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許久,都沒聽到硯奴接話,她猶豫一下抬頭,正對上他漆黑的眼眸。
她心裡咯噔一下,默默坐直了身子:“怎麼了?”
“卑職不需要殿下替我出氣。”他壓抑著怒火。
趙樂瑩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那本宮還不用你為我委屈求全呢,你不也做了?”
“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的,”趙樂瑩眼底一片冷色,“你不領本宮的情,本宮就領你的情了嗎?下次若再有這種事,你還像今日這般忍氣吞聲,本宮就不要你了!”
她這輩子,受過許多窩囊氣,可唯有他受辱,是她不能容忍的事。
硯奴怔怔看著她,許久之後突然將她扯進懷中,捏著她的下頜吻了上去。趙樂瑩還在專心跟他吵架,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展開,愣了半天才攥住他的衣領。
他的吻總是氣勢洶洶,如黑雲壓城摧枯拉朽,透著侵城掠地的霸道。趙樂瑩呼吸都開始困難,攥著他衣領的手逐漸鬆開,最後如一灘水一般融化在他懷裡。
“卑職心悅殿下。”
他啞聲說。
趙樂瑩勾起唇角,懶洋洋地枕在他的肩膀上。
兩人回了去之後,長公主府便大門緊閉不再見客,一日之後傳出趙樂瑩風寒重病的消息,城中頓時議論紛紛,都在推測她為何而病時,寧茵逼迫她跳湖的風聲也傳了出來,一時間滿城皆嘩然。
“這長公主風流得很,想來那寧茵公主也是看不慣,這才借題發揮找她麻煩。”
“長公主是風流,可也沒傷害誰吧,不比那些貪官汙吏要好?寧茵公主到底是太過分了。”
“確實過分,自己不慎落水,怎麼還怪到彆人頭上了,皇上就不罰她?”
“皇上是疼長公主,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堂兄妹,那寧茵可是他唯一的女兒,孰親孰遠一目了然,怎麼會為了堂妹傷害自己女兒。”
“這麼說來,皇上也並非真心疼長公主,她也是夠可憐的,年紀小小的時候便沒了親人,如今受了欺負連個給她撐腰的人都沒有。”
市井小巷,茶樓客棧,無一不在議論此事,一開始還說什麼的都有,漸漸的就一邊倒了,都在說長公主可憐。
而眾人口中可憐的長公主,此刻正枕在硯奴的腿上,閉著眼睛吃他喂來的葡萄。
“殿下,寧茵公主來了,就在正門外候著。”憐春低聲道。
趙樂瑩睜開眼睛,看向硯奴:“太酸了,換彆的。”
硯奴頓了頓,抬手拿了塊西瓜喂到她嘴邊,趙樂瑩咬了一口,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殿下,方才府門外聚了許多人,若一直不叫她進來,怕是不太好。”憐春歎氣。
趙樂瑩不看她:“突然想吃糖葫蘆了,叫人買一串回來吧。”
“殿下……”
憐春還要說話,硯奴看了她一眼,她抿了抿唇,擔憂地告退了。
趙樂瑩這才長舒一口氣:“她近來愈發像管家了,絮叨得很。”
“殿下,請公主進來吧。”硯奴低聲勸道。
趙樂瑩頓時蹙眉:“連你也這麼說?”
“如今滿城風雨,以皇帝好而子的性子,定然已經教訓過她,如今更是叫她親自來賠禮,已經給足而子,殿下還是見好就收,才不會落人口舌。”硯奴定定看著她。
趙樂瑩冷笑一聲:“皇帝既然好而子,為何一開始不叫她來賠禮道歉,非要等到流言控製不住了才做這出戲,分明是不將本宮放在眼裡,”
她表情越來越冷,“也是,本宮不過是前朝公主,你也隻是個奴才,就活該被人輕視。”
“殿下。”硯奴安撫地握住她的手。
趙樂瑩心煩:“知道了。”
她在風口浪尖多年,自然懂得有台階就該下的道理,隻是那日之事傷的是硯奴,她便總忍不住衝動。
可先帝不在,她到底沒了任性的資格。
沉默許久後,趙樂瑩深吸一口氣:“請寧茵公主進來。”
“是。”硯奴見她想開,表情微微緩和,吩咐憐春去請公主,自己則為趙樂瑩更衣梳妝。
“待會兒本宮自己去見她,你不必過去。”她開口。
硯奴垂著眼眸:“是。”
半個時辰後,趙樂瑩總算到了正廳。
寧茵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看見她便咬牙開口:“姑姑怎麼這麼晚才來,不會是故意給寧茵下馬威吧?”
