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聽一個沉穩的嗓音應了一聲:“嗯。”
這細微的應答聲讓蕭辰意的心底暫時還是抱了絲僥幸,直到她定在卷
簾處的視線,瞧見了一雙熟悉的雲頭素履。
蕭辰意坐在椅上的腿開始不著痕跡的輕顫,幾乎立刻就想拔腿而逃,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男人話音剛落,卷簾便被侍者給挑了起來,蕭辰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眼前。
蕭辰意盯著出現在門處的人,那人似乎也腳步微頓的直視向她,麵容冷硬。
周遭的一切似乎突然都變成了背景板,蕭辰意隻覺胸口“砰砰”跳的劇烈,卻隻是因極度的詫異與驚懼。
趙……趙侍新——
蕭辰意捏緊了擱在腿上的手,她在思索著她現下跳窗逃走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不摔傷摔殘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再看眼前方一身白衣的人身後陪同的兩個冷肅侍衛,蕭辰意的心下這才稍稍安定,她也有兩個侍衛……
蕭辰意的大腦還在高速運轉著,男人卻已經直直提步往前,似乎是不怎麼驚訝在此處見到她蕭辰意一般。
待客廳內隻有兩排並排而置的桌椅,中間是一條供人行走的通道。
男人往前走了幾步,就聽侍者又道:“趙大人,您這邊請——”
蕭辰意視線也看向了斜對麵的一處房門,想必這裡麵必定是專給有權有勢有身份的人物待的地方。
蕭辰意本以為男人很快便會走進那扇門,剛準備鬆口氣,沒想卻聽男人腳步未停的道:“不用,這裡就行了。”
蕭辰意這口氣又提了上來。
男人話音落下不久,蕭辰意便隻聽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很快,這人似乎便來到了她旁側,然後,那步子就這麼停了下來。
蕭辰意因早已收回了視線,她隻覺頭皮好像有些發麻,隻感似有一道灼膚的視線落在了她頭頂。
很快耳邊便響起衣料細微的摩擦聲,有人在她旁側慢斯條理的坐了下來。
蕭辰意不自主的吞咽了口唾沫。
侍者已經退下,屋內此時隻有六人,站位不同的兩個侍衛,以及她……和趙侍新。
沉默,安靜,掉針可聞的安靜,但時間一長,卻似乎可以把蕭辰意逼瘋的安靜。
蕭辰意突然就很想問問身邊的這人,想問問他趙侍新,到底是想如何處置於她,亦或是到底想怎麼折磨她蕭辰意——
她
甚至於都想讓趙侍新乾脆彆用這麼多手段對付她,而是給她個痛快算了,但想了想,蕭辰意還是沒這勇氣慷慨赴死,便還是捏著手心把肩縮了回去。
蕭辰意這廂憋著話還沒問出口,卻陡然發現身旁男人的手竟突然擱在了兩人之間僅一尺寬的桌麵上。
蕭辰意餘光瞥了眼,隻覺那手修長寬大,手背上青色的脈絡似乎格外清晰,她似乎能想象得到這隻手的勁道有多大。
蕭辰意還未把視線收回,男人卻似乎是感應到了她偷偷的注視一般,竟突然開口道:“蕭姑娘,不知趙某的手可是有什麼奇異之處,讓姑娘就這麼好奇?”
蕭辰意突然聽這人跟她搭話,還是這般稱呼她,她不知趙侍新突然這又是打得什麼算盤,但也隻能緩慢有些尷尬的回道:“大人的手骨節修長有力,實在是好看的緊,所以小女才多看了兩眼……”
旁側人似乎是笑了笑,半晌突然又道了句讓蕭辰意摸不透他到底是什麼心思的話。
就見這人抬頭看了眼在她身後站著的侍衛,竟慢斯條理的對她道:“蕭姑娘,趙某今日要跟姑娘陪個不是,那日在城門前是趙某辨人不清,太過唐突,才驚嚇到了姑娘,還請姑娘能不再介懷,不必再如此……”
“這般小心謹慎,擔驚受怕。”
“如果姑娘願意,趙某可以好好的對姑娘做些補償。”
蕭辰意聽趙侍新這般說話,她隻覺趙侍新這人恐怕又是在故意逗弄她,那日……他明明就似乎是已經篤定了現在的她,就是當年的她。
他現下這般又是什麼意思?故意迷惑她,以為她是三歲小孩兒,騙一騙就會從堅硬的龜殼裡鑽出來,到時再被他這陰險的鷹隼給捉去一口吞了?
蕭辰意自認已經看穿了趙侍新的算盤,想了想她也決定陪他演演這出戲,畢竟她也有話憋了這麼久沒出口。
蕭辰意便隻道:“趙大人既然知道自己找錯人了,小女接不接受暫且不論,小女現下隻是有件事十分好奇,不知趙大人可否為小女解解惑……”
蕭辰意不自主喉嚨又咽了口唾沫才接著鼓起勇氣道:“小女想知,如果趙大人哪天果真找到了那位大人錯認為小女是的人,如果大人您找到了
那人……大人您——會如何對她?”
