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美妾 葉信言 18743 字 7個月前

高小妤趕了一早上的路,此時又累又困,聽了薑沅的勸說,便和衣躺到房裡的榻上歇歇神。

到了傍晚時分,她還沒有起身。薑沅進房的時候,發現她躺在榻上,雙眼緊閉,臉頰酡紅,睡得十分深沉。

她的臉色不對勁,薑沅當即伸手試了試她的額溫。

額角發燙,起了嚴重的燒熱。

薑沅擰了濕帕子放在她額頭上退熱,又趕忙開了退熱散讓丁末去煎煮湯藥。

傍晚時分,暮色四合未至,餘暉散落一地。

崔文年義診回來,驅馬停在藥堂外不遠處

他拎了藥箱在手,吩咐劉行去馬行還馬,自己先回了藥堂。

到了堂內,看到薑沅端了一碗黑褐色的湯藥,正打算去後麵的空房。

崔文年微微一愣,放下藥箱,道:“可是有病患起了燒熱?”

薑沅聽到聲音,飛快扭頭看了他一眼。

崔文年大步向她走來,有些責怪道:“怎麼要你端藥,丁末呢?”

薑沅思忖片刻,把藥碗往案上一擱,道:“二哥,高姑娘染了風寒,現在起燒熱了,這碗藥是端給她的。”

崔文年猛地愣住:“高姑娘?哪個高姑娘?”

薑沅裝作什麼都不知的模樣,道:“姑娘自稱叫高小妤,今天早晨從甘州到清遠縣來的......”

話未說完,崔文年已經端起藥碗,疾步向後院的方向奔去。

一改他往日穩重的模樣,

擔憂焦急的情緒無法遮掩。

一個時辰後(),高姑娘退了燒熱。

她淚眼朦朧地出來?()?[(),蒼白著一張臉,同薑沅輕聲道了彆,深深向後凝望了好幾眼,才獨自一人走出了藥堂。

而等她走後,崔文年慢慢走出來,他唇角抿直,溫和的臉色滿是凝重。

薑沅默默思忖了一會兒。

身份之差門第之彆,猶如橫亙在眼前的幽深鴻溝難以逾越,可要是高姑娘願意奮不顧身,那崔二哥,是不是也應該努力一下,不要辜負她的似海深情?

薑沅看著他,鄭重道:“二哥,機會隻有一次,若是錯過此次,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她說得含糊,崔文年卻明白她的意思,

他轉過頭來,視線落在印有甘州惠民藥局發行的醫文上,擰眉深思起來。

~~~~

時光流逝,轉眼又將近八月之時,寧寧快一歲了。

每次薑沅從藥堂回來,胡娘子都會抱著寧寧等在巷子口。

看到薑沅,寧寧便手舞足蹈得從奶娘懷裡滑下來,邁著不怎麼穩當的步子,撲進薑沅的懷中,趴在她的肩頭,口齒清楚地喊:“娘親。”

每每此時,薑沅坐診一日的勞累便會不翼而飛,心中的滿足無以言表。

不過,今日走到巷子外,迎接薑沅的,卻是抱著寧寧的崔玥。

她穿著一身桃色裙衫,烏黑的發髻高高挽起,峨眉淡掃,塗了口脂,她本就容貌出眾,此時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看上去更加漂亮了。

薑沅不由眼前一亮。

她上前接過寧寧,笑著道:“玥姐今日怎麼有心裝扮了?是不是好事將近?”

寧寧摟住薑沅的脖子,親昵地喊:“娘親。”

喊過後,白嫩的小手轉了個方向,指著崔玥,誇張地比劃著道:“姨姨......”

崔玥臉突地一紅,捏了捏寧寧的臉蛋,笑道:“這麼小,就會給你娘說姨姨的八卦了......”

年節時,關大哥在崔宅吃了頓年夜飯,今年開春以來,但凡府營休沐,他便會趕回清遠縣。

每次來,還都有借口,要麼去崔玥的茶鋪買茶,要麼給崔宅捎帶些甘州的特產。

一來二去,不但薑沅知曉他的心意,連崔文年也看出這位關大哥想要追求自己的姐姐。

隻不過,崔玥還在猶豫不定。

經曆了前一樁失敗的婚姻,現在她一個人經營茶鋪過得逍遙自在,實在沒有再嫁的心思。

也不知關大哥使出了什麼手段,薑沅看得出,玥姐已經為他的真心動搖了。

這是好事,崔文年很滿意自己這位準姐夫,薑沅也對關大哥頗有好感。

所以,在崔玥羞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告訴她,中秋之時打算與關大哥成婚時,薑沅心裡反而輕舒了口氣。

崔玥說完,又有些糾結,臉上露出迷茫的神情,道:“沅沅,我不知道我這一步是對還是錯......”

() 薑沅笑著鼓勵她:“玥姐,怎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隻要你喜歡關大哥,就儘管嫁給他,若是成婚後關大哥欺負你,還有二哥、二叔、我和寧寧給你撐腰呢!”

崔玥拿帕子捂唇笑了起來。

她是有這個底氣。

當初她與範家和離時,並沒那麼順利。

一開始,婆母不肯承認前夫身子有毛病,咬定生不出孩子是她的問題,堅持要讓前夫休了她,那時文年還沒來得及找範家說道,牛二叔一人提了根碗口粗的棍棒過去唬了範家一通,婆母又驚又怕,才讓夫家的休棄改為和離。

現在她再嫁關郎君,若是他對她不好,那就如薑沅說得這般,這麼多人給她撐腰,她娘家的底氣足著呢!

玥姐得遇良緣,薑沅看著她的笑臉,打心眼裡為她高興。

