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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長安道 燦搖 84508 字 2個月前

謝玉升拉她到身邊,撫了她烏發一下,微笑道:“我出去辦點事,等會便回來,客棧等會送上來午膳,你先用。”

秦瑤道:好吧。

謝玉升藏好冊子,出了門,立在二樓欄杆邊,對侍衛道:“去集市上成衣坊買一件衣袍來。”

侍衛道:“好,是陛下要,還是娘娘要?”

“給我的,”謝玉升俯看著下方的大廳,壓低聲音,道,“要玄色的,能襯得身量修長一點的。”

侍衛頭一回聽到這麼個要求,一時多愣了幾刻,等謝玉升又道了一遍,才回過神來。

“臣這就去辦。”

午後,秦瑤用完膳,準備出去走走消消食,打開門就看到長廊儘頭立著兩個年輕男子正在交談。

她沒在意,提著裙擺,要下樓去,等走到樓梯邊,才發現那二人不是旁人。

燕賀先聽到動靜,轉過頭來,而他身側的人,正是謝玉升。

他二人竟然都穿了玄色。

作者有話說:

謝玉升:為了討老婆歡心,費儘花招。

秦瑤:可這有什麼用呢?

第67章 錯認

這兩人衣著顏色相同,秦瑤從後麵遠遠地看,竟然差點沒分出不同。

秦瑤記得謝玉升出門前還穿的是一件牙白色的錦袍,怎麼一會不見他就換上玄色的了?

他穿玄色固然也是好看的,卻沒淺色衣服穿在身上時,給人的那種高雅清雋感。

秦瑤回過神來,看向眼前兩個男子,問:“你們在談論什麼?”

燕賀笑了笑,道:“陛下在問臣一些邊關的事情。”

秦瑤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看向一旁的謝玉升,“談完了嗎?”

謝玉升道:“已經談完了。”

他將秦瑤拉到身邊來,還伸出一隻手幫她把頭上的石榴鎏金簪子給扶正了。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一副親密的樣子,讓秦瑤臉色發燙,有些不太好意思,想要提醒他,燕賀還在旁邊看著呢。

不過他願意做就願意做吧,他都沒覺得臉臊,秦瑤也沒必要臉皮薄了。

她趁著謝玉升心情不錯,抱住他的手臂,道:“帶我去街上玩,我要看胡人表演。”

謝玉升道:“我午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

秦瑤看他沒第一時間答應,道:“若你沒空陪我,我就自個一個人出去了。”

話音才落,麵前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道:“不可。”

秦瑤被他倆這副神情給嚇到了,問:“怎麼了?”

燕賀解釋道:“最近北地不安分,有突厥人混進了邊境,幾座城池之中都有突厥的尖細在,娘娘一個人出去實在太危險,倘若非要出門,也必須帶上侍衛。城裡昨日已經有好幾個百姓被突厥人割破喉嚨,放光了血。”

秦瑤聽到“割喉”二字,麵露幾分懼色,不由握緊了謝玉升的手,道:“那我不出去玩了。”

小命和玩樂哪個重要,秦瑤還是分得清的。

怪不得她看今日客棧裡住了這麼多人,少有出去走動的,原來是害怕突厥人。

謝玉升看她一副小臉慘白的樣子,道:“你就在客房裡好好待著,輕易不要出來。”

秦瑤被這話一提醒,想起來自己隔壁客房,就住著一個胡人,也不知是哪個族的,生得得隆鼻深目,形態魁梧,光樣貌就令人害怕。

秦瑤拉著謝玉升,非要他陪她回去。

“夫君,你陪我一塊走。”

小姑娘膽子就那麼一點大,彆看平時神氣活現,到這個時候就露了怯,緊緊抱著謝玉升手臂不放。

謝玉升看了懷裡的秦瑤一眼,又抬頭看向燕賀。

燕賀麵色瞧不出波瀾,抱拳行了個禮,“那臣就不打擾陛下和娘娘了。”

他轉身欲走,誰知謝玉升卻道:“不急,我與你事情還沒談完,先不著急走。”

燕賀愣了愣,“那皇後娘娘”

謝玉升將秦瑤往懷裡攬了攬,道:“無事,她就在這兒,不會打擾到我們,也不用擔心她會把軍情說出去。”

燕賀頓了下,欲辯解自己並非這個意思,然而秦瑤像並不在意這話似的,道:“你們談你們的。”

既然她都說出這話了,燕賀哪還有走得道理,便又留了下來,與謝玉升攀談起來。

他二人再談軍務,小姑娘在一旁聽得昏昏欲睡,頗覺無聊,開始伸出一隻手,玩起謝玉升的衣帶來。

她小手探到謝玉升腰帶上,摸了摸他的玉佩,動了動他的香囊。

謝玉升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彆亂碰。”

“好吧。”秦瑤乖巧地答應,由著他攬著自己,扭過頭,將小腦袋擱在謝玉升肩膀上,望著窗外的的綠樹。

這一幕落入燕賀眼裡,他話語有片刻的停頓,下一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側開了臉,卻恰巧對上了謝玉升打量目光。

燕賀露出一個笑容,道:“臣事情差不多稟告完了,陛下可還有事吩咐,若無事臣先告退了。”

這一次,謝玉升頷首,允了他的退下。

燕賀轉身,往樓梯下走去,靴子踩在木樓梯上,發出嘎吱的聲響,走到一半,感覺到背後那一雙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終於移開了,燕賀才長鬆一口氣。

時隔兩年,謝玉升的氣場越來越強大,如今的他越來越像一個帝王,骨子裡流露出掌權者的淡漠與疏離,讓燕賀都快招架不住。

他苦笑了一聲。

一時間,腦海中閃過秦瑤的麵頰,想象不出來她和謝玉升這樣的人相處,會是什麼一個樣子。

樓上傳來一道嬌俏的聲音:“夫君,夫君你走慢一點,我裙擺落到地上,沒你走得快,你幫我提一下。”

燕賀聞言,向二樓望去,手搭在欄杆旁的手,默默攥緊又鬆開。

有侍女從樓上下來,見到燕賀,略有驚訝,行了個禮道:“參見世子。”

燕賀目光落到她身上,想起此人是秦瑤身邊的侍女,在她擦肩而過時,忽然開口問:“陛下和娘娘一直關係這麼好嗎?”

彩屏兒手上捧著托盤,轉頭看著燕賀,道:“是呢,老爺待夫人一直很好。”

“是嗎?”燕賀側過身,與她一道下樓,“有多好?我在西北,也聽說過夫人和老爺關係好,隻是今日頭一回親眼見到,倒有些詫異,沒想到老爺那麼冷性的人,竟然有這樣的一麵。”

一提到這個,彩屏兒可就來興致了,她本就年紀小,心思單純,麵對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很快就放下了心底的防線。

她把這些日子,謝玉升如何對秦瑤好的,都講給了燕賀聽。

彩屏兒描繪得有聲有色,燕賀認真傾聽,嘴角始終帶著一抹笑。

彩屏兒四顧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還有昨個夜裡,陛下帶娘娘去看雪山,與娘娘共乘一騎,出去了好久才回來。我覺得陛下可喜歡娘娘了,不然誰大晚上還會折騰得去乾這事?”

彩屏兒歎了口氣,道:“彆看陛下性子冷,可哪一次娘娘提出來的小要求,陛下不會答應呢?”

