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周遠的麵色瞬間有些慌, 他站起來,走到陳慶的麵前:“阿慶怎麼了?是生病了嗎?怎麼來醫館了?”
陳慶隻是看著他的手臂,聲音有點抖:“你怎麼回事?怎麼會受傷?”
醫館到底不是說話的地方, 周遠拉著陳慶, 後麵的李欣拉著戚書寧,很快地離開了。
周遠把陳慶帶到他們暫時的落腳點, 是鎮上的一家客棧, 周遠跟戚書寧住一間,知道他們要說話, 李欣就把戚書寧帶走了。
回到屋子裡, 陳慶似乎還是後怕,麵色還是有些蒼白, 說話的聲音都在抖:“到底怎麼回事啊?”
周遠才跟他說起這一段時間的遭遇。
這次的鏢是跟衙門和其他鏢局聯合押送的,是某個地方官員給京城送禮的禮錢,因為是私下的交易, 所以沒有驚動官府,選的是鏢局。
他們接了鏢,那就不管這是什麼錢, 都要好好走這一趟。
但不知道是哪裡走漏了風聲, 這一路上都不太平,山匪,水匪, 強盜,像是蒼蠅似的一直騷擾著整個鏢隊, 等快到了京城, 他們打算放手一博。
“是遊刹幫的。”振威鏢局的老鏢頭說,“這些日子, 朝廷開始剿匪,他們也是急了。”
往常振威鏢局和遊刹幫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雙方相安無事,此次可能也是他們聽說了振威鏢局有所動蕩,所以才有這樣的事情。
周遠纏緊了自己的臂縛,背上背著的刀也躍躍欲試。
遊刹幫本來就是背水一戰,隻要他們搶到了這筆銀子,他們就能立刻重振旗鼓,所以此次他們也是傾儘全力。
周遠從前就已經見過這樣的事情,血光,刀光,慘叫,他顯得格外地從容,他在戰場上,肖將軍教過他很多東西,其中一句就是,擒賊先擒王。
所以周遠第一眼就看到了遊刹幫的幫主,解決了自己身邊嘍囉的時候,他直奔那幫主。
遊刹幫幫主似乎沒有料到竟然有人直衝他而來,周遠整個人此時熱血沸騰,跟那幫主過了幾招,兩人各有勝負。
但周遠畢竟是屍山血海裡還能把主將帶出來的人,他隻看準一個幫主的破綻,便手起刀落,遊刹幫的幫主直接被他斬殺。
幫主一死,其餘散眾便也沒有了繼續纏鬥的氣力,雖然是他們勝了,但也隻是險勝,鏢隊也也有很多人受了傷,也折損了幾個人。
周遠他們畢竟是鏢隊,剿匪的後續他們不想參與,但到底還是耽擱了一些時間,等完成這一單的時候,他們鏢局也少了兩個人,孟啟受了點輕傷,其餘人身上也都帶著點傷。
振威鏢局的人都看到了周遠是怎麼斬殺幫主的,此時所有人都對他心服口服,總鏢頭收斂了那兩個兄弟的屍首,又告訴周遠應該要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修整一天之後他們也沒有過多耽擱,回程的路上順帶接了兩三個肉鏢,賺點回去的住店打尖的銀錢。
周遠歸心似箭,從來沒有這麼期盼過回家,現在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趕路。
隊伍裡的鏢師笑他,孟啟便說遠哥新婚,想回家也是應該的,本以為剿滅了遊刹幫之後,回程之路便一帆風順,所有人都有些放鬆了警惕。
在快到府城的時候,一個遊刹幫的散眾混進了他們歇腳的茶寮裡,誰也不管,隻直衝向周遠,周遠有防備,但不多,那刀劃在了周遠的手臂上,血流了一地。
周遠有些氣,雖然手臂上的傷並不致命,但他畢竟就快要回家了,要是陳慶看到他手上的傷,還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子。
他們把人捉了,孟啟自告奮勇地要把人送去官府,周遠點頭,胡亂地處理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在要進縣城的時候,看到了城門口的戚書寧。
戚書寧整個人都是亂糟糟的,也不知道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是怎麼走回來的。
戚書寧看到周遠也嚇了一跳,看到他手上的傷的時候更是手足無措。
周遠叫他跟他們一起走,鏢隊回了鏢局修整,周遠在鏢局裡處理了兩天鏢局裡的事情,才帶著戚書寧往鎮上走。
他手上的傷本來就隻是粗略地處理了一下,回到鎮上戚書寧看他的手臂又在滲血,就叫他先去醫館裡包紮一下,沒想到會在醫館裡碰見陳慶。
“大概就是這樣了。”周遠說得已經很輕巧了,至少他跟那幫主血拚的事情他沒說出來,但即使是這樣,陳慶聽完之後就開始默默地掉淚。
“你彆哭,你看我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來了。”周遠抱住他,一點點親掉他的眼淚。
陳慶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發生的事情肯定不像他說的那樣輕巧,什麼剿匪,什麼尋仇,陳慶想想都覺得可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周遠就是沒回來呢?
周遠抬手圈住他:“阿慶彆多想,真的隻是我大意了。”
陳慶淚眼朦朧地看他:“我雖然答應了你可以出去,但是,我,我現在,我現在真的很難受,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回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遠不停地安撫他,“阿慶彆怕,彆怕。”
陳慶抱著他很傷心地哭了一場,隨後情緒才慢慢地穩定下來,他看著周遠的手臂:“是不是很疼?”
