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千秋露出欣慰之色,忍不住拍一拍這沈誌業的肩,道:“為師彆無所求,隻是希望你能有出息,你有了出息,為師在這世上也沒有遺憾了。”
這話絕對出自鄧千秋真心實意,現在全天下,最希望沈誌業能有出息的,便是鄧千秋了。
當然,陛下和朱棡三人也可算上。
沈誌業居然真有些感動:“學生不敢教恩師失望。”
鄧千秋和顏悅色地道:“你現在還惦記著家人嗎?要不,回家一趟,好好見一見伱阿爺和爹娘?”
沈誌業沉默了一下,他想了想道:“從前是很想的,每一天都想,可漸漸的,沒有這樣想了……”
鄧千秋不無感慨道:“真是不容易啊,這才是真正正兒八經能乾大事的人,連為師都不如你。好吧,眼下確實不是顧念著爹娘的時候,你好好努力,將來出人頭地。”
沈誌業頷首,他現在確實想讀書,恨不得將一切都放在學習上,主要是在這兒,他覺得生活太苦了。雖也能吃飽穿暖,衣食無憂,可三個師兄,給他很大的壓力,這樣沒日沒夜的困在一處,真是苦不堪言。
慢慢的,他開始苦中作樂,突然開始享受到了學習的快樂,他開始為自己讀懂了書而欣喜,又開始為自己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文章,生出滿足之心。
人的體內,天然會有一種獎勵機製,而這種甜頭,沈誌業已經感受到了。
何況恩師每日都在給他灌輸出人頭地的觀念,這久而久之,他的性情已是大變,整個人也煥然一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連鄧千秋也不知道,這煥然一新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沈誌業,從前就是一個敗家子,聲名狼藉,情況就算再糟糕,應該也糟糕不到哪裡去吧。我這是在做善事,至少他不會敗光沈家的家業了,沈家人要謝謝我。”
鄧千秋心裡這般想著。
實際上,這些日子,沈家人都在打聽沈誌業的情況。
起初花了兩萬兩銀子,便能和皇子攀上關係,對於沈家家主而言,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事。他敏銳的感覺到,這錢花的值,沈家家大業大,這點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可是換取來的,卻是沈家最缺乏的東西。
這孫兒不成器,被他爹娘寵溺慣了,送了去,當然也不指望他能成才,可若是能與皇子們哪怕有一丁點關係,將來等真出了什麼事,至少官府的人也會有所忌憚。
這就當是兩萬兩銀子,買了一張丹書鐵券,不虧。
可慢慢的,沈森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
怎麼人送了去,一丁點的音訊都沒有?
他那兒媳周氏,見兒子不見蹤影,音訊全無,起初還好,可時間久了,便托人去打探。卻哪裡知道,那千戶所就好像閻羅殿一般,所有人對沈森的情況,都是忌諱莫名。
如此一來,這周氏便嚇住了。一方麵是想念兒子,另一方麵又擔心莫不是出了事,於是隔三差五的便到沈森的麵前,以淚洗麵。
沈森也已許多日子不曾睡過好覺了,想念孫兒之餘,也越發的覺得事情非同尋常。
於是他到處使銀子,打探消息,可銀子花了出去,卻是石沉大海。
此時,沈森已經開始慌了。這可是自己的嫡長孫,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
就在此時,應天府推官陳傑來訪。
陳推官在應天府府衙,屬於佐貳官,位在府尹和府丞之下,沈家平日裡沒少巴結。
“沈兄,你招禍了。”陳傑一開口,便已嚇得沈森臉色驟變。
他連忙請陳傑上座,道:“這……還請賜教。”
陳推官呷了口茶道:“你孫兒有音訊了。”
沈森不由一喜,發狂似的道:“現在……他可好嗎?”
陳傑搖搖頭道:“禍根就在此處。應天府院試,你曉得吧,你那孫兒居然報了名,竟也要考,起初老夫也沒在意,以為隻是重名之人。可今日我作為考場的考官,負責維持考場的秩序,竟真的瞧見了他。當初,老夫是見過這個孩子的,雖說現在長大了,可相貌還是依稀認得出來的……”
“我孫兒去院試………”沈森隻覺得可笑,他對自己的孫兒有幾斤幾兩,是最清楚的,這字還認不全呢,當初請了不知多少的教書先生,這些人都差點被氣死。
陳傑臉色凝重起來:“問題的根子不在此,你自己也清楚,你孫兒是跟著千戶鄧千秋讀書,對吧?”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