燕賀垂下眸,淺淺一笑,“確實。”

彩屏兒還欲說,見燕賀已錯開身子,往客棧外走去,她要挽留,對方人影很快就不見了。

留下的彩屏兒摸不著頭腦,愣在了原地。

二樓的廂房裡,秦瑤與謝玉升走了進去,關上了房門。

秦瑤本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準備上街玩,這會得知了城裡不安全,出是不敢出去了。

她走到梳妝鏡前,把頭上的簪子一根根取下來。

謝玉升走過她身邊時,看了她一眼,道:“打扮得這麼漂亮,給誰看的?”

秦瑤手上還握著一根蘭花簪子呢,聽到這話,轉過頭來,就看到謝玉升大喇喇地坐在榻邊。

她一身玄袍順著修長的腿落下,姿態倜儻風流,那一張臉,樣樣都精致到了極點,偶爾照進來的光影,灑在他玉容之上,如同芝蘭玉樹一般。

秦瑤朝他慢悠悠走過去,道:“自然打扮是給我自己看的。”

謝玉升輕笑一聲,扣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握著她的腰,將她拉到身邊。

秦瑤身子不穩,整個人向他傾去,手順勢搭在他肩膀上,還好他坐在榻上,不至於被她弄倒。

她便將自己的兩隻膝蓋跪上了榻,手環上他的頸,麵容幾乎相貼。

謝玉升問:“我穿玄衣好看嗎?”

秦瑤誠實地點了點頭,“你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都好看。”

謝玉升像是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又問:“那和燕賀比,我二人誰穿玄衣更好看?”

這可難倒秦瑤了,她不明白謝玉升為什麼要和燕賀比,明明謝玉升穿淺色更好看,不過謝玉升願意這麼問就這麼問吧,順著他脾氣哄他準沒有錯。

秦瑤回答道,“當然是你穿玄衣更好看了。”

秦瑤坐到他腿上,捧住他的臉,笑語盈盈:“燕賀怎麼能和你比呢,玉升哥哥是我見過最俊的郎君了。”

謝玉升半垂著眼,道:“沒這麼誇張。”

秦瑤杏眼彎了彎:“怎麼,我說得不對嗎?玉升哥哥就是很俊啊。”

謝玉升長睫投下陰影,聲音低柔,像在訴說情話一般,道:“換了一個新的口脂?”

小姑娘一聽這話,兩眼放光,抱緊他,紅唇輕輕落在他唇角,“你怎麼知道的?我今日換了一個口脂,桃花香的,你嘗嘗看,和之前的比,哪個好吃一點?”

謝玉升身子一僵,頭往後仰了仰,不讓她的吻落下。

秦瑤今日好像被妖精附了身,纏著他怎麼也不放開。

謝玉升扶住她的腰,與她說正事:“明日或者後日,我們便啟程回長安。”

果然,秦瑤一聽這話,立馬不再亂動,道:“真的?”

她揚起笑容,“太好了,趕快回長安吧,我在外麵成日風吹日曬的,臉都曬黑了。”

她將小臉湊到他麵前,讓他好好看看。

謝玉升手捧著她的臉,看了一下,分明和沒出宮前一模一樣,甚至她最近玩得很開心,氣色都紅潤了不少。

秦瑤雙手又纏了上來,道:“哥哥,我下午沒地方玩,要你陪我玩。”

她身子軟得沒有骨頭似的,倒在他懷裡,一旦謝玉升不抱緊她,她就要向下滑去。

謝玉升摟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玩什麼?”

秦瑤也不知道玩什麼,她覺得自己好黏人啊,可她就這樣一副性子,誰要是和她熟了,就想當著小貓咪黏在人身上。

客棧的喧鬨聲透過縫隙鑽進來,外麵豔陽正烈,秦瑤將謝玉升撲倒:“隨便你啊,你陪我玩。”

她想的是讓謝玉升陪她下棋、畫畫,謝玉升卻想到了另一回事,道:“現在是白日,不能宣.淫。”

他說得極其認真,秦瑤愣了一愣,哎呀一聲,鬆開了他的肩膀,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襟口,“誰要和你玩這個?”

她臉色像抹了胭脂一般,迅速了染上了一層紅暈。

謝玉升修長的手指觸上了她的麵頰,道:“晚上,晚上可以,等我回來,我午後出去要辦一點事。”

秦瑤黏在他身上不想下來,想問把她帶過去可以嗎,不過她也是很懂事的,很快從他身上下來,道:“那你去吧。”

謝玉升起身,整理了下衣袍,道:“等我回來。”

午後,秦瑤一個人在榻上小憩了一會。

紗帳半垂,侍女持扇,在一旁輕輕扇風,雖有紗帳遮掩,但也可見那裡臥著一道嫋娜的身影,淺青色的衣裙逶迤落下,少女睡態嬌憨,酥肩半掩,美人慵懶之態。

謝玉升回來時,天已全黑,入門之後,一眼就到小嬌妻懶洋洋地睡在涼席之上。

他讓侍女出去,自己在圓桌旁坐下,守著秦瑤。

然而侍女走前,忘記把扇風的團扇留下來了,沒人給秦瑤扇風,榻上的少女睡了一會,便被熱醒了。

少女睜開眼,呆呆地望著床頂發了會呆,從床上爬起來,看樣子沒睡醒,根本沒注意到黑暗裡還坐著一個大男子。

她睡眼朦朧,一個人搬著小凳子,走到窗戶邊放好,再自己坐下,趴在窗楞上,開始眺望遠方的雪山。

溫柔的晚風拂來,少女鬢發鬆散,無拘地垂落。

她看了好半天,直到瞥到屋子裡亮起了燈光,謝玉升一隻手握住了她一綹烏發,她才回過神,轉過身來。

見到謝玉升,她笑道:“你回來了,回來多久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銀色的雪山從窗框裡透進來,給她做了背景,她立在窗邊,淺青色的衣裙迎風飄舉,膚色被雪光襯得如凝,玉承萬斛珍珠。

秦瑤拉著他手,頸間的香氣撲向他,又問了一遍:“你才回來的嗎?”

謝玉升搖了搖頭,側立在窗邊,聲音乾淨:“回來好一會了,一直在看你。”

秦瑤眼睛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仰頭柔聲問:“為什麼看我?”

謝玉升看著他,唇角浮起淺淺的弧度,他也不知為何。昨夜去雪山上也是,秦瑤喊她看星星,他應下,卻不由自主地想看她的神情。

仿佛要將她的一顰一笑、每一個生動的樣子都儘入眼底。

這個毛病,是要改改了。

月光入窗,清亮如流水,謝玉升看著秦瑤明媚的笑容,從腰下解開一物,放到秦瑤手中。

是一塊雕鏤山水紋路的玉佩,上麵所雕栩栩如生,玉石清透,可以看見裡麵浮動的柔光。

秦瑤雙手接過,仔細翻看了一下,仰目看他,“這是什麼?”

謝玉升聲音被風吹得輕輕的:“我看你總是喜歡摸我腰上掛一塊玉佩,是不是很喜歡它?”

秦瑤摸了摸玉佩,眉眼隨波,笑道:“還好,我是覺得它觸手感覺很細滑,總是忍不住想摸一下。”

謝玉升語氣稀疏,像是再談一件平常事一般,道:“那便送你了。”

此言一落,秦瑤險些沒握穩這枚玉佩,驚訝道:“送我了,可這玉佩不是父皇給你的嗎?”

謝玉升側過臉,看向遠處天儘頭,道:“他給我的玉佩不止這麼一個,你若喜歡這個便收下,我那裡還有。”

秦瑤不相信,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臂,問:“真的嗎?”