~~~

八月剛過,凝香院飄出的桂花香味濃鬱馥芬。

裴元瀅在將軍府張羅了一場賞花宴,沈姑娘有孝在身不能前來,她便邀請了一些愛好賞花的姑娘婦人。

眾人賞花吃茶,點評一番京都最新樣式的釵環首飾,直到午後時分,才意猶未儘地結束宴席。

午後,裴元洵打馬回到府門外,看到三妹正在與一個參宴的女子告彆。

那姑娘與裴元瀅說著話,下意識偏首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發髻上插戴了一支鑲東珠的鳳簪,日光照射下光線流轉,反射的光芒清晰地映入眸底。

裴元洵怔了片刻。

他突然抬步走過去,沉聲對那姑娘道:“請問,你頭上的發簪,可否借我一看?”

裴元瀅愣在一旁,對大哥的要求不明所以。

那姑娘也有些發愣。

不過他沉冷的眼神不容拒絕,姑娘忙戰戰兢兢地照做了。

等她摘下發簪交過來時,裴元洵端詳片刻,臉色微變,問道:“你這發簪是何來曆?”

這鑲東珠的赤金鳳簪一看便是價值不菲之物,京都之中十分罕見,裴元瀅對自己沒有擁有這種首飾十分眼饞,她當即道:“這是在哪裡買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快告訴我,我也去買一支來。”

姑娘忙搖了搖頭道:“三小姐,外麵鋪子沒有賣這種簪子的,這是我家親友從當鋪買來的。雖說是典當之物,但看著十分稀罕,我平日喜歡得很,常常插在發髻上。”

裴元洵垂眸看著掌心中的發簪,手指一下下緩緩攥緊,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那簪子的東珠底端,刻著一個小小的沅字,那是他當初歸京時,特意給薑沅帶回來的。

從未見她戴過的用物,怎會出現在當鋪?

他臉色沉冷,一言不發地翻身上馬,揚鞭疾馳離去。

查清這件事並不難。

翌日,便有屬下來稟,說這發簪最初是在一家鎮上當鋪當的,據那當鋪的夥計回憶,典當物件的是個年歲不大的姑娘,不過她把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長什麼樣子。

那鎮子,就在裴家田莊的附近。

事情不會這麼巧合,這一定是薑沅特意為之。

一種隱隱的猜測浮上心頭。

翌日一早,裴元洵踏上了前去甘州的行船。

將軍一臉沉凝之色,一動不動地舉目望向河麵遠處,東遠滿頭霧水,卻又不敢問。

明明甘州軍務可以吩咐屬下前去的,但將軍卻臨時改變主意,打算親去一趟。

那甘州是個冬冷夏熱的地方,沒甚特色吃食玩物,實在不知有什麼吸引人之處。

就在東遠暗自琢磨的時候,突聽頭頂傳來主子清冷的聲音:“清遠縣隸屬甘州管轄,距離甘州三百裡,吩咐行船加快速度,在離清遠縣最近的地方停靠。()”

東遠愣了愣。

不是要去甘州嗎?怎又改成了清遠縣?

