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偷跑)(2 / 2)

傅硯山越看越出神,直到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才猛地回神。

待他看過去時,趙樂瑩已經進來了,一眼便看到他抱著阿瑞。

傅硯山下意識想推開懷中的團子,然而剛動了一下,團子便輕哼一聲,揪著他的衣領怎麼也不肯放了。傅硯山僵了片刻,最後沉著臉看向趙樂瑩:“殿下不是愛子如命嗎?怎麼連孩子跑出來了都不知道。”

趙樂瑩看著阿瑞枕著他胳膊熟睡的樣子,心緒一時極為複雜。阿瑞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能聊上幾句,獨獨睡覺時格外講究,平日除了她或裴繹之陪著,基本都是一個人睡,連屋裡多站一個人都不願意,今日卻偏偏在第一次見而的傅硯山懷中睡得極沉。

……這難道便是父子之間的親緣?

“看什麼,還不過來。”傅硯山冷淡開口。

趙樂瑩回神,抿著唇朝他走去,看了眼熟睡的阿瑞後開口:“這孩子調皮,麻煩你了。”

傅硯山不語。

“……我現在就將他帶回去吧。”趙樂瑩試探。

傅硯山還是不說話。

趙樂瑩沉默片刻,到底還是俯身去抱,然而還未等手指碰到阿瑞,他便一股大力攥住她的肩膀,直接將她扯到了身後,然後便是一道掌風,煽滅了桌上燈燭。

屋子驀地黑了下來。

將身子落在被褥上時,趙樂瑩不由得驚呼一聲,剛要爬起來,便被他扣在了床上。短短一瞬的功夫,她便從站著變成了枕著傅硯山另一條胳膊,而傅硯山躺在床中間,直接將他們母子左擁右抱。

“……傅硯山!”她咬牙切齒,又怕將孩子吵醒,連聲音都不大。

“他睡得好好的,你動他做什麼。”傅硯山冷淡開口。

趙樂瑩深吸一口氣:“我不動他,你放開我。”

傅硯山表情愈發冷峻:“昨夜山洞裡,怎不見你對我這般難以忍受?”

“……孩子還在,你胡說什麼!”趙樂瑩羞紅了臉。

傅硯山掃了眼另一側的阿瑞:“他睡得很沉。”意思是可以胡說。

趙樂瑩:“……”

房間裡靜了片刻。

半晌,傅硯山開口:“對不起。”

趙樂瑩睫毛一顫。

“山洞之事,是我卑鄙了。”傅硯山沉著臉,眼底是對自己的厭棄。

趙樂瑩彆開臉:“你若聰明,也該知道並非你一人卑鄙。”

傅硯山指尖動了一下。

他其實隱約猜到了,昨晚之事都是她順勢而為,如今聽她親口承認,非但不覺得暖心,反而渾身血液都直冒涼意:“你明知我要羞辱你,為何還要配合?”

“你當真不知?”趙樂瑩反問。

傅硯山沉默了。

聽著父子倆交錯的呼吸聲,趙樂瑩內心漸漸平靜,身子也不如先前緊繃了。

屋子裡安靜許久後,趙樂瑩開口:“硯山,放下吧,都這麼多年了,我已有了夫君和孩子,你也該往前走了。”

傅硯山沒有說話,心口卻又一次開始疼了。

趙樂瑩側目,試圖看清他的表情,卻因為屋裡的燈滅了,隻能隱約看到他的輪廓。

熟睡的阿瑞突然輕哼一聲,翻個身從傅硯山的胳膊上挪了下去,蜷成小小一團便繼續睡了。傅硯山胳膊自由了,便突然側過身,將趙樂瑩整個抱住。

當自己被熱騰騰的身子覆緊,趙樂瑩呼吸一窒,後背開始冒出點點汗意。

“我會往前走,”他終於冷淡開口,“我會忘了你,會有新的女人,她會給我生一個兒子,比你和裴繹之的要好上千倍。”

趙樂瑩被他逗笑,忽略心上的疼痛緩緩開口:“若能如此,自然是好的。”

“我還要造你趙家的反,有朝一日做皇帝,讓這天下都姓傅,我的兒子將來也會登基做皇帝,世世代代都不必再受你趙家製約,”傅硯山又道,“我會三宮六院,將你徹底忘了,再滅林裴兩家九族,褫奪你長公主的身份貶為庶民,看你與裴繹之究竟是情比金堅,還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你這是放下了?”趙樂瑩無言。

傅硯山不語。

趙樂瑩抿了抿唇,又道:“還有,造反這種話就莫要掛在嘴邊了,南疆如今本就惹朝廷忌憚,你再這般張揚,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我怕?”傅硯山眼底閃過一絲嘲弄。

趙樂瑩仰頭,在黑暗中與他對視:“我知道你不怕,隻是覺得沒有必要,傅硯山,你當真想做皇帝嗎?”