謝玉升像真對這個玉佩不是很在意的樣子,道:“你若喜歡便給你。”

秦瑤當然喜歡啦,這麼漂亮的玩意兒她怎麼會不喜歡呢,可她也知道這玉佩對謝玉升意義不凡吧,不然他也不會日日將它佩戴在身上。

秦瑤記得從嫁給他那會開始,他便一直佩戴著它。

小姑娘捧著玉佩,輕輕呼了一口氣,又如同珍寶地摸了摸,小心翼翼問:“你真送我了?”

謝玉升不理她,手撐在窗楞便,自顧遠眺那一抹雪光。

秦瑤心裡有上千隻小麻雀在雀躍,心情愉悅,將這玉佩收好,係在了自己腰帶上,還拉謝玉升看,“你看,我帶好看嗎?”

謝玉升瞥了一眼,道:“好看。”

秦瑤拉他袖子,“你都沒正眼看,再看一眼,你這是在敷衍我。”

謝玉升不說話,嘴角卻揚起了幾分微笑,由著秦瑤纏著他。

終於,秦瑤不再鬨騰了,謝玉升才微微側過臉,餘光落在她臉上。

晚風吹散,月色照入,二人肩上發上皆是清清渺渺的清霜。

謝玉升心忽然向下一沉,好像聽到了清脆的琉璃落水之聲,在心田裡蕩起淺淺的漣漪。

於是很自然的,他伸出手,捧著了少女的臉,與她在月下親吻。

雪山月色,月照千裡。

郎君玄色的衣袍與少女淺色的衣裙相勾纏,在夜晚的柔風裡相貼相擁,共同融進這深沉的夜色中。

二人臥了下去。

窗戶半闔,清風入帳,窗外山巒銀龍聳動,溪澗流水繞花。

謝玉升回來時,不過是傍晚,天才剛暗下。

待蠟燭燃儘,他從榻上起來,屋外夜已深透。

他披著一件鬆垮的外衫,走到門邊,打開一條門縫,吩咐屋外的人準備沐浴的水來。

他嗓音還是暗啞的,感覺還未退卻,額穴依舊在突突亂跳。

他回過身來,見秦瑤從榻上爬起來,眼眶紅紅,嬌弱無比,仿佛含露的海棠花。

水送進來後,謝玉升先幫秦瑤洗了身子,再自己給自己擦洗。

等他從淨房出來,少女已經身陷在軟被中,睡了過去。

屋內熏香嫋嫋吐著青煙,拂散了屋中的氣味。

謝玉升常年用香,挑剔慣了,衣物更是要用香料薰過才可上身,他也不喜味道濃烈的龍涎一類禦香,隻獨獨用水沉這類清幽的香氣。

謝玉升沐浴焚香後,欲上榻去,看秦瑤睡顏微酡,腮暈潮紅,陷入了沉沉的夢中。

他欲與秦瑤說話,然而佳人已經入眠,隻留他神清氣爽,沒覺得半分困倦,相反還有一種久違的饜足之感。

無事可做,他又想起了秦瑤的那一本小冊子,他還差最後一頁就可以看完,於是他走到櫃子前,將那隻小冊子又拿了出來。

燭光跳躍,映照出謝玉升高挺的鼻梁。

他坐在榻邊,隨手翻開冊子,又從頭開始翻,指腹輕輕地撥開一頁一頁的紙,隻見泛黃的紙張上,小姑娘留下的字跡,從稚嫩拙劣漸漸變得工整。

女兒家俏皮的模樣,從字裡行間漫出來,謝玉升仿佛能眼前生動出現了秦瑤小時候的樣子,唇角弧度上揚了一點。

終於他翻看到了最後一頁。

最上方寫著——

“玉升哥哥真俊,天底下沒有比他穿玄衣更好看的男子了!”

“今天偷聽阿耶和玉升哥哥在書房裡的談話了,阿耶居然說想讓玉升□□後娶我,玉升哥哥也沒有不同意。”

“玉升哥哥騎馬帶我出去玩,給我買了好多簪子、首飾、胭脂,我才原來姑娘們有這麼多稀奇玩意。”

“他還帶我去放花燈,說早就發現我在書房外偷聽了,問我以後願不願意嫁給他。”

“我說好啊好啊。天底下誰會拒絕玉升哥哥呢?那可是玉升哥哥!”

“哦對了,瞧我這小腦筋,都忘了,玉升哥哥原來不叫謝玉升,他的名字另有其他啊,一開始我就弄錯人了。”

“都怪阿耶,大老粗一個,把他兩名字告訴我告混了。得趕快改掉,不能再叫錯,也不能再寫錯了。”

謝玉升含笑的目光在這一刻變得冷凝,久久地注視著那一段話語,指腹攥緊了冊子邊緣。

作者有話說:

第68章 真相

那一刻的感覺,謝玉升很難形容,像是這些日子來所有的觀念都崩塌了。

他意識混沌,腦中一片空白,愣了足足半天,才敢相信到冊子上寫了什麼。

——【瞧我這小腦筋,玉升哥哥原來不叫謝玉升,他的名字另有其他啊,一開始我就弄錯人了。】

另有其他,認錯了人?

這樣的字眼映入謝玉升眼底,他第一反應是不信。

秦瑤怎麼可能認錯人呢?

冊子上所寫的內容,分明大多數情況都能和他對得上。

謝玉升處在震驚之中,目光緊緊地盯著那紙上,漆黑的眼神閃爍晦暗的光,仿佛要把冊子給鑿穿了。

他心潮起伏,還是無法接受這一個事實,眼前一陣一陣發黑發昏,胸口血氣上湧,橫衝直撞,找不到宣泄的口子。

窗外蟋蟀促織的叫聲,回旋在寧靜的黑夜中,這寂靜聲,卻無法讓他心頭平靜半分。

他坐在榻邊,手撐著額頭,等再睜開那一雙風流蘊藉的桃花眼時,裡麵已經充滿了戾氣。

謝玉升站起身來,踱了兩步,走到圓桌旁。

他不信秦瑤會認錯人,便是認錯了,他也要看看那個另有其人的“玉升哥哥”到底是誰。

小冊子被他扔到桌案上,撞到青瓷杯盞,發出清脆的聲響。

燭光跳躍,將他的眉目映得格外明亮,他長身立在案邊,手撥動紙張,俯看著冊子,嘴角輕輕地抽搐。

冊子翻開,上麵所寫,正是秦瑤和他的初遇。

【我在宮裡迷路了,第一次見到玉升哥哥,他可真好心,將我帶出了出去。】

【我來京城這麼久,玉升哥哥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郎君,他笑得可真溫柔,我好喜歡他。】

謝玉升大為不解,這上麵寫的不正是他謝玉升嗎?

除了他還能是誰?

誰會對秦瑤笑得那麼溫柔?

而秦瑤卻說,她父親把謝玉升和另一個人的名字弄混了。

謝玉升思索過往,記憶太過久遠已經變得模糊了,許多細節已經記不清了,但那一日,他確實是和人一同在禦花園遇見的秦瑤。

謝玉升指尖敲了敲桌麵,忽然腦海裡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麵容。

燕賀?

謝玉升口中吐出了這兩個字,後頸竄上一陣陣的麻木,暗夜裡他的眸子冷得如同寒星,

是啊,那時謝玉升還是皇子,燕賀是他的伴讀,日常陪伴在他身側,形影不離。

那一日,在禦花園遇到迷路的秦瑤,不止謝玉升,還有燕賀。

若秦瑤口中所說的哥哥是燕賀,那一切都說得過去了。

一向冷靜自持的少年帝王,這一刻再也無法做到冷靜,手將茶杯都給捏碎了。

他一目十行,將冊子一頁一頁往後翻,看得一陣惡寒。

【今天玉升哥哥打馬過街,真是好一個風流倜儻的少年郎!他可太厲害了!】

這說得是燕賀,不是他謝玉升。

謝玉升又看了一頁。

【玉升哥哥和彆的郎君一塊打馬球,我給他在一旁呐喊助威,不管玉升哥哥輸贏與否,在我心裡他都是最厲害的。】

謝玉升記得,自己與燕賀打馬球不相上下,二人常常是分在兩個隊伍裡。

秦瑤不給謝玉升助威,反倒給燕賀助威?

