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昨日,西窗跟鳴瑟在屋外守了大半宿,聽到裡頭闌珊一會兒叫熱,一會兒要喝水,鬨得不亦樂乎。
西窗進去送了兩次水並扇子,又詢問趙世禛的意思要不要去取冰放在床邊上。
趙世禛道:“她的體質陰寒,不能用那種東西,水也不要忒涼的,溫熱的便是。”
西窗忙答應,又見他這般體貼心細,自個兒倒是替主子叫起屈來,便道:“主子,小舒子醉得這樣,什麼也不知道呢,不如讓她到彆的地方去睡,橫豎彆吵了主子休息,隻讓奴婢照顧她就行了。”
這般貼心熱乎的話,卻換來了趙世禛淡淡地一個眼神:“出去吧。”
忠心耿耿的西窗受到打擊,撅著嘴出來,忍不住小聲地對鳴瑟抱怨:“主子從來也沒有伺候過人,怎麼今兒換了性子?小舒子先前吐了那個熊樣,還以為會把她扔出來呢,沒想到竟也不嫌醃臢,自個兒幫她收拾清理的妥妥當當……現在仍跟個寶似的抱著呢,怪不得小舒子喊熱,這大熱天的還抱的那麼緊,像是有人跟他搶似的,你說主子是不是中邪了?”
鳴瑟嘴角抽搐,按捺著隨口道:“嗯,是。”
西窗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竟答應了,西窗便又哼唧著說道:“我倒不是真心的說小舒子不好,隻是說主子有些怪而已,未免、未免對她也太寵縱了。”
鳴瑟忍不住笑道:“你是吃醋了?”
西窗叫道:“這是哪裡說的,吃醋也輪不到我啊,我又不是女人。”
鳴瑟笑而不語。
西窗瞅了一眼裡間,因為兩人的情形又觸動他的心事,不免想再說點兒彆的:比如趙世禛的王妃姬妾之類。
話到嘴邊又覺著這些話題太超過了,當下便強忍著不說了。
如此又過了半晌,將到亥時裡頭才漸漸地消停了,鳴瑟道:“她睡了,應該不會叫你了,趁著這個功夫你先去睡吧。”
西窗正也困乏的不行,便叫了兩個心腹的小太監守著,自個兒先去歇息會兒。
他回去睡了兩個時辰不到,仍惦記著這邊,急忙爬起來洗漱打理跑了過來。
卻見鳴瑟靠在柱子上,仍是漫不經心懶洋洋的樣子,西窗先問過心腹的小太監,果然裡頭沒有動靜。才走到鳴瑟身邊道:“你沒去睡嗎?一直在這兒?”
鳴瑟道:“方才欄杆上睡了會。”
西窗點頭歎道:“我是佩服你們習武的人,一個個跟神仙一樣,高大哥就罷了,飛雪也是……”說到這裡,就小聲問:“飛雪姐姐到底怎麼樣了?”
鳴瑟皺皺眉。
飛雪的情形的確不太好,隻是趙世禛不想讓闌珊擔憂故而不曾告訴真相。
當時高歌帶人去救闌珊,為防萬一,飛雪特意拖著趙元塰,卻給大殿下識破。
趙元塰的屬下見她不顧一切地擋在門口,情急之下就下了狠手。
以前飛雪有內功的時候,自然能撐得住那一掌,如今功力皆散,給狠狠擊中胸口,頓時骨頭都折了,吐血倒地。
等高歌叫人救下後,幾乎隻剩下一口氣,若不是給她塞了保命丹吊著那口氣,此刻隻怕早就魂遊地府了。
鳴瑟本不想多說,可也知道西窗是真心擔憂。便道:“主子沒撇下她,才把她挪出去的。主子這樣用心你還擔心什麼?”
西窗撫了撫心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說完此事,西窗叫一個小太監去取兩碗熱湯來壓驚定神,補充體力。
其中一人忙去了,半晌回來,捧了兩碗人參雞湯,西窗先取了一碗給鳴瑟:“慢點兒喝,小心燙。”
鳴瑟接了過來,果然緩緩地喝了。
西窗也捧著碗,站在簷下邊喝邊抬頭看天上,此刻寅時將至,夜色正濃,眼前仍是星空璀璨,美不勝收。
階下花草叢中,那些小草蟲們時不時低低地鳴叫幾聲,似乎也是睡夢中發出的模糊懶散響動。
這人參雞湯熬得甚是鮮美,喝下肚去,熱力湧了上來。
此刻萬籟俱寂,唯有星空粲然,廊下紅燈籠高照,院子裡花木扶疏。
西窗心中竟覺著十分的靜謐安好,他不禁舒服的眯起眼睛,感歎道:“我守著主子,什麼都好,就是覺著吧……這府內似乎□□靜了些,覺著什麼時候,咱們王府內正正經經地多一個王妃,或者再添幾個小世子小郡主的,我才算心滿意足呢。”
鳴瑟無聲地挑了挑唇,把喝完了的湯碗遞給那小太監拿了去。
西窗又叫取了些許點心來,塞了幾塊給鳴瑟,自己坐在欄杆上同他一起吃了。
不知不覺寅時過半了,西窗跳下欄杆,自言自語地說道:“等天明,小舒子的酒也就醒了,看我怎麼羞她。”
他說著靠近門口,豎起耳朵儘職儘責地偷聽起來。
可能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西窗聽了半晌,突然捕捉到了一絲響動。
他大為激動,越發把耳朵貼在門上。
正在這時候,鳴瑟不知怎麼突然站直了。
他皺眉看向旁邊窗扇,眼神極快地變了幾變,然後竟走到西窗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後頸領子。
西窗正在仔仔細細地聽動靜,驀地給他勒著脖子,身不由己倒退出去。
倒也儘職儘責地沒有吵嚷出聲。
鳴瑟把他拉的退後了十數步遠才放開。
西窗得了自由立刻跳轉身,揉著脖子怒視西窗:“好好的你是要勒死我麼?”
鳴瑟不言語,西窗氣哼哼地說道:“你越發奇怪了,把我拉到這裡來,我怎麼能聽到裡頭主子叫沒叫我?要是遲了進去伺候,怪罪下來倒是不跟你相乾!”
直到這會兒鳴瑟才低聲說道:“你自個兒玩去吧……一時半會兒不會叫你的。”
“什麼話!平時這個點兒主子都起了呢。”西窗不信,“你莫哄我,怕是很快要傳我要水了。”
鳴瑟嘴角一抽,可見西窗蠢蠢欲動的要回去,想了想,倒也沒有攔著他。
西窗還瞪了鳴瑟一眼,覺著他多半是跟著闌珊太久,忘了主子的習性了。
榮王是個淺眠的人,尤其在領了北鎮撫司的差事後,更是晚睡早起,一天能睡兩個時辰已經是了不得了。
幸而他每次出遠差或者急差的時候通常都不帶西窗,這才讓西窗有喘氣兒調養的機會,不然的話整天跟他連著轉似的,西窗怕自個兒也是受不了的。
現在容妃娘娘又回到了瑞景殿,也總算是熬到了母子團聚的時候,所以如今所缺的無非就是個王妃了。
西窗不敢說,但自打知道闌珊是女孩兒後,心裡便偷偷地巴望著,——若闌珊當了王妃那就太好不過了,她性子溫和,體貼,很好相處,絕不是那種精明霸道欺壓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