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後來如何,明嬈不知道,虞硯沒有在她麵前再提過關於那些人的事,他也從來不在她麵前提起那些不好的事。
隻是這件事的發生,叫明嬈隱約察覺,虞硯對她的掌控愈發肆意、不加控製。
明嬈感覺自己像是生活在一個被打造好的牢籠裡,外麵的人進不來,裡麵的人也出不去。
她有時會有些恍惚,會想這樣到底好不好,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她仍然縱容著虞硯對她肆意占有。
每每被虞硯那雙漂亮的鳳眸注視著的時候,那樣專注的眼神,總會叫人毫不懷疑地相信,自己就是他的全部。
她喜歡這樣被愛著,雖然偶爾會覺得這樣的感情太過沉重,但虞硯對她實在太好,好到總能叫她忽略掉那絲絲不適。
白月的事剛發生以後,明嬈當晚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虞硯安撫好。
虞硯很喜歡握住她的腳踝,放到自己的肩上。
他總讓她踩住自己的肩膀,然後偏過頭,眼眸帶笑地親吻那個鈴鐺。
金鎖鈴鐺叮鈴鈴,床幔開始晃動。
被碰得狠了,她的頭會險些磕到床,但好在男人的反應總是很快,每一回都會眼疾手快地攥著她的腳踝,將人再拖回來。
鈴鐺被扣在掌心,沒有樂聲泄出去,明嬈雙眸含著霧氣,望著眼前不斷更替的畫麵,總是在想,這個時候的虞硯又在想些什麼。
但這些問題也隻是自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
往往來不及思索,她便又如砧板上的魚,翻來翻去,任人宰割。
今夜大抵是受了刺激,或許是那把匕首,又或許是明嬈異常乖順的模樣,叫虞硯一反常態。
他從前向來不愛在這時調笑說話,可今日,動作不停,嘴也不停。
也不知他從哪兒學會的花招,各種好聽的說了一遍,“卿卿”“嬈嬈”換著叫,還讓她咬他。
她不知,虞硯隻是怕白天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她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
叫她看到自己殘忍無情的一麵,他心裡是害怕的。那些血型的事,他希望明嬈永遠不會看到。
虞硯需要用其他的事情將那段記憶遮掩掉,讓她忘卻,想不起來。
“嬈嬈不開心,是因為在吃醋嗎?”
虞硯低笑著,低聲問她。
明嬈身上汗涔涔的,綿軟無力地瞪了他一眼,身子柔弱無骨,說出來的話也軟綿綿。“我沒有。”
虞硯又笑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沒同我說。”
他也有錯,最近太忙,忽略了她的感受,沒有注意她的異樣。
每晚她都纏人得不行,虞硯墜落在快樂裡,沒有去想過這是為什麼。
今天回來見到趙家人,見到白月,見到她氣得不想跟他說話,虞硯才遲鈍地想明白,她竟是一連吃了好幾日的醋,自己憋著不告訴他。
虞硯越想越開心。
明嬈向來嬌弱,有淺紅印子留下,並不疼。
明嬈沒甚力氣瞪他一眼,她不好意思承認,但也不願說謊,畢竟自己確實很在意。
自以為很凶的嗔視,沒有哪個人能受得了這樣無聲的撩.撥。
“好,沒有。”虞硯知道她在害羞,於是不再為難,“嬈嬈要記得,不要再讓陌生人進門。”
……
夜深了,萬籟俱寂。
房中燃著一盞幽暗的燭火,虞硯盯著跳躍的火光,心久難平靜。
明嬈已經睡熟,虞硯卻毫無睡意。他手指勾起女孩的一綹長發,在指尖纏繞。
發絲卷在手指上,卷緊,再鬆開,如此往複,他像是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樂此不疲。
他的心情很好,好到睡不著。
他一想起明嬈白日時的承諾,便覺得這世間再也沒有更令人高興的事了。
虞硯給明嬈掖好被子,披上外袍,打開房門。
怕風灌進去,他關緊了門。
月光皎皎,冷風呼嘯,虞硯的心仍靜不下來。
長身玉立,負手站於廊下,目光慢慢掃過這座府邸的一磚一瓦。
西北冬日的風凜冽,刮在人臉上像刀一樣,風卷起衣擺,發出簌簌聲響。
虞硯唇角緩緩勾起,低沉的笑聲愉悅。
嬈嬈不出門,應該把宅子裝扮得再好看些,不然,天天看,日日看,她若是厭倦了該怎麼辦呢。
……
轉日清晨,明嬈醒來便聽到外頭熱熱鬨鬨的。
她緩緩睜開眼,才一動,身側男人便停了翻書的動作,側眸望來。
明嬈轉頭看去,就見虞硯一身常服,外側的腿屈起,撐在榻上,內側的腿平放,挨著她的被子,肘抵在屈起的膝上,手撐著腮,眼含著笑,也在看她。
“發生了何事?”她迷迷糊糊咕噥道。
虞硯幫她撥開臉頰的長發,柔聲道:“在收拾院子。”
明嬈微微詫異,“收拾院子?”