謝玉升咬牙,將書頁一張張往後翻,看到秦瑤心裡說以後長大了要嫁給“玉升哥哥”,心狠狠一震。

終於,他忍著怒氣,將這一本小冊子翻到了最後一頁。

他也走到了床榻前,看向床榻上少女那一道纖細的背影。

謝玉升怒火中燒,大袖掩麵,想要冷靜下來。

然而冷靜是冷靜不了了,謝玉升坐下,拍拍床榻,喚床上人:“秦瑤。”

少女臥著不動,睡態安詳。

“秦瑤。”他又喚了一遍,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客房裡,幽幽得猶如鬼魅。

床上人依舊無動於衷。

謝玉升手拽著被子,將秦瑤順勢拖到了自己身邊。

這一回,床上的人兒總算被弄醒了一點。

她蹙了蹙柳眉,藕色的手臂在空中揮了下,擋在臉上,道:“不要吵我,我要睡覺。”

謝玉升都氣死了,哪還能看她在這裡好好睡覺?

他不依不饒,搖她的肩膀,喚她的名字,讓她醒來,心裡在一瞬間,想到了不知道多少質問她的話語,想著等她醒了,必定要讓她把事情都給解釋清楚了。

偏偏秦瑤什麼都不知道,還翻了個身,一把抱住謝玉升的腰,聲音軟糯糯的:“玉升哥哥,快睡吧。”

謝玉升身子一僵,冷冰冰地看著懷中少女,毫不留情地將她擱在自己身上的手移開。

就她,還好意思喊他玉升哥哥?

謝玉升握著她肩膀,道:“秦瑤,起來。”

秦瑤無動於衷,甚至他越吵他,反而她越睡越香了。

夢裡小姑娘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咯咯地笑了笑,聲音清脆明亮。

那雙小手還不安分地往謝玉升身上放,環住了他的腰。

謝玉升冷眼看著她,將她手扯開。

屋子裡重新歸於寧靜,冗長的沉默後,謝玉升知道是叫不醒秦瑤了。

他推開她,起身往外走,經過桌邊時,看都沒看桌上的冊子一眼。

吱呀”一聲,門從內向外推開,光亮從門縫裡瀉了出來。

走廊上侍衛正在守夜,見到皇帝,抱拳施了個禮。

謝玉升擺擺手,示意他們彆跟著。

侍衛們相互對視一眼,都瞧出了皇帝臉色差極了,想跟上皇帝,又害怕觸怒他的逆鱗,一時進退兩難。

倒是一旁睡在地上、打地鋪的小宦官,聽到動靜,麻溜地爬了起來。

小宦官趙全德,先是看了謝玉升臉色一眼,後是往屋裡一看,見秦瑤睡得正香呢,心裡納悶出了什麼事。

他看皇帝走到外頭欄杆邊,悄悄跟上謝玉升的步子,小聲問:“陛下怎麼從屋裡出來了?”

誰知他一靠近,謝玉升側過臉,瞥了他一眼,麵容冷峻,眼底浮動著幾分騭氣。

趙全德被謝玉升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嚇著了,看出來謝玉升臉上的意思是讓他“滾”,雙膝一軟,瑟瑟縮了下脖子,不敢吱聲,後退到一旁立著。

風急轉,謝玉升挺拔的身姿立在欄杆,衣袂飛揚,仿佛要融入夜幕之中。

趙全德在一旁看得心裡打鼓,明明之前他聽著屋子裡魚水歡融,聲色情動,怎麼突然之間陛下心情變得這樣差了。

趙全德思忖了一下,上前一步,道:“陛下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若是關於娘娘的,可以與奴才說說,奴才說不定也能替陛下分擔一二。”

謝玉升皺了下眉,道:“不用。”

趙全德有些尷尬,手抵著嘴巴,咳嗽一聲,道:“那陛下要是心情不好,奴才給陛下講點開心的事。”

以前皇後心情不愉悅時,趙全德就是這麼安慰秦瑤的。

他也不知道這麼做安慰皇帝對不對,硬著頭皮道:“昨個小人在客棧裡聽到一件事,說最近這城裡,有個年輕婦人,瞞著丈夫,與彆的男子通.奸,那丈夫得知了,氣得不行,帶著一幫人去捉奸,果然在一間草屋裡發現了二人,一怒之下,二人帶去了公堂上陛下猜後頭怎麼著了?”

謝玉升沒認真聽,也不想去猜,臉上滿是不耐。

趙全德繼續道:“那郡守老爺一探案子,才知道其中另有隱情啊,原來這年輕婦人與那奸夫,居然是青梅竹馬!”

這下,謝玉升倒轉過頭來,開始聽他講話了。

趙全德道:“這二人早年情投意合,都私下約定好成親了,卻不想被人棒打鴛鴦,生生地將二人給拆散了,而這少婦人的丈夫,就是那個棒打鴛鴦的人!仗著權勢,不是個好東西,非要逼著人家姑娘嫁給他!”

趙全德自顧自說著,沒注意到謝玉升臉色已經發青。

謝玉升幽幽看著他,問:“然後呢。”

趙全德見皇帝來了興致,趕忙道:“這丈夫是個鄉紳,有點權勢在身,款大脾氣大,娶了媳婦也不好好待人家,成日給人家冷臉看,還出手打人啊,這還是男人嗎?那可憐天見的婦人,身上傷痕累累的,看得人觸目驚心,心生憐惜。”

“好在這辦案的縣老爺,是個耿直的,得知此事,下令打了那個丈夫三十大板,並勒令丈夫與妻子解除婚約,如今是皆大歡喜,那少夫人也沒因此事獲罪,反觀那個丈夫可慘了,我聽鎮上人都罵他不是個東西,拆散人家,活該當綠毛龜呢。”

趙全德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起來,聲音在夜裡,格外的明顯。

這句“綠毛龜”飄進謝玉升耳中,他心裡不是個滋味,意味深長地看著趙全德,道:“你是跟在皇後身邊的老人了吧?”

趙全德眼睛一亮,道:“是啊,是啊。”

若不是這一副傻愣愣的樣子,謝玉升都懷疑是趙全德故意的,不早不晚,非挑這個時候在他傷口上撒鹽。

而趙全德還在等著謝玉升下一句話。

謝玉升道:“都說什麼樣的主子有什麼樣的仆從,你和皇後娘娘倒是很像。”

趙全德愣了一會,全然沒意識到謝玉升話語中的譏諷意思,是在說他沒腦子,憨憨地笑了笑。

然而謝玉升周身氣壓依舊冷得厲害,讓趙全德不寒而栗,漸漸收起了微笑。

謝玉升沿著遊廊繼續往前走,身上浮動隱隱怒氣,手搭在花幾上,讓趙全德覺得,他隨時可能將花架上的圓底花瓶給摔碎在地上。

然而謝玉升修長的手,掠過了花瓶的邊沿,衣袖拂過,終是沒有將花瓶打碎。

他臉上的神情由慍怒,慢慢平息,然而緊繃的下頜線,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謝玉升眼前走馬觀花浮現出這幾個月來與秦瑤相處的種種。

若不是失憶、看到秦瑤的小冊子,他絕對不會以為秦瑤是愛慕他的,更不會受她哄騙,與她假戲真做。

誰能想到,他妻子所愛另有其人,甚至答應嫁給彆的男子。

那他謝玉升成什麼了?

