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便說:“以後孩子也要養在您這裡的。”
陳慶剛好從外麵走進來,聽見周遠說孩子,又想落荒而逃,被孫大娘眼尖看到:“阿慶,你們兩個也彆在灶房裡待著了,去屋子裡坐坐,也再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沒收拾到的東西。”
陳慶便把周遠帶到自己的屋子裡,看著自己以前在這裡生活的痕跡並沒有消失,陳慶的心裡定了一些。
周遠這是第二次光明正大地進陳慶的房間裡,上一次是從這裡帶走陳慶。
他坐在床邊,看著陳慶整理已經快要空了的櫃子,沒一會兒他就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周遠:“這些東西就留在這邊吧?”
周遠朝他挑眉:“我惹你生氣你就回娘家?”
“不是。”陳慶很認真地說,“我不想娘太孤單了,我的東西還在這裡,也算是陪著她。”
周遠把他拉過來:“留在這吧。”他覺得有些好笑,“又不是不讓你回來了,白天你也可以回這邊來跟娘作伴啊,要是我出門去的話,你晚上也可以回這邊來睡的。”
陳慶抬眼:“你還要出門?”
周遠點頭:“總不能在家裡坐吃山空,你說對吧,等一切安走上正軌,我也想帶你出去走走。”
陳慶的腦子空了一瞬,他看向周遠,有些不解。
“我想著你流浪的那幾年,一定是沒有好好看過身邊的風景,整日都在擔驚受怕的,所以想讓你再跟我一起走一走,你想回你的家鄉去看看嗎?”
陳慶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去的事,從他把自己賣了之後就沒有想過還能再回去。
“你難道不想把你的爹爹和小爹爹帶到這裡來嗎?就像我把祖母帶回來一樣。”
陳慶抬眼看他:“可是我怕……”
“有我在,不用怕。”周遠很堅定地告訴他。
不過現在說這個也為時太早,畢竟周遠的鏢局現在還隻有一個雛形,要等一切走上正軌之後,他才能帶陳慶回去。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話,孫大娘在外麵喊他們吃飯,周遠才扶著陳慶出去,空氣裡都是雞湯的醇香味道。
孫大娘給陳慶盛了一碗,上麵撒了點蔥花和芫荽,還放了一隻雞腿在他碗裡。
陳慶有些不好意思,孫大娘便說:“彆操心,過幾天我去村裡抱點小雞回來,一起養著,想吃了隨時回來殺。”
他看了一眼周遠,就知道這是周遠的主意,他也不是不領情的人,於是捧著碗喝起雞湯來。
孫大娘的手藝很好,隻是平時陳慶不想她太累,所以他都主動請纓做飯。
“什麼時候去李家?”孫大娘問。
“想著明天去。”周遠說,“過些日子就是放榜的日子,若是書寧考上了,還得擺酒呢。”
他們都不懂科考的事情,也隻是聽了一耳朵。
等他們的親成完,小麥已經收完,玉米也已經全都種了下去,陳慶還是第一次這麼悠閒地度過了這段時間,但他還是閒不住,偶爾也會去地裡看看。
這次幫他們乾活的一戶人家是比周遠早一年搬來洛河村的,因為是逃難來的,在洛河村也沒分到地,家裡的生計就靠家裡的男人出去乾點零活,勉強混個溫飽。
這次因為成親,周遠托村長找的人幫忙收糧食,他雖然沒在現場盯著,但也知道找的人乾活又快又好。
晚上睡覺的時候,陳慶坐在床上擦腳,周遠去倒洗腳水,倒完回來之後把陳慶摟在懷裡,燈熄了之後外麵有月光,一層霜灑進屋子裡。
他一湊過來陳慶就本能地覺得腰酸,想躲又被按住:“跟你說點事兒。”
陳慶就不動了,任他抱著自己:“什麼事?”
“這次不是請了村裡的人家幫忙收麥,我看那家人也算勤勉,所以乾脆把我的那些地賃給他們種。”
陳慶嗯了一聲,有點神遊天外。
“我要出門,你跟娘兩個人種這麼多地太辛苦。”周遠一隻手放在他的發梢,“我去看過他們乾活,也算是勤勉,人也都本分。”
“好。”陳慶看向他,“你決定就好。”
周遠卻皺了皺眉頭,他坐起身,又把陳慶抱到自己的麵前:“什麼叫我決定就好呢?這不是你的家嗎?這些事也是你的家事。”
陳慶撓了撓頭,才發現自己似乎是說錯了話:“我,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周遠不理他,隻是沉沉地看著他。
他知道周遠是在生氣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沒有必要把什麼都分得那麼清楚,但他真的是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孟家生活的頭一年,吃口飯都是要先看孫大娘臉色的。
也是後來幾年,他才慢慢地把孟家當他自己的家的,現在又換了地方,一時間轉換不過來,也算是情有可原吧,這麼一想,陳慶又有點委屈。
“你彆生氣。”陳慶有些笨拙地朝他身邊湊了點,然後忍著害羞,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做錯事,當然得有懲罰。”周遠不為所動,“一個親親解決不了問題。”
陳慶垂頭喪氣,喃喃自語:“你總要給我點時間吧?”
周遠親了一下他的額頭:“這都多長時間了,從我告訴你我的想法,到現在成親都三天了,你都還沒習慣嗎?”說著他竟然還比陳慶更委屈了一點。
陳慶看不得他這個樣子,有些手足無措。
“那你得做點什麼彌補一下,對吧?”
陳慶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燙,他的腦子裡無端地想起了跟李欣一起看的那些小冊子,真要讓他像小冊子上那樣做的話,他真的不要見人了。
“我……”
他話沒說完,就聽見周遠說:“我明天要去鎮上一趟,但是我先前跟張旭家裡說讓他們來家裡商量一下這個賃地的事情。”
張旭就是這一次幫他們收小麥的那家人。
“我明天沒有時間,隻能你去跟他們說一下了。”
陳慶有些沒明白他說的話:“啊?”
隨後他才明白自己是想歪了,周遠說的彌補,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些有的沒的,陳慶整個人都快紅得滴血了。
周遠看看床邊的紗帳,沒注意到陳慶的臉色,他把陳慶拉過來:“租金咱們也不要太多,土地裡的出息給咱們交了賦稅,再收兩成就行了,不用太多,都是苦命人。”
“可,可是……”陳慶還想說什麼,“我不行。”
“你都還沒做,怎麼就覺得自己不行了?”周遠抓著他的手親了親,“隻是把咱們的要求告知他們就行,要是他們有什麼異議,你也可以不用答應,等我回來咱們再商量。”
陳慶一想到要跟陌生人來談論這些事情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哦,那我試試吧。”
畢竟是睡一張床的,陳慶一動眼珠子他就知道陳慶在想什麼:“彆想著讓娘幫你,我會跟娘說這事兒的。”
陳慶的算盤打了個空響,他從周遠的懷裡出來,睡到床的角落裡,隻留了個後腦勺給周遠看。
周遠湊過去,借著月色隻能看到他泛紅的耳垂,他都不知道陳慶怎麼突然又紅了,回想了一下兩個人剛剛的對話,稍微一下就明白了一切。
他笑了笑,熄了燈之後就整個人都貼在陳慶身上,陳慶想掙紮,周遠的聲音就沉了下來:“你剛剛在想什麼?”