周遠又在他唇角邊親了親:“我皮糙肉厚,不怕。”
陳慶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但他就是很害怕,害怕周遠像他的爹爹一樣,很多東西擁有之後再失去,心裡會空一塊,變得血肉模糊。
“咱們回家吧?”周遠收拾了一下屋子裡的行李,很多都是他在京城買的給陳慶的東西。
陳慶垂著眼睛幫他收拾行李,隨後也不讓周遠動手,自己背著大包袱往外走。
外麵李欣已經趕著牛車在等他們了,戚書寧垂著頭坐在他的身邊,陳慶把包袱放下,自己爬上牛車,周遠朝李欣笑了笑,隨後也坐在了後麵。
李欣:……
回到村裡,李欣把牛車給他們停好,隨後就揪著戚書寧的耳朵把他拉回去了,剩下陳慶跟周遠兩個人。
陳慶回程的一路上都沉默著,周遠想伸手抱他,被他輕輕推開手,說他手還傷著。
他不理人的時候就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也沒忘了要給周遠補身體,看周遠在收拾行李,他就去了一遍的孫大娘那邊,從雞籠裡挑了一隻雞出來。
孫大娘很久沒看到過陳慶這個樣子了,自從有了周遠之後,他整個人鮮活很多,哪裡像是今天這個樣子,垂頭喪氣,情緒都寫在臉上。
“怎麼了阿慶?”孫大娘幫他把雞捉出來。
“周遠受傷了,我想給他補補身子。”陳慶揉了揉眼睛,“娘,我害怕。”
孫大娘摸了摸他的頭發:“彆怕彆怕,他不是好好回來了。”
陳慶點了點頭,但這會兒他誰的話都聽不進去,腦子裡總是在想如果周遠沒能安全回來,他該怎麼辦。
隨後孫大娘跟他一起回去,看了一眼周遠的手臂,鬆了一口氣,還好隻是傷到手臂,不是彆的地方。
她幫著陳慶把雞殺完下鍋,之後還是把時間留給他們兩個人。
兩個人吃完飯之後,陳慶還是不理周遠,但又一切都做得妥帖,燒好熱水,先把他的手臂好好地纏了起來,仔仔細細地給他搓背。
因為今天周遠總是亂動,上午才上好的藥的胳膊就已經滿是血跡,陳慶歎了口氣,從周遠的行李裡找到大夫開的傷藥,解開他手臂上的繃帶,想重新給他纏一下。
周遠知道自己的胳膊上的傷,這會兒看還是有些血肉模糊,陳慶又膽小,怕嚇到他。
“我自己來吧,阿慶。”
陳慶沒理他,隻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周遠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陳慶解開他的繃帶。
鮮紅的血,有些泛白的肉,還有隱約能看得見的骨頭。
陳慶的眼眶發紅,拿著傷藥瓶子的手有些抖,但藥都穩穩當當地敷在了他的傷口處,他又細心地給他把繃帶纏上,最後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做完這些,陳慶抹了一把眼淚,也不理周遠,顧自去處理剩下的事情。
等他處理完之後,回到屋裡,以前他們睡覺都是周遠睡外側,他總是說怕陳慶亂翻掉下床。
今天陳慶把他趕到床裡側,自己睡在外側,也不理人,隻留給周遠一個後腦勺。
本來連日奔波為的就是抱著夫郎好好睡一覺,但現在手傷著,雖然周小遠精神著,但他不敢亂來。
於是他湊到陳慶的背後,輕輕戳了戳他的腰:“阿慶,我錯了,彆生氣了。”
陳慶還是不理他,把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挪開。
看來氣得真不輕。
“阿慶,我都很久沒見過你了。”周遠知道怎麼拿捏陳慶,“我一路上都很想你。”
這樣的說辭陳慶上一次就聽過了,這次就無動於衷:“好好休息。”
周遠又挪到陳慶的另一邊:“阿慶都不看我。”
陳慶被迫與他對視,隨後又翻身,還是不看他,撇嘴:“那你跟我說,遇到劫匪到底是什麼樣?”
鏢局死人的事情他沒敢跟陳慶說,怕他害怕難過。
但陳慶其實比他想象的要堅強許多,他能在雙親去世之後還堅強地生活下來,就證明他不是個膽小懦弱的樣子。
“這次的事情裡,我們鏢局死了兩個人。”
陳慶原本就是背對著他,聽到他的話之後,頓了一下又轉過身,額頭貼在他的手臂上。
周遠拍著他的背,他的聲音很低沉,哼著一首陳慶從沒聽過的曲調,陳慶上一次聽曲,還是小的時候小爹哄他睡覺的時候輕聲哼的歌。
“這是什麼曲子”陳慶吸了吸鼻子。
周遠說:“是戰場上,安撫亡魂的調子,我們每個人都會。”
陳慶又摸到他身上的疤,新的舊的都有,他問:“你那時,有好朋友嗎”
周遠搖頭:“沒有,太累了。”
主要還是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死,也不必徒增彆人的傷心。
就連跟孟啟他們,也是在他們回來之後,幾頓酒喝下去,才有的交情。
“阿慶,死其實沒有那麼可怕。”周遠還是沒忍住,“阿慶你能從爹爹和小爹的離世之後,一個人雖然辛苦,但還是挺過來了,我知道你很堅強。”
陳慶搖頭:“我不堅強,我很害怕。”
“你問我有沒有朋友,我們那個時候,都不敢交朋友。”周遠歎了口氣,“怕哪一天起來,朋友就不在了,我們要接受的生離死彆太多了。”
周遠的手搭在他的身上:“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無往不利,相信我無論如何都會回到你的身邊,但如果有一天死亡真的降臨在我身上,你也要相信,人死後有亡魂,我不進地獄,隻在人間飄蕩,你雖然看不見我,但我依然在你身邊。”
第62章
陳慶趴在他的肩頭上, 眼淚穿過他的衣衫,落在他的皮膚上,周遠隻覺得他的眼淚太燙, 燙得他整個人都手足無措:“阿慶, 我們會一直好好的。”
陳慶點了點頭,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我知道你選擇做這個, 受傷在所難免, 隻是今天突然出事,我沒有一點準備。”陳慶的鼻音很重, 他哭得很急。
“是我錯了。”周遠懊惱, 隻要他再細心一點,這些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怪他自傲。
“那兩個人,家裡怎麼辦呢?”陳慶還是心軟。
“鏢局都有章程的。”周遠的心裡也不好受,“會給他們家裡補償的。”
周遠把他的頭放在自己的心口, 讓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陳慶聽著他蓬勃的心跳聲,耳邊是周遠輕哼的曲子,慢慢地睡著了。
周遠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 也慢慢睡著了。
之後的日子, 周遠開啟了自己養傷的生活。
早上他醒了之後,旁邊的床鋪早就已經涼了下來,他側頭, 就看見了陳慶放在床頭的雞蛋羹。
他兩口吃完雞蛋羹,穿好衣裳下床, 院子裡已經收拾得很乾淨, 水缸也是滿滿當當,隻不見了一個陳慶。
他溜達著去隔壁娘親家裡, 孫大娘正在後麵喂雞,看到他便說:“阿慶跟李欣上山撿柴火去了。”
周遠愣在原地,因為他記得陳慶之前說,想跟他一起上山撿柴火,因為周遠個子高,能夠幫他拿到很多高樹上的枯枝。
周遠從孫大娘家離開,歎了口氣,看來還是在生氣啊。
山上,李欣砍倒一根枯樹,折成小節之後裝進背簍裡:“他沒大事就行,我娘還說要過來看他,我說我先來看。”
“戚書寧怎麼回來啦?”陳慶在一邊耙鬆針,一邊問。
“他說山長說他聰慧,該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眼看著也快過年了,所以就讓他回來了。”李欣說。
這些話是戚書寧這麼說的,但李欣有些不信,他總覺得戚書寧看起來是不怎麼聰明的樣子,這些話更可能是戚書寧自己編的,為的就是不想上學。
“他能考第三呢。”陳慶說,“第三很厲害啊。”他沒上過學,也不識字,隻知道能做官能考功名的都很了不起。
也是因為戚書寧有了個秀才的功名,所以李欣家裡的賦稅又減了一些,他們家先前因為給張茵治病,已經差不多快要花空了積蓄,這些日子他跟李鐵匠兩個人打鐵,也算是賺了點錢,至少這個年能好好過了。
“他也就這點優點了。”李欣說,“傻不愣登。”
陳慶看出他說這話,並不是生氣的樣子,倒有些嬌嗔一般,想起他們先前是因為那個虛無縹緲的衝喜的說法成親,現在一年快過去了,也不知道兩個人現在感情怎麼樣。
“你們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啊?”
衝喜的事情隻有陳慶一個知情者,陳慶自然是關心李欣的感情情況。
李欣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說:“有些時候,有個人陪在身邊,好像也挺不錯的。”
尤其是這次在雲溪鎮,戚書寧的所作所為,讓他覺得雖然戚書寧偶爾不靠譜,但在大事上還是能夠做到他所做的。
陳慶笑了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要是戚書寧繼續考,以後豈不是要做官?那你不是就得跟他一起走?”