難怪燕賀看秦瑤的眼神總是不對,而秦瑤每次見到燕賀,都格外的喜出望外。

果然他料想的不錯,她喊“燕賀哥哥”時,那一份發自內心的感情才是真的。

而他謝玉升,蠢鈍得可以,還在不久前,才把自己最貼身一塊玉佩給了秦瑤。

秦瑤心裡又有幾分他的地位?

這一刻,冊子裡的話一句句蹦出來,像尖利的石子一般,擊打謝玉升的心。

【玉升哥哥的那個好友,也常來我家府上,但那個哥哥總是冷著臉,冷冰冰的,唯一的長處就是俊一點罷了。】

【我聽說長安城姑娘都喜歡他呢,可我不喜歡,我隻喜歡我的玉升哥哥】

【玉升哥哥穿玄衣最好看!】

【我好像嫁給玉升哥哥。】

一種羞愧之感湧上謝玉升心頭,他啞著聲音,吩咐道:“你去找個火盆來。”

趙全德應諾,跑下樓去,沒一會搬了個火盆上來。

謝玉升有讓趙全德進屋,取了自己的那件玄色的衣袍出來,道:“把它給燒了吧。”

趙全德也不敢過問,隻敢照做。

衣袍一掉入火盆,便燃起了烈烈的火光,照在謝玉升臉頰上。

謝玉升兀自立著,看著火舌上竄,將衣服一點點吞噬,慢慢化成了灰燼。

接下來的一夜,謝玉升都立在幽寂的陰影裡,由著窗外冷風如潮,拍打他身。

不知過了多久,這一夜終於到了儘頭,天邊滾滾紅光浮動,太陽初升,與雪色練成一線。

謝玉升心裡的火氣依舊沒有消下去,他在靜靜等著秦瑤醒過來。

他要好好地與她坐下來,促膝長談一番。

夏天的天亮得早,辰時才過,街上已經有了不少攤販,喧鬨聲飄進二樓窗戶裡。

秦瑤是被熱醒的,她扯了下衣襟,給自己散散熱氣,照例打幾個滾,準備起身。

然而她才滾了幾下,發現好像不對勁,身邊似乎少了一個人。

小姑娘睜開雙眼,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謝玉升確實不見了。

她對著地板發呆了一會,困倦再次襲來,倒頭欲睡,可腰肢處卻忽然傳來酸疼感,讓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不止腰疼,心口疼、腿內側也疼,而這都是拜一人所賜。

秦瑤轉了個身子,俯在軟枕上,如水藻一般的烏發垂散在肩頭,紅唇輕張,揚聲朝著門口喊道:“夫君——”

“夫君——”

屋外,窗邊的謝玉升,聽到這一道嬌滴滴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向那一道闔上的木門。

“夫君,你進來幫我進來上一下藥。”

她嗓音軟若無力,仿佛浸透了水的花枝,扶都扶不起來。

謝玉升挑眉,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聽著裡麵的人兒一遍遍喚他夫君,不為所動地立在原地。

四下的人,看到皇帝這一副樣子,噤若寒蟬,不敢輕舉妄動。

趙全德手緊張得蜷縮起來,正欲提醒,謝玉升卻開口問他:“你覺得我會進去幫她上藥嗎?”

趙全德一個小宦官哪裡懂得這個。

至於會不會進去,他看謝玉升的神情,還真不好說了

裡麵的人兒叫了半天,得不到回應,終於停下了叫喊聲。

謝玉升轉目看向窗外,他以為秦瑤會就此消停了,誰知她又揚高了聲音:“玉升哥哥,玉升哥哥你在外麵嗎?”

謝玉升手上青筋冒起。

她居然還喊他玉升哥哥?

“玉升哥哥~”

趙全德聽得心揪起,勸道:“陛下,您還是快進去吧,萬一皇後娘娘等著急了,生起氣來怎麼辦?娘娘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

秦瑤什麼性子?

自然是有一點不合心意,便會鬨小脾氣,到時候得要哄上好一會。

果然,趙全德這話一落,裡麵秦瑤聲音就變了:“你人去哪兒了,怎麼不進來?”

趙全德道:“陛下您瞧,娘娘真生氣了。”

謝玉升心裡連連冷笑,欲在外再立一會,卻在這一刻,也意識到了自己並非再是她冊子上的那個哥哥。

在這種情況下,秦瑤還會由著他對她冷臉嗎?

到底那是他的妻子,他自己不哄,沒人會幫他哄。

他揉了揉眉心,長眉秀目壓著冷意,接過趙全德遞過來的瓷瓶,慢悠悠地向客房裡走去。

屋裡,秦瑤等了半天,終於聽到了開門聲。

她緊閉的俏眼掀開一條縫,道:“你終於來了,快過來幫我上藥。”

錦被掀開,露出大量旖旎的春光。

男人撩起衣袍,在她榻邊坐下,古怪的看了一眼,默不作聲。

秦瑤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直起腰來,背靠在軟枕之上,將玉足放到他腿上,道:“快幫我上藥吧。”

那一雙玉足纖纖,十指圓潤如珍珠。

謝玉升看著她的臉頰,她好像真的有點生氣了,小臉憋得漲紅,伸手將一隻手絹扔到他身上:“明明就在外頭,卻不進來與我說話,你這是求我原諒的表現嗎,我不喜歡你了。”

謝玉升輕笑了一聲。

這笑容讓秦瑤一愣。

謝玉升一把握住她的玉足,咬牙忍著怒氣,倒了點藥膏在掌心裡,幫她在腿上抹開。

沒辦法,誰讓秦瑤是自己的妻子。

若由著他像從前那樣,對她不冷不熱,秦瑤還能原諒他嗎?

燕賀可就在城裡沒走,再這樣下去,秦瑤不得和燕賀跑了?

謝玉升覺得自己現在大概是全天下最憋屈的男人,那個被罵“綠毛龜”的男人都未必有他憋屈,他真的很生氣。

秦瑤被他掐疼了,輕叫了一聲,將纖細的小腿肚縮了縮,道:“你鬆開我,我自己來塗好了。”

皇帝陛下笑得溫和,將她又朝自己拉近了一點,道:“不用,我幫你。”

等上好了藥,他要好好盤問盤問秦瑤。

作者有話說:

秦瑤:玉升哥哥~嘿嘿

謝玉升:所以我隻是你冊子上一個無足輕重的路人,是嗎?

明天一定可以雙更!本章撒點紅包

第69章 撞破

謝玉升幫秦瑤抹藥,青色的藥膏塗抹在她纖細的腿上。

秦瑤由著他伺候,素手挑來了放在床頭的乾淨衣裙,開始係抹胸的帶子。

偶爾的腿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感,讓她眉心微蹙,她便傾身,到謝玉升麵前,道:“你輕點抹藥,我怕疼。”

她一邊將頭發攏起來,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上麵遍布鮮豔的紅痕,俱是昨夜某人留下的痕跡。

小姑娘粉腮若桃李,氣卻若遊絲,好像連說話都沒力氣了,“等會脖子也要抹一下白色的粉,把上麵痕跡遮掩掉,不能讓旁人瞧見。”

本朝民風開化,從太.祖皇帝一朝開始,姑娘家的衣襟口便越開越大,到近來逐漸有香肩半露的趨勢。

秦瑤一向怕熱,夏日衣裙領子自然也開得低,讓她穿高脖的衣裳那是不可能的。

秦瑤懶得動,便把這件事交給了謝玉升,道:“等會你幫我。”

謝玉升抹藥的手一頓,感覺到肩膀上靠上了一個小腦袋。

秦瑤雙目緊闔,將頭埋在他肩頸裡,仿佛又睡了過去。

謝玉升沒想到一句話的功夫她就又睡著了,空出一隻手,拍拍她小臉,道:“不要睡了,已經辰時了,沒見過你這麼愛睡的。”

可秦瑤有起床氣,手搭上他的手,道:“讓我再睡一會,我好困啊。我剛剛喊你進來,你磨蹭了那麼久,我現在磨蹭一會不行嗎?”

