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漬梅花需要第二日才能用,雪天凍耳朵,來往的人依舊沒少。
兩家酒樓隔著兩家店沒有來往,暫且是表麵上的和平。
高勝說得玩笑話都沒當一回事,畢竟鄰家的小姑娘第一次來月事,被一個長舌的婦人知曉,在旁人口中越說越亂,越傳越離譜。
後來竟成了十三歲的姑娘在家裡產下一子,早早毀了清白!
氣得人爹娘拿著棍子追到長舌婦人家裡。
這件事在鎮上傳得沸沸揚揚,路過人群隻有耳朵好,步子放慢些,就能聽到一人口中不同的版本。
大雪洋洋灑灑連著下了七日,蘇眠雪吃著蜜漬梅花,倚在窗前看外邊雪色,掛在簷上的冰柱子掛在頂上,小二見窗戶上還有冰柱沒掰掉,從外邊探出頭。
給她解釋:“早上來喝粥的幾位客官就坐在這個位置上,腦袋往外探了下,伸回來的時候帶到這棱角,被砸得嗷嗷叫。小的本來本來要給他們掰掉,但窗戶離桌子進,一動冰渣子就掉桌上,隻能等人走了在掰,上菜一時忘卻,沒想到東家來這坐了。”
冰棱掛在窗上瞧得好看,天邊的太陽升起照得亮晶晶,從彆處看也閃著光。
蘇眠雪端起盤子換了一個位置,坐在離門不遠的地方,瞧著過往的人行和馬車。
盤子裡的梅肉漸少,屋簷上的雪落在地上積起大灘的水。
昨天晚上從縣裡回來的,賣杏肉乾的姑娘和她說,今兒羅夫人會派人來接她,聽說是府裡要來貴客,請她去做頓午膳。
眼下離中午隻差半個時辰,蘇眠雪本在後廚裡等,但心裡記著羅夫人要來的事,心不在焉,怕人來了自己未準備好,拿錢辦事的她還要主家等,這不應該。
坐在這也有好一會,琳娘端來一碗牛肉粉,“該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你先吃口飯墊墊肚子,等去了那兒再回來隻怕要到晚上。”
快到中午,若是羅夫人因為有事才耽擱了她,她一直乾等,閒事就會推到後麵。
她作為拿銀子的,主家可以讓她等,但不能她讓主家等。
蘇眠雪吃了一半牛肉粉,羅夫人帶著人親自來酒樓,見她還在吃粉,坐在她對麵,按住她連忙放下筷子的手。
“蘇姑娘先吃,原本就是我來晚了,怪不得你。”羅夫人溫和一笑。
發間金簪輕晃,一襲狐裘更顯貴氣端莊,她平日裡是極為素雅淡然的人,拉下身上的狐裘,看蘇眠雪的目光尤為溫和。
蘇眠雪一時緊張,嗦粉的速度逐漸文雅,還要時刻顧著粉條裡的湯汁。
一碗粉吃得心驚膽跳,琳娘的手藝不錯,作為酒樓裡的王牌,工錢也是最高的,若是羅夫人沒有突然前來,她這碗粉該吃得不錯。
漱口淨手後,這次來接她的馬車要比先前的寬敞氣派,估計能坐下七八個人,還不帶擁擠的。
比羅縣令出行的那輛還要好。
馬夫放了一張腳凳,一個侍女掀起簾子,一個侍女扶著羅夫人進馬車。
蘇眠雪跟在羅夫人後邊,等一直跟在羅夫人身邊的侍女上來坐穩後,馬夫才往前行駛。
馬車裡頭氣派著,但蘇眠雪不敢動。
原因無他,馬車裡不單單他們三人,還有一位美婦人和上了年紀,保養得體的年紀稍大的夫人。
羅夫人喊年紀稍大的夫人娘。
“娘,阿芷,這位是欲滿樓的東家,蘇眠雪姑娘。”羅夫人眼裡含著淚花,坐在中間牽著孟夫人和美婦人的手,“蘇姑娘,這位我娘,這位是我幼時好友。你的手藝不錯,叫你來是想你做頓好菜招待我娘和阿芷,本來昨晚該派人親自告訴你,但府裡出了些事,今天早上又出了點意外,才害你等久。”
喚作阿芷的婦人麵上是藏不住的疲憊,厚厚的脂粉遮不住眼底青痕,強打著精神氣,見著孟夫人一時間無言,隨口道:“蘇姑娘瞧著年歲尚小。”
“蘇姑娘年紀小,本事卻不小。我那婆母病了以後,什麼也吃不下,後來還多虧了蘇姑娘,雖然不在府裡給婆母做膳食,但侍女拿了她的粥單子,照著她的方法煮粥,婆母喝了粥,氣色都變好了。”
孟夫人:“早就聽說親家病重,還沒來得及看看如何,等會兒回去了,我先去看看親家怎麼樣。”
“蕊兒,彆哭了。”孟夫人抹去她麵上的淚,“他當初對你就好,住在我們家,受過你爹的恩惠,你們是青梅竹馬,你嫁了他這樣的好兒郎娘是真心高興。天底下多少人是蒙著一塊紅布,出嫁前都是未見過的,你嫁得好歹是知根知底的,現在雖然是個縣令,等再過兩年,皇上把他調回去。”
拉住孟夫人的那隻手慢慢鬆懈,羅夫人將臉撇在一旁,抽回放在孟夫人那的手,抹去臉上的淚花:“他自然是好的很。”
“你這!阿芷不也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現在當了太守夫人,你怎就隻能同甘,不能共苦呢?”
羅夫人緊閉著唇,阿芷出聲:“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