陳慶不理他,周遠就貼上去,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垂,炙熱的呼吸落在陳慶的脖頸上,陳慶已經逃到角落裡了,但還是被周遠捉了回來。
好在周遠有分寸,沒再像新婚夜那天一樣讓陳慶暈過去,他打了水給陳慶擦了身上之後抱緊陳慶,陳慶的手摸到了他胸膛和後背上的那些已經是陳年舊傷的淤痕。
陳慶抬起頭,趴在他身上看,周遠的身上有很多這樣的痕跡,陳慶隻覺得每一道都驚心動魄。
周遠握著他的手:“彆亂摸了。”
陳慶就問:“當時會疼嗎?”
“我都忘了。”周遠又親了親他的手,“還不想睡的話就再來一次?”
陳慶立刻停下來,他其實還是不太適應有人跟自己睡一張床,先前跟李欣一起睡的時候,他總是睡得很淺,還有就是因為李欣的睡相不太好。
而現在跟周遠一起睡,周遠的個子很高大,快要占據整張床,陳慶有意識的這幾個清晨,醒來的時候他幾乎都是整個人趴在周遠身上睡的。
“不動你,快睡吧。”周遠的一雙大手輕輕地拍著陳慶的背,陳慶很快就意識模糊,等他完全睡熟之後,周遠就把人團進自己的懷裡。
陳慶個子小,怎麼擺弄都能填滿他身邊的位置。
很快便是一夜好眠。
第47章
第二天一早, 周遠就趕著牛車去鎮上了,走之前還給陳慶留了早飯。
陳慶躺在床上,看著床頭上周遠熬的粥和蒸的雞蛋羹, 他覺得自己這些天好像有些太放肆了。
他趕緊爬起來, 穿好衣裳,洗漱好之後才把周遠給他留的早飯吃了。
吃完之後他掃了院子, 整理了一下屋子, 又看到換下來的衣裳需要洗了,收拾了一下, 準備去河邊洗衣裳, 周遠說張家的人會在巳時末來,這會兒去洗衣裳應該也能來得及。
經過孫大娘家的時候, 陳慶進去家裡找了一圈,沒找到她人,於是陳慶就自己去了河邊。
往常他洗衣裳的時候總是要挑午時這種河邊沒人的時候, 今天因為中午有事,隻能早一點去,陳慶在路上的時候期待河邊沒人。
但不巧的是, 這會兒河邊剛好有一個人在洗衣裳, 陳慶雖然來村裡五年了,但說實在的,很多人他都認不全, 但今天在河邊的人,他認識。
是前村長的小兒子的夫郎, 好像是叫張然的, 先前他也問過周遠關於原來村長家的事情的,周遠也隻是說了是王嬸子想把自家的侄兒介紹給周遠。
因為張然給他下藥這事太過醃臢, 周遠便沒細說。
陳慶沒往他身邊去,自己重新找了個地方蹲下,他的盆裡是他跟周遠兩個人的衣裳,陳慶想趕緊洗完趕緊了事。
隻是陳慶剛剛把衣裳浸濕,張然就站在他的麵前。陳慶嚇了一跳,之後才穩住心神,朝張然點了點頭。
自從先前的事情一出,村裡人都是躲著張然走的,大家都在議論都這樣了,為什麼孟兵還不休棄他,兩個人還像從前一樣過日子,按照彆人說的,可能有骨氣的早就把張然給沉塘了。
張然居高臨下,看著陳慶。
陳慶麵色紅潤,能看見他的脖頸上還有好幾個印子,新新舊舊的,一看就知道他的日子過得有多滋潤,那周遠精壯,看著也不像是繡花枕頭。
張然恨恨地看著陳慶,明明是個寡夫郎,平日裡裝著個安分守己的樣子,私下裡誰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勾引人的。
長得不怎麼樣,又瘦又小,有什麼值得人看上的。
陳慶有些疑惑他為什麼還不走,畢竟他們兩個人也不熟,沒有什麼寒暄的理由。
就在陳慶想自己是不是占了他的地方打算挪開,就聽見張然說:“他床上功夫不錯吧?”
陳慶瞪大了眼睛,甚至覺得自己是聽錯了,陳慶不想跟他糾纏,收起盆裡的衣裳想換個地方洗,但被張然攔住。
他上下打量陳慶:“你有什麼好的?乾巴巴的身子,乾巴巴的長相。”
陳慶皺起眉頭,心裡把能罵的臟話都罵了一遍,他站起身看著張然:“你有病啊?”
張然是知道陳慶的性格的,他不明白這樣一個悶葫蘆,周遠究竟看上他什麼了,連生氣也都隻是一句軟趴趴的你有病啊。
也許周遠隻是喜歡他寡夫郎這個身份?那自己也可以啊。
他又拽住陳慶的手,陳慶不想跟他糾纏,但張然的手勁兒很大,陳慶掙紮間手裡的盆翻了,一件周遠的衣裳從盆裡掉出來,順著水流飄走了。
陳慶掙開張然的手,想去把衣裳撿回來,但張然順手一推,陳慶直接被他推下了水。
洛河水不深,隻到人小腿肚,陳慶沒有站穩,整個人都倒進河裡,全身濕透。
他喘著粗氣,先把周遠的衣裳撿了回來,隨後看向張然。
隻見張然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似乎對自己推他下水這件事情心中一絲波瀾也沒有。
陳慶氣急了,他從水裡出來,渾身滴著水走到張然的身邊,張然並不害怕,隻說:“讓我想想啊,你是不是跟你那個寡婦娘一起,一起伺候他啊?”
張然話沒說完,陳慶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他猝不及防,陳慶直接壓著他,把他頭按進水裡。
張然整個人都懵了,他沒想到一向看起來老實本分像是能被所有人欺負的陳慶,竟然敢還手!
陳慶雖然個子小,但他畢竟也是是實實在在地乾了五年的農活的,力氣也不小,他氣極了,不論他怎麼嘲諷自己都沒事,但他現在竟然言語侮辱他的娘親和周遠!
他把張然的頭按在水裡三四個回合,然後兩個人廝打在一起,陳慶一開始的出其不意,讓他占了上風,他騎在張然的身上拽著他的頭發。
等李欣到的時候,陳慶再一次把張然按進水裡,李欣過來加入戰局,他不管到底誰對誰錯,隻幫陳慶。
張然打不過他們兩個,跑了。留下陳慶跟李欣兩個人坐在河邊喘氣。
李欣喘勻氣後笑了起來,先是看著陳慶彎唇,隨後就開始哈哈大笑:“阿慶!你會打架了啊?”
陳慶這會兒腦子還是懵的,這會兒停下來隻覺得暢快淋漓,他也跟李欣一起笑起來。
“你怎麼會過來?”陳慶問。
“我來洗衣服啊。”李欣往那邊看,他的衣裳盆子還扔在路邊上,“看到你在打架,我就趕緊過來了,怎麼回事啊?”
