡邏侍衛們在換班。

山坡腳下,各個帳篷都靠得極近,為的是在夜裡相呼應。萬一有野獸闖入,四周人也能第一時間聽到,做出應對。

即便皇後娘娘的帳篷,四周也大大小小挨著不少小帳篷。

秦瑤的帳篷,在營地最中央。

她臥在榻上,才沐浴完潮濕的頭發四散開,頭一時向左,一時向右,口中嗚嗚咽咽,卻不敢發出一點動靜,生怕吵到了外麵的人,隻能拚命地忍住自己的抽泣聲,頸窩與鎖骨處凹陷的地方輕輕地哽動。

小腿在抽搐。

秦瑤終於明白了謝玉升為何會問她跳舞能不能抬腿了,她以為以自己韌性好,學舞多年可以應對,卻沒想到還是高估了自己。

秦瑤曲起腿去蹬謝玉升,哪裡料到正遂了他的願,被抬起膝蓋,腳搭在他肩膀上。

腿疼得厲害,一陣一陣的疼。

不止腿再疼,小腹也開始隱隱約約不舒服,剛剛才抹過藥的地方,傷口好像又撕開了。

秦瑤也不知此時身上的疼痛,是不是也有自己下午打馬球太過的一份功勞。

她從小到大最怕疼了,再也忍不住,輕叫了一聲。

手腕間的鐲子砸在床頭,一下一下,與床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極有規律,掩蓋了這動靜。

許久,鐲子都好像被碰碎了,也沒見停下來的趨勢。

小姑娘一臉淚痕,可憐極了,喉嚨哽動,她能聽到外麵值班的侍衛足踩在石子上發出的細微動靜,整個人都緊緊地繃住,死死地咬住紅唇。

她覺得自己像浮在海上,一陣陣海浪襲來,整個人被推向一個新的海浪。

她指尖攥得發白,頭向上仰去,檀口微張,喉嚨裡發出一聲嚀叫。

顯然,是痛苦極了,像溺水之人在呼救。

一部分床榻上的綢緞向地毯上滑去,秦瑤身子也隨綢緞往外滑了一點,頭伸出了床榻邊緣,後背下方空空如也。

鐲子聲停了,秦瑤長鬆一口氣,心口不住地起伏,光影跳動。

她想要起身,卻忽然整個人向後墜去,那一段纖細的腰肢,便如滑膩的魚兒一般,向地毯上墜去。

慌亂中,她伸出手拽謝玉升,卻扯到被子,拉他一同下了榻。

一陣天旋地轉,二人齊齊滾到地上。

等那陣不適停下,秦瑤扯過紅裙披在身上,捂著小腹。

夜裡燭光搖動的越發大了,風聲獵獵,卻誰也沒有發現,原本擺在床櫃上的一截蠟燭,在剛剛的拉扯中,被掃到了地上。

一灘熱油從蠟燭中流出,搖晃著微弱的燭光,順著熱油,頃刻點燃絲綢,亮起了火光。

秦瑤正氣喘籲籲,忽然眼底亮起光,看到絲綢起了火,慌亂中連連喊謝玉升的名字。

謝玉升回眸,看到那攤火噗嗤一聲,直接燃上了床榻,火光逼人,飛快蔓延,都快燃上了帳篷都燃上。

謝玉升轉身,抽出一旁衣架上衣衫穿上,又拿了一件外衫,蓋在秦瑤身上。

火光驚動了侍衛,一片騷亂聲中,侍衛們撩開帳子,奔了進來。

一道雪白的肌膚從眼前一晃而過,侍衛們還沒看清楚,皇帝已拿衣衫擋住了秦瑤的後背。

而眼前,賬內發生的一幕,讓眾人震驚不已。

火光獵獵地燒著,順著燈架,蔓延上衣架。

皇後娘娘身上穿著不合身的男子衣袍,背對著他們,抽泣地抱著皇帝的腰,口中不知在說什麼,光聽哽咽的抽氣,便知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皇帝垂下頭,低聲安慰了她幾句,先帶她出了帳篷,往另一處帳篷走去。

火光聲中,吵醒了其他帳子中的人,紛紛出來看發生了何事。

帳子外人多口雜,事情一傳十,十傳百,不出一會,便傳遍了各個帳篷,個個人聽到了後,都捂住嘴,難以置信。

本以為,帝後大婚之夜弄塌了喜床已經夠荒唐的了,誰想到今晚竟然還出現更離譜的。

皇帝陛下一下清冷自持,卻每每和皇後娘娘在一起,都格外的荒唐,今夜放縱聲色,居然鬨到把帳篷都給點燃了。

這火究竟是怎麼燒起來的?