傅硯山突然不說話了。

“起兵造反、顛覆天下,這本是鎮南王在你被當今皇帝一家暗算後,才生出的念頭,卻從來不是你的念頭,如今你已平安回到南疆,天下又無人敢再動你,你又何必執著於皇位,”趙樂瑩伸手撫上他的臉,“不如留在這南疆,做個天高皇帝遠的快活王爺,而我,也會在京都保你一世安穩。”

傅硯山垂著眼眸,靜靜地和她對視,臉頰上貼著的是她泛涼的手,在悶熱的盛夏給他帶來一絲涼意。

許久,傅硯山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將她的手拉開。

趙樂瑩心臟緩緩下沉。

“你以為你在京都做的那些部署,當真能瞞得過所有人?”他平靜開口。

趙樂瑩心下一驚:“你什麼意思?”

“先帝舊部的確忠心,可在朝中卻也日漸人微言輕,即便將來皇帝早死,也未必能將你的兒子扶上皇位,你現在便想著為他鏟除異己,就不怕為他人做了嫁裳?”傅硯山一字一句地說。

趙樂瑩渾身冰涼,許久怔怔開口:“你怎麼會……”

“殿下,想查你並不難。”傅硯山聲線沉穩冷淡。

趙樂瑩喉嚨動了動,許久垂下眼眸:“你我相識多年,我是為阿瑞鏟除異己,還是真心為你考慮,你該是知道的。”

“我正是因為不知道你,當年才會半點尊嚴都不剩。”傅硯山而無表情。

趙樂瑩看他一眼:“你不必急著說氣話,且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就此放下,對你我都好。”

傅硯山眼底逐漸蓄滿嘲諷:“殿下倒是放下得快,如今不僅將我放下了,連裴繹之都快被你放下了,不如我們定個協議如何,你殺了裴繹之,我便助你兒子登基。”

趙樂瑩一聽便知道他隻是戲言,輕嗤一聲後便不說話了。傅硯山揚起的唇角逐漸下沉,正當要開口說話時,身子另一側的阿瑞突然哼唧一聲,又開始往傅硯山懷裡鑽,一隻小肉手還揪著他的衣領不放。

傅硯山下意識將他抱住,正要動一下時突然察覺到不對:“……趙樂瑩。”

趙樂瑩鮮少聽到他這般喚自己,愣了愣後問:“怎麼了?”

“你這孩子,如今幾歲了?”他問。

趙樂瑩以為他起疑心了,頓時警惕起來:“兩歲多點,怎麼了?”實際還有半個月便滿三歲了。

“兩歲多的孩子,會尿床嗎?”他又問。

趙樂瑩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沒忍住笑了起來。

傅硯山薄唇抿起,將熊孩子丟到她懷中,起身便直接下了床。猝不及防被塞了個孩子的趙樂瑩頓時笑不出來了,趕緊拍著阿瑞哄睡。

屋裡逐漸亮起了燭光,趙樂瑩適應片刻後,低頭看向床外側,果然看到了一大片尿跡。

她無奈地歎了聲氣,將懷裡奶團子的衣裳直接扒了,直接光溜溜地塞到床角。還不知自己闖禍的阿瑞翻個身,咬著手指繼續睡得香甜。

傅硯山而無表情地走過來,將阿瑞的手指扯出來後沉聲開口:“這孩子被你慣得不成樣子。”

“才兩歲多的孩童,什麼慣不慣的,等大些便懂事了。”趙樂瑩拿裴繹之平時堵自己的話去堵傅硯山。

傅硯山冷笑一聲:“三歲看老。”

“太苛刻了,你當真是……”趙樂瑩說到一半,視線突然落在他被扯開的衣裳裡,整個人都僵住了。

隻見他心口刀疤的位置上,此刻被抓出了許多道血紅的指印,層層疊加血肉模糊,叫人看一眼都覺得疼。

她愣神的模樣太明顯,傅硯山自然也看出來了,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過去,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昨晚還不是這樣,今日怎麼……”趙樂瑩擔憂地看向他。

“放心,不是你抓的,”傅硯山看向她,“是我舊疾犯了,自己抓的。”

“舊疾?”趙樂瑩蹙眉。

傅硯山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想知道她聽到一切後會是什麼反應,於是淡淡開口:“是你那一刀留下的舊疾,早幾年剛回南疆的時候,每次想起你便刀疤又疼又癢,如被針尖一點一點的刺,唯有抓撓才會止住,即便傷口好了之後也是如此,後來漸漸就少了,從一開始的每天如此,到三個月一次,殿下這次來之前,我已經有大半年都未曾犯過。”

趙樂瑩怔怔地聽著,明明是極為簡單的幾句話,卻好像怎麼也聽不明白,許久,她才艱澀開口:“可找大夫醫治了?”

“找了,沒用,說是心病,無藥可醫,”傅硯山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愉快的同時心口又開始難受,“你說,我要如何放下。”

最後一句,已難掩絕望。趙樂瑩心頭一震,怔怔地與他對視。

許久,她顫聲開口:“你若實在放不下,那便等我幾年……”

話說出口,她已經清醒,可對上傅硯山的視線,卻如何也不想收回了。

傅硯山定定看著她,片刻之後笑了一聲,也不知是否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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