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陳慶重新皺起眉頭:“他剛剛跟我說什了些什麼有的沒的,然後拉著我不讓我走,衣裳掉進河裡,我本來想去撿,他把我推水裡了。”
“不是,他有病啊?”李欣無語,“村裡人看不慣他,他乾什麼找你的麻煩?”
陳慶看向李欣:“我覺得他看上周遠了。”
他這才想起去年收稅的時候,那個跟著來的夫郎就是張然,在周遠幫他們搬東西的時候,他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周遠的身上,今天又說些有的沒的……
“啊?不能吧?”李欣睜大眼睛,“他是成了親的啊。”
陳慶歎氣,這時有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他全身都濕了,李欣也發現了,他趕緊去拿回自己的盆裡,盆裡有他的臟衣服,他把臟衣裳披在陳慶的身上,隨後才一起回了家。
經過孫大娘門前的時候,孫大娘被嚇了一跳:“阿慶掉水裡了?”
陳慶搖了搖頭:“娘,我先回去換個衣服。”
孫大娘趕緊跟在他們的身後,看到陳慶進房間去換衣服,他才問李欣:“發生什麼事了?”
李欣:“我也不清楚,還是等阿慶一會兒說吧?”
很快陳慶就換好了衣裳,然後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又跟孫大娘講了一遍,隻是省去了張然說的孫大娘和周遠的壞話那一部分。
陳慶這會兒才有些後怕,他從來洛河村開始就一直小心謹慎,生怕給孫大娘添一點麻煩,先前有人說他閒話,那些漢子當著他的麵說葷話他也能忍,但今天張然說了孫大娘和周遠。
陳慶有些膽怯地看著孫大娘:“娘,不會有什麼事吧?”
孫大娘笑了笑:“娘現在可管不了你了,都學會打架了。”
李欣也笑,還跟孫大娘說剛才陳慶的英勇:“嬸子您是不知道,阿慶真是英勇。”
看著他們兩個這麼打趣自己,陳慶總算鬆了一口氣,孫大娘才說:“那張然在村裡名聲不好,又出了扒灰的那種事,不會有人說你什麼不好的。”
孫大娘和李欣安慰他好一會兒,看時間不早,李欣去洗衣服,孫大娘要回家去做飯。
現在家裡雖然隻有她一個人,但家裡養的家禽家畜多了起來,尤其是那豬崽,太能吃了。
“一會兒回家裡來吃飯。”孫大娘臨走前說。
陳慶不想讓她走,一會兒租地的人就要來了,娘在這的話還能幫他說說話,他實在不擅長跟人打交道。
但孫大娘不理他,應該是周遠離開的時候叮囑過她。
陳慶垂頭喪氣地看著她離開,沒一會兒張旭一家就上門來了,跟著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新村長。
張旭是個漢子,他膚色黝黑,身邊跟著他的媳婦兒,他媳婦身上的衣裳雖然有補丁,但勝在乾淨整潔,她的手邊是一對雙胞胎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背後是一個哥兒和一個兒子,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
“我們聽村長說了,說您家裡可以把地賃給我們種。”因為家裡隻有陳慶一個人,所以開口說話的不是張旭,而是他的妻子。
陳慶點了點頭,乾巴巴地說:“是這樣。”
“租金方麵呢。”那女人搓著手,似乎也有些局促,還有些隱藏在局促下麵的一點希望。
陳慶看了她一眼,然後說:“我跟家裡人商量了,這幾畝地都租給你們,每年收成的時候把我們家的賦稅交上,然後再給我們地裡出息的兩成。”
張旭聽到他的話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他有些沒控製住自己:“真的嗎?你們隻要兩成?”
陳慶往後了一點:“是的。”
張旭想起周遠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他的賦稅是有減免的,但減免的這一部分他們並不打算折算,這已經算是天大的便宜。
張旭的妻子捂著眼睛:“謝謝,謝謝你們。”
陳慶趕緊搖頭:“沒事,沒事。這樣談好的話,過兩日就去衙門裡寫文書吧?”
他們對著陳慶千恩萬謝,他們家人口多,賦稅重,沒有糧食交稅就隻能給錢,但錢哪裡是那麼容易賺的,張旭到處打零工,身上已經有了舊疾。
他的妻子整日做繡活,去鎮上洗衣裳,寒冬臘月手上長滿了凍瘡,幾個孩子成天往山裡跑,隻為了找點蟬蛻和簡單的藥材換點錢。
而現在,他們能種地了,真是太好了,而且條件並不苛刻,他們甚至還能有餘糧。
張旭隻差給陳慶跪下了,陳慶實在不善於處理這些情況,他趕緊說:“不用謝我,好好種地。”
村長隻是來見證,看他們談妥了,邊帶著人起身離開。
陳慶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隻是在臨走的時候,雙胞胎的姐姐往陳慶的手心裡塞了一個東西,等他們走出去之後,陳慶才看見自己的手心裡,是一個野果。
陳慶把野果放在鼻尖聞了聞,心裡很是開心。
沒一會兒周遠回來了,陳慶還沒做飯,於是兩個人去了孫大娘那裡,孫大娘早就做好了兩個人的飯。
吃飯的時候孫大娘跟周遠說起了陳慶今天發生的事情,周遠聽完先是一愣,隨後就是跟孫大娘和李欣一樣大笑起來。
“阿慶學會打架啦!”
陳慶被他們調侃了一天,仿佛打架是件很光彩的事情一樣。
回去的路上周遠牽著陳慶的手,陳慶還是有些擔憂:“不會有什麼事吧?”
周遠攬過他的肩:“你放心,天塌下來有我給你頂著,再說,你肯定不是故意惹事的,一定是他做了什麼。”
陳慶想了想,然後說:“他可能喜歡你。”
周遠停住腳步:“我冤枉,我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天地良心。”
第48章
周遠絲毫不在意這件事情, 倒是陳慶,急得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一早起來, 嘴裡就起了個燎泡。
起床洗漱的時候, 陳慶疼得齜牙咧嘴,周遠這才發現, 捧著陳慶的臉看了好久。
他想起孫大娘說的, 陳慶心裡有事就會吃不下睡不著,又自己憋著誰都不肯說。
他有些嚴肅地看著陳慶:“怎麼回事?”
陳慶支支吾吾:“可能是最近水喝得少, 上火了吧。”
周遠才不信他, 陳慶這個人慣會騙人的。
“是在想昨天的事情?怕他們來找麻煩?”周遠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都跟你說了, 你就是把天捅個窟窿,也有我幫你補上。”
“可是……”
周遠捧著他的腦袋:“沒什麼可是的,趕緊吃飯去。”
等陳慶吃完早飯, 周遠在院子裡套牛車,他們今天要去衙門,賃地的契書要衙門蓋印。
陳慶這段時間都沒出門, 周遠想帶他出去轉轉。
隻是他們剛要出門, 就被張然他相公孟兵就找上門來了。
昨天張然濕著身子跑回家,一路上被村裡很多人看到了,回到家之後他發了一大通脾氣, 把他丈夫孟兵罵了個狗血淋頭。
孟兵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不檢點, 罵他不知羞恥, 張然隻是換了衣裳,惡狠狠地盯著孟兵:“那你有本事把我休了!把我休了你就不用當王八了!”