李欣的笑容僵在嘴角:“應該不會吧?他那麼傻嗬嗬的人,還能做官呢?他連基本的人情世故都還不懂呢。”
陳慶也隻是隨口一說,隨後兩個人誰也沒再提這件事,他們裝著滿滿的柴火下了山。
在山腳下兩個人分開,陳慶回到家裡,周遠在院子裡踱步,看到他背著滿滿當當的柴火想去接,被陳慶攔住:“手上有傷,彆動了。”
周遠跟在他的身後:“咱們家可以買炭火,不用再上山去見撿柴火啦。”
陳慶回過頭:“能省一點是一點。”
“阿慶,不要生氣了。”周遠知道他還是在生氣自己受傷的事情。
陳慶一邊乾活一邊看他:“我沒生氣。你去歇著吧,中午給你燉骨湯?你去屠戶那裡買點骨頭?”
周遠沒辦法,隻能聽他的話,去屠戶那裡買肉,路上遇到出門的張茵,張茵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聽欣欣說你受傷了,沒事吧?”
“沒事的乾娘。”周遠笑著說,“就是阿慶有點難過。”
“阿慶也不容易,你好好哄哄他。”張茵現在身體很好,不想以前隻是待在家裡,她最近都跟著孫大娘一起,在村裡打牌,比從前開朗了很多。
“我知道的乾娘,您這是去哪?”周遠問。
“書寧不是回來了,我去他們家裡看看,欣欣不會做飯。”張茵笑著說。
李欣跟戚書寧已經搬去了他們的新家裡住了,張茵有些放心不下他們,所以會經常去看他們。
“那我先回家了,乾娘。”
養傷的日子清淨而悠閒,隻除了一點,陳慶不讓他碰。
雖然周遠一再表示自己的手已經沒有問題了,而且隻是手受傷根本不會影響彆的,但陳慶就是不願意。
周遠又不能勉強他,每天隻能抱著陳慶親親蹭蹭當解渴。
因為臨近年關,鏢局的生意多了起來,先前孟啟和孟栓子一直跟著鏢局裡的老鏢頭一起走鏢,如今已經能夠自己獨立地出門。
年關將近,大家都不願意出遠門,所以接的都是一些不太遠的鏢,運送的也都是年貨之類的東西,周遠不出門也沒事。
但鏢局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年節的各方關係的打點,各種賬務的清點,很多很多的事情都要周遠做主。
振威鏢局畢竟成名已經,內裡的賬務從前都是原先鏢局的人做的,周遠知道自己剛剛接手的時候不能服眾嗎,也擔心賬務上有什麼問題他看不懂,於是叫上了戚書寧帶著陳慶一起去縣城。
戚書寧坐在牛車上還有些興奮:“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雲溪鎮的時候還學了算賬?”
周遠一愣:“我不知道你學過,我隻是想你識字,應該能看出點什麼。”
戚書寧便興致勃勃地說:“我在完成了學業的時候,付院長說光學是沒有大用的,他問我想學點什麼技能,我也不懂,然後碰見田掌櫃,田掌櫃就說,讓我去田記學算賬,我就學了。”
周遠頓了頓,隻覺得田掌櫃一家人真是他們的福星。
“嘿嘿,我能幫到你。”戚書寧很是開心,“我也可以去鎮上或者縣城找個什麼活計乾,不會讓欣欣那麼辛苦了。”
其實戚書寧來洛河村這麼久,除了一開始在花李家的錢,後來他就開始去書肆抄書,去幫學堂裡的同窗抄筆記,雖然賺得少,但好歹也是錢。
一到縣城,周遠就被鏢局的人叫走了,陳慶有些拘謹,是一個鏢師的夫人,這個鏢師姓胡,鏢局裡的人都管他叫老虎。她把陳慶帶到後院,這位夫人從前也跟著自己家的男人一起出去走鏢,身上是一股子爽朗勁兒。
“這幾日你就住在這裡,一應物品都有。”胡夫人拍了拍陳慶的肩,“要是想買菜,就去外麵,左邊巷子走到頭,再往右就是個市場,什麼都有。”
“多謝您。”陳慶的手絞緊自己的衣裳,朝胡夫人道謝。
胡夫人看著他,倒是跟周遠很相配。
當時傳出來說振威鏢局可能要倒了的時候,他們都在擔心,沒想到竟然有人能接下來,而在此次走鏢,她家老虎也跟著去了,回來之後才說,要不是周遠,他這條命就沒有了,本來老虎是最不服周遠的,即使周遠挨個挑戰鏢局的鏢師,但他還是不服。
這次遇上劫匪,他才真的對周遠心服口服。
胡夫人又說:“其實鏢局的事情,不止是走鏢這一項,還有給縣城裡的大戶人家提供護院,一些當鋪也會請鏢師坐店等等,因此鏢局的後麵修了一排臥房,很多都是為了照顧家眷。”
聽胡夫人說,一些鏢師的家眷,也會在縣城裡找些什麼活來乾,賺一點家用。
陳慶點了點頭,他其實一直都不知道鏢局到底是乾什麼的,今天才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周遠真的很忙,幾乎是他早起就找不到人了,陳慶一早起來就站在這間屋子的門後,聽見院子裡的動靜消失,他才躡手躡腳地出門,隻是腳剛剛踏出門,就有人叫住他。
“呀,還以為你出門了呢,今天的菜新鮮我為了壓秤多買了些,也吃不完,給你家點兒。”
陳慶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上就已經接住一把菜了,陳慶隻能一個勁兒地說謝謝。
還沒等他把菜放回屋裡,胡夫人又進來,手裡也提著菜,看到站著的陳慶:“你這會兒才去買菜啊?都收攤了。”
她翻了一下自己的菜籃子,又給了陳慶一堆菜,隨後說:“明天要早些,我早上來叫你啊?”
“多謝,多少錢啊?”陳慶被他們的熱情弄得有些手足無措,“我,我……”
“先前周當家的就說你怕生,現在看來還真是。”胡夫人笑著說,“彆怕,我們院子裡的人都很好相處的。”
陳慶掛著靦腆的笑:“不好意思,我確實有一點……”
“不打緊,千人千麵嘛,這有什麼好道歉的。”胡夫人說,“你是出門少,以後啊,大江南北地走走,眼界開闊了,心境也就會開闊一些。”
陳慶點了點頭,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聽人這麼說了,有了先前西辛府的那一行,陳慶心裡莫名地生出了一點期待來。
第63章
在縣城的這幾天, 周遠忙得很,他不止要處理鏢局裡的事情,各方的打點也都要他親自去, 好在他手受傷, 倒是少喝了很多酒。
等所有事情處理完,已經是冬月十五, 再有半個月就臘月了, 要預備著過年的事情了。
他們回去之前,又去縣城裡逛了逛, 陳慶不放心周遠的傷, 非得讓他去醫館再看看。
大夫說周遠的傷口愈合得很好,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從醫館出來之後, 周遠總算揚眉吐氣了一點:“你看,我說了我好得快吧!”
