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長亭邊上便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長亭在官道一旁的一個小山坡之上。官道在此處正好轉了一個彎,送彆的人可以在此處可以眺望離人遠去, 又可以讓離人看見長安。
驟然降下的大雨讓長亭周邊都起了雨霧, 稍遠處都難以看清。瓢潑而來的雨珠打落在大地, 更是除了諸人的話語聲外,幾乎唯一能聽見的聲音。
一些仆從已經看見了遠處來的幾輛馬車, 蘇碧曦等人自也是看見了。隻是司馬相如恰好背對著來人, 雨聲更是遮擋了馬車行進的聲音,郎官府的仆從又不敢去知會盛怒下的司馬相如。
自沒有族徽的馬車上下來的玄衣男子,身上散發著極盛的威儀, 清華英俊的麵貌在這種威儀下, 反倒不能引起人的注意。人第一眼注意到這個男子, 就會被他的威儀和氣勢所震懾, 讓人不敢逼視,更不曾細看其容貌。
男子自幼習武,雖然武功並未十分出眾,但是耳力遠勝於一般人, 遠遠便聽見了司馬相如的對蘇碧曦的一番言語,立時便出言訓斥。
來者正是劉徹。
待馬車到了長亭外, 駕車的侍從立時便拿出了傘來替男子遮住大雨, 即便有長亭的遮擋,侍從們也不敢稍有懈怠。他們的這位主子身份尊貴, 但凡有一絲問題, 他們便要用命去領罰。至於被主子訓斥的司馬相如, 隻能自求多福了。
主子看上的女郎,也是司馬相如可以欺辱的嗎?
要知道,即便是天子近臣,是否是主子心腹,也是兩說。真正得到天子信任的,才知曉這卓氏女郎,已經是主子心頭之人。雖不知這卓氏女郎可以得寵的時候會有多長,但是至少此刻,他們是絕不敢得罪卓氏女的。
他們能夠成為天子近衛,都是經過謹慎長期的挑選,所有人的身家都被查得清清楚楚。
而司馬相如光是曾經在梁孝王處做過食客,頭一個便被剔除了帝王心腹的可能。
數不清的人搶破頭的位子,少了一個司馬相如,根本無足輕重。
他們跟著主子這麼久,從未見主子每日不能見一個女郎,還要日日給她傳書,有時一日還不止一封。他們替主子送的各式珍寶玩物,衣料布匹,首飾金銀,更是如流水一般進了卓氏府中。
天子近來雖然為太皇太後之病擔憂,每次見了卓氏女的書信,卻是眉目舒展,臉上泛著的溫柔,是對著已經給天子誕下了兩個帝姬的衛美人也沒有的。
再者,天子已經令卓氏女跟司馬相如和離,司馬相如還如此行事,豈不是嫌自己命長?
太皇太後的病情已經大好,劉徹今日便找了個由頭,迫不及待地出宮來尋蘇碧曦。
自上次一彆,他已經有半個多月不曾見過蘇碧曦,卻是幾乎每夜夢裡都夢見她。
夢見她笑著跟他撒嬌,她給他做飯,她給他做衣服,他親她的白皙的臉,帶著她放紙鳶,教她騎馬,彈琴給她聽……
白日裡,自小服侍他的中常侍黃明奇,按照蘇碧曦教的法子給他煮茶。鑒於他一直源源不斷送東西給她,她也投桃報李地送了提神醒腦的藥膏香囊,每日用的熏香都換了她做的。
前幾日她還讓侍衛帶來了她弄出來的爐灶鍋盆,用她在卓府中自己種的菜做出來的羹湯,竟是他從未吃過的美味。
他禦極以來,雖然也是跟隨先帝,奉行節儉,但也是嘗遍了山珍海味,不想竟不如她做出來的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