孟兵看向張然:“誰推你的, 找他家要錢去,你風寒了治病要花錢!”
張然嗤笑了一聲:“你去找周遠吧,他家有錢,他夫郎打的我,你不去你就是烏龜王八蛋。”
孟兵騎虎難下,但被張然這麼一激,第二天還是硬著頭皮到了周家門口。
孟兵不想一開始就輸了氣勢,他的聲音很大:“就是你欺負了我夫郎是吧,他昨晚燒了一夜,你們賠錢。”
他的聲音把陳慶的心都嚇得顫了一下,自己擔心了一晚上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周遠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是你家啊,我沒去找你們,你倒是先找到我家來了。”
他鬆了牽著的牛,大步走到孟兵的麵前,孟兵本就比他矮了很多,這會兒周遠往他麵前一站,他整個人似乎都在顫。
“我家夫郎因為昨天的事情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早上起床連飯都吃不下,我抱著都瘦了好幾斤,我沒來問你家要糧給我夫郎補身體,你倒是惡人先告狀來問我要錢?”
孟兵又往後退了一步:“你,你們倒打一耙!”
正巧院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李欣手裡抱著什麼東西進門,看到孟兵還愣了一下,隨後也沒管,往周遠身邊去:“喏,給你,爹幫你補好了。”
原來他抱著的是周遠的那柄長刀,因為有幾個缺口,被他送去李鐵匠那邊修來著,今天剛修好,就讓李欣送了過來。
周遠的眼睛一亮,也不管那孟兵,把到從刀鞘裡抽出來,就去看他的刀。
李鐵匠的打鐵手藝確實是最極好的,這把刀整個煥然一新,閃過的刀光淩厲,周遠這才收回目光:“幫我跟爹說聲謝謝。”
“好了,我回家了,你們這是要出門嗎?”李欣看著他們套好的牛車,“去鎮上的話幫我帶點東西回來。”
李欣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壓根沒把一邊的孟兵看在眼裡。
周遠回過頭:“你還在?”
孟兵咽了咽口水:“你們要,要賠……”
周遠突然甩了一下刀身,破空而來的刀鋒直逼孟兵的麵龐,他嚇得坐在地上,在周遠收刀的時候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孟兵回到家裡,張然坐在院子裡,看著天,不知道在想什麼,孟兵弄出動靜,張然也隻是回頭看了一眼,隨後嗤笑一聲:“讓人打回來了?”
孟兵踢了一腳門口的罐子,四分五裂裂了一地。
張然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難道自己的後半輩子都要搭在這個窩囊廢身上?
他站起身來:“孟兵,休了我吧,我不跟你過了。”
孟兵愣了一瞬,立刻衝到張然的麵前:“你敢!”
張然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不想讓人知道你是個天閹之人,你就按我說的做,不然到明天,村裡的狗都能知道這個消息。”
他走得決絕,孟兵傻愣在原地。
另一邊,周遠回頭看陳慶,摸了摸他的臉:“就這樣的人,還能讓你急得嘴上長燎泡,你太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陳慶想了想,還是為自己辯解:“我以前,小的時候家裡其他的兄弟姐妹欺負我,我怕我爹難受,所以都忍著;後來來到洛河村,我跟娘,家裡沒個男人,我也很怕生事,所以才會這樣。”
周遠彎腰親了親他的臉頰:“以後不用想得這麼多,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就哭,有人惹你生氣你就罵,有人動手你就比他狠十倍,天塌下來有我給你頂著,我們阿慶以後也要有脾氣才行。”
陳慶抿唇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
周遠把他抱上牛車,在村口看見了等在路邊的張旭,今天是去簽契書,他們家也要有人去。
張旭的背上還背著一個背簍,看到周遠之後有些靦腆地笑,把背簍放在他們牛車上:“這是年前撿的一些山貨,送給你們。”
周遠沒說話,他看了一眼陳慶。
陳慶硬著頭皮開口:“不用不用。”
張旭把背簍裡的東西一股腦地倒進了陳慶的背簍裡:“這些都是孩子們撿的,讓我務必要給你們,孩子們的請求,我也拒絕不了。”
陳慶看著背簍裡有榛蘑,有山栗子,有鬆果,很雜很亂,但心意很足。
陳慶看向周遠,周遠朝他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們就收下了,多謝你。”
張旭這才露出真心實意的笑:“那咱們出發吧。”
周遠點頭,卻看見張旭埋頭往前走,他叫住張旭:“上車坐啊,這麼大的地方呢。”
陳慶是坐在周遠的旁邊的,整個牛車隻放了陳慶的一個背簍,還有很寬的空間。
張旭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走著就行。”
周遠的眉皺了一下:“快上來,一會兒耽誤了時間。”
張旭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爬上牛車,又一個勁兒地跟周遠道謝。
路上周遠也跟他閒聊兩句,才知道他是從接近戰場那邊的村莊逃難過來的。
“那時候我們隔壁村基本都被外族人屠了,我想著不行,就趕緊帶著媳婦兒往南邊走。”張旭撓了撓頭,“一路上也算是順利,偶爾也有好心人接濟,我們才能走到這裡。”
張旭又擦了擦眼睛:“能在村裡定居,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又遇到你們,讓我們能有地種。”
周遠笑了笑:“給你們種總比荒在地裡好,我不會種地,又不想夫郎和娘太辛苦。”
“是這個理,是這個理。”
說話間他們就到了衙門,賃地的事情辦起來並不複雜,也不用驚動縣令,師爺就能做主辦了,但師爺對周遠還有印象,於是將這事告訴了縣令。
等著衙門蓋印的時候,縣令大人過來了,周遠帶著陳慶和張旭對縣令行了禮,縣令又把周遠叫到一邊去說話。
“真不考慮在衙門裡當個衙差?”縣令是知道周遠的本事的,當個衙差或者捕快綽綽有餘。
“多謝大人抬愛了。”周遠並不想入官場,即使是個衙差或者捕快,若他真有這個心思,就該留在京城肖將軍府上,或者直接留在邊疆。
當年離開邊疆的時候,肖將軍曾經說過,若是周遠不願意給他當親衛,也能靠著自己的一點薄麵,把周遠安排進崔家的先鋒隊裡的。
崔朝明將軍手底下的兵,都是前途無量的。
周遠不想再那樣活著,所以才會選擇來了洛河村,娶了夫郎之後就更不想沾染這些事情,能帶著陳慶四處走走就很好了。
“你有彆的誌向,本官也不再勸你,聽說你是想辦鏢局?”縣令說。
周遠點頭,實話實說:“是有這個意思,不過都還沒準。”
“先前縣城的振威鏢局你可知道?”
周遠點頭,他既然想做這個,當然是調查好了的,以他的身手,在振威鏢局當個鏢頭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周遠不想這樣不自由。
“本官聽說振威鏢局要轉手了。”縣令當然是對縣裡的事情很了解,“如果你有這個想法,本官倒是可以幫你說和一下。”
周遠愣了一下,振威鏢局算是縣城裡最大的鏢局了,怎麼會突然就要轉手?