陳慶這下才是真的鬆了一口氣,他深呼吸了一下, 挽住了周遠的胳膊:“你以後不要再出事了。”
“好,我答應你。”周遠伸手抱住陳慶,有些心猿意馬。
他回來這麼久了, 陳慶就是不讓碰, 這次的教訓已經足夠了,以後必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們買了些家裡需要的年貨,戚書寧也樂嗬嗬地跟著, 踏出門的時候李欣應該也給他拿了錢,這會兒也跟著他們一起, 看到什麼都想買。
周遠不顧陳慶的反對, 給他買了兩身夾襖,又給孫大娘和張茵各買了一件衣裳, 乾果糖塊點心也買了不少,過年的其他的東西打算到年關了再去買。
最後差不多快買了一牛車的東西,他們才往家裡趕。
回家這天恰好沒有霧,早上起來就是豔陽高照,冬天的陽光並不暖和,陳慶的手凍得有些僵,而且又生了凍瘡。
周遠看著覺得自責極了,陳慶倒像是沒事兒人一樣:“我聽娘說了,隻要生過一次凍瘡,以後年年都會生的,也不是什麼大事。”
周遠看著他紅腫的手,摸到他的手冰涼,於是把陳慶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頸上。
陳慶笑著,又把手往他的領口下麵鑽了鑽,坐在牛車後麵的戚書寧突然感覺有點寂寞,又想下次自己也可以試試,但是欣欣可能會直接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掐死。
回到家裡,整個院子一切如新。
陳慶閒不下來,想把先前的被褥拆下來洗了,又半個月沒有住人,棉絮也是潮乎乎的,趁著今天有太陽,乾脆都搬到院子裡來曬。
周遠幫著他搭架子,又把床上的褥子都拿出來曬。
陳慶曬完褥子,還想去河邊洗衣裳,被周遠攔住:“河裡的水都要結冰了,你手還凍了,我去挑水,咱們燒了熱水洗。”
“好吧。”
於是周遠去河邊挑水,陳慶在家裡燒水,一來一回的也花了不少的時間才把床單洗完。
他們在另外一邊搭架子晾衣裳,就看見張旭站在他們家的院子外麵,有些局促。
周遠看到他,招呼他進門,才發現他背著個背簍,身後還帶著他們的雙胞胎女兒。
張旭撓了撓頭發:“東家,這不是想著要過年了,我們也沒什麼能給您家的,這些都是孩子們撿的山貨,做的點小東西,彆嫌棄粗糙。”
陳慶不擅長應付這種事情,在周遠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跑回房間了,周遠無奈地笑了笑,從他的手上接過了東西。
張旭是真心感謝周遠和陳慶,如果不是他們,可能他的娘子在這寒冬臘月裡還要去鎮上給人洗衣裳,孩子沒也沒有一件能禦寒的衣裳可以穿,他們還能在過年的時候吃上一頓飽飯。
“沒事,好好種地就行。”周遠拍了拍張旭的肩膀。
陳慶這會兒又出來了,手裡拿著他們在縣城裡買回來的糖塊,遞給雙胞胎姑娘:“謝謝你們,我看到帕子很好看,是你們自己繡的嗎?”
姐姐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我們剛剛學,繡得不好。”
陳慶伸手摸了摸她們的頭發,又從自己的懷裡掏出兩根帕子,是陳慶自己閒暇的時候繡的,沒有拿去賣,都放著自己用,這會兒正好給兩個小姑娘。
兩人不好意思收,陳慶也不知道怎麼勸,隻好求助地看著周遠。
“收下吧。”周遠又高大,說話聲音又沉,身上還有著殺伐之氣,兩個小姑娘趕緊收了帕子,跑到爹爹的身後。
“我們還有事,就不留你們了。”周遠沒有多餘的寒暄,把他們送到門口。
周遠走到陳慶的麵前,直看著他,陳慶被他看得不自在:“看什麼?”
“阿慶偏心。”周遠嘟嘟囔囔。
陳慶有些疑惑地看他:“你在說什麼?”
“你都沒給我過帕子。”周遠說。
陳慶一臉無語地看著他:“那麼多帕子都在床頭的箱子裡放著,況且你也不用帕子啊,夏天出汗,你肩膀一聳直接就擦了,吃個野果什麼的,也是身上擦一擦就好了,你哪裡需要用帕子了?”
“……”周遠第一次覺得陳慶太過伶俐,能把自己懟得無話可說。
他們對付著吃完一頓飯之後就去了孫大娘家裡,冬天來了,孫大娘也沒什麼事情,這次他們去就是為了商量殺年豬的事情。
陳慶是第一次接觸殺年豬的事情,從前在老家,村裡沒有幾戶人家能養得起豬,他們家跟祖母家分家之後就更窮了一些,即使是有殺年豬的,也不會叫他們家人去看,生怕他們一家人會打秋風一般。
村裡有有一個屠戶,孫大娘在先前就已經跟屠戶約好了時間上門來殺豬。
請屠戶殺豬,一些人家因為一頭豬家裡人吃不完,所以會賣一半的豬肉給屠戶,孫大娘也是這麼打算的,這樣就能省去單獨的請屠戶的錢,還能回一點本。
周遠跟陳慶一起去看豬圈裡的豬,說真的周遠還有一點擔心,怕陳慶舍不得這頭從小養大的豬,隻是沒想到陳慶嫌棄它得很,還沒走到豬圈就捏著鼻子了。
他們都沒有過殺豬的經驗,周遠以為殺豬就是一刀子把豬捅死就完事了,還在納悶為什麼要請屠戶來。
孫大娘聽了他的話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是那麼容易得,要是這麼就把豬殺了,那屠戶都不乾啦。”隨後又吩咐周遠去挑水,她自己帶著陳慶去外麵的空地上挖坑。
為什麼要挖坑呢,因為殺豬要用的鍋很大,這口鍋是放在村裡的祠堂裡的,每逢村裡有要殺豬的,都需要自己提前做一個簡單的土灶,然後去祠堂把鍋搬回來。
周遠本想說等他挑完水來挖坑,但孫大娘跟陳慶都不同意,因為周遠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揮鋤頭。
等周遠挑完水,陳慶他們已經把坑都挖好了,挖好之後要以水和泥,做出一個灶來。
周遠驚歎他們兩人的手巧,隨後又被孫大娘叫出去祠堂取鍋。
第二天一早,屠戶就帶著自己所有的工具上門來了。
村裡也有很多人來看熱鬨,孟啟和孟栓子也早就結束了年前的最後一鏢,今天來幫他們捉豬來著。
陳慶不太習慣家裡來這麼多人,但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想躲起來,而是坐在那個大灶邊燒火。
李欣也守在他的旁邊,他難得今天沒打鐵,也來湊熱鬨:“說好了啊,我要一塊精瘦的肉,戚書寧說他在田記偷師了,有一道非常好吃的裡脊肉條,等他給我做了,要是好吃,我再做給你吃。”
陳慶點頭,自然是要答應他。
“還有那些下水,戚書寧說都是好吃的,田掌櫃的店裡好多好吃的。”李欣也在雲溪鎮待了很久,有時候去針灸,田掌櫃會包給他們很多吃的。
“好,咱們都留著。”
沒一會兒幾個人就抬著豬出來了,這豬孫大娘喂得很好,在陳慶他們出了門之後還請了人來把豬劁了,為的就是肉能好吃一些。
這豬約莫有個兩百斤,這會兒嚎得很厲害,周遠都差點按不住。
陳慶看著屠戶舉著刀,這會兒倒是有點於心不忍了,於是拉著李欣躲到了房間裡去。
他倆在原先陳慶住的屋裡聊天,沒一會兒就聽見了豬的嚎叫聲,好一會兒才停下。
孫大娘用盆接了豬血,等陳慶再出去的時候,屠戶已經在解豬了,從中剖開,屠戶要一半,稱過稱之後放在了一邊,幫著他們拆解另一半。
陳慶遠遠地看過他的老家殺年豬,會在殺完豬之後,用豬血梅花肉什麼的,配上一鍋酸菜,煮上一鍋殺豬菜。
陳慶從來沒吃過,因為他們家窮,窮就更有誌氣,所以不想占彆人的便宜。
洛河村沒有殺年豬做殺豬菜的傳統,看完熱鬨之後很多人都離開了。,屠戶也結了買豬錢離開,隻留下李欣和戚書寧在這邊。
這雖然是周遠的豬,但一年以來都是孫大娘在喂,所以陳慶和周遠都認為這豬是孫大娘的,讓孫大娘做主怎麼分。
孫大娘也不扭捏,除了給李欣的那一份他要的精瘦肉,又切了兩斤後腿肉和幾根排骨,讓李欣帶回去。
李欣很高興地收了,過年就是人情往來的事情,孫大娘給了他們肉,那他們家自然是要回禮的,不必有心理負擔。
送走李欣之後,孫大娘招呼陳慶一塊兒乾活,這些肉肯定是吃不完的,所以挑出幾塊最近要吃的,剩下的用粗鹽細細地抹在肉上,能保存得久一些。
現在是冬天,豬血凝固得很快,今天的午飯孫大娘打算用炒豬血,下午的時候還要把豬油煉了,剛好家裡的豬油罐子空了。
感覺一到年關,家裡的事情就一件接著一件,怎麼也做不完的樣子,雖然細碎又繁瑣,但又讓人樂在其中。
中午吃了一頓熱騰騰的泡菜炒豬血,在這個冬日裡,周遠還吃出了一身的汗。
下午的時候周遠就坐在灶前,一邊烤著火,一邊看陳慶忙碌。
雪白的豬板油被陳慶切成小塊,一股腦地都扔進鍋裡,周遠看著:“就這麼就行了?不用加點彆的?”