作者有話說:

第43章 抱抱

好在帳篷裡火勢不大,很快就被撲滅。

隻是經過這事一鬨,多的是人晚上睡不著了,抑製不住地私下議論。

謝玉升帶秦瑤進了自己的帳篷,燃上了燈。

燈光照亮,秦瑤就上前,慌張地道:“怎麼辦,怎麼辦,剛剛失火動靜那麼大,外麵的人肯定都聽到了。”

秦瑤臉頰還是酡紅的,睫毛上沾著淚珠,一眼看去,猶如牡丹垂露,清水蘊藉般動人。

而她纖細的脖頸上,綴滿了可疑的痕跡,細細密密,如同鋪了一層挑花。

謝玉升低頭望她,聲音沙啞:“沒事的。”

秦瑤不信,有點生氣地推開他,自己走到了案邊,手背擦淚。

謝玉升上前,問:“腿還疼嗎?”

秦瑤轉頭看他,哭得楚楚可憐,一開口就委屈得不得了,“好疼,特彆疼,讓你不要弄我的腿,我腿上還有傷口呢,你非要弄。”

話沒說完,秦瑤身子一僵,被謝玉升抱起來,他將她放到了案上,去看她的腿。

腳尖上掛著的繡鞋,一晃一晃,墜到了地上,露出了十根花瓣一般粉嫩的腳趾。

秦瑤纖細的手指攥著桌案邊沿,曲起腿踢他,不料剛好被他捉住,將她的腳跟握在了手心。

秦瑤身子一抖,腦中便浮起了被迫抬起腿,擱在他肩膀上的場景,心有餘悸,連連道:“彆弄了。”

謝玉升溫柔地抬眼,道:“不弄,再幫你上一次藥,大腿傷口又破皮了。”

傷口處火辣辣的疼感傳來,秦瑤十指蜷縮起。

他幫她上藥時,站在案前,秦瑤一抽一泣,忍不住將頭放在他肩膀上,讓衣料吸去眼角的淚痕。

謝玉升轉目看她,問:“還難受嗎?”

秦瑤點頭:“很難受。”

她抓著他的手,十指張開,放在自己小腹上,“小腹也疼,剛剛一直在痙.攣抽搐,我受不住。

她唇去尋他耳,似乎要說什麼,卻在話要說出口時,頓了一頓。

謝玉升耳畔邊都是她淺淺的呼吸,問:“想說什麼?直接說便是了。”

秦瑤抿了抿唇,伸出兩隻纖細的胳膊,朝他張開,道:“抱我。”

謝玉升抱住秦瑤,雙手搭在她後背上,問:“這樣?”

秦瑤點頭,一隻手環住他的脖頸,傾身,唇貼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話。

卻在這話一落地,謝玉升環繞在她身後骨節分明的手,青筋畢起,一下抱緊她,將衣料都攥出了一層皺紋。

她說太大了,不行了,她要死掉了。

小姑娘說完,像真的要死掉了似的,懨懨地倒在謝玉升懷裡,柔弱地閉上眼,道:“我要是真死了,都是你害的。”

她將臉頰埋在他懷裡,耳畔聽到他胸膛裡劇烈跳動的心跳。

好半天,頭頂人沒有說話。本該奄奄一息的秦瑤,睜開了眼,滿眼疑惑,對上了謝玉升那一晦暗的、染上欲念的雙眸。

謝玉升手挑起她下巴,道:“彆亂說。”

秦瑤不懂自己怎麼就亂說了,道:“是真的要死掉了。”

她覺得謝玉升這個人是真的可怕,她當時嗚咽著搖頭說要死掉了,謝玉升答應得好好地說停了,可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他的眼神那樣的幽暗,讓秦瑤害怕,連連往後,可她坐在案上,又能逃到哪裡,才轉身被一把抓住腳踝,往回一拉,抱進了懷裡。

小姑娘頭埋在他懷裡,呼吸困難,掙紮著去推他的胳膊,卻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手,那手上青筋顫顫,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秦瑤的指尖,搭上他手上的青筋,輕輕地按了按。

謝玉升倒吸了一口氣。

要命。

他快撐不住了。

謝玉升俯下眼,看著她烏發淩亂,麵紅如血,他喉結上下溫柔地滑動,在忍卻忍不住,一滴汗從額角慢慢滲出,滾到了精致的下巴邊。

恰逢秦瑤仰頭,那滴汗便啪嗒落在了秦瑤唇珠上,再一路順著她下巴、脖頸蜿蜒流下,消失在鎖骨裡,在她瑩白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水痕。