“具體的不便多言,隻是兩位東家有分歧,著急出手,若你真有想法,本官可以從中斡旋。”
周遠朝縣令拱手,麵上全是感激:“多謝大人。”
如果真的能接手振威鏢局,那真的會省去很多前期的麻煩。
“明日院試放榜,你可有相熟的人參加了?”縣令又想起一件事,問到。
“倒有一個,是家中弟婿。”周遠回答。
“那你們可以等上一日,明日看了榜再回去,等衙差去報喜,估計得是好幾日過後了。”
周遠點頭:“多謝大人提醒。”
“鏢局的事,如果有情況,本官會找人通知你。”
周遠又對縣令千恩萬謝。
說完話之後,契書也已經蓋完了,張旭說自己還有點事,就不跟他們一起回去,周遠就帶著陳慶去縣城轉轉。
這還是陳慶第二次來縣城,他上一次來還是被孫家人綁架,來縣衙找縣令主持公道,當時整個人都是慌亂不堪的,根本沒什麼要好好看看縣城的想法。
縣城離洛河村比鎮上要多花一個時辰,周遠想了想,對陳慶說:“今晚就不回去了吧。”
“啊?”陳慶睜大眼睛,“這樣不好吧?不回去咱們住哪裡啊?”
“住客棧啊。”周遠牽著他的手,“咱們好好在縣城裡逛逛。”
“住客棧?會很貴吧?”陳慶抬頭看著周遠,“要不還是回去吧?”
“得帶你體驗一下住客棧是什麼感覺。”周遠不聽他的建議,“還有明天院試放榜,咱們幫戚書寧看看成績。”
“那,那好吧。”
陳慶是真沒有正經地住過客棧,他奔波流離很久,到一個地方,住的不是破廟就是在野外,要是冬日,管事的也隻會跟客棧說找馬廄讓他們湊合。
上好的客棧他真沒住過。
周遠牽著他,走到縣城裡的一家客棧,要了一間中等房間,就這也要一百文。
陳慶心疼錢,扯了扯周遠的袖子,周遠卻不理他,陳慶咬牙,又問掌櫃:“還有便宜一點的房間嗎?”
掌櫃倒也一直笑嗬嗬地:“再便宜一點的就是四人間,混合的,怕是不太方便。”
陳慶就不說話了,看著周遠給錢,心都在滴血。
縣城的夜晚很是熱鬨,周遠帶著陳慶在夜裡轉了轉,畢竟是縣城,有縣衙坐鎮,還有衙差在晚間巡視,所以也離很是安全。
陳慶舍不得花錢,晚飯跟周遠一起吃了一碗麵,很多東西都是看了一眼就做罷,周遠也順著他,逛了一會兒之後就回了客棧裡。
陳慶有些認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周遠乾脆不讓他睡了,拉著他熬到半夜,可能是因為是不一樣的環境,陳慶很敏感,又彆是一番滋味。
第二天,兩個人睡到了巳時,陳慶推了周遠幾下,兩個人匆匆洗漱好,就往衙門放榜處。
這時放榜的地方已經圍滿了人,四周有喜極而泣的,也有捶胸頓足的,周遠護著陳慶的肩膀,把人帶到最前麵,然後兩個人看著榜,又對視一眼。
……
陳慶不識字,周遠勉強認識兩個,但在這密密麻麻的榜上,也看不太清。
周遠讓他旁邊的讀書人幫他看。那人也是好脾氣,又細心地問了他們名字。
“戚書寧。”
“戚書寧,找到了。”
周遠跟陳慶兩個人都支起了耳朵,認真聽。
“洛河村戚書寧,院試第三名!”
第49章
第, 第三名?
戚書寧這麼會讀書?這下他就是秀才了?
陳慶有些興奮,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李欣,但這會兒人太多了, 要擠出去實在不容易, 他個子又小,很容易被踩到。
周遠乾脆把陳慶抱起來, 讓陳慶坐在他的肩上, 大搖大擺地走出了人群裡。
陳慶從來沒有被人托到肩上過,他隻記得很小的時候爹爹曾經背過他, 那時的感覺已經記不清了。
他坐在周遠的肩上, 有些眼暈,他抱住周遠的頭:“放我下來吧。”
陳慶不敢去看四周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周圍的人肯定在看他們。
周遠這才戀戀不舍地把陳慶放下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們早起還沒吃飯, 這會兒有些興奮,又有些餓。
在路邊的一個攤子上,周遠給陳慶要了一碗餛飩, 自己去旁邊買了五個燒餅, 陳慶胃口小,一碗餛飩吃了一半,餅也隻吃了半個, 剩下的全進了周遠的肚子裡,吃完之後他們又去了點心鋪子, 給李欣和牛牛帶了點心。
回到村裡已經是下午了, 陳慶心裡藏不住事情,他跟還在卸車的周遠說了一聲, 就跑去了李家。
李家的新房子修起來很快,過不久就要上梁蓋瓦了,最近李欣都在家裡陪張茵,這會兒去李家找李欣一定能找到。
他到李家的時候,李欣跟張茵在院子裡邊理線邊說話,戚書寧在一邊的地上拿了根木棍在教牛牛寫字。
“阿慶怎麼跑得這麼急?”張茵停下繞線的動作,看著氣喘籲籲的陳慶。
陳慶喘著粗氣,先跟張茵打招呼,然後把點心放在他們的小桌上:“我們昨天去縣城了,等到今天,看到了放榜。”
聽見放榜兩個字,戚書寧站起身來,他走到李欣的跟前:“好像確實這幾日放榜。”
李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就你這個記性,考得上才怪了。”
戚書寧聽見他這麼說也不生氣,隻是笑了笑,撓頭。
張茵給陳慶倒了杯水,這套茶具還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一直很愛惜,還像新的一樣。
陳慶把水喝完,才說:“我們看到成績了,他考了第三呢。”
李欣睜大了眼睛,覺得不可置信:“你又不識字,該是看錯了吧?”
而作為當事人的戚書寧,似乎隻是驚訝了一小下,隨後就十分淡然:“跟我預估的成績相差無幾。”
李欣:?
“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李欣走到他的麵前揪他的耳朵。
“你不感興趣啊。”被他擰著耳朵戚書寧也不生氣,“要是我連院試都考不好,就太辜負爹娘對我的好了。”
陳慶也笑起來:“說是報喜的隊伍要過兩天才來呢,到時候肯定很熱鬨。”
陳慶說完話去看張茵,張茵的麵上含著笑,很是欣慰:“阿寧很用功,能考出成績自然是對他的回報。”
“眼下阿寧考上了秀才,你們的新房子過不久也要上梁了,都是好事。”她的眼睛彎彎的,唇邊是止不住的笑意。
陳慶有些本能地轉頭去看她,覺得像是有哪裡不對,但很快又被院子裡的喜氣衝昏了頭腦。
正巧李鐵匠從外麵回來,一回來就聽見院子裡歡聲笑語的:“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張茵走到他的身邊:“阿慶剛從縣城回來,說書寧考了第三名,這會兒正高興著呢。”
李鐵匠揚了揚眉:“哦?考上秀才了?”