陳慶搖頭:“不需要啦,慢慢熬,現在出來的是水,在水燒乾之後出來的就是油了。”
果然沒一會兒鍋裡就咕嘟了起來,這會兒鍋裡的應該都是水,有些渾濁,周遠又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等水全部出來之後,鍋裡的液體就慢慢變得清亮,飄在上麵的豬網油也慢慢變得焦黃,油香也飄了出來。
等油熬好,陳慶把油裝進豬油罐子,一個裝不下,又讓周遠回家去把自己家的罐子拿了過來,也裝了滿滿的一罐。
豬油渣陳慶都撈了起來,他遞了一塊到周遠的嘴邊,周遠遲疑了一下才吃下去,他以為豬網油隻會是油膩,卻沒想到吃起來焦香伴著油香,又香又脆。
“我第一回吃這個的時候,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比這個好吃了。”陳慶也吃了一塊。
周遠看準時機,低著頭在陳慶的嘴角上親了一下。陳慶伸出手打了一下他的背:“正經一點。”
第64章
周遠正經不起來了, 從受傷到現在,陳慶要不是說他手受傷,要不是說明天很忙要保存體力, 反正就是不讓碰。
這會兒他都能單手扛豬了, 陳慶一定找不到彆的理由拒絕他了。
天黑之後,他們在孫大娘這裡吃了晚飯, 又捧著豬油罐子回家去。
周遠把豬油罐子放進灶房, 又生火燒水,進入冬天之後他們每天晚上都要泡泡腳, 陳慶因為自己體質的原因, 到了冬天總是手腳冰涼,晚上泡泡腳也是有好處。
周遠有私心, 所以水燒得多了些,他從縣城買了個湯婆子,晚上睡覺之前放進被窩裡, 不會剛進被窩的時候就被凍得不行。
周遠燒水,水熱了之後陳慶就來灌湯婆子:“你燒這麼多水乾什麼?”
周遠隻是朝他笑了笑,沒說話。
周遠看水的溫度差不多了, 又往灶裡放了些柴火, 隨後栓上院子的門,四處檢查了一下,就往臥房走。
陳慶坐在床邊, 等著周遠端洗腳水來,周遠把水放在床邊, 陳慶脫了鞋把腳放進去, 水有點燙,他輕輕碰了一下就移開。
周遠搬了凳子坐在他的對麵, 他比較耐燙,這會兒一雙大腳泡在盆裡,陳慶就把自己的腳放在他的腳上,挪開又放回來,等到水不那麼燙了,他才把陳慶的腳壓下去。
陳慶抬起頭,眉眼含笑。
等泡完腳,周遠去倒水,陳慶爬上了床,他窩在被窩裡脫衣裳,因為被窩外麵實在是太冷了。
陳慶的衣裳還沒脫完,周遠就鑽進被子裡,帶來一陣涼風,陳慶打了個寒顫,隨後就被周遠抱了個滿懷。
感覺到了周遠身上的熱氣,陳慶往後縮了縮,被周遠重新
抱緊,他的聲音很低,湊到陳慶的耳邊:“我傷好了,而且明天也不忙了。”
陳慶的心跳得很快,手抵在周遠的胸口,找借口說:“冷。”
“哪次不是大汗淋漓的。”周遠手伸進他的衣裳裡,“床頭的那本小冊子,裡麵還有一多半沒試過。”
陳慶的臉都紅透了,他埋頭進被子裡,周遠也跟著來,他的唇擦過陳慶的脖頸,慢慢地向下。
被子覆蓋了陳慶慌亂的呼吸,他猛地一僵,伸手抓住周遠的頭發,可之後手上又實在沒有力氣,隻虛虛地落在周遠的發間。
陳慶不知道那冊子上竟然還有這種折磨人的方法,等周遠從被子裡爬出來的時候,陳慶已經淚眼汪汪。
周遠忍了太久,此刻不會被陳慶裝可憐給敷衍:“阿慶,夜還很長呢。”
陳慶現在是有苦說不出,又有些後悔,要是不晾他那麼久就好了。
後半夜陳慶實在堅持不住暈了過去,灶房裡溫著的水已經涼了,周遠又披著衣裳去把水燒熱,給陳慶細細地擦洗了一番才讓他安心地睡過去。
第二天陳慶沒能起得來床,後來幾天陳慶都不想搭理他。
不過年關將至,他們也要開始準備過年的事情,今年好像沒什麼大事,能夠悠閒地過這個年關。
李欣在臨近年關的時候就很忙,戚書寧也在村裡祠堂支了個攤子寫春聯,也不算多貴,一張兩文錢,村裡人都知道他考上了秀才,也算是討個吉祥征兆。
戚書寧一早就把給他們寫好的春聯送到家裡,孫大娘細心地收了起來,打算過幾天再貼起來。
大年二十六,李欣才算是真正歇下來,跟陳慶約好二十七去買年貨,戚書寧這幾天已經寫完了春聯,也跟著他們一起去。
“我們今年打算跟我娘他們一起過年,今年也算是比較順利,我也喜歡熱熱鬨鬨的。”李欣說。
陳慶愣了一下,才問:“這樣可以嗎?”
