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1 / 2)

魔主的白月光 上黎 9656 字 8個月前

含元殿前,百官朝立。

含元殿為宮中諸大殿之首,建於龍首原上,形如神龍昂首而嘯,九十九重白玉階隨著拔起的地勢鋪越而上,殿基上坐落著高高的宮闕,拱起的飛簷如雄鷹高展的兩翼,說不儘的恢弘氣派。

今日帝王登基,又兼帝後大婚,到處鋪紅蓋喜,拱橋披著紅綢,地麵鋪著紅布,連每層玉階站著神策軍相對拱衛手執象征皇家威嚴的金戟,都在戟柄勒著團簇的紅標。

官員們打量著四周,暗暗咂舌,隻覺得新帝對自己這場大婚也未免太重視了。

大頤十幾代皇帝,人人都成婚,怎就你這麼鋪張宣揚,恨不能全天下隻有你能娶媳婦似的。

大家默默腹誹,但心裡也還是更清楚了這位年少的新後的地位。

這種時候了誰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陛下對這位曾經的未婚妻沒感情,正相反,原配終究是原配,故劍情深,情深得甚至叫人看不分明了

這愈發讓人生出種莫名不安

朝立的官員中,有人彼此對視,都看出眼中的忐忑。

“郡王去宰相府了…”有人惶惶低語:“陛下待新後如此,衡玄衍畢竟是新後之父,若是出了事,新後計較起來……”

另人咬牙:“衡玄衍專權已久,陛下絕看不順眼,常山郡王是陛下叔父,貴為宗親,就算新後哭訴,陛下也不會太過懲罰…再不濟,來日秦王妃正式冊立名分,有其軟言調協,總不可能牽連到我們!”

那人像被這話安撫了,暫時鎮定下來

他忍不住抬頭望一眼高台上的帝王,帝王一身紅金袞服,戴九琉龍冕,略垂著眉眼看不清神色,但他遙遙站在那裡,便是如神似仙,煌煌氣度。

大頤以玄黑為尊,曆代帝王登基皆著玄金袞冕,偏偏新帝將大婚與登基一同,連穿的都是近乎婚衣的大紅……

他不敢再深想,正要低下頭,耳邊忽然響起巨大的聲浪驚呼,駿馬尖銳的蹄音和嘶鳴。

他震驚扭頭看去,一列禁軍徑自縱馬衝廣場,撲到地上仰頭嘶啞:“陛下!衡相薨,皇後娘娘得知消息,衝出儀仗奪馬疾馳奔歸相府而去了!”

“……”

眾多大臣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衡相薨了?

新後棄出儀仗,奪馬歸家而去?

大家麵麵相覷。

誰眼珠子一轉,突然撲通跪在地上,高舉笏板,大聲喊:“陛下!新後棄儀仗而走,乃蔑視君王,罔顧禮法,此等劣行,何堪為後?!請陛下褫其鳳印,賜其鳩酒,以正君威!以儆效尤!”

那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座廣場,眾人一時安靜。

袁子明被嚇得一驚,手裡的筆幾乎拿不住。

他倉惶去看不遠處的新帝,新帝久久站在那裡,像什麼沒聽見。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動了。

褚無咎一言不發大步往下走。

金紅的袞冕大袖迎風獵獵,那官員麵露喜色,撲跪到他麵前:“陛下,這實在荒唐,萬古之荒唐,我大頤絕不能有這樣的國母,豈不惹人笑——”

“噗”

血肉如薄紙撕裂,鮮血在半空噴出一道弧線,表情凝固的頭顱高高飛起,然後重重摔下“嘭。”

“……”

帝王麵無表情把天子劍歸回劍鞘,他繼續往前走,這一次,再沒有人敢攔在他麵前。

禁軍自四麵八方集結,百官眼睜睜看著他翻身上馬,勒轉韁繩率軍疾馳而出。

“陛下——”

“陛下!”

——

黃昏淒落,白馬踏著滿地碎光而來。

朝朝跌下馬,跌跌撞撞往府門跑。

府門口沒有掛白幡,朝朝心頭猛地升起希冀,也許是秋秋聽錯了,家裡沒事,也許爹隻是又生病了……

她有點高興地衝進門,就聽見哭聲。

許多許多哭聲,家裡的侍人、近衛圍跪在地上,擁擠圍滿整個院子,人人披著素衣,昏黃色的紙錢在火盆裡蜷縮變成焦黑顏色,偶爾有幾許碎片被風吹起來,像枯葉,打著旋落下。

那座素木的棺槨擺在院子最遠處,不是什麼貴重的金絲楠或檀香木,隻是尋常的柏木,朝朝認得這木的紋理,是後院裡那一棵,是許多許多年前,爹爹被拜為國相仲父,抱著小小的她走進這座新府邸時,與她親手栽種的小樹。

好多年過去了,那棵當年不過和她一樣高的小樹長成參天大樹,變成這一座素色的棺槨,要陪著他一起埋進黃土裡了。

許多人站起來,震驚看著她,不斷有人說“小姐”“小姐,您怎麼來了”,有幾個人想攔住她,朝朝都像聽不見似的,怔怔往前走,走到棺槨旁邊。

她的手在輕顫,掌心貼在冰冷的棺木上,那一瞬間,淚水不受控製從眼底滲上來。

她轉過頭,輕輕說:“為什麼不掛白幡?”

“為什麼沒有喪音?”她問:“沒有人來吊唁嗎?冥旌呢?孝布呢?都在哪裡呀?”

沒有人說話。

朝朝問:“為什麼不說話?”

這才有人低低抽噎著:“宮中有命,今日陛下登基,又與您大婚,是大喜的日子,各家不得見白布,不可吊唁走門,停靈不送,喪號不響,不得聞啼哭聲。”

朝朝才像被提醒,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大紅的婚衣,突然去解腰封。

“小姐!”

“小姐—”

清微與呂總管聽見動靜慌忙趕來,遠遠看見這一幕,呂總管差點魂飛魄散:“皇後娘娘——不可啊!!”

華美金紅的鳳袍落在地上,少女隻穿著素白的中衣,站在棺槨前。

“為人子女,爹娘過世,怎麼能連喪衣都不穿。”朝朝笑起來:“我必定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兒,才會什麼都不知道,還穿紅披金高高興興地要去出嫁。”

呂總管聽得肝肺顫抖,清微紅了眼眶:“朝朝,不是這樣的,你爹他本就不想叫你知道,他特意囑咐不掛白布,他想你好好出嫁—”

“叔。”朝朝輕聲問:“我爹是怎麼死的呀?”

“我走的時候,他雖然病得重,但太醫說,慢慢靜養,總會好一些的。”

朝朝自顧自地說:“——我聽秋秋說,他是被人逼死的,那是誰呀?”

呂總管心猛地高高提起來。

清微聞言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幾乎恨不能把常山郡王幾人當場斬殺。

可他又想起大兄離世前的囑咐,大兄這一世,於國於民無愧,最放心不下就是朝朝,他不願意自己的喪葬耽誤了朝朝的婚事,新帝城府深沉、又大勢在握,朝朝一個小孩子怎麼與他鬥,倒不如退讓幾步。

“我不喜新帝,但也認同他的本事。”衡玄衍說:“那年輕人雖心機深煉,與朝朝卻是有真心,我不信常山郡王之眾的話,但我恐怕將來他坐在高位久了,權勢迷眼,異心變情,傷了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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