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晚輩,沈玉飛大部時間是在認真傾聽,倒也覺得頗有進益。話題一轉,講到最近剛剛聽說的奢氏之亂,徐天鳳擔心老父會受到波及,臉現憂色。沈玉飛安慰道“想來我師兄會安排人前去保護爺爺和嶽父,叔父也不必太過擔心,再說擔心也是於事無補,山高路遠、鞭長莫及,還是把心放在肚子裡為好。或許最大孝心便是考好這次科舉。”徐天鳳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宋應星終於抵擋住對這輛馬車的好奇,開始詢問一些特殊的裝置,沈玉飛一一回答,宋應星對一些小設計大加讚賞,沈玉飛也來了談性,問道“長庚兄覺得這輛馬車最大的特彆之處是什麼?”
宋應星仔細想了想,說道“應該是全鋼製的車架,嗯,還有這個車子的轉向特彆靈便,而且不象彆的車子直接套在馬背上,馬拉得好象特彆輕鬆。”
沈玉飛暗地裡豎起了大姆指,不愧是著名的大科學家,這觀察入微的本事似乎是天生的。沈玉飛說道“不錯,這車架我們稱之為底盤,前麵這個稱之為轉向係統,這兩樣是這個車的核心,其他都是微末之技。這個車兩匹馬可以拉3500斤,可比平常的馬車多了一倍。”
宋應星接下跟沈玉飛探討起馬車的底盤和轉向係統,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很快沈玉飛就被問得理屈詞窮了。最後隻得對宋應星說,他有一個師兄,精於機械之學,馬車全部是由他設計的,有一些原理他也不能儘懂,如有睱,可與他的師兄聯係,最終宋應星放過了沈玉飛,沈玉飛長舒了一口氣。
三日後,車隊到了杭州。眾人找了一個客棧安頓下來之後,第二天,相約去西湖遊玩,蔡崇信幫忙去約船,叫了一個小廝陪同。幾人來到西湖,寒風瑟瑟,西湖邊上結了一層薄冰,走到斷橋,沈玉飛真正欣賞到了斷橋殘雪風光,後世他也來過幾次西湖,但所謂的斷橋殘雪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站在寶石山上遠望,兩側雪白中間灰褐,似斷非斷、似連非連,遠山近水,幾葉扁舟,果然風景獨好。感慨之餘,眾人詩興大發,紛紛留下詩句,沈玉飛主動攬下了抄錄的活,省去了作詩的煩惱,眾人見他年少,倒也未過份逼迫。
眾人沿著白堤、蘇堤,爬了雷峰塔,去了西湖邊的柳洲亭吃午飯,柳洲亭位於湧金門畈,很多豪商名紳在附近建有雅宅名園,是杭州最有名的銷金坊,時人認為這就是宋時有名的豐樂樓,上得樓,果然極儘奢華、雅典,酒樓裡到處可聞之乎者也、酸詩豔詞,中午時分,人還不是很多,幾人要了一個臨窗雅座,果然是占據了西湖最優美的景致,即使在冬日,湖中遊船也是絡繹不絕,間有士子仕女站立船頭,隱隱樂聲破窗而入,沈玉飛忽然想起一句詩“平沙水月三千頃,畫舫笙歌十二時”這麼美麗的景象隨著辮子軍的進入也不知會被摧殘得什麼樣?或許正象楊璉真珈一樣,把大宋璀璨的文明一掃而空吧。
由於明日就要趕路,眾人匆匆趕到萬鬆書院,徐天鳳上次科舉失利後曾在萬鬆書院求學過一段時間,此次就由他作為導遊。
萬鬆書院坐落在萬鬆嶺,由白居易詩‘萬株鬆樹青山上,十裡沙堤明月中’而得名。拾階而上,首先看到的是萬鬆書院的石坊,左手則是泮池。陪同而來的蔡崇峰的小廝咕噥道“這池子怎麼隻建一半呀?”其實這也是沈玉飛的疑問,他從後世到今世從來沒到過古代的書院,當然他知道肯定是有典故的,所以也沒有發問。
徐天鳳說道“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宮。世上的學院隻有北京的池子才是圓的,其他地方的都隻能建半個。”
再上,則是仰聖門,這是司馬遷以孔子入聖,並以詩‘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喻之。眾人都正了正衣冠,依次通過仰聖門,進去後就到了明道堂,這卻是授課場所了。今日正好休沫,卻沒有人授課。兩側為居仁齋、由義齋,卻是學生自習、住宿之所。
再上則為大成殿,孔聖居中,兩側配享複聖顏子、宗聖曾子、述聖子思、亞聖孟子,邊上還配祀了周敦頤、程顥、程頤、張載、朱熹五子像。沈玉飛不禁問道“陽明公不是在此講過學嗎?為何沒看到陽明公的痕跡?”
徐天鳳小心的看看周邊,悄聲說道“萬曆初,陽明公被斥為偽學盜名,你最好不要提及。”此時,雖說陽明心學在民間還有很多擁躉,但在官麵上理學重回一枝獨大的局麵,而萬鬆書院也與普通書院一樣隻是學習科舉的場所,而不複“聚講會、立書院,相望於遠近”的講學之風了。或許也正是理學的排他性,才讓他占據的最終的製高點吧,就如歐洲之耶穌、中亞之伊斯蘭,經過無數年的排他戰鬥,終於占據了統治地位,而其他兼容性較強的宗教最終卻都是以失敗而告終,想到這裡,沈玉飛覺得索然無味。
不過既然後世這裡被彆稱為梁祝書院,自然想去看下梁祝所居之毓秀閣,不過當他跟徐天鳳說了之後,徐天鳳卻陰著臉說“梁祝是東晉時人,萬鬆書院是本朝弘治時始建,玉飛,為學要嚴謹,不要聽那些街角閒聞。”沈玉飛羞紅了臉,心裡大罵後世重修這萬鬆書院,還拿梁祝作噱頭的人。
蔡崇峰雇好了十餘艘大船,由於車輛眾多,也隻是堪堪裝下。眾人在武林門上船,其時北風呼嘯,船行甚緩,不過比陸上乘車還是舒服了不少。沈玉飛看著白雪覆蓋下的江南,自有彆一樣的風情。不過十日抵揚州後就得棄船乘車,船家說一般過了揚州河麵就封凍了,再不敢再向前走,沈玉飛算算時間,倒也還綽綽有餘,路過湖州時,閔自寅和沈允培也加了進來,大家互相探討學問,提高製藝,倒也甚有樂趣。
這一日行到揚州,眾人棄船上岸,謝天華也與沈玉飛告辭,他祖籍淮安府海州高橋,其祖隨傅友德南征已逾兩百多年,這次準備回鄉祭祖同時也想續一下家譜。他自帶了十餘名護衛,趕了兩輛馬車,跟沈玉飛約好來年2月在京師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