他不想孫大娘一個人孤單地過年,他也想在孫大娘那裡過年,但是在他老家那邊,出嫁的哥兒姐兒是不能回娘家過年的,就算是和離的哥兒姐兒回到娘家,過年也是要避出去的,說是如果他們在家裡過年,就會影響娘家人的運勢,尤其是如果娘家有兄弟的,就更不會讓出嫁的人回來過年了。
李欣不以為意:“你想說那些個什麼克不克的吧,要是牛牛真要覺得我克他,我屁股給他打開花。”
陳慶抿唇笑了笑:“我就是這麼問問。”
李欣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們兩家隔這麼近,你叫嬸子去你家過年不就行了,彆那麼鑽死胡同。”
陳慶豁然開朗,他又湊到李欣的耳邊:“他不介意嗎?”說的是戚書寧。
“他有什麼不同意的,他都聽我的。”
陳慶看著李欣,要是李欣有尾巴的話,這會兒一定翹天上去了,從李欣的身邊移開。
然後他就看見坐在周遠旁邊的戚書寧,不時地朝後望,陳慶想了想,跟他換了個位置。
在戚書寧過來的時候,陳慶看到了他脖頸上一片青青紫紫。
他也算是成親這麼久了,自然也知道那是什麼,他在心裡悄悄給李欣豎了個大拇指,想到自己,身上有印子的從來都是自己,也怪周遠皮糙肉厚,掐他他都不疼的。
陳慶坐到周遠的旁邊,周遠握住他的手,在他手上親了一口,陳慶趕緊把自己的手收回來,他的手短短胖胖,現在上麵還有凍瘡,也不知道周遠是怎麼親下去的。
到了鎮上他們就分開去逛去了,戚書寧要去買筆墨,周遠跟陳慶去買點心果子。
陳慶說:“那咱們今年能把娘叫到家裡來吃年夜飯嗎?”
“當然,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周遠說,“我也不信什麼克這克那的,我把你從娘那裡帶走了,我自然也要跟你一起孝敬她。”
陳慶握緊了周遠的手,也在他的大手上親了親。
周遠高興得緊,他一高興就想給陳慶買衣裳,於是又把人帶去成衣店裡買衣服。
從成親到現在,他給陳慶買了很多衣裳,他之前出一次們,就要給陳慶買點衣裳,他沒忘記自己在成親的當天,看到自己空空的櫃子,第一個想法就是要給陳慶買很多很多衣裳。
買完衣裳之後,就是一些過年要用的東西,都買完之後,他們在牛車邊等李欣他們,周遠突然想起孫大娘要的一些調料他們忘了買,於是讓陳慶在這邊等著,他去買回來。
陳慶坐在牛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往街上的方向。
突然陳慶看到了一個人,是上次打算把他擄走的孫家的人,他不知道他具體叫什麼,反正是孫大娘的一個侄子。
他神色慌張,四處張望,陳慶沒反應過來,跟他的目光對上了,陳慶趕緊移開目光,好在孫偉好像是著急去做什麼,沒有上前來找他的麻煩。
沒一會兒周遠跟李欣他們一起回來了,看到陳慶麵色不對,趕緊上前去仔細檢查他的身上。
陳慶握著周遠的手,朝他搖了搖頭:“沒事,我就是看到一個人。”
“誰?”周遠還是不放心。
“就是娘的娘家的侄子,我看他著急忙慌的。”
周遠這才鬆了一口氣,趕著牛車往回走。
路上陳慶就把這件事情忘在了腦後,倒是周遠留了個心眼,想著有時間要去了解一下,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裡。
回到家之後,陳慶去跟孫大娘商量過年的事情,周遠在家裡整理他們買回來的東西。
“那怎麼行,你們小兩口自己過年,我跟著去算什麼樣子。”孫大娘聽了陳慶的來意之後堅決不同意。
“要是您不來我們家裡,那我們就在您這裡來吃飯。”陳慶挽著孫大娘的胳膊。
孫大娘在他手臂上輕輕掐了一下:“胡鬨。”
“娘,周遠買的東西太多了我們吃不完,而且我一個人做飯,您來幫我。”陳慶已經知道怎麼拿捏孫大娘,軟磨硬泡終於讓她同意了。
冬天的夜很安靜,陳慶枕在周遠的肩膀上睡得很香,完全不知道在夜裡的時候周遠起過一次身。
周遠在夜裡比較淺眠,這是跟他在軍營裡的經曆息息相關的,在軍營裡,隨時都要提防敵軍偷襲,所以在聽見院子外麵又腳步聲的時候,周遠就披著外衣起床了。
他沒點燈,走到院牆邊上,就看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上午陳慶說遇到過孫偉,晚上孫偉就鬼鬼祟祟地來到他們村裡了?
那孫偉也不知道是不是背後長了眼睛,還沒走到孫大娘家門口,就回過頭跟周遠對上視線,孫偉是吃過周遠的拳頭的,在周遠還沒有動作的時候他撒腿就跑。
周遠翻了個白眼,決定等天亮就把這事兒解決了。
陳慶完全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隻是在周遠說今天要出門的時候愣了愣:“那你早點回來,我等著你回來貼對聯。”
“中午你去娘那裡吃飯,我中午可能回不來。”周遠親了親他的臉頰,隨後讓陳慶歇會兒自己出去。
周遠到了鎮上,找到在鎮上的王五,請他喝了一頓酒,打聽到了孫偉的事情。
原來孫偉在被退親之後就有些一蹶不振,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鎮上的混混攪和在了一起,跟著那些混混去過賭坊,先前嘗到了甜頭,後麵就開始輸。
這次聽說是輸了二十兩銀子,周遠心下了然,那孫偉昨晚到他們家,就是想要偷錢。
周遠想起先前鏢局的年終人情往來,其中就有鎮上的這家賭坊的管事,周遠跟王五道了謝,隨後去了賭坊裡。
等把這件事情解決已經快天黑了,周遠趕緊往家趕,回家路上還不忘給陳慶帶上最後一籠的肉包,一直放在心口。
陳慶站在院子門口等他,聽見牛車的聲音才鬆了一口氣,迎上去的時候害怕他又像上次一樣被人打了,仔細看了看他沒受傷之後,才放下心來。
周遠不想瞞他:“昨晚上你睡著了我看見孫偉在娘的家外麵鬼鬼祟祟,今天去解決了一下這件事情。”
陳慶一驚:“娘沒事吧?”
