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嚨燒得乾,嗓音也跟著喑啞了幾分:“我睡了多久?你一直在這嗎?”
薑杳注視著他的麵龐,像是第一次在涇州醒過來時那樣。他長睫垂密,眼角眉梢都是妖豔的美,而周身卻是冷冰冰的,好似天生帶了矜貴之氣,容不得他人冒犯。
她下意識往後靠,他卻上前一隻手托住她腰肢,將她扶起來,道:“我剛從書房回來。你先把藥喝了,再接著睡。”
他從桌上端了藥碗,親自喂她喝。
少女垂下眼睫,伏頸拿唇瓣去噙勺中的藥汁,喝了幾口,隻覺得這樣被他喂藥時間漫漫,臉上更燒得厲害。隻好心一橫,拿沒受傷的手,接過碗,一氣兒豪邁飲儘。
他蹙眉問:“你著急什麼?”遞給她帕子擦拭唇。
薑杳彆開目光,重新臥回被褥中,煞有其事道:“難喝,這也太苦了。一口氣喝完多乾脆!”
梁應渠沒察覺她的窘迫,起身去熄了蠟燭。
她將被褥拉在胸前,眼睛在夜裡亮晶晶:“什麼時辰了?”
“子時了。”黑暗中,他也躺上了床塌:“準備睡吧。”
她身子不舒服,總是冷一陣熱一陣,睡不踏實。才睡了一個小覺,又醒了過來。
外頭天色還未亮,她晃神分不清是睡著還是夢裡,二人的氣息隻在咫尺之間。
帷帳裡靜悄悄的,她記得自己睡前還靠在裡側——她早就長了教訓,梁應渠不喜被人觸碰,特意為兩人之間騰出了充足的空間。
而此刻,意識到自己已經側身半抱著他,靠在他的頸窩,睡得這樣沒規矩,頓時醒了神。
立刻要悄悄挪身去躺牆角。
他伸出手抱住她的腰肢,將她箍在原處。薑杳身子一僵,試探性喚道:“吵醒你了?”
他沒說話。
似乎還睡著,睡得很沉,眼睫也紋絲不動。
薑杳的身子被他摟著,緊緊貼著他,鼻尖更是離他的側頸隻有一指的距離。隻要輕輕一動,幾乎就要連著唇也印上去。
比起大婚那日她的躍躍欲試,亦或者比起年少時的親密無間,她心裡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古怪情緒,她既想落荒而逃,又想一動不動地任由他緊緊抱著。儘管明知他還睡著,仍是緊張得心砰砰跳,不自覺身上發燙,又害怕被他察覺那份窘迫。
直到困意再次襲來,她又虛弱地睡去,他在黑暗的陰影中睜開了眼。
他這些年睡眠淺,從來一個人睡。身邊有什麼動靜立刻就清醒了。
梁應渠聽著她呼吸聲變得均勻,溫熱的氣息灑在脖間,心中竟生出彆樣的悵惋。
自己……到底還是起了些彆的心思。
船艙外雨聲漸漸停了。
四年前的涇州,梁應渠還不是當朝權臣,也還無名無姓,僥幸被惜才的涇州知府請去望月樓一敘。幾輪酒下來,他再度回到院子裡時,已醉倒過去,睡得昏昏沉沉。
那是他第一次酒醉,也是那一夜,他做了個夢,夢見了已到及笄之年的薑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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