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令對麵的孫泰目瞪口呆,如醉如癡。
隻聽柳綺接著嬌滴滴地道:“洛陽一彆,再未謀麵,回建康後,我出入多有不便,沒想到隻是一紙信箋,貴教做事如此妥切,令人欽佩。”
杜炅在柳綺身後沉吟了一會兒,接著道:“陳望死得突然,貧道擔心有詐……”
對麵的孫泰微微一笑道:“師尊不必擔心,我們的人刀上確塗抹了‘鈴蘭苷’,最初傷口與普通傷口無異,但十天半月之後即會發作,且發現後已經傷及心脾,無藥可治。”
柳綺忽閃著大眼睛深深地看了孫泰一眼,讚許道:“孫道長心思縝密,做事嚴謹,令人欽佩。”
孫泰大著膽子迎向了柳綺的目光,微笑道:“為二夫人效力,乃貧道之榮幸,五鬥米教教眾幾十萬,挑選幾個武藝高強之人不是難事。”
“哼,武藝高強,一個活著的都沒有。”杜炅不悅地冷聲哼道。
他仍是有些不放心,接著道:“二夫人,僅憑這口棺槨,怎能斷定陳望已死?”
“杜道長,據我觀察,宮中來的田孜和譙國夫人並非作假,且陛下和太後都賜了祭祀用品,文武百官也來祭奠過了,如此大陣仗豈會有詐?難道陛下和太後也會欺瞞嗎?”
柳綺一連串的反問,說的杜炅和孫泰頻頻點頭,是啊,太後怎麼會配合他們作假?
尤其是以皇帝陛下司馬奕的身份,哪有這些閒工夫做戲?
隻聽柳綺又道:“我請二位道長來做法事,其實也有過此擔心,為了再證實一下,不如再過半個時辰,請眾位道長幫忙,撬開棺槨看一下便是。”
杜炅和孫泰連連點頭,心道這是最放心的做法了。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三人停頓了一會兒,各懷心事。
孫泰在想如何能和柳綺勾搭上,行魚水之歡。
柳綺興奮之餘想起了往事。
自己從小就是陽翟褚氏府裡的下人,後來成為宮女,再後來太後賜婚一代戰神廣陵公陳謙為妾,如今終於要熬出頭了。
我兒陳顧本就是最像夫君陳謙的那一個,論才論德更不用勇力超人,豈是陳望可比。
“二夫人,事成之後,您答應我的事……”杜炅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柳綺的遐想。“杜道長請放心,我一定履行諾言,犬子陳顧承襲廣陵公,兩年後接掌兗州刺史後,貴教將在兗州還有以後其他疆域都暢行無阻,受官府之庇護,可任選良址做道觀。”柳綺篤定地道。
“好,那就謝過二夫人了。”杜炅頷首道。
“另外太後對我恩寵有加,將來我進宮也會為貴教美言的。”
“如此甚好,甚好啊。”杜炅點頭手撫白髯又道:“我一直有一事未明啊,陳望也是您親生之子,您為何費如此周折,執意要立二公子呢?”
“這……”柳綺沉吟了一會兒道:“不瞞道長,隻因他自小生長在建康宮中,與我並不同心,倒是跟太後及譙國夫人走的很近,再說顧兒、觀兒無論哪方麵都強他百倍,立賢不立長嘛。”
“原來如此。”杜炅有些將信將疑,但自己目的既然達到也不以為意。
孫泰在對麵問道:“貧道到有一事不明,那譙國夫人嫁於太尉十餘年,世人皆知,琴瑟調和,為大晉百姓之楷模,為何隻生有一女再無子嗣?”
“那還是升平五年,我從建康帶著顧兒去譙郡時隨行有兩個奶娘,其中一個家裡父親藥鋪的,善於配藥,她給譙國夫人配置了一副不能生育的藥引,投入粥飯中,所以……”柳綺陷入往事的回憶中,緩緩道:“若是譙國夫人生幾個男兒,更沒有我們娘幾個的出頭之日了,可惜後來那兩名奶娘不知所蹤,想必是遭了譙國夫人的毒手。”
杜炅和孫泰心中也是感慨萬千,看來生長於官宦世族之家,亦非什麼幸運之事。
高牆豪門之內,為了嫡子和繼承人的爭奪真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停頓了一會兒,杜炅撫須歎息道:“隻可惜七萬鮮卑大軍葬送在了陳望之手,上庸王來信對我嚴加申飭,唉……”
“杜道長,我這不也是把撤回譙郡的消息第一時間派人告之於你了,難道上庸王還不滿意嗎?”
“嗯,我把在洛陽的兗州大軍撤回譙郡之事給上庸王去了信,不是一封,而是三封一模一樣的,分彆交給了來自燕地的三名商人。”
“為何如此?”
“如此重要的事,三封都被守城軍兵查獲的幾率不大。”
“杜道長高明啊!”
“雖是如此,但上庸王回信還是心痛不已,本來隻是做做樣子,令陳望難堪,退出刺史爭奪,誰想到你那二公子竟也鼎立相助於陳望。”
柳綺娥眉一挑,鄭重地道:“今後我會對他嚴加管教,讓顧兒與上庸王永結盟好,將來共討氐秦,掃平江北,然後共圖——”
她的話還沒說完,隻聽有個甕聲甕氣地聲音傳入耳中,“要共圖我們大晉嗎?”
三人以為聽錯了,一起閉了嘴,孫泰手一揮,後麵的道士們也停止了誦經。
靈堂上靜了下來,隻有外麵刮了一夜的狂風非但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帶著呼嘯聲,一聲高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