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靜靜凝睇著她,良久才歎息:“夫人悲憫,愛子之深遠,是嚴母。”
阿朝幾乎有點鼻酸,才破涕而笑:“她那樣的皮猴,我若不嚴,更壓不住她。”
“…你也不要什麼都寵著她。”她低聲:“她太聰明,無法無天,給她嬌慣壞了。”
雍王靠近她,聲音漸漸柔滑低啞:“夫人已是嚴母,又何必我也嚴呢,人說慈嚴並濟,我合該做個慈父。”
“……”
不知道為什麼,阿朝心裡那點酸澀突然就沒了。
她抬起頭,複雜看著男人那張溫柔俊美的臉,不知道他怎麼就坦然說出這些話。
要知道,從他的視角來看,從她們見過麵到現在,應該還不到一個月,他居然已經想做她孩子慈父了。
…阿朝不得不心情複雜,她又想起當年年少無知時褚無咎這個大王八蛋裝純騙她的事,不能不懷疑他這是轉世後想故伎重施,看她是修士、會道法,是一條好抱的大粗腿,就故意討好她,想給褚安安當後爹,給她當麵首,這樣要麼留住她當鎮宅神獸,要麼將來收拾收拾包裹和她一起回仙界去開辟新世界
——可惡,居然一點都不奇怪,這完全是褚無咎這個大混蛋乾得出來的事!
阿朝的心情啪嗒落了下去,再看褚無咎這張英俊溫柔的臉,也變得人麵獸心麵目可憎起來。
阿朝垂下眼,往旁邊一側,輕聲說:“這…這不好,我有丈夫的。”
雍王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恐怖。
但阿朝背過身去,沒看見他變臉一樣的精彩表現,還在說:“不瞞王爺,我來凡間,就是為了尋他。”
雍王調整了幾次呼吸,才找回理智,他靠過去,貼著她細瘦的背脊,寬大的手掌輕柔攏住她肩頭,低聲說:“他是什麼人,留夫人獨自照料年幼的孩兒,還得千辛萬苦來尋他,可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阿朝心說你說的可太對了,他就是個大混蛋,哽咽:“他…他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也欺負過我。”
雍王立刻說:“這般混人,夫人還尋他作甚,趁早忘了他。”
阿朝作垂泣狀:“不好,不好。”
雍王高大的身形幾乎像要從背後摟住她,細柔低語:“夫人,何必留戀那等無能無義之輩,我便不能入眼嗎。”
“這…這…”阿朝貌似驚慌,又作左右為難狀,搖頭嗚咽:“不好,不好。”
雍王眼底閃著恐怖的暗光,麵上卻作黯然態,半響,沉沉歎一聲氣:“…既如此,他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夫人告與我,我來替夫人尋他。”
阿朝含淚看他:“王爺願意?”
他真的不會直接把人暗.殺了嗎?
雍王歎息,說:“他是生是死尚且不知,若找他活著回來,夫人心意堅決,我縱是再黯然,也不能說什麼。”
…你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那人還能活著回來?
阿朝心想,她要真是個找夫君的,遇到他這麼個好心人,真是倒了血黴了,怕不是得做八輩子寡婦。
“但若那人出了什麼事,早早沒了…”人麵獸心的好心人還在裝模作樣說話,隻是語氣漸漸低柔:“也請夫人節哀,莫要再為一個死人傷懷才是。”
“孩兒還小,需要一個父親。”他手掌緩緩摩挲阿朝的肩頭,高大的人漸漸靠過來,像一隻發熱期朝著伴侶開屏的雄孔雀,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盛年又雄.健的軀體與滿腔熱.情,鬼魅般貼著她耳邊蠱.惑低語:“夫人也年輕,獨守空屋,日久寂寞,我雖隻是一介凡夫草民,若夫人不棄,也願時時服.侍陪伴夫人。”
阿朝臉都被熏紅了。
她都想呸他一臉。
她覺得他可太不要臉,又氣又臊,氣著氣著,卻忍不住氣笑了。
雍王還要再說情話蠱纏她,看著她突然扭過頭,一雙如水美眸睨著自己。
她真是美啊,白皙的臉頰,花似的唇瓣,尤其那雙眼眸,又清澈,又柔情,似嗔似笑瞧著自己。
褚無咎說不出話。
他生來有一副怪物般的冷血淡漠的心腸,可這一刻,她的眼波落在他身上,他整顆心都融化了。
那些日日夜夜的夢,那些光怪陸離的幻影,都變成了真切的一個人,坐在他身側,鮮活地望著他。
他的眼中慢慢溢出一種柔軟纏.綿的情誼,像深稠溫熱的水,迫不及待想用這水裹纏住她,纏住她的手腳、心肺,讓她永遠離不得他。
“夫人…”他忍不住俯身,嘴唇貼向她臉頰,想要更親近:“夫人熏得什麼香,真是香人…”
阿朝手指抵住他心口,阻止他再往這邊湊。
“我什麼香都沒熏。”她似笑非笑:“王爺,我才發現,我們也說了許久話,天色不早了,您還不回去休息嗎”
雍王細細揣摩著她神色,毫無異樣溫柔說:“夫人是仙人,既可以不睡,我也願意陪夫人多說會兒話。”
阿朝歎為觀止。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而這樣白皮黑心還厚臉皮的人,那可真是一點辦法沒有。
“夫人…”雍王看她無言,察覺到她態度軟化,龐大的蟒蛇一樣爬過來,又緩慢纏.綿攏住她的肩頭:“夫人…”
阿朝被半軟半纏攏在他懷裡,枕著他寬闊溫熱的心口,仰頭看了看他,終於忍不住,一巴掌輕輕拍在他臉上。
“褚無咎。”她忍笑,小聲說:“你可真是個大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