蕭辰意問完這句,心下已是緊張到了極致,男人卻半晌沒回話。
一時,一室內隻能聽見屋角擺放的漏刻那滴水的輕微聲響,滴答滴答,似是滴響在了蕭辰意此時此刻緊繃著的心上。
男人總算有了動作,沒想卻是突然偏頭朝向了女人,毫無預警的就湊近了蕭辰意的耳邊,竟緩慢抬手掐過她下巴,一股獨特的伽南味道撲麵而來。
在男人動作後,蕭辰意身後的兩個侍衛條件反射的就手按刀鞘想上前一步,而男人身側侍立的兩個黑衣侍衛也幾乎是同時就有了動作,也皆手按刀鞘,上前了一步。
以座上兩人為中心的四周,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蔓延開來。
但座位上的兩人卻根本就沒注意到絲毫,也或是根本,就無暇在意。
男人在女人耳邊,終於緩慢開了口,話音沉沉又戲謔,全沒了當年的君子持禮,端方雅正,好像隻有充滿狠意的報複與逼迫,“蕭姑娘,趙某不妨告訴你,如果我找到了那人,亦或說如果你就是她,你覺得趙某會想做什麼?”
“就如當年那人對我所做的那樣,趙某現在也不過是,想要那人——做我趙侍新的玩物而已。”
蕭辰意被男人危險的氣息包圍,聽他此刻如此直白的挑明了話頭,她捏著衣裙的手微微顫抖,蕭辰意不自主想到,這人真的是,變了太多了。
蕭辰意幾乎瞬間就忍不住使勁掙脫開了身旁男人,蹭的站了起來,她隻控製不住的驚怒道:“你……!”
男人還保持著靠近女人的姿勢,偏頭,微眯眼,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緩慢也站起了身,走到了蕭辰意的麵前道:“如何,不過是姑娘想知曉的問題,趙某如實回答了姑娘而已。”
趙侍新看了看女人方才被他捏住的下顎,他眼眸深森,隻唇角淡淡嘲諷的笑了笑道:“為了讓姑娘能深刻明白,趙某可能一時有些唐突,抱歉。”
蕭辰意隻覺自己現下根本就完全招架不住現在正在她麵前幾乎毫無破綻演戲的男人,她隻覺現今這男人簡直是深沉又多變的可怕。
她一時不知自己現在到底該作何反應,慶幸的是有侍者突然掀開卷簾走了進來,手裡
還提著個食盒,走到了蕭辰意的麵前道:“這是陵淄候府候老夫人的藥膳……”
侍者說完這句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現下這氣氛好似不大對勁,便微有點不知所措。
蕭辰意隻如得了救般,一把將膳盒接了過來,繞過麵前幾人一句話也沒說抱著食盒便往外間跑去。
趙侍新就這麼看著人一陣風似的跑掉,屋內的兩個青衣侍衛也跟著往外追去。
等人都離開了,長業才上前了一步道:“大人,是否需要……”
長業想說在侯府之外,他們有很大的把握能將這位“肖姑娘”給大人帶回來。
趙侍新隻側身看著女人離開的方向,想到什麼,他隻緩步走到了廳外的陽台上,看著下方人流,嘴角微帶淡笑的道:“不用了,我倒更想看看,等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這人會不會自己——”
“……求到我的麵前來。”
掀開卷簾,沿著廊道就快跑到外間的客廳,蕭辰意卻突然差點撞到一人。
她趕緊刹車,然後想從側方繞過去。
驚呼聲響起,是蕭辰意差點撞到的女人,詭異有些熟悉的聲音。
蕭辰意抬頭,她麵前的女人也抬頭,兩人就這麼直直的對上了眼,蕭辰意見到人,眼微眯,好像又是一個熟人。
想到方才在某間屋子裡威逼恐嚇她的人,蕭辰意總算想起這女人是誰了。
沈瞿晚,當年趙侍新的青梅竹馬,被她半路截了胡,本是兩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
對麵女人看著她,似乎也是不可置信,一雙秋水眸幾乎圓睜成了青杏大小,有些結巴的道:“你……你……你是——”
蕭辰意不想再多耽擱,她隻道:“抱歉,你認錯人了,借過。”
沈瞿晚怔愣的讓了路,才又繼續往前,直到走到了廊道儘頭才停下了腳步。
看著前方遮掩的卷簾,沈瞿晚知道她心上的人就在這裡麵,那方才……
想到方才那人跑出來的方向……
沈瞿晚眼睫微垂,之後才抬眼示意侍者挑起卷簾。
微笑著走進屋後,瞿晚見人並不在屋子裡,她才把視線投向了陽台處,示意嬤嬤就在屋裡等著,隻獨自走到了陽台邊,站到了男人身旁,道:“侍新,久等了吧。”
趙侍新轉頭看她一眼,又轉回了頭去,依然看著下方人流,問道:“還好,都妥當了?”
瞿晚答應一聲,也不自主隨著男人的視線看去,漸漸似乎定在了人流中的一人身上,瞿晚再看了眼身旁男人,她隻上前一步輕扯住了男人的一側衣袖微笑道:“嗯,侍新,我們可以回去了。”
等了一會兒,男人才總算將視線收回,他看了眼女人扯住自己衣袖的手,頓了頓,最後才淡淡收回手,應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