“沒事,有我在,他沒敢做什麼。”周遠摸了摸他的頭發,“我找了鎮上賭坊的管事,請他們幫我盯著孫家的人,所以回來得晚了些。”
陳慶看著他,想著要是沒有周遠,他可能會一直提心吊膽,但周遠會未雨綢繆,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裡。
“給我留飯了嗎?有點餓。”
陳慶跟他一起把牛栓好,又給牛喂了乾草,陳慶才說:“下午跟娘一起剁了肉餡,做了肉丸湯,用的是雙胞胎他們曬乾的蘑菇,可鮮了。”
周遠從懷裡掏出鮮肉包:“給你帶的,就剩最後幾個了,老板也要回家過年不出攤了。”
雖然周遠一直放在懷裡,但還是有些涼了,陳慶吃了一口,還是他記憶裡的味道。
回到房間裡,陳慶把溫著的一碗肉丸山菌湯端給周遠,還有三張餅。
周遠一口餅一口肉丸吃得香,陳慶坐在他的旁邊小口小口地吃著包子,周遠偶爾喂他一口湯。
一盞昏黃的燈,兩個心有彼此的人,靜謐而溫馨。
第65章
過年就是溫馨的忙碌。
殺雞, 燉肉,上墳,年夜飯。
孫大娘沒犟過陳慶, 晚上還是在陳慶的家裡過年, 陳慶很開心,做飯的時候乾勁都多了些。
上午他們一起去上墳, 陳慶和周遠先拜祖母, 再和孫大娘一起祭拜孟家爹爹和孟濤。
回家之後陳慶和孫大娘在灶房裡做飯,周遠一個人挖了一堆黃土在院子裡玩。
“這是黃泥吧?”陳慶看著周遠一手泥, 臉上還沾了些。
“對, 我來做個小爐子。”黃泥是最適合迎來做東西的材料,周遠想做一個像是在雲溪鎮那樣的的小烤爐, 他先前就去找了李欣讓他幫忙做了一張鐵網。
“在雲溪鎮的時候,田掌櫃就有一個這樣的爐子,上麵可以烤土豆紅薯, 也能烤肉。”周遠看著初具輪廓的輪子,“下麵燒點木炭,就行了。”
孫大娘乾脆讓陳慶幫著周遠做, 自己去灶房裡做飯, 陳慶手巧,乾活比周遠細致多了。
周遠先前修房子還剩著幾塊磚頭,這會兒堆在牛棚那裡, 陳慶幫他和黃泥,他就去一邊洗磚頭。
下午的時候這個簡單的小爐子就搭好了, 周遠去灶房裡鏟了些炭火出來, 小爐子上麵搭上了鐵網,上麵放了點山栗子, 也是張旭家給的。
周遠心血來潮,讓陳慶幫他切了點梅花肉薄片,他放在自己的小爐子上烤了烤,滋滋冒油,一陣香氣襲來,再撒點從雲溪鎮帶回來的調料,陳慶跟周遠差點就在這裡就吃飽了。
還是孫大娘叫他們留著點肚子吃完飯,不然她覺得陳慶他們兩個人能守在那裡吃完半頭豬。
“再烤一點給李欣他們送去吧?”陳慶擦了擦嘴角,想著李欣可能會喜歡。
“行。”
於是陳慶又去切了點肉,眼巴巴等著周遠烤好,然後裹上調料,再一片片碼好,裝進碗裡。
送去李家的時候李家也正在準備年夜飯,張茵下廚,李欣打下手,戚書寧燒火,也是其樂融融。
周遠他們沒多打擾,隻是約好明天一早去廟會。
回到家裡,孫大娘也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菜,清燉豬蹄湯,紅燒丸子,臘肉臘腸一碟,一道土豆燒排骨,三碗精米飯,已經是很豐盛了。
這一年過得太快了,去年過年還沒跟周遠光明正大,今年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周遠買了酒,這樣的日子適合小酌一杯,還是去年一樣的桂花酒。
陳慶今天沒拘著自己,喝了個開心,隻是他酒量不好,沒一會兒就暈了,孫大娘和周遠一起收拾了桌子,孫大娘提醒周遠不要忘了時間,在子時的時候要放鞭炮。
周遠應了,把孫大娘送回了家裡,他才回到家裡,陳慶趴在床邊醒酒。
他喝多了臉很紅,眼睛水汪汪,看到周遠回來就朝他伸手要他抱。
陳慶平常都不喝酒,上次喝一點酒還是在成親的時候,喝完了就說要回家,今天喝完酒到是不說要回家了,隻是想個孩子一樣伸手要他抱。
周遠把他用抱孩子的姿勢抱起來,陳慶抱著他的脖子:“周遠……”
周遠看他:“怎麼了?”
“喜歡你。”陳慶說。
陳慶平時是個很內斂的人,他幾乎沒有在周遠的麵前說過喜歡之言,但周遠從不懷疑陳慶的感情。
他的感情細化在每一個方麵,含情的眼眸,無微不至的的關心,還有很多很多,周遠身在其中,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在這樣一個團圓的日子裡,太多愛意需要宣泄,周遠幾乎是有些粗暴地脫了陳慶的衣裳。
而喝醉的陳慶給了周遠更大的驚喜,平日裡他太害羞,周遠想讓他說的話他不說,想讓他做的動作他不做,但今天他幾乎是有求必應,周遠隻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好在他沒忘記孫大娘的叮囑,在子時的時候起床去放了鞭炮,回來再重新抱著陳慶睡下。
陳慶喝了酒不記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倒是沒什麼異常,就是覺得腰有點酸。
周遠煮了幾個雞蛋當早飯,在家裡等著李欣他們來,他們打算今天去廟裡燒香,尤其是今年周遠開始往外跑,受上次他受傷的影響,陳慶也想信一下神佛。
陳慶他們都收拾好了之後李欣才姍姍來遲,陳慶敏銳地看到李欣走路的姿勢有一點彆扭,而戚書寧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笑。
陳慶打心眼裡為李欣高興,所以在收拾牛車的時候,在板車上墊了塊墊子,陳慶知道李欣好麵子,所以也給自己墊了一塊。
一路上戚書寧都在傻笑,周遠簡直覺得沒眼看,李欣惱羞成怒,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
還是懷遠寺,這次戚書寧不拜文殊,他要去拜月老。
從懷遠寺回來,他們又約好正月十五去縣城看燈會,去年陳慶沒看成,今年一定要去看看。
初二,陳慶跟周遠去孫大娘家裡吃飯,沒想到那王嬸子竟然又上門來了,還是為了孟中,也就是前村長的生辰來的。
陳慶沒想到他們的臉皮竟然這麼厚,去年他們就算計周遠,他家的夫郎張然還找陳慶的麻煩,今年竟然還敢上門來,恬不知恥地還想收禮。
孫大娘還是維持著表麵的功夫:“初五那天有事,就不去了。”從前嫌棄他們孤兒寡母,這會兒又眼巴巴地湊上來。
周遠直接黑著臉,王嬸子看著膽顫,但沒辦法,家裡實在是太艱難了,隻能寄希望於村裡人的孝敬,但他們好像忘了今時不同往日,沒了村長這個身份,誰還想對他們點頭哈腰。
她走在路上,又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路上的周遠,一時間也是後悔,早知道不招惹他就好了,現在村長的位置沒了,一大家子也分家了,大兒子二兒子都不想再與孟中來往,張然那個蹄子也跑了,一家人在村裡聲名狼藉。
王嬸子還回娘家去找王山算賬,因為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王山,卻發現王山已經嫁了人,是他們村裡的一個獵戶,聽他娘家嫂子說,王山跟了那獵戶,連彩禮都沒給家裡。
又說那獵戶一張黑臉,長得虎背熊腰,常年在山裡住著,又好像很是喜歡王山,上山打獵都把王山帶著,連王嬸子娘家嫂子都不敢上門去找他們,更何況是她了。
心裡有苦說不出,她今天去了村裡很多家人,好一點的就是像孫大娘這樣婉拒的,更多的都是冷嘲熱諷,說什麼的都有,更難聽的就拿扒灰說事,王嬸子麵上火辣辣地疼。
王嬸子回到家裡,看著已經有些破洞的窗戶,隻覺得餘生無望,而屋裡的孟中還躺著,聽她回來的動靜,破口大罵她怎麼不早點回來煮飯。
小兒子孟兵坐在他家門口,目光呆滯,嘴裡念著張然的名字。
王嬸子坐在地上,嘴裡喃喃地念著造孽造孽。
另一邊,周遠看著陳慶:“我記得你是會打架的,怎麼不把她打出去。”
陳慶踢了他一腳:“她都多大歲數了,打出個好歹怎麼辦!”