秦瑤一雙眼睛澄亮,滿是清純,紅唇卻一張一合,舌尖一掃,將殘留在唇瓣上的那一點汗珠,卷進了口中。

大概是覺得那汗珠的味道澀口,秦瑤皺了下眉,軟聲道:“水。”

謝玉升俯身,抱住她,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沒有水。”

秦瑤睫毛顫抖,看他麵容湊過來,心覺不好,果不其然,他又吻上了她的唇。

窒息的、讓人手足發麻的、奪人心魂的一吻。

秦瑤身上染上了他的氣息。

他十指滑進她的指縫裡,與她緊緊相扣,沒再做彆的,可秦瑤卻察覺到了他身上不對勁的地方。

很顯然,方才的失火來得太突然了,謝玉升根本還沒有饜足。

謝玉升手搭在她腰肢上,感受著掌心下衣料的柔順絲滑,輕輕道:“讓我再抱抱。”

秦瑤不給他抱,道:“鬆開。”

謝玉升麵色清和,手卻一下將她桎梏緊緊的,不給她逃脫的餘地。

秦瑤輕叫一聲,險些跌下案,身子無力地倒進他懷裡。

謝玉升大掌扣在她後背上,帶著一絲顫抖。

燭光溫柔,落在案邊一立一坐的男女身上。

謝玉升本想借著抱秦瑤一會,冷靜一下,消一下火,隻是到最後火都沒消下去。

沒辦法,隻得吩咐帳篷外侍女送冷水進來。

自己消完火,又抱著秦瑤,給她擦身子。

秦瑤累得不想動,由著他伺候。說實話,謝玉升做事真的一絲不苟到了一個境界,秦瑤覺得手指縫都被他洗得乾乾淨淨了。

秦瑤上榻,卷著被子,往床裡一滾,腦子裡亂哄哄,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了自己帳篷裡忽然燃起的火的場景,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同時心生驚懼,也不知外人知道這事,會是什麼個看法

她撐著去問謝玉升,謝玉升讓她彆多想。

小姑娘被他安撫了一會,眼皮子打架,沒一會就倒在他臂彎裡睡了過去。

皇後娘娘的帳子失火,不出一個晚上,便傳得人儘皆知。

對外說,是夜裡皇帝起夜,不慎打翻蠟燭,然而內裡情況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昨夜,有人聽到皇後娘娘帳子裡鬨出了點不一般的動靜。

如今私底下都在傳,是帝後二人夜裡放縱聲色,才導致的失火。

不過眾人也隻敢私底下傳傳,這樣的內闈私事,誰敢大肆亂說,萬一被發現了,那可沒好果子吃的。

果然,早上就有人嚼舌根,被處置了一番。

眾人哪裡不清楚這是在殺雞儆猴,更是噤若寒蟬,將嘴巴閉得緊緊的。

聽說皇帝身邊有一隊暗衛,專門替皇帝監視百官的一言一行,甚至連誰酒後說了幾句胡言的能一清二楚地記錄下,稟報給皇帝。

因著這事,今日眾人見到皇帝皇後,那是一個恭敬,沒表現出任何的異樣。

秦瑤本來還有點憂心忡忡,看眾人的神情,與平常無異,漸漸卸下了心中的不安。

皇後娘娘今日還有一場馬球比賽。昨日她第一次上場,便取得了勝利,按理說,今日第二次上場,有了經驗,應該更輕鬆。

秦瑤卻不這麼覺得,經過昨夜,她體力耗儘,膝蓋酸軟的要命,雙腿還有傷口,可越是這樣,越不能讓彆人看出她的不對勁。

不然豈非佐證了她昨晚和某人胡來了一夜,忘乎所以?

皇後娘娘手握成拳頭,翻身上馬,苦不堪言。

這廂秦瑤心不在焉地在圍場訓練馬球,那廂謝玉升正坐在帳篷之中,與人商議著政務。

本來謝玉升來獵場,就是為了得空放鬆幾日,可誰想到了這裡,依舊閒不下來,忙著處理朝堂政務。

臣子商議完事,準備退出去,將簾帳掀開,恰巧走進來另外一人。

來人正是當今的衛王殿下謝采言。

謝采言進來後,謝玉升拱手行了個禮,笑著道:“六哥好。”

謝玉升問:“來有什麼事?”

謝采言臉上揚起和煦的笑容,擇了個椅子坐下,摸了摸手柄,道:“沒什麼事,就是想來找六哥說幾句話,聊聊天。”

兄弟倆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打小在一起,形影不離,準確說是謝采言日日跟在謝玉升身後,所以關係極好。

謝采言看著謝玉升認真批折子的樣子,就想起了自己今早聽到的流言。

他手抵著唇,輕輕咳嗽了一聲,笑道:“六哥啊”

謝玉升擱下朱砂筆,神色平靜地看他。

不過一眼的對視,謝采言就感覺就自己像被看穿了心思,到嘴的話一下說不出口了。

他心下緊張,擱在手柄上的手,將手柄上的木漆都扣下來了一點。

謝玉升緩緩開口:“什麼事?”

