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最為複雜的是,一個人在一個崗位上,一個待遇上待的久了,哪怕是地位再高,也會產生懈怠的,這無關乎於人品。
突然想到一個人,接著道:“叔父,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應允。”
“你講。”
“令郎王恭,與我師出同門,矯矯不群,如昆山片玉,望叔父日後將他遣來輔佐與我,共謀大事,何如?”陳望隱去了其實他知道王蘊的女兒王法慧與司馬曜訂親,就是日後的孝武定皇後,如果能與太原王氏建立牢不可破的關係,那麼將來一定會對他有所幫助。
“可行,哈哈,”王蘊撚須笑道:“難得賢侄看好犬子,這也是他的一個機遇啊,我年輕時候輔佐太尉,犬子輔佐你,這是世交緣分啊,不瞞你說,升平五年(361年)我從兗州長史任上調回京任五兵尚書時,太尉單獨設宴為我送行就提及了此事。”(上部書《東晉五胡風雲錄》第一卷214章)
陳望心中佩服,這真是緣分,父親竟然在七八年前就已聽及王恭與眾不同了,已提前安排,真是高瞻遠矚。
說話間,大型官船已到洛水對岸,梁山伯匆匆走到船後,向王蘊施禮後,低語了幾句,遂拜彆王蘊,小跑著向船左舷跑去。
在他指揮下,岸邊接應軍兵迅速將纜繩捆綁好,船上軍兵將艞板支到岸邊。
剛剛放穩,梁山伯與杜炅、孫泰二人立即下了船,上了岸邊早已準備好的快馬,打馬揚鞭,進了洛陽南城門。
王蘊眼圈發紅,隱隱噙著淚花,嘴唇顫抖著低語道:“也莫怪處仁怠慢,太尉……太尉怕是不行了……”
下船後,王蘊已經聽梁山伯說過洛陽全城戒嚴,盤查森嚴,許進不許出。
點手叫過南城門校尉,吩咐他派人將後麵船隻上的人馬直接帶到城內太尉府。
然後帶著陳望催馬進了城。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天色將黑。
陳望在馬上四處打量著這座他隻是在書本上才見到的著名神都。
居天下之中,物華天寶,十三個王朝的都城。
但卻是大失所望。
大街上稀稀疏疏的百姓、客商還不及往來巡邏的晉軍士兵多。
昔日高大的商鋪酒肆,落滿灰塵,甚至連飛鳥也不曾見一隻。
自從八王之亂開始曆經了無數次胡人洗劫,再難複當年的九衢三市、花天錦地。
河圖洛書、洛陽紙貴、撥雲見日、車水馬龍、樂不思蜀、二陸入洛、石王鬥富等誕生在洛陽裡的成語,無一不體現出當年那個魏晉盛世繁華景象。
騎在馬上的陳望邊搖頭邊歎息。
這要是魏文、晉武等皇帝看見後代把個祖宗基業折騰成這樣,不得氣得從長滿蒿草的墳墓裡跳出來破口大罵。
不多時,二人來到了內城的宣陽門前。
這裡更是軍兵林立,衣甲鮮明,戒備森嚴。
守衛將領過來施禮,想來是梁山伯打過招呼,客氣地詢問一番後,擺手讓軍兵搬開柵欄放行。
再往裡便是著名的銅駝大街。
當年漢光武帝為了紀念開通西域經商貿易建造的那一對銅駱駝,已經被推倒在路旁,鏽跡斑斑,難以辨認。
臨近宮城的閶闔門,王蘊撥馬向西,一炷香的工夫來到位於內城西陽門旁的高大府門前。
兩座巨大的石獅子旁數十個拴馬樁上拴著各色馬匹,大門台階十九級,從上到下依次站立兩排身材魁梧,左手按佩刀,右手擎火把的晉軍士兵。
一看就不同於剛才內外城守衛軍兵,各個虎背熊腰,神情肅穆,火光中能看清目不斜視的眼神中透露著殺氣。
二人找到院牆外遠處的兩個空拴馬樁,將馬匹拴好。
陳望心道,這怎麼跟現今社會找車位似的,不知道有沒有泊車收費員。
剛想到此,果然聽遠處有人高呼道:“王大人,您到了!”
哎呦,這就來收停馬費了……
隻見此人快步從階梯上下來,身材紫袍,年過四旬,頜下微髯,身材不高。
來到近前,向王蘊躬身一揖道:“卑職兗州主簿刁彝,參見尚書大人!”
一路上一直未開口的王蘊心事重重,淡淡地道:“大倫,請起。”
刁彝又轉向陳望,拱手道:“這是長公子吧,一路辛苦了。”
陳望接著火把亮光見刁彝,一張瘦削的麵孔上,兩隻三角眼閃爍著精明而狡詐的光芒,象鷹眸一樣銳利,薄唇緊抿,給人以敏銳果敢的深刻印象。
趕忙還禮道:“有勞主簿大人了。”
刁彝上下打量了陳望片刻,忙伸出右手,向台階上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快請進。”
王蘊撩衣袍匆匆上了台階,陳望跟隨在後。
“太尉現下如何?”王蘊邊走邊問身邊的刁彝。
刁彝三角眼中暗淡了下來,低語道:“稟大人,我等已有三日未見太尉了,除了白日裡處理政務,黃昏時分就來府裡探望,還是不得見,外間都在傳言太尉已……”
說著,他瞟了一眼身後的陳望。
“哦?人人不得見太尉嗎?”
“除了譙國夫人及軍醫、丫鬟在臥房內照料太尉,連柳夫人及二公子、小公子都不得入內。”
陳望聽了,心中有些不滿,怎麼連母親都不能探望父親,這譙國夫人也太霸道了。
雖然貴為宗室和正妻,但也應講究人情吧,母親在府中地位如此之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