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痣(1 / 2)

“鐘大人, 留步。”

短短五個字, 語調漫不經心, 隻是慢吞吞的還帶著冷意,因此即便那嗓音再悅耳,也隻給人避不開的壓迫感。

鐘虞一怔, 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緊接著認命似的從隊伍裡走出來,乖乖垂著頭, 目光就落在自己腳尖周圍。

身旁的官員們都眼觀鼻鼻觀心地魚貫而出。

忽然,有人走到她身邊時停了停, 錦履因此闖進不大的視野範圍裡。

她一愣, 悄悄側身想去打量時對方卻又抬腳繼續往外走了,她隻看見了那人走動時晃動的官袍下擺。

很快,大殿中的官員都退了出去。

鐘虞心裡忍不住緊了緊。剛才還不覺得,人一走才覺得殿內格外寬闊,布局恢弘。

階上突然傳來一聲響動, 下一秒就有破空之聲逼近——

有什麼東西重重擦過她耳畔, 帶起的勁風讓她臉側一涼,鬢發被拉扯至緊繃後又驀地一鬆, 鬢角都被扯得發疼。

鐘虞嚇了一跳, 下意識就抬手去摸右臉, 卻碰到斷了一截的鬢發。

“啊!”

身後忽然傳來官員們的驚恐呼喊,她飛快轉身望去,隻見某個大臣胸口插著一支羽箭, 往前直直栽倒,爛泥似的滾下殿前的長階。

周圍有人想去扶、去追,卻被同僚一把拉住,轉身噗通跪倒,“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四個字此起彼伏。

鐘虞骨子裡並沒有這種動不動就跪的本能,再加上命案剛才就發生在眼前,一時之間有點回不過神,就這麼僵硬地站在原地。

所以……她艱難地回想,剛才射過來的是那支箭?那箭先割斷了她的頭發,緊接著就捅進了一個活人的心口。

那箭要是再偏一點,是不是現在倒下的就是她了?

“砰!”弓被隨意扔到地上。

鐘虞一抖,後知後覺地跟著跪了下去。

......保命要緊。

如果這次的世界不是她自己選的,鐘虞真的想質問係統為什麼給她安排這樣的攻略對象。

是,這個弈王不像謝醫生那樣“表裡不一”,但那是因為他懶得遮掩,他就是一個表裡如一、性情多疑且暴戾的國君。

係統給出的關於這個攻略對象的資料並不多,就像隻能從史書裡了解到的任何一個帝王一樣。大概是因為君臣之間、君與百姓之間還隔著層層距離,帝王的一切細節並不是普通人能夠得知的。

弈王離尤,即位已有五年,性暴虐,桀驁不羈,不近女色。

她現在了解的,大概就是這些。

不近女色......

“陛下!臣鬥膽問陛下一句,陳大人何錯之有,竟使陛下奪他性命!肆意殺戮朝廷大員,實非明君所為!”

“明君?”鐘虞聽見那人不耐煩道,“寡人何時說過要做明君?”

“肆意奪取朝臣性命,恐令眾人寒心。若陛下執意妄為,豈不動搖朝廷,給彆國可乘之機?”

“可乘之機?”他話鋒陡轉,字字冷戾,“陳海容私自與鄴國往來,又與荀家來往甚密,攛掇言官諫言,欲獻陳家女入後宮。寡人不僅殺他,還欲誅他九族,如何,劉大人還有什麼要說?”

原本憤然不平的大臣頓時伏地,冷汗布滿額頭,“這......”

弈王厭惡朝中大臣與其母族荀氏往來這事眾所周知,更何況私自聯絡敵國更是死罪。

“可......”大臣再次開口,“可誅九族的刑罰未免過重,請陛下三思啊!”

“囉嗦!”佛珠被重重砸到桌案上,“寡人意已決,豈容你幾次三番質疑!宋卿若執迷不悟,那便陪陳家上下去走黃泉路吧。”

說完便冷嗤一聲,拂袖而去。

宦官忙揚聲又道一次退朝,接著轉身匆匆跟上直接扔下朝臣離開的國君。

原本還混亂躁動的朝堂,頓時安分下來,鴉雀無聲。

鐘虞深呼吸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即便隻是虛擬世界,但當自己真正麵對這種充斥著絕對權力的情景時,也不會懷有這隻是一個遊戲的僥幸。

“係統,我有沒有可能惹怒這個攻略對象,然後被他給殺了?”她默默問。

“存在這種可能。”

鐘虞覺得有點無力,她現在可是女扮男裝,假如被揭發,或者沒有在合適的情況下讓弈王發覺,不就是欺君之罪嗎?

“如果我死了,會怎麼樣?”

“不會影響現實世界中的身體狀況,但死亡即代表本世界任務失敗。”

這個世界要是失敗了,那不是前功儘棄了嗎?

鐘虞忍了又忍,憋屈地呼出一口氣,“我知道了。”

身後的大臣都沉默著紛紛起身走下長階,她也忙站起來就要跟著一起下去。

原本她還在擔心會不會走下去正好看見那個大臣的屍體,結果身後忽然有人叫她:“鐘大人。”

她原本鬆了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

——這是弈王身邊那個宦官的聲音。

鐘虞撇了撇嘴後整頓神色轉身,“元公公。”

“鐘大人,陛下請您過去。”元公公笑了笑,“請吧。”

......

近侍掀開幔帳,黑色錦履出現在視野中。紅黑相間的下裳中央的綬帶上掛著玉佩,此刻正隨著那人步伐微微晃動。

鐘虞在目光飄上去之前趕緊壓下來,垂眸盯著地麵。前不久這人才親自拉弓射殺了大臣,要說這樣麵對他時一點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但,好歹有係統在。如果她真的倒黴到要丟掉性命了,就試試看那兩次許願機會能不能派上用場吧。

“東西呢?”她忽然聽見他不悅冷道。

東西?什麼東西?

鐘虞被疑惑驅使著抬頭,就見元公公忙不迭躬身請罪,“陛下恕罪,老奴這就去取來。”

說完便倒著退了出去,那人卻忽地轉頭,冷冷一掀眼看了過來。

退了朝,他頭上沒再戴冕冠,沒了冕珠遮擋,那張臉便毫無阻礙地落在她眼裡。

骨相鋒利明晰,眉峰淩厲,深棕的眼格外深邃,鼻梁高挺筆直,薄唇唇角天然微微勾著,仿佛隨時都帶著嘲弄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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