戚書寧點了點頭:“還要多謝爹,要不是您,我哪裡能有今天的成績?”
張茵拍了拍李鐵匠的肩膀:“你去屠戶家買些肉回來,再打點酒,今晚咱們自家先慶祝慶祝。”
她又回頭:“阿慶回家去把阿遠和你娘都叫來,咱們好好熱鬨熱鬨。”
陳慶點頭:“那我先回去啦,一會兒過來幫忙。”
看著陳慶離去的背影,李欣看向張茵:“娘,有沒有覺得阿慶變了很多。”
張茵點頭:“阿慶命苦,有了阿遠之後,也總算讓他幸福一些。”
陳慶還是繞了遠路回去,他選擇去了孫大娘那裡,孫大娘剛好在家,看到陳慶進院子,就跟他一起去喂豬。
原先還粉嫩嫩的小豬經過快半年的時間,已經比來時大了一倍了,也沒了原先的可愛的樣子,還變得臭烘烘的。
雖然孫大娘已經儘可能地在保持豬窩的乾淨,但無奈豬身上就是帶著味道,陳慶的眼睛裡已經有些嫌棄了。
“娘,戚書寧考上秀才了,還是第三名呢。”陳慶把豬食倒進豬槽裡,跟孫大娘說話,“茵姨讓咱們晚上都去吃飯呢,說要熱鬨一下。”
孫大娘愣了愣:“我去不合適,你們去就好。”
陳慶沉默下來:“可是茵姨特地跟我說了讓您也去,您不去的話……”
孫大娘也覺得陳慶變了很多,現在已經學會裝可憐了:“好好好,我去,但是去的時候還是得帶上點禮。”
陳慶點了點頭,社交禮儀這些事情還是孫大娘比他在行。
他像個傳話的小蜜蜂,這會兒終於肯回自己的家了。
周遠在掃院子,看到陳慶回來就給他倒水:“話都傳到了?”
陳慶捧著杯子喝水,喝完長舒一口氣:“都傳完了,茵姨讓晚上過去吃飯呢。”
“行。”周遠放下掃帚,“咱們去打酒,今晚肯定得喝點。”
陳慶點頭,揣上荷包就跟在周遠的後麵,村裡有一戶人家會釀酒,村裡人喝酒都往他家去。
他們在路上碰到李鐵匠,李鐵匠的手上提著一扇精排,兩塊梅花肉,聽他們說是想要去打酒,便先回了家,又對陳慶說:“一會兒來家裡幫忙,李欣的廚藝實在不行。”
陳慶趕緊點頭:“我們打完酒就過去。”
周遠直接打了兩壇子,他讓陳慶給錢,陳慶掏出自己的荷包,他剛剛竟然沒有發現這荷包比他之前沉了不少,他打開一看裡麵放了些碎銀,還有銅板。
怕人家等得久,陳慶先把錢付了,才問周遠:“我的荷包裡是你放的錢嗎?”
周遠提著酒壇子,點頭:“以後你是家裡的一家之主,錢當然是要你來管。”
陳慶抿著唇笑,很快就走到了李鐵匠家。
李欣在屋裡忙活,戚書寧在灶邊燒火,張茵不放心,本來想去幫忙,被李鐵匠按住不讓動。
沒一會兒孫大娘來了,她日子一向過得清貧,這次來撿了些雞蛋過來。
張茵說她客氣,孫大娘隻是笑,就跟張茵去一邊說話去了。
陳慶也鑽進了灶房裡,周遠把灶門口的戚書寧擠走了,自己開始燒火。
李欣朝他哼哼:“你敢對戚秀才不敬。”
周遠比了比自己砂鍋大的拳頭:“以後就算是戚狀元,隻要做得不好,也得挨拳頭。”
陳慶埋頭處理食材,不跟他們交流。
一扇精排剁成食指長的小段,用蔥薑醃了,李欣趕緊說這道菜他要自己來做,他的外祖父家那邊有一道特色菜,叫糖醋排骨,是牛牛的最愛。
陳慶不跟他爭,又去處理彆的。
李鐵匠不僅買了肉,還殺了雞,還是隻母雞,李欣看到了邊說:“說要給娘燉雞湯補身體。”
陳慶把雞處理好,放進他家的砂鍋裡,加了清水先煮浮沫,開了之後再重新加水,加上薑片枸杞一起煨上,李鐵匠看見了陳慶放好的湯鍋,又去屋子裡翻出了一根山參燉上。
做好雞湯,李欣的排骨也下了鍋,原本嫩紅色的排骨經過李欣炒製的醬料一裹,變得油亮亮的,聞起來也是一股甜香,周遠說難怪牛牛愛吃,小孩兒嘛,可不都喜歡吃糖。
陳慶看著李欣炒的排骨,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這塊梅花肉,他讓李欣重新炒了一點醬汁,又把焯好水的梅花肉塊倒下去,也裹滿了醬汁,周遠燒的火有些大,又煸出了很多油脂,最後陳慶用了一勺高湯,慢慢地燉煮這塊肉。
剩下的菜就簡單了一些,炒土豆絲,醋溜白菜,過年時曬的臘肉,臘肉煮過之後再切成薄片,原先有些膩人的肥肉變得晶瑩剔透,像是能透光一般。
夕陽西下的時候,一大桌子菜也都做好了,李鐵匠家的桌子大,剛好能圍成一桌子。
除了牛牛和張茵,每個人的麵前都倒了一杯酒,李鐵匠是大家長,他先舉杯:“今天是個好日子。”
李欣跟張茵都笑了出來,李鐵匠也笑了,隨後他看向戚書寧,這裡最有文化的就是戚書寧了:“阿寧有文化,阿寧來說。”
戚書寧站起來,撓了撓頭:“謝謝大家。”
這會兒整張桌子的人都笑了起來,還是周遠發話:“還是先彆說了,牛牛口水都要把碗淹了。”
於是大家菜開始動筷,吃著東西之後說話就不那麼拘謹了,張茵的旁邊是孫大娘,她捧著一碗雞湯小口小口地喝著,看著這一大桌子的人,輕聲跟孫大娘說:“我也算是圓滿了。”
孫大娘的麵上也帶著笑:“是啊,熱熱鬨鬨的真好。”
張茵又繼續說:“李欣成親之後,我心裡的事情就少了一樁,現在就是牛牛,希望他能健康快樂地長大。”
孫大娘夾菜的筷子頓住,心中有了點不詳的預感,他看向張茵。
張茵也在看她:“嫂子,咱們兩家現在結了親,日後也都是一家人。”
孫大娘的心越發地沉了下去,但張茵後麵沒再說什麼,又笑著去聽他們說話。
李鐵匠和周遠喝得最多,但都沒有醉意,戚書寧倒是喝多了,這會兒雙眼迷茫,李欣淺嘗了幾口,陳慶隻是抿了一口,散去的時候,李欣跟戚書寧沒有走,睡在李欣先前的房間裡。
孫大娘心裡有事,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她看著大家都這麼高興,最終還是沒有把擔憂說出口。
等回到家裡,她沒著急讓陳慶和周遠走,反而是回了自己家裡,還是把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
“我瞧著你乾娘,最近像是不太好的樣子。”
陳慶跟周遠對視一眼,陳慶才說:“可是今晚,她精神很好啊。”
孫大娘停了停,才說:“她晚上跟我說了些話,我聽著是有些托孤的意思。”
周遠:“您的意思是……”
“她覺得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你和李欣都成親了,戚書寧也考上秀才了,她一直吊著的那口氣,就快鬆了。”