他們居住的院子平日他都不叫人踏足。
“嗯,沒有旁人,是阿青與禾香她們在做。”
還有每日守在暗處的女護衛,沒有陌生的麵孔。
昨晚又折騰到後半夜,明嬈精神不佳,才說了幾句,又翻過身去,閉上了眼睛。
虞硯見她睡熟,合上書冊,下榻更衣。
已經臘月初九了。
算算日子,他那封告假書,快馬加鞭,應當已經送到京城了吧。
**
京城,思政殿內,年輕帝王無奈地站在一旁,看著太後發火。
太後陳琬柔盯著那張邊角已經磨損了的字條,氣得眼睛發紅,抬袖一揮,將桌子上的東西儘數掃落。
她收緊五指,將那張字條攥成一團,胸口不住起伏,氣得渾身發抖。
“他就這麼挑釁你,他真敢?!”
交回兵權,不過問瑣事,對於皇權來說,聽上去是莫大的好事。
可太後再清楚不過,外敵頻頻來擾,朝中無人可用,唯有安北侯能當大任,駐守邊鎮抵禦外敵。
他要是撂挑子不乾了,那麼國家就會陷入危機。
安北侯這是在威脅她,彆管不該管的事,否則他不介意用這個國家來陪葬。
這就是個瘋子!
皇帝走上前,手扶住太後的身,把人扶到自己的龍椅上坐好,又將太後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從她手裡拿走了字條。
紙已經被攥得皺皺巴巴,沒個樣子。龍飛鳳舞,極致潦草,短短的一行字,連個落款都沒有。
虞硯的字從來都是最好的,這張好是好,卻看不出絲毫從前讀書時的痕跡,想來是心情不佳,帶著怨與怒寫就的。
陸笙楓垂眸,又看了一遍那行字,倏地笑了聲。
陳琬柔瞪他,“你還笑得出?!”
“母後,您在氣什麼呢?”陸笙楓走到龍案前,將紙蓋在了燭火上麵。
火苗吞噬了墨跡,很快化為灰燼,除了一縷未消散的煙,再無痕跡。
陸笙楓毫不在意地扯唇輕笑,“您這麼生氣,是怕阿硯造反不成?”
陳琬柔眸光瞬間冷了下去,“你說什麼。”
“母後怕,朕可不怕,朕盼著那一天呢。”
陳琬柔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年輕的帝王回頭,挑眉,“母後很驚訝?朕以為,您對朕的脾性早有了解,畢竟,這也是您當初會選中我的原因啊,不是嗎。”
找一個軟弱無能的皇子,當做傀儡扶植上位,這就是陸笙楓在陳琬柔眼裡的全部意義,他心裡跟明鏡一樣,清楚得很。
太後臉色變了變,彆過頭,不再搭理。
陸笙楓也不在意太後的態度,他走到婦人麵前,蹲了下去,手扶在她的膝上,笑得溫柔。
“母後不必擔心,阿硯他不會的。”
“你怎知他不會,你又不是他肚裡的蟲。”
陸笙楓笑道:“朕自然知道,因為朕了解他。朕知道他在意什麼,所以確信,他對這江山不感興趣。”
“他隻是在你麵前裝模作樣罷了,他何時順從過?!”陳琬柔氣得口不擇言,“他就跟他死去的父親一樣,都是個一根筋的犟種!”
大殿頓時寂靜無聲。
半晌,帝王幽幽歎了口氣,握住了太後的手。
“母後,人已經故去了,何必再為當年事耿耿於懷呢。阿硯的意思朕明白,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他了,畢竟咱們還指望著他,您也莫要再與他為敵。”
“親人間沒有血仇,他如今有了夫人,應當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若將他逼急了,後果……朕不敢想。”
陸笙楓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將太後哄好,送回宮中。
夜深了,帝王依舊獨居在思政殿內,沒有去任何一個妃子那裡。
馮三孚早已習慣,伺候著皇帝寬衣,見帝王毫無憂慮之色,沒忍住多了句嘴:“陛下,您看上去心情不錯。”
陸笙楓淡笑著擺手,“尚可罷了。”
“您真不擔心安北侯……”
“擔心?”帝王搖頭低笑,“有什麼可擔心的,他不會的。”
馮三孚不再言語,放好幔帳,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到門口,忽又聽男子說道:“他除了母後那麼多釘子,朕也該再放回去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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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除夕。
這天虞硯一早回了營地,他上午會在軍營待上半天,慰問過駐地的兵將後,若無事,午後便會回府。
虞硯沒辦法與明嬈一同用午膳,明嬈還挺高興的,因為她花了多日做的禮物,終於有機會送出去了。
虞硯離家前,看著自己夫人三催四催地把他往外趕,還有些委屈。
撈過人抱在懷裡親了夠本,才滿意地離去。
“隻半日,他怎麼這麼黏人……”
明嬈摸了摸發麻的唇瓣,兩頰緋紅。
正午時分,涼州下起了雪。
往年自十月底,涼州就開始下雪了,今年季節格外反常,硬是拖到了年末,才見到雪花。
隻半個時辰,明嬈用了個午膳的功夫,便從零星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
院子裡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明嬈裹著厚厚的貂毛披風,站在廊下,向外伸出手,接住了大片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