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虞看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東西。
從珠釵耳墜, 再到手鐲香囊,還有紅白相間的鬥篷、裙裳與繡鞋, 一應俱全, 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心裡讚歎一聲,俯首細細打量。
“奴婢服侍夫人更衣。”候在屏風處的宮婢輕輕開口。
鐘虞抬眼,發現是一個從沒在離尤身邊見過的婢女,看起來格外沉穩。
她點了點頭應好, 問對方:“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隱桐。”
說話間隱桐已經走了過來,撩開她沐浴後半乾半濕的長發,然後替她再仔細整理裡衣。
折騰了好一番, 等插好最後一根細釵時鐘虞忍不住鬆了口氣。男子穿衣打扮已經很講究了, 女子穿戴更是繁瑣,弄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夫人。”隱桐示意她看鏡子裡。
鐘虞抬起眼。
畢竟是宮裡, 銅鏡打造得更為精巧,映出的人像也更加清楚。她看著鏡子裡的人,差點認不出了。
——她在這個世界一直都是男子模樣的打扮,第一次從頭到腳換了女裝。
“夫人天生麗質,無需再上妝了。”隱桐微微一笑,善意道,“夫人快出去吧,陛下已經等了許久了。”
……
聽見珠簾被撩動的聲音,離尤收緊手指,緩緩抬起眼。
站在珠簾前的人腰間曲線窈窕,細細指尖仿佛局促似地輕輕撥弄紅瑪瑙的耳墜, 雪白與血紅交相輝映。
她咬了咬唇,水霧朦朧的黑眸裡神色似羞怯又似狡黠,“……陛下。”
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頓時收束緊。
“過來。”他啞聲道。
“陛下不忙政事嗎?”
“沒什麼要緊。”他一字一句又重複一遍,“過來。”
鐘虞剛要往前邁一步,忽然一陣冷風從支起來的窗戶裡吹進來,她轉頭望出去,宮燈光暈中映出一點又一點雪花的影子。
“陛下,下雪了!”她湊到窗邊,然後回身衝他笑得格外燦爛,眉眼間都是雀躍。
離尤不覺得下個雪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但卻被美人一顰一笑勾去了注意。他索然無味地扔下手中佛珠,站起身,緩緩朝窗邊走去。
“一場雪而已。”他不動聲色道。
“這可是今年冬日裡的第一場雪。”鐘虞呼出一口氣,然後雙手合十閉上眼。
下一秒,她被突如其來的結實手臂與堅硬胸.膛牢牢禁.錮住,她嚇了一跳,“配合”地低低驚叫出聲,“——陛下!”
男人身上熟悉的熏香與灼熱呼吸撲在她耳畔。他手掌包裹住她合十的雙手,鼻尖蹭過她臉頰,胸膛裡溢出一聲低笑,“在做什麼,嗯?”
“在許願。”鐘虞被癢得朝他懷裡瑟縮,“據說第一場雪時許的願望一定會成真。”
耳朵被咬了一口,她聽見男人說:“這天下有什麼事是寡人不能滿足你的?”
“陛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說。”
鐘虞故意吞吞吐吐,“就……”
“再不說……”他捏了捏她的腰,語帶威脅。
鐘虞怕癢,被他碰了腰立刻就伸手去推拒,離尤卻越抱越緊,呼吸急促起來。
“我說!”她臉埋在他胸.口,“……我許願,許願陛下能夠平安喜樂。”
話一出口,她明顯感覺到離尤的手一頓。
鐘虞壓下浮到唇邊的得逞笑意,“其實一想到要進宮,我本來是打算許彆的願望的,譬如能一直得陛下寵愛。但最後也沒舍得把許願的機會用在這些事上麵。”
說完,她沒給離尤更多反應的時間,而是臉頰暈紅地抬起頭期盼地望著他,“陛下,我們出去看雪吧?”
他斂去眼底的異樣,輕佻地撥弄她的瑪瑙耳墜,“不怕被人發現了?”
“不是有陛下在嘛,誰敢靠近,又有誰敢議論?”
少女眼底都是信任與崇拜,離尤想到她假扮鐘韞的時候的模樣,愈發和現在形成截然對比。
她就像一朵花苞,慢慢展開外麵青白的葉瓣,一點點展露出內裡的鮮妍狡黠。
他揉了揉她不點而丹的唇,目光沉沉地開口:“元祿七,掌燈。”
“是。”
隱桐被元公公提醒,適時上前幫鐘虞穿上紅白鑲毛邊的鬥篷。
鐘虞提著裙擺迫不及待邁出去,走了幾步又回頭去看身後的男人,杏眸極亮,“陛下?”
離尤盯著她半晌,然後接過元公公手裡的大氅,大步朝她邁了過來。
眼看他動了步子,鐘虞忍不住挑眉笑了笑,接著轉身小跑著下了台階。
隱桐忙提醒:“夫人小心!”
元公公提著宮燈就要追上去,披著大氅的高大身影卻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燈,扔下一句:“不用跟。”
“元公公,咱們真不跟上去嗎?萬一……”隱桐有些不安。
元公公看著一前一後的兩道人影,忽然笑了笑,“不用。”末了又提醒,“既然這機會到了你頭上,那就儘心儘力好好侍奉。跟著這位,大概好日子就要來了。”
……
遠遠的,鐘虞就看見了雪地中隻穿裡衣跪著的那道身影。
是衛英。
她裹緊衣領走過去,停在衛英身邊時輕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