謝采言緘默不語,抿了口茶,眼神飄忽,看向另一邊,額頭冷汗涔涔,思索若自己問接下來這一個問題,六哥會不會生氣。

算了。

少年拍了拍椅柄,轉過身,神采奕奕一笑:“六哥,我聽說,昨個晚上你和皇嫂鬨得把帳篷都燒了,這事是真的嗎?”

謝玉升不為所動看著他。

謝采言心裡咯噔一聲,害怕了,解釋道:“啊,皇兄我不是這個意思,沒有想妄議你和皇嫂內帷之事,就是好奇一問,你彆怪我。”

一邊是自己敬慕的皇兄,一邊是自己曾經愛慕過的姑娘,謝采言心中各種情緒交織,一顆心被不停地拉扯。

他摸了摸鼻子,站起身,道:“六哥下次還是注意一點,就算再喜歡嫂嫂,也不能回回都這麼激烈,為了區區一個女子,蠟燭燒身都不顧,怎麼能這樣?六哥一定要注意安危,我很擔心的。”

謝玉升道:“沒有蠟燭燒身。”

謝采言連連哦了幾聲,飛快瞄他一眼,又飛快移開視線。

“其實六哥這樣,我也是能理解的。”他看向謝玉升,“畢竟嫂嫂可是有名的美人,六哥一時的把持不住,也是正常。隻要以後不在鬨出這樣的事,那就行了。”

謝玉升越聽越匪夷所思,道:“沒有把持不住。”

此言擲地,帳子裡的空氣有一絲凝滯。

謝采言額頭出汗,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改口道:“把持住了就好,看來還是皇嫂的錯,把六哥你勾成那樣。”

說到一半,又問:“嫂嫂知道我在背後說她壞話,她不會生氣吧?”

謝玉升臉色早已沉下:“你要是閒得沒事做,就出去。”

謝采言立馬站起身來,道:“是有事的,皇兄,我想和與你出去一道打獵”

正說著,身後簾子被猛地掀開,謝采言扭頭,見走進來一麵色鐵青的男子。

國舅爺秦臨走路帶風,麵容慍怒,眼神淩厲,身上還掛著一把佩劍,凜凜就要出鞘。

謝采言頓時嚇得大氣不敢出,謔地坐回了椅子上,生怕被牽連進去。

秦臨大步流星走來,停在案前,冷眼俯看著謝玉升。

謝玉升正襟危坐在那裡,一副正人君子的高雅模樣,抬起眼,溫聲詢道:“少將軍來,是有什麼事嗎?”

作者有話說:

秦瑤:我真的要死掉了qwq。

謝玉升:胡說。

秦臨:在磨刀了,彆急彆急,馬上來。

謝采言:心疼哥哥~

還有,上一章出現的腸衣,就是古代的避.孕.套

第44章 情敵二號

秦臨忍著不悅坐下,將手上的佩劍摔在桌案上,“啪”的一聲,回蕩在帳子中,驚得一旁的謝采言一抖,手中茶水灑出來一半。

秦臨周身氣壓極其低,也不說話,就沉著臉,乾坐著。

謝采言看這二人誰也不開口,覺得要不自己出來圓個場?權衡了一下利弊,傾身問:“少將軍來有什麼事?”

秦臨手握著椅柄,一言不發。

謝采言得不到回應,也害怕得罪了這一玉麵閻羅,不敢再說話。

帳內氣氛越發的低沉,仿佛連空氣都要凝固了,而秦臨從進來後,一直直勾勾看著謝玉升,眼神深沉晦暗。

許久,他開口打破了沉默:“聽說昨晚陛下和皇後娘娘帳子起火了?”

謝玉升背往後靠了靠,道:“是出了點小狀況。”

“小狀況?都起火了,恐怕不止小狀況吧。”秦臨手搭上一旁的劍鞘,“臣就是想弄清楚,這火究竟是怎麼起的,皇後娘娘有沒有受傷?”

