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水太冷,還是他搓得太用力,十根手指,根根泛紅。
乾淨的活水穿梭在男人的指尖,再淌出時,帶走了絲絲縷縷的紅。
虞硯聽到腳步聲,加快了洗搓的速度。
他沒有回頭,也知道身後站著的是何人。
整個府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歡彆人靠的太近,隻要是與他打過交道的,都會刻意保持距離。
隻有明嬈不需要。
不過虞硯沒有與她說話,他此刻的心情實在說不上好。
“你方才……遇到什麼了?”
虞硯淡聲回答:“隻是幾個不自量力的刺客,無礙。”
他洗完了手,甩甩水,站起身。
明嬈把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男人微微挑眉。
“擦乾淨,不然很冷。”
虞硯沒接帕子,低下眸,凝望她許久。
明嬈被他看得發毛,“怎麼了?”
“你跟你表哥……你們很要好?”
嗓音發沉,莫名有種質問的感覺,但他的語氣又很平淡,表情也很正常,似乎隻是隨口一問。
“還好,我們跟親兄妹差不多。”明嬈眨了眨眼,樣子有些無辜,“血濃於水,表姨母一家都對我和我娘親很好。”
虞硯聞言不再說話,點了點頭。他接過帕子,徑自往回走。
明嬈趕忙小跑追了上去,她主動地想要牽上虞硯的手,卻在還沒碰到他袖子的時候,被他用力抓在掌心。
“彆碰我的衣裳,臟。”
明嬈衝他彎唇笑笑,“我又不嫌你。”
虞硯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
他的手剛用池水洗過,冰涼,但是她卻不想放開。
正如她已經知道他對自己的占有欲強到令人難以接受,但她仍然不想鬆開他的手。
是她主動靠近的,沒有這個時候將他丟棄的道理。
更何況,她是真的很喜歡虞硯。
“你這麼怕臟,為什麼還要做個武將呢?”
明嬈一直都想不通,武將總要上陣殺敵,就算不血戰沙場,一個尋常的小兵,也要吃苦受罪的。
就算是在京城裡當個守城的兵將,那也免不了沾染塵土和血跡。
二人進了堂屋,虞硯轉去屏風後,將帶著血汙的臟衣服換下。
明嬈抱著手爐,坐在榻上等著他的回答。
安靜半晌,屏風後才隱隱約約傳來虞硯低沉的聲音。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明嬈愣住。
什麼叫,不知道自己做什麼?
“你還可以做個文臣啊。”
窸窸窣窣穿衣裳的聲音突然消失,房中靜得嚇人。
好半天,虞硯都沒有再說話。
明嬈坐立不安,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文臣……”虞硯輕笑了一聲。
他換好衣裳,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走到榻前,將明嬈打橫抱了起來。
他將她的惴惴不安都看在眼中,笑容真切了幾分。
換好衣服,終於又可以抱她了。隻有抱在懷裡的時候,心才是定的。
明嬈看著自己被放到床上,又看著他去關了門,走回來,放下了床幔,遮住了日光。
光線昏暗,明嬈慌了。
“你生氣了嗎?我隻是隨口問問。”
她往後縮了縮,虞硯突然俯身跪在她麵前,微涼的手捏上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
女孩慌亂茫然的眸中,隻倒映著一個他。
虞硯心情又變得很好,他湊上去,將她的耳垂含住。
嗓音低沉模糊,“我最討厭文臣了。”
明嬈渾身顫栗,眸中泛起薄霧,她抬手盤住虞硯的肩膀,嗚咽了一聲。
早知道便不問了。
她這樣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虞硯是最看不得的。
他語氣含笑,“你怎麼不問為什麼?”
手指慢條斯理地勾住裙帶,手背又被人按住。
虞硯垂眸,眼中笑意更濃,反手扣她入掌心。
明嬈閉著眼,拚命搖頭。
不,她才不問。
“我父親就是武將,所以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想成為一名武將,”虞硯笑道,“我想像他一樣厲害。”
“嗯……”
身前一涼,床幔忽然被什麼東西打到,向外掀起。
有細微的東西落地的聲音響起,而後床幔落下,屋內歸於寧靜。
什麼聲音都不再有,除了微弱的輕喘。
可突然房中又歸於平靜,連呼吸聲都停滯了一瞬。
虞硯猛得將床簾掀起,他看著掌心的血,神情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你受傷了?!”
回應他的,是明嬈帶著哽咽的控訴,“你去把禾香叫來!”
“叫她作甚?你哪裡痛嗎?哪裡疼告訴我,傷著哪兒了?讓我看看!”
虞硯的掌心是她的血,可是他卻毫不嫌惡,一顆心都掛念在她的身上。
明嬈見他要急瘋了,忍著強烈的羞窘,顫抖著音節,“這……這是……女子的月事啊。”
虞硯驀地傻掉,大腦一片空白,沉默了片刻,艱難地動了動唇,“月……事?”
“……嗯。”
明嬈羞得全身都泛起淡淡粉色。
虞硯怔怔盯著床上的血,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那一點紅。
指腹輕輕地互相摩挲,他盯著看,像是著了魔,竟慢慢把手指湊到鼻前去聞。
明嬈惱羞成怒,抬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你敢!你快去把手洗乾淨!然後把禾香叫來!快去啊嗚嗚。”
她臉是通紅的,眼睛也紅紅的,正凶巴巴地看著眼前這個又下流又孟浪的男人。
虞硯猛得回過神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按著抵在自己的心口,叫她感受那裡激烈的跳動。
“叫禾香做什麼,”男人雙眸發亮,熠熠生輝,“教我便好,我可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