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後的不舍(1 / 2)

“哦,對,他合適,他多年在譙郡任職於陳謙麾下。”司馬曦拍案興奮道。

陳望暗笑,隻要你們不去,誰去都是最合適的。

司馬昱手捋頜下整齊的黑髯,點頭道:“是,元瑜(司馬恬的字)舉薦的不錯,王蘊為先帝皇後兄長,又多年任職兗州,輔佐陳謙治理兩淮軍政事務,論聲望和交情都是不二之人選。”

陳望心中盤算著,王蘊,晉哀帝皇後王穆之的兄長,出自名門望族太原王氏,他女兒王法慧還和司馬昱之子司馬曜訂的娃娃親。

他如果去,各方麵勢力不得不給幾分麵子。

“那就依你們之見,不過,太尉之病情由誰去醫治?”褚太後又問道。

“臣剛才一直在琢磨此事,倒是有這麼一個人,身懷秘術,傳說有起死回生之術——”

司馬昱正不緊不慢地敘述著,被褚太後脆聲打斷,急急地問:“你快說,是誰?”

陳望也不由得豎起耳朵來,史稱東晉時期充滿神秘主義的玄學,不乏有神仙記載,像郭璞、葛洪、徐遜等人。

不過這些人此時好像也已辭世,或是遠在千裡之外,那會是誰呢?

“他叫杜炅,字子恭。”

“噗……”陳望沒憋住笑出了聲,慌忙抬手掩住了嘴,心道,“子宮,這字號也太尷尬了吧。”

幾個人循聲一起又看向了陳望。

陳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望兒,大人在說事情,不可胡鬨。”褚太後白了陳望一眼,責備道。

“是,是,太後。”陳望兩隻手互相搓著,低頭侍立一旁。

一經定下北上之事,隻聽司馬昱恢複了名士風流姿態,他語調舒緩,抑揚頓挫,不愧為清談領袖。

他接著陳述道:“稟太後,杜子恭乃天師教(也叫五鬥米教)教主,該教始祖傳說為漢代留侯張良,五百年來傳到現在正是此人為教主。他不但在民間廣有聲譽,救死扶傷,甚至在江東老世族中也有不少信徒,如吳郡陸氏、吳興沈氏。”

司馬恬接話道:“對了,聽說前些年王右軍(王羲之)身患頑疾,也請他給醫治好的。”

“哼!”司馬曦素來不信這些鬼神邪術,冷哼一聲道:“王右軍不也死了嘛,還不到六旬,這個杜子恭怎麼沒醫治好?”

“哎,皇兄也不能這麼說,”司馬昱不疾不徐地反駁道:“五鬥米教講的是有病之身皆為有罪之身,要閉門思過,表示服罪,然後才能由教中高人念咒、燒符,喝掉燒符之水,淨化五臟六腑,還清白之身,相當於重生——”

“六弟,你這麼說,如果治不好,就是不服罪了嗎?這未免有些牽強了,哦,橫豎都是他們說的算了。”司馬曦大手揮舞著,甕聲甕氣又打斷了司馬昱的話。

陳望心中暗笑,這個杜子恭分明是妖言惑眾,故弄玄虛嘛,司馬曦的見識倒是比司馬昱強上幾分。

“好了,好了,彆爭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眼眶已然發紅的褚太後,不耐煩地道:“就這樣吧,救人如救火,江北四州目前處於危難之中,若北方兩胡族得知消息,大舉南犯將晚矣。”

說罷,她看向了右手邊的司馬奕,“那就請陛下下詔吧,明日由五兵尚書王蘊為欽使,征辟杜炅一起赴洛陽醫治太尉,並安撫人心並尋機徹查柏傑一案。”

“是,太後。”司馬奕點頭應允。

褚太後又看向司馬昱,語氣沉重地叮囑道:“唉,太尉苦心經營淮北十餘載,並收複故都洛陽,為我大晉南渡以來之肱股之臣,請琅琊王務必囑咐那杜炅,儘全力好生醫治於他,朝廷將不吝封賞。”

“臣,遵旨。”司馬昱躬身答道,然後又猶豫一會兒接著道:“杜炅的願望是想將他的天師道發揚光大,在我大晉取得合法地位。”

褚太後銀牙緊咬朱唇,想了想,最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字一頓地道:“不惜一切代價!”

“是,太後。”司馬昱點頭應道。

“若無其他事,那就散了吧。”褚太後微抬皓腕,伸出纖纖玉手道。

由司馬奕領銜,幾個人起身躬身向褚太後施禮後,排成一行,依次緩緩地從陳望跟前走過。

陳望趕忙一揖到地,恭送一行人走出崇德宮。

待大家走後,褚太後長出了一口氣,顯出了疲憊之色,閉上眼睛,嬌弱無力地倚在了座榻的靠背上。

良久,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陳望輕聲道:“望兒,你過來。”

“是,太後。”

陳望向前走了幾步,侍立在褚太後跟前。

“你願意去洛陽探望父親嗎?”

“呃……我應該去啊。”

“你可是第一次出遠門啊,我有些擔心。”

陳望心中一暖,抬頭看向褚太後,這個史稱東晉第一美女,也是整個中國曆史上的傳奇女子。

已是身曆司馬衍、司馬嶽、司馬聃、司馬丕、司馬奕五代皇帝,今年四十五歲,但天生麗質仍然像三十左右的樣子。

此時,褚太後通紅的杏眼中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滴了出來。

“太後,還請放心,我已經不小了,且還有王尚書在,在我大晉境內,不會有事的。”陳望心頭也是一酸,他從褚太後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慈母般的舔犢情深之意。

這種眼神,隻有在他現實中的媽媽眼裡看過。

“你才十三歲啊,從未出過宮門,洛陽遠在兩千裡之外,地處秦、燕兩胡人勢力範圍之間,我怎能放心……”說著,褚太後竟然抽泣起來。

一時間,陳望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

回想曆史,她十六歲嫁給還是琅琊王的司馬嶽,十八歲立為皇後,二十歲就成為寡婦,抱著兩歲的兒子司馬聃垂簾聽政。

三十七歲時唯一的兒子司馬聃去世,雖貴為太後,但竟然成為了孤家寡人,世上再無親人,也是可憐。

但還是有些疑惑,她對自己,一個外臣的兒子,怎麼會如此厚待,視如己出,難道僅僅是自己的東晉父親救過她的命?

自己的父親是大晉之肱骨良將,即便如此,未免有些過了吧。

昨晚他還想過,難道自己是作為封疆大吏的質子,給軟禁在了皇宮內?

看褚太後的真情實意流露,絕無這種可能,這究竟是為何?

正胡思亂想中,隻見褚太後抬起袍袖,姿態優雅地拭了拭粉腮上的淚滴,又道:“望兒,到了洛陽要好生侍奉令尊,他右胸口之舊傷也是當年為我而落下的,代我……代我向他問候。”

“是,太後,您……您也請放寬心,父親乃武將,想來身子硬朗,應無大礙,況且還有那個五鬥米教的杜子恭。”陳望安慰著褚太後道。

“唉,但願吧。”褚太後看著宮門外出了神,喃喃地道。

“那,太後,您沒事兒的話,我就告退了?”陳望躬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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