謝玉升道:“沒有傷著,皇後如今正在圍場打馬球,少將軍若是擔心,可以去看看。”

若是秦瑤在,聽到這話定要罵謝玉升不厚道,她腿腳酸疼,都快被馬顛死了,他還居然讓秦臨來看她。

秦臨沉下眸子,道:“我稍後會去圍場看。”

昨晚他出城辦事,不在獵場,沒第一時間看到失火的場景,今早一來獵場,得到這樣一個消息,不亞於一個霹靂在腦中炸開。

妹妹的閨房之事,他秦臨是管不著,可聽在耳裡,心裡說不膈應那也是不可能的,畢竟那是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小姑娘。

秦臨站起身來,眼底露出淩厲的之色,道:“我妹妹性子軟,還請陛下克製一點,不要迫著她做不願意做的事,以後也不要再鬨出昨夜那樣的宮闈豔.事。”

這樣直白的話語,掩飾也不掩飾一下,就差指著謝玉升說他昨夜太放縱了。

謝采言在一邊聽著,緊張地手握成拳頭,小心翼翼地去看謝玉升的臉色。

謝玉升眉目不見絲毫慌亂,道:“隻是打翻蠟燭,引起了失火而已。少將軍這麼生氣,是不是聽了什麼不好的謠言?放心,那傳謠的人,朕今早就已經下令處置了。”

他話鋒一轉:“不過少將軍說了,這是朕和皇後的宮闈之事,還請少將軍少要插手為好。”

謝玉升這話說的不錯,秦臨一個外人,又有何資格來指教皇帝怎麼做?

眼看著這話一落,秦臨瞳孔一縮,手緊緊攥著手上佩劍。

謝玉升目光落在他的劍鞘上,道:“下次禦前麵聖,不要再帶佩劍。”

氣氛焦灼,一觸即發。

謝采言看情況不對,趕緊上前勸架,被秦臨一把推開,踉踉蹌蹌坐回了椅子上。

秦臨上前,扯了下嘴角:“謝玉升,你什麼意思?我妹妹的事情我還管不了?”

謝玉拾起一邊的折子,提醒道:“你該去圍場看望皇後了。”

秦臨道:“謝玉升,我做這些,隻是希望你待瑤瑤好一點,你過去一年如何冷淡對瑤瑤,她都有寫信來與我訴苦,你知不知道瑤瑤她動過心思,想要與你——”

話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謝玉升仰起頭,問:“她想要與我如何?”

秦臨看著眼前男人,心中冷笑連連,就知道當初自己不該將秦瑤嫁給他的想法沒有錯。

誰能指望皇帝動心?這種冷心冷性的男人,秦瑤落他的手上,能過得舒心嗎?

秦臨慍怒的神情落了下去,將那句“她想要與你和離”給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

他笑道:“沒什麼,沒什麼。”

謝玉升也大概猜到他心中想法,道:“你放心,秦瑤是朕的皇後,朕自然會好好待她。”

秦臨哪裡會信他的鬼話,心裡嗤笑。

謝采言見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稍微弱了些,再次上去攔架,道:“彆生氣了,彆生氣了,這不都是認識好多年的老友了嗎,有話好好說。”

秦臨從謝采言手中抽出胳膊,古怪地看他一眼。

謝采言後退一步,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麼,來彌補這二人之間的關係,心中敲定了一個想法,轉頭看向秦臨,問:“少將軍午後有空嗎?”

秦臨不耐煩問:“何事?”

“是這樣的,”謝采言按住他的手,“我和六哥約了午後去打獵,少將軍若是有空,不若與我們一起?”

謝采言心裡打鼓,害怕自己被拒絕,但出乎意料,秦臨沉默了一下,看向了案後坐著的謝玉升。

秦臨問:“去嗎?”

謝玉升輕輕頷首:“可以。”

秦臨道:“那下午在獵場我等你。”

謝采言懵了,摸了摸頭腦,沒想到有自己這麼大麵子,能讓這兩個人放下心中芥蒂。

可他哪裡知道,謝玉升和秦臨對視了一眼,就默契地做好了決定,在獵場見麵,比試比試,好讓對方服氣。

方才的劍拔弩張的對峙,便當沒發生過。

臨走前,秦臨道:“光打獵,隻有我們三人,沒什麼意思,這樣,我再喊一個人過來。”

謝玉升問:“喊誰?”

秦臨道:“這人你也認識,我們之前的好友之一。”

他立在陰影處,帳外透出來的稀薄光亮落臉頰上,笑得像隻狐狸,緩緩道:“是定國公世子,燕賀。”

謝玉升略有詫異問:“燕賀來了?”

謝采言聞言,吃驚不小,出聲詢問:“燕賀?”

燕賀的名字,謝采言可太熟悉了,不是因為他是鼎鼎有名的國公世子,更因為,秦瑤小時候,最喜黏的人,就是燕賀。

他親眼見過秦瑤喊他燕賀哥哥,日日撒嬌,跟在燕賀後麵,當個小跟屁蟲。

謝采言當時還生悶氣,試探地問秦瑤,她對燕賀什麼感情。

秦瑤笑著說,她喜歡燕賀,以後要嫁給燕賀,給他當小妻子。

雖然那時秦瑤年紀小,話可能不經腦子就胡亂說,但可以看出,燕賀在秦瑤心中的地位絕對不一般。

秦臨把燕賀找過來,是何居心啊?