這話可真是戳謝玉升脊梁骨了,他在外麵乾什麼了,這麼久不進來?

很明顯小姑娘還生他氣呢。

謝玉升拿她沒辦法,隻能讓她再睡一會,起身去她的妝奩盒子裡,找來了胭脂盒子,然而胭脂這種東西,謝玉升又不會抹,便搖醒了秦瑤,問:“是用這個擦你的脖子嗎?”

秦瑤被吵得睜開眼,定睛一瞧,“不要這個,要白一點色,這個粉太薄了,遮不住。”

謝玉升又在她妝奩盒子裡找了會,找得都快沒脾氣了,想起來他是堂堂皇帝,進來是找她對峙的,不是伺候她上妝的侍女仆從。

謝玉升坐在榻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秦瑤聽不到翻盒子的聲音了,問:“怎麼了,不找了。”

謝玉升是想扔下一句話,說不找了,可對上秦瑤直勾勾的眼神,將話又咽回了肚子裡,道:“幫你找。”

秦瑤坐在他腿上,將脖子仰高,讓他擦粉。

謝玉升抬起手,指腹沾了粉往她脖子上輕輕擦去,他指尖修長,動作輕緩,擦得極其認真。

秦瑤看著他俯下的眼睫,道:“你看,這些都是你弄出來的痕跡,你個壞蛋,昨晚讓你不要再吻我了,你偏要。”

秦瑤被他弄得腰酸腿軟,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這會氣鼓鼓地抱住他,將頭埋在他心口處。

謝玉升被她黏得不行,身子不穩,倚到了床柱上,想問問她,怎麼高興起來喜歡粘人,生起氣來也喜歡黏人,這是一個皇後該有的樣子嗎?

秦瑤感覺他動了動,似乎想要掙紮逃脫她的懷抱,道:“你還不想抱我了,是不是?要抱住我,我才會原諒你。”

這話一出,謝玉升果然不動了。

秦瑤揚了揚下巴,覺得自己唬住了謝玉升。

其實秦瑤壓根就不生氣,她又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隻是想這樣嚇嚇謝玉升罷了。

秦瑤道:“你要是不想抱我,有的是人想抱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落到謝玉升耳朵裡,瞬間給了他一個警醒。

謝玉升沉默了一會,道:“彆生氣了,我不是在外頭故意磨蹭不進來的。”

他眼裡柔波浮動,話語溫柔,姿態放得極低。

這副樣子可驚呆秦瑤了,她好久沒見過謝玉升這一副模樣了,說起來最開始還是謝玉升才失憶那會,他會這麼低著姿態和她說話呢。

謝玉升替她將最後一抹粉擦好,問:“還生氣嗎?”

秦瑤眨眨眼,搖了搖頭。

“不生氣便好,”謝玉升起身,道,“起床吧,午後還要把東西收拾好,我們明日便啟程回京。”

秦瑤穿好衣服下榻,趿著鞋,到梳妝台前梳洗。

謝玉升坐在榻邊,看著小姑娘的背影,眼底陰翳越發的深沉。

偏偏秦瑤什麼都不知道,對著鏡子扭扭腰肢,塗塗口脂,嘴裡哼著輕快的調子,而她心情越欲狂,越襯得謝玉升不是滋味。

謝玉升手撐著下巴,等她梳洗完畢,心裡不知不覺間又騰騰漫上了火氣。

不是對秦瑤的怒氣,更多的是對他自己的。

這會他已經冷靜下來。

怪他自己平白無故翻人家的小冊子,自以為是,以為人家喜歡自己,其實人家喜歡的另有其人,自己在她心裡恐怕無足輕重。

說到底,如果他不翻冊子,就不會扯出來這麼多事情,他和秦瑤照樣維持著以前相敬如賓的關係。

可這樣的關係,謝玉升無法滿足。

他渴求的更多,想要的也更多,無法做到眼睜睜地看著秦瑤心另有所屬。

也是這一刻,謝玉升才意識到在自己的心裡,早就有了秦瑤的一份位置。

曾經他以為自己在這份感情裡占有主導的地位,可現在,一切的幻象都被毫不留情地擊碎。

秦瑤愛慕的不是他,有她自己的青梅竹馬,謝玉升的存在根本無足輕重。

而謝玉升與秦瑤相處了這麼久,哪裡會不清楚秦瑤的性子?

她看似黏他、口腹蜜餞,實則她心大得很,沒心沒肺慣了,隻怕任何人和她相處上一段時間,秦瑤都會心裡對那人產生好感。

所以說小姑娘未必多喜歡他。

謝玉升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當時秦瑤居然想和自己和離。

他得虧靠著落水失憶,忘記了記憶,那段時間表現得像個正常男人,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而他後來,總是仗著秦瑤對他的喜歡,有恃無恐,即便冷戰,也不擔心秦瑤會曬袖子走人。

謝玉升都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這般想著,他竟然出了一身細密的冷汗,手撫了撫額頭,身子往後靠,長歎了一口氣。

那邊秦瑤也已經梳妝好,換了一件錦繡雙蝶鈿花衫羅裙,輕紗曼妙,勾勒出窈窕的身影。

她轉著幾個圈,赤足停在他麵前,步伐輕快得如同一隻翩躚的蝴蝶,又靈又嬌,頭上步搖前後搖晃。

秦瑤牽起謝玉升的雙手,讓他站起來,抬目仰視著他,笑得無比燦爛,問:“我今日好看嗎?”

陽光破窗落在二人周身,謝玉升看著她含笑的眉目,道:“好看。”

這話是發自真心的。

秦瑤就喜歡聽人誇她漂亮了,高興得不得了,踮起腳,抱住他的脖頸,“我最喜歡玉升哥哥了,玉升哥哥真好。”

她吻了吻他的唇角,留下一個紅豔豔的唇印,覺得好看,又吻了幾道。

謝玉升被吻得連連後退,很快招架不住,放在平時早就將秦瑤推開了,這會卻沒有伸出手來,一是不想推開,二是不敢推,怕萬一推了,秦瑤又生氣了。

然而謝玉升終究是清冷的性子,受不了她熱情的攻勢,將頭側了過去,躲開了她的唇。

隻見他唇邊白皙的皮膚上,染上了一層綺麗的顏色,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過分昳麗俊美。

秦瑤很滿意自己的成果,拿出絲絹,替他擦唇,道:“真喜歡玉升哥哥。”

謝玉升半低下頭,道:“莫要騙我,彆是你在哄我。”

秦瑤聲音俏皮:“怎麼可能呢。”

好一會,她抬起眼,晶燦的眸光撞入他眼底,道:“擦好啦,你臉上已經乾淨了,我出去吃早膳了。”

謝玉升鼻尖沾染著她身上的香氣,道:“好。”

小姑娘說完,便收起手絹,往屋外跑去。

她吻完了,也不管後事了,自顧自跑出去,留著謝玉升立在原地,低頭望著指腹上的口脂出神。

秦瑤出來後不久,謝玉升才從屋子裡出來。

走廊空曠,不見客人,樓下吵吵嚷嚷。

謝玉升環顧一下,看不到秦瑤的人影,往走廊儘頭走去。

守在走廊儘頭的轉角處的趙全德,看到皇帝來,頓時身子哆嗦了,朝著轉角另一邊,重重地咳嗽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讓謝玉升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狐疑地看著他。

趙全德像是在給人通風報信,鬼鬼祟祟的。

謝玉升走上前去,問,“秦瑤她人呢?”

