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被接到皇帝的太極殿裡時,皇後就遙遙望著太極殿的燈火,徹夜不眠,待到白天女郎打著哈欠姍姍來遲,兩人便抵足而眠。
冼珠好奇問起,皇後便笑著對她說:“我與女郎實在投緣,見了她就像見了親妹,心裡喜歡憐愛得緊。”
冼珠聽後想起還在河下的崔氏二房女郎,皇後在家時雖然對她也十分親近,姐妹之間常常睡在一起,卻沒有如此事無巨細的關心,連光著腳踩在地上都怕人著涼了,要親自捧著那位女郎的腳穿上襪袋才好。
再者皇後的父親是被那贏氏暴君處死,冼珠聽聞這位女郎曾經陪伴暴君左右,按皇後的脾氣應該將人一劍殺了便是,怎的卻如珠如寶的捧在手心。
玉京殿女郎來玩時,皇後總是顯得格外開心,冼珠在門外聽著,隻覺得皇後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
直到有天那女郎吵著要去遊湖,冼珠看見皇後無條件的縱容寵溺時,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太陰殿的宮人們在嬤嬤的帶領下,魚貫而入布置浴池,天寒地凍的湖麵都結了冰,一時之間也鑿不開,女郎說要嬉水,她身體弱受不了寒風,隻好找一處浴池勉強先應付著。
身後皇後與女郎還在嬉鬨,鶯聲曼語好不熱鬨,冼珠立在貴妃椅旁,隨時聽候差遣。
皎潔如月輝般的皇後側身躺在榻上,眉目含笑地看著一旁拿著玉搖鈴玩樂的女郎。
女郎跪坐在她身旁,漆黑的長發在她身後傾瀉而下,一番打鬨後,她額上被汗水打濕,像剛從天地間生出來的女妖。
她帶著一種魔媚的笑容,靜靜地看著身處蛛網而不自知的皇後。
冼珠從沒想到,一向殺伐果斷的皇後也會這般柔情似水。
冼珠的內衫被汗液打濕,牢牢地黏在她的後背,她告訴自己在宮中生存,就要當瞎子、當啞巴。
不知過了多久,冼珠雙腿早已站得發麻。
女郎好像終於玩膩了,隨手把玉搖鈴拋在一邊,撇下皇後獨自向浴池,冼珠見皇後呆呆的坐在那裡,好像有些傷心,隻好又把她扶到浴池旁邊。
冼珠看見女郎提著裙擺雙足打水,嘟囔著說無趣,小小浴池實在沒意思,看也不看一旁含著淚要落不落的皇後,擰著濕發就離開了,天真又無情。
一旁的嬤嬤拉著皇後的手臂,伏在她耳邊安慰她,冼珠咬著唇過去叫她:“嬤嬤。”
嬤嬤好不容易才將皇後哄好,抬眼問她:“冼珠,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是怎麼進府的?”
冼珠自然記得,是皇後在雪地裡救了差點被凍死的自己,給她吃穿。她接過嬤嬤分過來的一縷發,將發膏往上抹,低眉斂目:“冼珠知道該怎麼做了。”
嬤嬤家在崔府世代為奴,女郎生下來就由她照看,就算女郎要嬤嬤的命,也隻是一句話的事。
*
小春被皇後擾得不能安眠,皺眉醒來,不悅的將她作亂的手揮開。
似乎發現自己做錯事了,她露出個討好的笑容,急忙向她認錯,崔蓉蓉眉目如畫,小春倒是願意多忍耐她幾分,小春對沒用的樓應鐘沒有什麼耐性,對著美人到底還是忍住了怒氣。
見崔蓉蓉得了她的原諒就開心地藏也藏不住,覺得有趣,湊上前去與她玩樂打鬨。
“冼珠收集了些新鮮的民間玩意,你來麼。”她眼含期盼。
“舞姬們排了新的曲子,司天監說今日月光不錯,我要在月宮裡賞舞呢,”女郎懶洋洋的,將手指在她臉頰上抹淨。
再者,天天陪皇後玩這種姐妹情深的遊戲,總是對著同一張臉,她也覺得無趣。
公孫嘉監修的那座高樓早已完工,高聳見雲,果然沒辜負她一番期待,中秋時她差一點就覺得自己真的摸到了月亮。
塔樓裡整日絲竹樂器聲不斷,她搜羅了不少美麗舞姬和唱曲的少年閹人,整日在裡麵聽曲賞舞,好不快活。
隻是她沒讀過什麼書,給這座十分喜愛的塔樓起名字是卻犯了難,這樓離月亮如此之近,碰上大霧起風時真是仙氣嫋嫋,又有各色美貌侍女和絕色舞姬成日裡穿著羽衣紗裙穿梭其中,如天上仙宮一般,冥思苦想許久,乾脆就叫月宮。
月宮裡眾人都拍手稱妙,女郎就如月上神女一般,天上的仙娥見了都要自慚形穢,叫月宮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崔蓉蓉聽她要和那群舞姬廝混,心中氣悶不已,想到樓應鐘今日交代過的話又覺得對不住她,到底還是擠出個笑臉哄人。
她身份卑賤,樓應鐘要封她做貴妃,隻能借崔家名義,正好崔家三房有一早夭的女兒,年紀和小春對得上,帝後二人一合計,讓崔家認她做女兒把貴妃的名頭先安上再說。
崔蓉蓉哪有不答應的,心想若這玉腰奴真是她的小妹妹,她定不讓她受這些苦,使她顛沛流離的長大,必要將她視若珍寶,讓她無憂無慮的長大。
做戲做全套,定下來後崔蓉蓉便時時哄著她叫自己阿姐,她每喊一句,崔蓉蓉便覺得心都要被她喊化了。
崔蓉蓉見她滿含信賴的目光,心裡更覺得愧疚,她自然知道她的女郎心中執念是什麼,恨不得立即退位將她想要的雙手奉上,但她卻不能退讓,隻有權力才能讓擁有她。
“阿姐?你發什麼呆呀。”女郎嗔怪著看她。
崔蓉蓉心知她到了晚上從樓應鐘那知道封貴妃的消息必定要發瘋耍癲,強笑著開口:“你不是看上個美貌胡姬嗎,阿姐前幾天差人買了回來,等會就給你送過去。”
“隻要你開心,你想要的阿姐都給你。”崔蓉蓉望著威嚴矗立在遠處的太極殿,聲音越來越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