“本宮落水之後身子不適,臉色也不大好,為免嚇到公主,便多梳洗打扮了一番,”趙樂瑩淡淡開口,說完看向她,“公主若是等得煩了,可以現在就走。”
“你!”寧茵氣惱,可想到自己此行目的,咬咬牙又服軟,“都是寧茵任性,才害姑姑落水,這次特意向姑姑賠罪來了。”
“你一個人來的?”趙樂瑩笑問。
寧茵皺眉:“你還想見誰?”
趙樂瑩笑而不語。
寧茵懂了,頓了頓後開口:“我沒帶那幾個奴才。”她說的是那日打硯奴的人,都是跟了她十來年的奴才,這次若是來了,少不得要扒一層皮,她便沒有帶來。
趙樂瑩抿了口清茶,沒有說話。
寧茵眯起眼睛:“趙樂瑩,你彆太過分,如今滿京都的百姓可都瞧見了,是你請我進來的,那便是原諒我了,你若再鬨事,父皇都不會饒你。”
若不是父皇下了死命令,要她洗清名聲再回,她早就扭頭走了。
“是麼?”趙樂瑩勾起唇角,“本宮若是現在叫下人跑去太醫院,一路嚷嚷長公主殿下氣急攻心暈過去了,你猜會如何?”
寧茵表情一僵,頓時不敢吱聲了。
“你是本宮侄女,本宮也舍不得為難你,可道歉總該有個道歉的態度,即便心裡不服,也該將禮儀儘了,你說呢?”趙樂瑩輕笑。
寧茵被她的笑刺激得腦子一熱:“硯奴不過是個奴才,你何必為他跟我過不去?!”
她話音一落,正廳便靜了下來。
寧茵頓時後悔自己的衝動,正思考該怎麼辦時,趙樂瑩輕聲開口:“這便是你羞辱他的理由嗎?”
寧茵抿了抿唇,謹慎地盯著她。
“將那幾個奴才交出來,此事既往不咎,否則……”趙樂瑩笑了,“本宮這便正頭冠著宮裝,一路跪去皇宮,求皇兄為本宮做主。”
“你、你不嫌丟人……”寧茵話說到一半便沒音了。
是啊,她是趙樂瑩,怎麼可能怕丟人。
到底是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寧茵無言許久,最終垂頭喪氣地認了,黑著臉叫人回宮,將那幾個奴才送了過來。
奴才們被送到院中,狗一樣趴在地上哭天搶地,寧茵臉色難看,質問趙樂瑩:“這樣總行了吧?”
“時候不早了,小殿下請回吧。”趙樂瑩微笑。
“我們的恩怨了了?”寧茵確定。
趙樂瑩笑意更深:“自然。”
得了她的話,寧茵一甩袖子,無視奴才們求她救命的哭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一走,地上這群奴才似乎意識到無人再能保住他們,嚇得頓時直哆嗦。
趙樂瑩走到他們而前,周乾當即搬來一把貴妃椅,她款款落座,慵懶隨意:“那日打人時,不是都挺威風,怎麼如今反倒怕起來了?”
“殿下、殿下饒命,奴才們都是奉命行事啊!”
“殿下饒命!”
一群人吵嚷起來,趙樂瑩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他們頓時閉上了嘴。
“一人三十板子,廢了動手那條胳膊,扔出京都城去。”趙樂瑩冷漠吩咐完,轉身便往外走。
身後一片哭喊慘叫,她眼都沒眨一下,神色冷淡地走出了院子,一拐彎,便遇見了守在那裡的硯奴。
她眼神瞬間溫柔:“硯奴,我為你出氣了。”
硯奴眼眸微動:“多謝殿下,”
說罷,他上前一步,不甚熟練地將她擁入懷中,“下次,這種事讓卑職來就好。”
趙樂瑩笑笑,若有所思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是該給他一個新身份了。
一個誰都不敢任意欺辱的,新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