陳慶這才開始後怕,因為先前他也曾經擔心過,孫大娘辦完孟濤的後事,會尋短見。
陳慶六神無主地看著周遠。
周遠點了點頭:“娘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去跟義父說說這事兒的。”
回到家的陳慶,一晚上都憂心忡忡。
第50章
第二天一早, 周遠去村裡挑水,就看見牛牛在村裡玩,他把牛牛叫了過來。
牛牛本身就很崇拜周遠, 看到他就拋棄了自己的小夥伴, 跑到周遠跟前:“大哥。”
周遠摸了摸他的腦袋:“一會兒回家,把哥哥和阿寧哥哥叫去我家, 說我找他們有事。”
牛牛點頭, 一溜煙跑了。
周遠挑完水回家,陳慶已經做好了早飯。
玉米麵粥, 一疊鹹菜, 幾個玉米窩頭,陳慶改不了自己節儉的個性, 現在也不需要乾農活,自然也不需要吃那麼好。
邊吃飯陳慶邊說:“我想把牛棚前麵平出一塊地來種點菜,挨著牛棚, 地肯定很肥,菜一定能種得很好。”
“好,下午我幫你挖。”周遠吃飯很快, 陳慶一個窩頭沒吃完, 他已經吃完了三個窩頭,喝完了一碗粥。
陳慶:……
吃完飯,周遠洗碗, 陳慶在屋裡梳頭發,成親之後就他就頭發都束起來了, 他有幾條發帶, 換著用,但最喜歡的還是周遠第一回送他的月白色的那條。
等他梳完頭, 李欣和戚書寧也來了。
“牛牛說你們找我?有事嗎?”李欣一屁股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戚書寧先跟陳慶和周遠打了個招呼。
“是前兩天,娘說乾娘的狀態不太對勁。”周遠把孫大娘那天說的話跟他們說了一遍,李欣的眼底明顯多了些慌亂。
“那,那怎麼辦?”他站起來,有些焦慮,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戚書寧站在一邊按住他的肩:“欣欣,你先彆急,聽聽大哥怎麼說。”
周遠便問:“先前去府城,府城的大夫怎麼說?”
李欣搖頭:“沒說什麼有用的話,都是車軲轆話來回說,說娘氣虛體虛,要多吃什麼參湯阿膠,爹買了好多。”
先前從李欣成親開始,張茵的身體似乎就好了很多,李欣以為是自己成親衝喜,讓她的身體好了,又因為前段時間爹也常帶她去看大夫,大夫也沒說什麼,他們才以為她的身體真的快要好了。
周遠想起先前在雲溪鎮遇到的大夫,看起來像是學識淵博,很是可靠的樣子。
“我之前,在回來的路上,經過雲溪鎮,遇到過一位大夫,我曾跟他說過乾娘的情況,那位大夫說他沒見到病人,不好貿然用藥。”
“所以我在想,如果把乾娘帶過去讓他看看,是不是能夠有機會治好。”周遠說。
李欣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心裡思考著周遠的這個辦法:“可是,去雲溪鎮路途很遠,我怕娘在路上就病情嚴重。”
李欣又坐下:“還有,娘她是不是願意跟著去呢?”
“這就要看你的了。”周遠說,“如果你能勸得動她,那咱們就去一趟西辛府。”
李欣風風火火地來,又憂心忡忡地離開。
陳慶走到周遠的身邊,抱住他的胳膊:“你說去了西辛府,就能治好茵姨嗎?”
周遠摸了摸陳慶的腦袋:“我也不確定,隻是那位鬱大夫,看起來是十分可靠的樣子。”
陳慶歎了口氣。
“若是乾娘決定去的話,你也跟著一起去,雲溪鎮很有意思。”
那裡有很多新鮮的吃食,是他們從沒見過的,那裡的風土民情,跟洛河村這邊也不太一樣,他想帶著陳慶出去走走,雲溪鎮就可以作為第一站。
午後天氣炎熱,陳慶躺在床上,周遠手上拿著一把團扇在給他扇風。
陳慶昏昏欲睡:“等下午太陽落山,咱們就去翻地啊。”
周遠答好。
沒一會兒陳慶就陷入沉眠。
等他醒來的時候,竟然下起了小雨,這個時候下的小雨並不會很涼爽,反而更加憋悶,這會兒的空氣就像是他們蒸乾糧的時候繞在蒸籠上的濕氣,讓人喘不過氣。
不過有些小雨,翻地會更加輕省一些。
周遠確實是不太會乾農活,隻不過這會兒一會兒的功夫,他的手心就被鋤頭磨出一個水泡。
陳慶在一邊撿野菜,這個時候馬齒莧生得很好,貼在地麵上一大片,陳慶就全都撿了起來,堆在另一邊,想著晚上做了吃了。
聽見周遠嘶了一聲,陳慶趕緊把鋤頭從他手上搶過來,就看見他手心裡的水泡。陳慶看了他一眼,自己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地翻好,拉著他就回了家裡。
周遠有些新奇地看著自己手心裡的水泡,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糙漢子,乾什麼活都手到擒來,結果沒想到,隻是翻個地,就把他的手心磨出了水泡。
讓他不免想起去年,他幫孫大娘犁地的時候,連牛都回頭看他。
這會兒天快黑了,陳慶點了燈,找到自己的針線包,針尖在火上烤過之後把周遠手上的泡都紮了,上了些藥粉,用布巾細細地給他包好。
看著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周遠笑了笑:“這下我可是什麼活都乾不了了……”
陳慶瞥了他一眼:“家裡沒什麼要你乾的活了。把家裡的地租出去還是對的,你不會種地,我一個人得累死了。”
“你是怎麼學會種地的?”
周遠知道他的家鄉,也不是善於農耕的。
陳慶便說:“一開始也跟你一樣,一乾活就起水泡,娘就給我上藥。”
但那時候陳慶很害怕,他怕他乾不了活,孫大娘就會把他趕走,所以起了水泡也不說,還堅持乾,到後來手上都化膿了,孫大娘才察覺到。
地裡的活計不會因為人的受傷就消失不見,陳慶的手好了傷,傷了好,就這麼循環往複,兩個月後手上就不會再起泡了,他也學會了該怎麼樣翻地種地。
“那我再學學,總能學會的。”周遠笑著揉他的頭發,把他梳得很好的頭發揉亂,順手把他的發帶扯了下來,他今天用的是以前的發帶,深色的。
“怎麼不用我買的?”周遠問。
“在家裡要乾活,彆弄臟了。”陳慶把發帶從他手上拿回來,重新攏起自己的頭發,“晚上想吃什麼?”