趙全德才欲回答,轉角處飄來的聲音比他先一步響起,少女聲音清甜,極易辨識——

“燕賀哥哥,這個東西你收下。”

謝玉升眸光一縮,幽幽地看了趙全德一眼,轉過拐角,見樓梯旁立著一男一女,正在談笑風生。

二人之間氣氛輕鬆,秦瑤臉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比起在謝玉升麵前露出的笑,過之而又無不及。

“燕賀哥哥,你要替我保管好它。”

秦瑤從袖子裡拿出了一物,交到了燕賀的手裡。

袖擺的遮掩下,謝玉升看不清那是何物,不過這一幕,也足以讓他眼皮直跳。

燕賀去接物件,與秦瑤的手不可不免地相觸碰、握住、又鬆開。

拐角的柱子,擋住謝玉升大半個身子,他臉隱匿在柱子投下的陰影後,觀察著二人的交談。

燕賀笑容熾熱,道:“夫人放心,叮囑我的,我都記下了。”

秦瑤小聲道:“那燕賀哥哥回西北路上保重。”

謝玉升是踩著這句話走來的,他來時腳步聲輕飄飄的,嚇了秦瑤一跳。

她轉過頭來,第一時間是看向替她望風的趙全德。

趙全德躲在柱子後,露出來一個訕訕的笑容。

謝玉升冷淡的聲音響起:“你二人在談什麼?”

秦瑤上去攔住他的胳膊,道:“沒談什麼,就是我有一份信寫給我阿兄,想讓燕賀哥哥幫我帶到。”

謝玉升聞言,看向燕賀。

燕賀將袖子中的信拿出來,展了展,道:“就是這一封。”

謝玉升目光落在信封上。

信是這一封,可信上沒有寫收信者是誰。

想起剛剛秦瑤還親昵地喊燕賀為哥哥,謝玉升眯了眯眼,道:“原來是燕世子,我還以為我夫人是在和誰說話呢。”

秦瑤暗叫不好,走到謝玉升麵前,踮腳擋住謝玉升的視線,道:“你出來了?那正好,我們一起去吃早膳吧。”

謝玉升似笑非笑,目光在他二人臉上滑了一圈。

秦瑤趕緊伸手握住謝玉升的手腕,帶他往樓梯下走。

燕賀恭送他倆離去。

下樓後,謝玉升對秦瑤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以後不要和燕賀說話了。”

秦瑤一愣,跟上謝玉升的步子,道:“為什麼呀?”

旋即,她明白了,乖巧極了,道:“好的。”

謝玉升轉眸看她,見秦瑤一雙眼睛又大有無辜,盯了他一會,袖子伸出一隻小指,勾住他的手,悄咪咪問:“你吃醋了?”

謝玉升轉過身,到一處桌邊坐下,道:“沒有。”

秦瑤跟上來,道:“不要生氣啦,你不要吃醋,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讓趙全德望風了,可誰知你還是聽到了。”

謝玉升接過侍衛們遞上來一杯試完毒的茶盞,道:“所以這話是在怪我了?”

秦瑤覺得他說話陰陽怪調的,溫柔地道:“我沒有怪你,怎麼會怪你呢,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燕賀說話,才特地瞞著你,私下和他說的。”

謝玉升抿了口茶,默不作聲。

秦瑤坐在他左側,道:“好吧,你又吃醋了,你看我想的果然沒錯,不能讓你知道我和燕賀見麵。”

這話說得倒成謝玉升的不是了,謝玉升放下茶盞,道:“沒有吃醋。”

秦瑤才不信呢,接過趙全德遞過來的白米粥,道:“吃醋就吃醋了,說出來又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謝玉升不再吭聲,垂著眼打量手中的茶盞,餘光卻瞥見秦瑤往自己這裡走來。

她貼在他耳側,道:“彆再生氣了,好不好?”

他不回答,耳邊人沉默了一下,又道:“那我給你親一下?”

這次,謝玉升總算有點反應了,道:“你當我是小孩子嗎?要你這樣的哄?”

秦瑤眼底很無辜,袖子搭在他肩膀上,一張櫻桃小口靈巧微張,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話。

謝玉升一時沒聽清,沉聲道:“什麼?”

秦瑤又壓低了一點身子,在喧鬨的大廳裡,嬌軀軟綿綿落入他懷中,道:“燕賀他親不了我,隻有你能親我。”

她發間和衣襟間的香味似蘭非蘭,隨著她嗬氣的說話聲,拂到他麵上。

秦瑤的唇,湊到他乾淨清透的下巴處。

她的袖子像四方的簾幕,罩住了這小小的天地,隔絕了外麵的光亮與投來的視線。

然而大廳裡的其他客人,無法看到袖子下發生的事情,卻在看到這一幕時,猜中了一二,紛紛目露驚奇之色。

昏暗裡,秦瑤眉目中媚態橫生,櫻唇半吐,聲音低啞,像狐狸似地問:“你想親我嗎?”

作者有話說:

第70章 吹燈

秦瑤有時候是傻乎乎的,清純到了極致,但有時又嫵媚得過分。

或者說,前十八歲的年歲裡,她性格天真爛漫,那麼最近則越來越具有禍水的苗頭,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柔媚的情態。

讓人不禁生出幾分猜想,日後的秦瑤,再長開些,會是怎麼一副妖媚的樣子。

不過現在,也足夠勾人了。

佳人在懷,獻媚討好,這樣的場麵,誰會拒絕呢?

秦瑤唇齒流麗,問抱著他的謝玉升:“你想親我嗎?”

謝玉升伸出一隻手指,推開秦瑤的唇,側過臉去,道:“不想。”

他說完,側過身子去喝粥。

這回答可太出乎意料了,秦瑤沒想到他這麼不解風情,竟然拒絕了她,吃癟地坐下,也不喝粥,就乾巴巴看著他。

謝玉升手扣著玉箸,看她不動筷子,問:“你不吃嗎?”

秦瑤搖頭,心想哪個關節出錯了,平常自己獻媚,謝玉升可是從善如流像個昏君的,今個這麼一反常態起來了?

秦瑤這會就嫌自己的小腦袋不夠靈光了,絞儘腦汁都想不出來。

罷了,秦瑤心裡歎了口氣,拿起玉箸,在小碟裡夾了幾塊蘿卜乾,拌著粥吃起來。

他二人不再說話,廳裡的其他客官倒是安靜不下來了。

剛才那一對年輕男女當眾親昵的畫麵,可都落入了眾賓客眼裡呢,真叫人害臊啊。

一旁的趙全德服侍在側,看看秦瑤,又看看二樓的燕賀,見燕賀麵容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他心裡長鬆了一口氣。

早膳用完後,謝玉升便又出去辦事情了。

秦瑤在屋裡收拾行囊,一直到傍晚時分,夜幕降臨,忽然來了一場雨。

雷電劈開濃稠的夜色,照亮了客房,狂風嘩啦吹得窗戶作響。

彩屏兒忙著關窗,一邊擔憂地道:“下雨了,明天咱們就啟程回京了,路上能順利嗎?”