謝采言心中浮現一絲危機,皺起眉頭,看向謝玉升,給他做了個眼色。

謝玉升像根本沒察覺到燕賀來有何不對,點頭同意,道:“我與他也多年未見了,便借著今日聚一聚吧。”

秦臨道:“好。”

出了營帳,秦臨臉色掉下來,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圍場裡,秦瑤正在訓練馬球。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可以休息了,秦瑤趕緊下馬,跑到圍欄邊,打開水壺喝水。

少女的額頂在陽光下泛出一層層汗珠,晶瑩剔透,汗珠將她臉頰一蒸,如桃花一般粉嫩,嬌媚動人。

秦瑤感覺自己快虛脫了,雙腿無力,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圍欄上,想靠著放鬆一下。

可周圍來來往往這麼多人看著,秦瑤怕他們瞧出端倪,不由挺直了身子,同時也擔心,自己塗在自己脖頸上的胭脂,有沒有被汗水弄暈開。

秦瑤準備趁休息的時候,去帳篷裡補一下胭脂,確保脖頸上可疑的痕跡沒有露出來。

正想著,就瞧見草場儘頭出現了一個黑點。

那黑點一點點放大,最後一人一馬疾馳而來。

秦瑤眼睛一亮,小跑著上前,甜甜地叫了一聲:“阿兄!”

秦臨策馬停下,看小姑娘的樣子,便知她沒有事,下馬,道:“在打馬球?”

秦瑤嗯嗯點頭,將手中杆子揮了揮,道:“是啊,昨晚陛下教了我一些打馬球的技巧,我可得好好練,千萬不能輸了。”

她語氣愉悅,瞧著心情甚好。

秦臨聽她說起謝玉升,心裡不太舒服,但也沒在麵上表現出來,伸出手,將她拉到身邊來。

秦瑤問:“怎麼了,阿兄?”

秦臨看一眼圍場邊的人,貼著她耳,悄聲道:“這邊人太多,阿兄與你去個偏僻的地方說。”

秦瑤疑惑了一下,點頭答應,與秦臨一道往不遠處的森林裡走。

樹林裡鳥鳴聲翠,空穀傳響,巨大的樹木參天,樹冠在林間灑下一片陰翳。

秦臨走在其中,問:“瑤瑤真的不想和離了?”

秦瑤小靴去踩著地上的光暈,道:“不想,謝玉升對我還挺好的。”

秦臨看她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勾了勾唇,問:“喜歡謝玉升嗎?”

尋常人若是喜歡一人,被這麼提問,肯定會不假思索說喜歡,可秦瑤卻愣了一刻才道:“喜歡。”

秦臨善於觀察人心,又問了一遍,語氣嚴肅了許多:“喜歡謝玉升嗎?”

秦瑤停下步子,看著幾步遠外的阿兄,這次加重了語氣:“喜歡。”

她故意加重語氣,是害怕阿兄發現他在說謊,其實秦瑤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謝玉升感情到哪一步了,好像沒有特彆喜歡,也沒有特彆討厭。

哪怕自己和謝玉升共枕、接吻、圓房,也是稀裡糊塗的。

反正全天下妻子和丈夫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秦瑤問:“阿兄問這個做什麼?”

秦臨看她神色,大概明白了,笑了笑,沒說什麼,與她繼續往前走。

林間草木蔥鬱,走了一會,兩邊草叢變得稀疏,遠處出現了一處林中湖泊。

秦瑤對著光,依稀間看到湖泊邊好像立著一個年輕男子,眯了眯眼,問秦臨:“阿兄,那邊的人是誰啊?”

湖水澄澈,一碧萬頃,風吹起湖泊上漣漪散開。

那邊年輕男子背影挺拔,凜如寒雪,聽到身後的說話聲,緩緩轉過身來。

風吹開碎發,秦瑤看清了他的容顏,愣了一愣,慢慢走下小土坡,口中呢喃了一句:“燕賀哥哥。”

作者有話說:

謝玉升:等會打獵,是要情敵開會了?

第45章 重逢

日光透過雲層散開,落下灑在燕賀眉骨上。

他緩緩轉身,白袍錦靴,麵容俊朗,笑起來時,右唇角勾起極其小的梨渦,少年的意氣風發儘數顯露。

秦瑤一看到燕賀,就忍不住心撲通撲通,飛快地跑到燕賀身邊,仰頭問:“燕賀哥哥這麼來了?”