周遠想了想:“煮點麵條吧。”
天氣太熱,也沒什麼胃口,陳慶就把煮熟的麵條在晾涼了的開水裡過了一下,又把下午翻地的時候摘的馬齒莧也焯了水,加點調料拌在一起。
麵條筋道,馬齒莧入口泛著些酸味,也是十分開胃,不知不覺周遠就吃了一大碗。
每一個做飯的人都願意看到自己煮的飯被人吃到一口不剩,周遠每次吃飯,都吃得乾乾淨淨,陳慶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很開心。
吃完之後,兩個人像往常一樣牽著牛去田邊吃草,碰上出門遛彎的村民,陳慶還是微微往周遠的身邊躲了躲。
“喲,周遠手受傷了啊?”那大叔看了一眼周遠的手,發現被包著,問了一句。
周遠麵上是藏不住的笑:“害,就一點小傷,夫郎不放心,非得要包起來才安心。”
那大叔嘿嘿笑了一下:“感情挺好哈。”
周遠攬住陳慶的腰:“可不是嘛。”
村裡人見不得這麼膩歪的夫夫,趕緊尋了個由頭跑了,陳慶忍無可忍,手掐在周遠的腰上:“你怎麼不跟大叔說你手是因為不會乾活才傷到的啊?”
周遠隻是笑,又牽著陳慶的手往前走:“那怎麼行。”
陳慶哼了一聲,把牛繩子交到他的手上,自己往前走了。
他們在家裡等了兩日李欣的消息,但李欣沒有上門來,倒是在這天的早上,村口開始敲鑼打鼓,陳慶從屋裡出來,問周遠是怎麼回事。
周遠才想起,應該是報喜的人來了,戚書寧的院試成績迅速地在村裡傳開了。
在衙門的人來報喜的時候,李家人早就準備好了一切,給了衙差們不菲的報酬,衙差們都喜氣洋洋,說了好些吉祥話。又說有秀才的功名,能夠免賦稅,又說戚書寧年少有為,日後必定高中狀元。
蔣村長這會兒自然也在這邊,說村裡出了秀才那可是大喜事,是要擺酒慶祝的,李鐵匠本來就有這個意思,正巧李欣的新房也要上梁蓋瓦,就打算一起辦了。
於是定好在五月初十擺酒,請全村人熱鬨熱鬨,除了原先的村長家。
五月初十當天,張茵的精神格外好,雖然李鐵匠不讓,但她一直在宴席上跟村裡的人聊天,李欣跟陳慶就守在她的身邊,今天不用他們忙,李鐵匠請了專門做席麵的包乾。
周遠就跟著戚書寧跟在李鐵匠的身邊,整個宴席上都十分熱鬨。
而一邊的孫大娘,看著神采奕奕的張茵,心沉得更厲害了。
李家的熱鬨一直持續到了夜裡,張茵洗漱好,換上寢衣,坐在床邊。
李鐵匠也洗漱完,他輕輕抱住張茵:“早些休息吧,今天累到了。”
張茵卻不想睡覺,她笑著說:“老李啊。”
李鐵匠已經有些迷糊,他今天喝得太多,隻是再累也要回應她:“嗯?”
“現在所有人都叫你李鐵匠,誰還記得你的名字啊?”張茵問。
李鐵匠掀開眼皮:“我叫什麼名字?”他自己都有些忘了。
“李灃,水足而豐。”張茵笑著說,“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看著我眼睛都直了。”
李鐵匠抱著她,似乎還是有些害羞:“這會兒說這些,都老夫老妻了。”
她靠在李鐵匠的肩上:“現在真好,欣欣他們兩個人生活得很好,牛牛跟著書寧也能學到東西,阿遠能立得起來,阿慶也有了長嫂的風範。”
李鐵匠的眼睛清明了一些:“說這些乾什麼?”
張茵搖了搖頭:“就是覺得今天很開心。”
“以後每天都能這麼開心。”李鐵匠說,“茵茵,趕緊睡了。”
他記得大夫的囑托,張茵不能熬夜。
“好,就睡了。”張茵枕在他的手臂上,“阿灃也要好好地,謝謝你,讓我一直記得我叫張茵,而不是李張氏。”
李鐵匠喝得太多,本能地覺得她說這些話有些不對勁,他的酒全醒了,他爬起來:“你說這些做什麼?”
李鐵匠驚起了一身冷汗,想起俗話說的回光返照,張茵今天這麼精神,可不就是……就是回光返照?
他輕輕地摸著張茵的臉:“不如,就跟周遠他們走一趟,去那雲溪鎮看看大夫。”
張茵搖頭:“我不想,太遠了,萬一,萬一死在路上……”
李鐵匠抱住她:“就當時為了我好嗎?茵茵,除了你,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知道我叫李灃啊?”
“你要是真有什麼事?你讓我該怎麼辦?”
張茵隻覺得自己的寢衣濡濕了一大片,李鐵匠這樣鐵骨錚錚的男人,也會這樣哭嗎?
要是她真的死了,她的孩子有人疼,她的丈夫該怎麼辦?
先前她總是想,再撐一撐,撐到李欣成親,李欣成了親之後,她又想,周遠還沒成親,不如就再等一等,等到周遠成親了,欣欣的房子修好了,書寧也考上秀才了,她終於能歇一歇了。
可是看著哭成淚人的李鐵匠,她想了那麼多人,考慮了那麼多人,怎麼能不為她的丈夫再考慮考慮呢?
他是父親,就要頂天立地,可是,誰來心疼他呢?到如今,世人都知道他是李鐵匠,可自己走了之後,誰還能記得他叫李灃呢?
她喘勻了氣,抱著李鐵匠的頭:“那你答應我,我走這一趟,不論結果是什麼,你都要好好的,要好好照顧欣欣和牛牛,尤其是牛牛。”
張茵知道,李鐵匠的心裡是有那麼一點不喜歡牛牛的,畢竟是因為生牛牛,她的身子才會這麼弱。
“好。”李鐵匠點頭,“都聽你的。”
“還有,你就不要去了,讓欣欣和書寧陪我,阿遠和阿慶應該也會隨行,你就留在家裡等著我,好好照顧牛牛。”
“我怎麼能不去?”李鐵匠有些急了,“你……”
“你的鋪子裡還有多少單子沒打?你這些日子太懈怠了。”張茵有些嚴肅地看他,“再說了,治病不要錢嗎?我們要在雲溪鎮待上一段時間,你也去了,誰賺錢啊?”
李鐵匠這才勉強同意:“那,那好吧。”
隨後兩個人才歇下。
李鐵匠睡得很淺,迷迷糊糊地眼前閃過很多畫麵,也許是因為睡前張茵說了從前,他夢見了自己剛學打鐵的時候,那會兒的張茵還是閨閣小姐,她笑著看向李鐵匠:“你好呀。”
李鐵匠撓頭,笨嘴拙舌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茵沒等到他說話,便說:“不和我說話?那我就走了?”
李鐵匠立刻說不要,但張茵走得太快,他追不上。
黑暗中李鐵匠睜開雙眼,他伸手去摟張茵,摸到她溫熱的臉頰,聽見她清淺的呼吸聲,李鐵匠才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