趙全德皺眉,細聲罵道:“怎麼說話呢,自然會順利的。”

秦瑤坐在桌邊,聽二人的說話,倒不是擔心天氣的問題,她更擔心的是謝玉升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

門口傳來推門聲。

秦瑤抬起頭,見陰暗處走出來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謝玉升全身上下都是水,濕漉漉的,眉間氤氳上了一層水汽。

秦瑤吩咐下人拿熱水來,伺候皇帝更衣沐浴。

不知不覺就到了戌時,天已全黑。

外麵嘩啦啦,水聲從瓦楞上傾瀉,砸在坑坑窪窪的泥地上。

風吹滅了蠟燭,整個屋子陷入一片詭異的黑暗之中。

秦瑤抱膝坐在榻邊,等著謝玉升從澡間出來。

她有些困了,倒在榻上,卷起被子將自己蓋得好好的,還不忘朝澡間裡道:“夫君,你好了就快點出來哦,我要睡了。”

少女柔婉的聲音穿過黑夜,到達亮著亮著光的澡間。

謝玉升早就沐浴好了,隻是一直沒有出去,站在半掩著窗邊,眺望外麵大雨朦朧的黑夜。

他心裡還是過不去那道坎,一想到小冊子之事,就沒由地的煩躁。

誠然,沒一下將小冊子翻到頭是他的過失,可對於秦瑤小冊子上所說,喜歡的另有其人,這一點,謝玉升是氣極了的。

謝玉升立在這裡,不知道怎麼麵對秦瑤。

暫時他也不想和秦瑤睡在一塊了,想分開來冷靜一下,然而分房睡又會被外人瞧出來異樣,以為他二人之間生了嫌隙。

尤其是燕賀還在這。

若謝玉升今晚出去睡,不出第二天早上,這事便能被燕賀知曉。

謝玉升摒棄了這個念頭,走出澡間,對客房門外的趙全德道:“多拿幾床乾淨的被子來。”

不多時,趙全德捧了嶄新的被子來。

謝玉升接過,往裡間走去。

榻上的秦瑤聽到腳步聲,往床裡縮了縮,把外頭的位子讓給謝玉升,道:“你來了?”

誰知謝玉升根本沒在她空出來的位置臥下,而是在床榻下的地板上,開始鋪被子。

秦瑤心裡奇怪,翻了個滾到榻邊沿,看著謝玉升鋪被子的動作,道:“你做什麼?”

沒一會,謝玉升便鋪好了地鋪。

謝玉升抬頭道:“我睡地上。”

秦瑤疑惑地搖了搖頭,“這怎麼行呢,你睡地板不嫌冷嗎?快上來。”

謝玉升已經臥了下去,道:“是我身上還殘留一些毒,每到這幾天身上都覺得燥熱,之前那杏林鬼手叮囑過我,若是燥熱,睡在地板上,這樣有利於排除毒物。”

這話自然是謝玉升胡扯的。

秦瑤還沒聽說過這麼一個歪理,不過想了想,謝玉升願意睡自然有他的道理,便捧著臉道:“那你就睡下麵吧,我一個人睡大床了。”

說完,她拉過被子,蓋住小身板,還不忘甜甜和謝玉升地道一聲“夫君好夢”,卻從頭到尾沒有挽留謝玉升一下,讓他不要睡在地上。

謝玉升無法入眠了。

窗外的雨變小了,淅淅瀝瀝的下。

寂靜的夜裡,他耳畔回旋著雨滴聲,回想著方才秦瑤對自己露出的笑容,意識到她好像並不怎麼關心他。

謝玉升抬手,揉了揉眉心,換了一個睡姿,背對著床榻。

片刻之後,又轉身麵向了榻。

如此輾轉反側,一直無法入眠。

他盯著床上那一道身影,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覺得自己好像控製不住的心頭煩躁。

他確實被秦瑤這樣的態度氣到了。

終於,在一陣驚雷滾過,又一次照亮屋子時,謝玉升睜開了雙眼,起身走到榻邊。

他手持燈盞,望著床上的少女,喚她的名字:“秦瑤。”

秦瑤沒完全睡著,揉揉眼睛,轉身問:“怎麼了?”

她身旁的床榻往下陷了陷,是謝玉升掀開她身上的被子,上了榻。

謝玉升道:“我上來陪你睡。”

秦瑤疑惑地問:“怎麼又上來了?”

窗外的光照亮他雪白的麵容,謝玉升眼底晦暗萬分,道:“外麵下雨了,你害怕打雷,我來陪你。”

“啊?”

秦瑤發出了疑惑的一聲,聽到這話,徹底的清醒了,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打雷呢?

謝玉升睥睨著他,道:“你不怕打雷嗎?”

女子怕雷那是常有的事,何況秦瑤膽子小,怕雷那再正常不過了。

謝玉升覺得自己有必要上來和她一塊睡。

而秦瑤木訥了一會,麵對著他拷問的眼神,道:“我不怕雷啊。”

空氣凝固了一瞬,忽然“轟隆隆”又響起了幾道雷聲,越來越近,仿佛從房梁上滾過。

而秦瑤一直無動於衷地坐著。

謝玉升等了她半天,沒等到她驚慌害怕的神情。

雷聲大作,雨嘩啦啦地衝刷窗戶。

謝玉升手持的燈燭搖曳,沉默一會,問:“想我上來陪你睡嗎?”

他高大的身影打在她身上,恍若千斤重。

謝玉升沒等到她的回應,知道他的意思了,吹了一口氣。

蠟燭熄滅,升起一縷青煙。

室內暗了下去,瞧不清楚謝玉升的容顏。

他道:“我下榻自己一個人睡。”

秦瑤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起身去拉謝玉升的胳膊,重新點燃了蠟燭。

室內又亮了起來。

秦瑤握著他微涼的手腕,道:“陪我睡。”

他推開她的手,道:“不用,我自己睡。”

謝玉升聲音聽不出來情緒的起伏,但細細一品,可以察覺出他狀態不太對。

秦瑤正納悶呢,就見他吹滅了燈燭。

秦瑤大為不解,又拿火折子再次點燃了燈燭,這一次還拽著謝玉升的袖子,不許他再亂動。

謝玉升不依,再次去吹燈。

秦瑤再次去點。

謝玉升又吹。

如此好幾次,蠟燭就這樣一會亮一會暗,屋內也隨之時明亮時昏暗。

屋外守夜的趙全德和彩屏兒,看著裡麵的場景,神情凝滯,不明白那二人在做什麼。

這場景真令人迷惑。

屋子裡,秦瑤終於不點燈燭了,累得額頭都滲出了一層汗,在黑暗中與他對視,問:“你想做什麼?”

謝玉升將燈盞放在架子上,沉靜道:“我想一個人睡。”

秦瑤無言以對,看了他一會,道:“你這是想一個人睡的樣子嗎?”

謝玉升留給她一個背影,走到逶迤在地的被子邊,就要頓下去。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過來陪我一起睡。”

謝玉升挑眉,回過頭去。

秦瑤手拍拍自己床榻,道:“你陪我睡嗎?不然我真就一個人睡了。”

二人僵持了片刻,秦瑤見他不動,一撈被子,倒頭就要睡,聽到帳子外傳來腳步聲。

謝玉升如玉的手,挑開帳子,走了上來。

他在她身側臥下,態度矜傲道:“陪你睡就陪你睡,是你喊的我。”

秦瑤覺得他好彆扭啊,伸出手臂,一把攬住他的腰身,將腦袋擱到他胸膛上,道:“彆說話了,快睡,明早我們還要啟程回京呢。”

作者有話說:

霸道瑤瑤和她的傲嬌夫君~

秦瑤:男人可真彆扭。

謝玉升:你心裡有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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