燕賀雙目湛然有神,眼尾點綴著一顆細痣,笑道:“恰巧來長安城有事,遇上你阿兄,被他非拽著來獵場,便順便來看看你。”

燕賀笑起來很好看,大概這世間少年人該有的意氣都落在他身上了,眉目之間都是生機之氣。

秦瑤心想原來如此,眉眼彎彎,看了燕賀一會,道:“我和燕賀哥哥都兩三年沒見了,燕賀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變呢。”

燕賀半俯下身,也盯了秦瑤一會。

秦瑤正納悶燕賀盯著她臉做什麼,抬手摸了摸臉,難道是她臉上有臟汙嗎,就聽燕賀道:“瑤瑤也和以前一樣漂亮呢。”

秦瑤愣了一下,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

小姑娘從小就喜歡彆人誇她,被人一誇尾巴就翹上天了,這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像個得意洋洋的小狐狸,

秦瑤眼睛晶亮:“我之前成親,燕賀哥哥都沒來參加婚宴,我還難過了一會。”

燕賀想了想:“那時是在西北忙事情,沒來得及趕得上。”

秦瑤恍然大悟點了頭,看著燕賀,忍不住地歡喜。

她可喜歡燕賀哥哥了,自己初來長安,誰也不認識時,第一個和她說話的郎君,就是燕賀哥哥。

秦瑤還記得自己問阿耶他的名字。

阿耶是個大老粗,瞄一眼就說那叫謝玉升,可阿耶把他和他身邊那個少年看混了。

人家根本不叫謝玉升,叫燕賀!

秦瑤還傻裡傻氣地在心裡,天天對著燕賀喊玉升哥哥,好在後麵及時改正過來了。

後來,燕賀和阿兄成了好友,每次燕賀來找阿兄,都會順道給秦瑤帶好多好玩的,久而久之,秦瑤就喜歡跟在燕賀後麵,心甘情願地當他的小跟屁蟲,那時的覺得天底下沒有比燕賀哥哥更好的郎君了。

阿兄還生氣,警告秦瑤不許和燕賀走太近,秦瑤才不管呢,到後麵阿兄也管不了她。

回想當時自己小時候不懂事,一遍遍和燕賀說,等長大就要嫁給他當小妻子的話,秦瑤臉上就臊得慌。

她攏了攏碎發,心裡尷尬極了,道:“那燕賀哥哥和阿兄敘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秦臨離見秦瑤匆匆就要走,眉梢皺起:“怎麼就走了,不是才說了幾句話嗎?”

可秦瑤確實是沒話和燕賀說了,總不能站在這裡,和燕賀回憶過往之事吧,那秦瑤臉都丟光了

秦瑤思忖了一會,問:“燕賀哥哥在西北過得好嗎?”

自三年前,燕賀領了河西都護一職,便一直留在西北邊陲。

燕賀笑道:“多謝皇後娘娘關心,臣很好。”

二人又隨口寒暄了幾句,這次秦瑤是真的準備走了。

燕賀垂下手,朝秦瑤做了個禮,“恭送娘娘。”

秦瑤嫣然一笑,轉身往森林奔去,身影柔曼靈動,步伐翩躚,陽光下如同一隻振翅的彩蝶。

她跑了幾步,還回頭看來,陽光灑在她麵頰上,揮了揮手,和燕賀告彆。

燕賀笑著看小姑娘離開。

等秦瑤走了,燕賀轉身,與秦臨著湖畔一道往前走。

與方才麵對秦瑤時宴宴而笑的樣子不同,這會燕賀臉上笑容已蕩然無存,眼尾堆著的全是冰冷的寒意。

昔日少年眉眼間,已被西北的風霜磨平。他褪去了身上的少年氣,如今越來越沉穩,也越來越像一個男人。

秦臨問:“我今日帶你來見瑤瑤,你可知為何?”

秦臨本擔心接下來要說的話,燕賀聽了後,會心有抵觸,哪裡料到燕賀一開口,擲下的一句話,震驚程度不亞於平地起了一道驚雷。

燕賀道:“知道,秦老將軍給我寫了一封信,說過了這事。”

秦臨驚奇地問:“我父親給你寫了信?”

燕賀輕輕點了點頭。

秦臨定在原地,緩了半天才緩過神,沒料到父親竟然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秦臨喚他的字,道:“那容景你怎麼說,可是願意?”

