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之內。
朱棣和朱橚二人,乖乖地站在牆角。
朱棡聽了鄧千秋的話,便得意洋洋地站了起來:“恩師,這數目,隻是粗略地算了一下,棲霞所征的礦稅和商稅,這數月下來,總計在二十九萬兩。”
頓了頓,朱棡像賣關子似的:“除此之外,這棲霞這兒,各種土地轉賣以及經營的收益,也是驚人,其中大頭是土地出售和轉租的收益,有九萬四千兩之多。再有就是興建的幾個冶煉作坊,得銀六萬四千兩。還有便是興建的各種貨棧,轉租給商戶,得銀九千四百兩。在有其他各項零零散散的收入,大致在五千兩上下。總計是十八萬兩紋銀上下。”
朱元璋支著耳朵聽到這個數目,神色不禁為之一變。
這樣多?
這可隻是區區棲霞一塊土地。
稅銀加上個人的收益,竟要接近五十萬兩紋銀了。
彆看五十萬紋銀少,可這卻是源源不斷的收益。
朱元璋臉上變幻不定。
天下若是多幾處這樣的地方,豈不是單靠稅銀……就可以支撐起天下的諸多開支?
鄧千秋笑著道:“還不隻如此。據我所知,我大明朝廷,也經營了不少的金礦、銀礦和鐵礦,這些礦區,都是朝廷征發了百姓開采,這開采的收益,多數歸了朝廷。朱棡,我來問你,朝廷從這兒,得了多少收益?”
朱棡道:“這個我已查過了,不用算,我大明的礦不少,就以金礦為例,全天下,大大小小數十上百個礦,朝廷從中得到的收益,是三千四百兩。”
這個數目一出,朱元璋眼珠子都要快掉下來。
他人已窒息了。
大大小小這麼多的礦,收益隻有三千四百兩?
天下的稅賦名目可以說多如牛毛,可以說,在朱元璋的主導,百官們在元朝的製度作為母本,進行了一些修訂,最終形成了當下的稅賦基準。
朱元璋隻曉得,朝廷每年能征收來的稅確實不多,他甚至還引以為傲,認為這是自己降低了百姓負擔的舉動。
而金礦的課稅以及收益,朱元璋也不可能盯著,畢竟戶部的大賬之中,金礦的稅賦和收益隻是其中最不顯眼的位置。
隻是……三千四百兩,還是直接突破了朱元璋的底線。
金礦啊,這麼多的金礦,就這?
……
鄧千秋笑了,他知道這個結果,其實並不意外,因為他在前世,對這頗有一些印象。整個明朝,金礦的課稅最狠的就是永樂時期,也就是眼前罰站的這個朱棣當政的時候。
那是永樂二十一年,朝廷從金礦的收益暴增到了五千三百四十兩,直接打破了洪武朝的曆史記錄。
不隻打破了洪武朝的記錄,此後到明朝滅亡之前,朱棣的子孫們,也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朝廷從金礦的收益中,能超過五千多兩這個數目的。
而明朝三百年,從金礦中采掘的黃金有多少呢?那也隻有天知道。
反正鄧千秋所知,大量的金器在天下流轉,而且黃金的價值,一直不菲,居高不下。
最搞笑之處就在於,即便朱家人在三百年之中,征收到的金稅,最高的記錄,也不過是五千多兩銀子。
可即便如此,依舊還是遭受了當時士人的批判,且批判十分嚴厲,以至於還有人作詩嘲諷:“中涓鑿空山河儘,聖主求金日夜勞。賴是年來稀駿骨,黃金應與築台高。”
朱元璋若是曉得,他的後代們,為了每年幾千兩的稅金,被天下人罵了幾百年,估計非要殺個血流成河了。
說穿了,這就是欺負朱元璋對金稅沒有概念罷了。
此時,連角落裡站著的朱棣和朱橚,也都嚴肅了起來。
這落差,實在太大了,大到二人無法想象。
“現在你們知道問題的關鍵了嗎?”鄧千秋道:“我來問你們,天下大大小小的金礦,多如牛毛,這兒的金礦,和天下的金礦比起來,實在是九牛一毛。可為何,朝廷能從這裡獲得的收益,卻是天下各處礦區的數十上百倍呢?”
朱橚繃不住了,忍不住大聲道:“恩師,問題在哪兒?”
鄧千秋歎息了一聲,才道:“問題在於陛下被小人蒙蔽了,根本沒辦法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征稅體係。問題也在於,天下的山川河澤,名為天子所有,可實際上,卻多把持於私門,當然,這是蒙古人當初遺留下來的問題……”
“咚……”
書齋的門突然被撞開。
哐當……可憐的門被一腳踹的哐哐的響,搖搖欲墜。
鄧千秋和三人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
三位皇子木然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