他突地想起,將軍昨晚一夜未眠,而是拿出大雍的輿圖翻來覆去地看了半晚,最後在清遠縣的位置,重重做了標記。

莫非清遠縣有什麼軍務機密?

東遠當即去傳將軍的話。

半個月後,棄船換馬,終於到達了清遠縣。

~~~

崔玥與關大哥的婚期定在中秋。

日子將近,趁著閒暇之時,薑沅與崔文年抱著寧寧一起出門,去為崔玥采買添妝之物。

薑沅想得周到,按照她早為玥姐列出的嫁妝單子,大到床榻屏風,小到胭脂水粉,她都於數日前準備妥當。

隻是聽說清遠縣的錦緞鋪來了一批上好的繡金雲錦,她便打算買上一些,給崔玥做一身漂亮的嫁衣。

因是瞞著崔玥,打算給她個驚喜,所以傍晚後,借口藥堂有事不能早回,三人一起到了商鋪林立的清遠長街。

定完雲錦,夜色已有些朦朧。

臨街小攤上亮起了兔子燈,裡麵放了蠟燭,外麵糊著紅白色紙,在燭火下,兔子燈顏色時紅時白變幻,特彆得小孩子喜歡。

寧寧第一次晚上隨著娘親舅舅出來逛鋪子,兩隻大眼睛一直睜得溜圓,現在看到兔子燈,手舞足蹈地指著,嘴裡不斷發出哇的驚歎聲。

崔文年抱著她,看她十分喜歡的模樣,便去買了一隻兔子燈回來。

寧寧歡喜地拍了拍兔子燈,對薑沅道:娘親......()”

薑沅會意,從崔文年手裡接過來兔子燈,笑道:“寧寧要我轉給她看......”

說完,纖細手指輕輕按在燈上,稍一施力,兔子燈便慢悠悠旋轉起來。

寧寧開心得大聲笑了起來。

稚嫩的童音格外清脆悅耳,讓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臨邊二樓的一家茶舍中,裴元洵憑窗而立,麵色沉冷如冰。

他的雙眸,被眼前這一幕深深刺痛。

他一言不發地看了許久。

直到那三口之家的溫馨背影消失在拐角儘頭,視線猶未收回。

東遠推門而入。

看到將

() 軍還在憑窗遠眺,他不解地湊到旁邊看了一眼。

這清遠縣不大,隻有這處長街還算繁華,但與京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不明白將軍為何對這裡感興趣。

東遠道:“將軍,我打聽過了,清遠縣有個保和堂,這家藥堂的的掌櫃叫崔文年,他同時也是藥堂的大夫,據說醫術很好,清遠縣的人都愛到他的藥堂看病。()”

這是他們剛到清遠縣時,將軍便讓他去打聽的事。

東遠不清楚將軍為何要他打探這個,但他覺得崔文年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隻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裴元洵靜默良久,低聲開口,聲音冷冽乾啞: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嗎??()”

東遠想了想,補充道:“還有,人家說這保和堂的不同之處是,裡麵還有個坐診的女大夫,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名字叫薑沅,尤其擅長為女子和小兒看病,人家都稱她為薑大夫。”

薑沅。

死了丈夫的寡婦。

裴元洵隻覺得胸口悶痛,喉頭發哽。

一種被欺騙的的憤怒湧上心頭。

可不久後,又被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占據。

他以公務之名,日夜不停地奔到清遠縣,隻為確認她是否還活著。

他告誡開導過自己,她當初假死離開,不管是什麼原因,隻要她安然無恙,他便不會再追究。

可親眼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決心卻險些動搖。

裴元洵無聲靜默良久。

再開口時,清冷乾啞的聲音已變得沉穩如常。

“在此地驛館留宿一晚,明日一早離開。”

她既已在此嫁人生子,他便不會再打擾她的生活。!

()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