初五他們一家去了李欣他們家裡吃飯,先前因為張茵的病,他們的新房落成都沒多大的喜悅,吃了一頓飯之後就再沒去過,所以初五的時候打算去李欣的房子裡聚聚,當做是遲來的暖房。
初四的時候他們去鎮上買了些東西,總不能雙手空空地就去了。
他們到的時候,牛牛在院子裡的一塊沙地上寫字,李鐵匠在跟李欣說打鐵的事情,戚書寧在灶房裡燒火,張茵在張羅吃的。
李欣看到陳慶來了,也不聽李鐵匠絮叨了,他跑到他們的麵前:“我也要一個你們那樣的小爐子,烤肉吃可太好吃了。”
拗不過李欣,陳慶跟周遠又去挖了黃土,跟陳慶在院子裡做爐子,牛牛也不寫字了,也在一邊捏黃泥玩,起初他們隻覺得牛牛是瞎玩,沒想到等陳慶的小爐子做出來之後,一看牛牛,牛牛竟然捏出了個瓷瓶的形狀。
李欣一看:“這瓶子,是外祖父家多寶閣上那個?”
牛牛點頭:“哥哥,我做得像嗎?”
“很像啊,做得真好。”
得到了誇獎的牛牛用一雙泥手摸了摸鼻子,笑得很開心,李鐵匠看著牛牛,若有所思。
新做的小爐子果然被李欣拿來烤肉,他早就有這個打算,所以出門買的都是梅花肉,還有李鐵匠不知道從哪裡給他弄來的一塊羊肉,也都被切好,放在鐵網上。
不僅有肉,還有菜,李欣恨不得把所有菜都用來烤。
周遠笑他:“請人上門來吃飯,結果還要客人自己帶鍋灶是吧?”
李欣才不管他,他隻要自己高興就好。
不過這樣吃飯也是新奇,牛牛興奮得不行,一邊被燙得齜牙咧嘴,一邊又止不住地一直吃。
最後李欣準備的吃的全都吃完,他又給大家都泡了茶,戚書寧年後還是要回書院去讀書,他已經耽擱了一年了,今年九月一定要去參加秋闈。
“秋闈在哪裡考啊?”周遠問。
“秋闈設兩個考點,一個在原倉府,一個在臨北府。”戚書寧回答,“咱們屬於南布政司管轄範圍,所以在原倉府參考。”
“那得提前去,不然住宿都是問題。”周遠說。
“知道。”戚書寧點頭,“我會提前一個月過去。”
“你呢,今年是不是也要出門很久?”李欣問他。
周遠看了一眼陳慶:“我打算帶阿慶回一趟他的老家,畢竟嶽父嶽母還葬在那邊,我想我們既然在這裡定居了,總得把親人都接過來。”
李欣點頭,有些氣呼呼地說:“最好再教訓一下阿慶那些親戚,一個個的什麼東西,欺負這麼一個小哥兒。”
陳慶拉了拉李欣的胳膊:“我沒事的,現在不是一切都好嘛。”
周遠卻說:“現在的好也不能掩蓋從前吃過的苦,回去走一趟,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放下了。”
他摸了摸陳慶的腦袋:“等天氣暖和了,咱們就回去。”
陳慶點頭:“那還要回你的家裡嗎?”
周遠搖頭:“我已經把我家裡的事情都處理解決完了。”他在決定要移居的時候,就提著刀去找了小叔一家,他們這些年克扣的自己寄給祖母的錢,都讓他們還了回來。
二叔罵他不孝,會天打雷劈,會斷子絕孫,周遠絲毫不在意,隻有壞事做儘的人才會斷子絕孫。
陳慶握住了周遠的手:“但我想去看看,雖然咱們給祖母重新立了墓,但我還是想把我以前匆匆挖的墳,重新加固一下。”
“那好,反正都是順路,去一趟也沒事。”
周遠看著陳慶,不管去哪,隻要陳慶在他的身邊就好。
第66章
正月十五, 陳慶第一次看到了縣城的花燈。
年前他在縣城裡鏢局的後院住過一段時間,這次為了不想花多餘的錢,又住回了鏢局的後院。
到了夜裡, 縣城裡很是熱鬨, 周遠緊緊地牽著陳慶的手,害怕人群把他們衝散。
每一處花燈都各有各的精致, 陳慶的個子不高, 沒有擠到前就基本看不見,周遠乾脆就像以前一樣, 把他抱起來, 讓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李欣比陳慶高一些,在後麵也看不見,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邊比自己還瘦弱的戚書寧,白了他一眼之後自己拚命往前拱,沒嫁個高大的男人, 就隻能自己努力,誰叫都是自己選的呢。
花燈做工精巧,一層一層讓人應接不暇, 每一層似乎都是一個不普通的故事, 陳慶每一個都看得如癡如醉。
燈會上也有猜燈謎的,但他們都不識字,所以並沒有去擦燈謎, 這下可輪到戚書寧大展身手了。
李欣其實對燈謎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戚書寧牽著他的手, 給了錢去猜, 隻要猜對了所有的燈謎,就能拿到頭獎, 是一個岫玉的發簪,上麵雕的是淩霄花。
戚書寧覺得那發簪與李欣很配,於是把所有的燈謎都猜完了。
拿到岫玉發簪的時候,戚書寧接過來,隨後小心翼翼地給李欣插在發髻上,哥兒的發髻很簡單,隻一枚玉簪就能做全部的裝飾。
李欣嘴上嗔怪:“我又不喜歡。”但麵頰又紅得厲害。
戚書寧笑著說:“我雖然不如大哥健壯,但我比大哥會讀書,以後你想要什麼,我都能靠文采給你。”
周遠聽完了他的話黑著臉,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說誰沒文化呢!”
他們在燈會的一路上都是歡聲笑語,也許是因為這個玉簪,這一晚上李欣都挺溫柔的,這還讓戚書寧有點不適應,他說出來之後李欣直接黑了臉,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十五過了,年也就過完了,鏢局也要開工了,周遠現在就像是一個甩手掌櫃,一切的事情都有專門的人來談,孟啟和孟栓子在十六的時候,就被安排去了臨縣,送一趟鏢。
十六的時候就有人來找周遠,跟他說起了孫偉的事情。
在先前周遠的示意之下,賭坊的人就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那孫偉還欠著賭坊的錢,又死性不改總覺得自己下一把就能回本翻身,所以欠賭坊的錢越來越多,而這件事,孫家的人都不知道,他先前的獨資都是從家裡偷來的,先前有些走投無路,所以才把主意打到孫大娘的頭上,無奈遇到周遠,隻能做罷。
在過年的時候,賭坊的生意更好,孫偉再一次輸光身上的錢之後,賭坊的打手打折了他的腿,又抬著人上了孫家的門,孫老太太一看自家的大孫兒被打成這樣,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乖順的孩子會去賭坊,但畫押的手印也是萬萬抵賴不得的。
孫康氣得上躥下跳,孫家老二的媳婦兒鬨起了分家,孫老太太當即就被氣得倒在地上,家裡亂成一團,寒冬臘月地她倒在地上,也沒一個人扶她,生生地把人凍癱了。
孫康的夫郎心疼兒子,把家裡的積蓄都拿了出去交給賭坊的人,但還是不夠,賭坊的人也知道不把人逼到絕路,隻說以後每個月都會來收錢。
而癱了的孫老太太,兩家都不想養,往常是家裡的主心骨,一倒下就萬人嫌,最後還是在村長的主持下,說一家養一個月,誰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