“我看瑤瑤少時很喜歡黏你,應該是對你有好感的,不知容景心裡對瑤瑤又是怎麼一番感情,可還願意在瑤瑤和離之後,再娶她”話語越說越弱。

其實秦臨也沒底氣,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妹妹一千個一萬個好,可若好友對妹妹沒有這個意思,他總不能刀架在好友脖子上,逼他娶妹妹。

尤其是燕賀還未曾娶過妻,以他的家世,幾乎可以說配得上大齊的任何一個貴女,根本沒必要為了秦瑤,和皇帝對上。

燕賀聞言,道:“我對皇後娘娘什麼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意思。”

他轉目看著秦臨,緩緩開口:“你覺得皇帝會答應和離嗎?”

一國皇帝,就算再如何和皇後感情不和,也絕對不會答應和離。

這是被踐踏皇室尊嚴的存在。

燕賀覺得謝玉升哪怕一輩子和秦瑤平平淡淡地過下去,就算厭惡秦瑤,將她發配進冷宮,都不會輕易放手,讓秦瑤再出去嫁人。

如今燕賀和秦家私下裡的謀劃,都建立在謝玉升答應和離的前提之下,沒有這個,再多也是白談,倘使被人發現此舉,落入外人口裡,便是一個覬覦皇後的罪名。

對燕賀還好。可傳出去,置秦瑤的名聲於何地?

皇帝願不願意和離,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這一點,秦臨也清楚。

秦家想要和皇帝談判,讓他放人,手上是握有一點有利的籌碼,可萬一皇帝就是不肯答應怎麼辦?

除非還有更一勞永逸的辦法

秦臨眼睫垂下,眼中神情晦暗,身邊跟著自己的駿馬,他將手搭上弓箭,輕輕撫摸了一下。

而幾十步外,森林裡小道上,傳來了馬蹄踏葉聲。

秦臨抬頭,看到謝玉升一人一馬出現在視線裡,他一身玄色騎裝,坐於馬背上,俯視看來,風姿迢迢,猶如玉人。

在他身後跟著一少年,雖然也騎在寶馬之上,可相比皇帝的風姿儀態,可就就相形見絀了。正是衛王殿下謝采言。

秦臨和燕賀齊齊停下,給二人作禮。

謝玉升道:“起身吧。”

燕賀翻身上馬,朝遠處行去。

昔日好友,久彆重逢,再相見,竟然是喉嚨發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燕賀還記得當年和謝玉升在皇宮後花園,一同遇到秦瑤的場景,忍不住地感慨物是人非。

林間小道狹窄,僅能通兩人。

燕賀策馬走來時,靠謝玉升的馬極近,也因此他衣袖間沾染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氣,恰好地、不合時宜地鑽進了謝玉升鼻尖。

幾乎是一瞬間,謝玉升就辨認出了那是皇後娘娘身上的香氣。

他腦海中浮現起片刻之前,謝采言告訴他的關於皇後和燕賀的一番話,挑了挑眉梢,開始重新審視這一位多年未見的故友。

作者有話說:

謝玉升:全都在覬覦我老婆。

謝采言:哥哥,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29號我也要爭取2更,本章評論撒點紅包,嘿嘿~

第46章 吃醋

謝玉升常年品香品茶,鼻子格外靈敏,因此燕賀身上沾染上的那點香氣,根本逃出不他的鼻子,不止如此,他還聞到秦臨身上也有那股香。

謝玉升唇勾了下,問:“等了你二人許久,怎麼現在才來,去做什麼了?”

燕賀笑容隨和,道,“去見了個多年未見的友人,叫陛下久等了”

秦臨接話道:“燕賀好不容易回長安一趟,遇上了故友,當然得好好敘一番,所以才來晚了些,我隨他一道的。”

謝玉升笑著問:“故友?”

燕賀垂道:“是故友。”

林間吵雜的蟬鳴聲在靜默了下來,四周的空氣熾熱而凝滯,陽光落在人身上,仿佛能將人裡裡外外的心思都給照透了。

“這樣啊,”謝玉升微不可察地道了一句,聲音聽不出有何情緒的起伏,意味深長看了燕賀一眼。

他像是相信了燕賀的話,沒再發問,手一帶韁繩,胯.下的馬轉頭,往森林深處走去。

燕賀與秦臨對視一眼。

他二人都常年位居高位,可剛剛麵對皇帝的發問,險些就露了怯,實在是因為謝玉升身上散發出的氣勢,猶如泰山壓頂,將他們一時都被懾住了。

燕賀搖頭,苦笑了一聲。

秦臨則皺了皺眉,心裡生出幾分擔憂,也不知謝玉升在這裡立了多久。

這林子很是靜謐,發生個什麼響動,聲音都格外的明顯,萬一自己方才和燕賀的談話,叫謝玉升聽去了,該如何是好?

秦臨這是自己心裡有鬼,也懷疑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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